妈妈买了些很窄的童装窄球面三角形内裤给我,我穿着穿着,都会嘞起来了,我该怎么办,我是男孩

我12岁了。是一个男孩。我已经穿习惯童装三角裤了,也是我妈叫我穿四角裤,我不喜欢穿四角裤,怎么半?_百度知道
我12岁了。是一个男孩。我已经穿习惯童装三角裤了,也是我妈叫我穿四角裤,我不喜欢穿四角裤,怎么半?
我有更好的答案
你对你妈妈 说 但丁 说过走自己路让别人说去吧。反正内裤别人也看不见 你怎么穿舒服就行
那对身体有害吗
采纳率:12%
听家长的吧。什么时候你经济独立了才有权自己做决定(换句话说什么时候你养家而不是父母养你了你才有发言权)。
剪去一只角
。。。这个问题不好弄,穿三角和四角不一样吗?
三角裤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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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Baidu&&&京ICP证030173号&&&章节目录 1.回国
机场里冷气打得很足,吹散了人昏昏欲睡的倦意。
一条亚麻披肩自姜妍的手臂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打了个呵欠,附身拾捡,正好看到侧边座位上,趴着一个小男孩。
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姜妍脱下披肩,整齐折叠好,装回了身边的军绿色书包。
百无聊赖的气氛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她干脆取出一台平板电脑,连接了机场wifi,看看新闻。
余光瞥见,那小男孩凑了过来,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平板,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姜妍虽不喜欢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窥屏,但她也并没有特别反感,对方毕竟只是个小孩。
不理会便是。
姜妍打开新闻客户端,浏览国际新闻。
叛军组织纠集雇佣兵,对尼尔东部城区阿索勒进行疯狂的武装攻击,政府军打退进攻,但仍旧损失了不少军力,尤其阿勒索城区百姓,死伤惨重。
姜妍刚从阿索勒回来,这条新闻发生的时间正是她登机后不久。
机场已经让叛军占领,无论是华人还是美国人,现在都已被滞留,无法离开。
再晚一天,兴许她就没命回来了。
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胖小孩似乎喧闹起来:“妈妈,我要玩游戏!”
身边的妇人似那小孩的母亲,安抚道:“童童乖,等咱到家了,妈妈给你买。”
“不!我现在就要玩!”
见母亲不理会自己,那孩子指着姜妍手里的平板:“我要玩你的游戏机!”
姜妍摘下墨镜,看向他。
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的肥肉已经将眼睛挤成了一条缝,身形壮壮,穿着一件深绿色的brand品牌童装卫衣。
姜妍晃了晃平板电脑:“这个?”
那小孩连连点头,理直气壮:“恩,我要玩!”
她将平板递过去,那小孩兴奋地伸手去接,却不曾防,姜妍的手臂猛地一缩,那小孩扑了个空,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姜妍嘴角绽开一抹捉狭的微笑,谁都没有注意到。
那孩子吃了暗亏,直接往地上一坐,大吵大闹:“我就要玩游戏机!我就要!”
他的吵闹声惊扰了周围的乘客,脸上露出了不满而嫌恶的神色。
熊孩子的母亲坐在姜妍正对面,穿的一身珠光宝气,显出富态却毫无气质,品味甚是低俗。
她冲姜妍微微一笑,无伤大雅说:“孩子还小,不懂事,你给他玩一下又怎么样。”
嗯,有道理。
姜妍扬了扬手里的平板电脑,问小孩:“想玩?”
那孩子眼睛里射出渴望的光芒,连连点头。
姜妍的平板里,除了新闻客户端的app和一个播放器以外,没有更多的应用程序,更没有游戏。
但她还是将音量调到最大,递给了那孩子。
如愿以偿之后,小孩赶紧跑到自己母亲身边坐下来,生怕姜妍反悔。
他津津有味玩着平板,安安静静。
新闻他看不懂,觉得没意思,退出来,点开了界面的播放器。
播放器里倒是有几个视频,标题有英文,也有日文的,甚至还有法文的,熊孩子随便打开了一个视频。
扩音器突然传来阵阵女声的娇喘,同时还有男人低沉的喘息。
这不可言说的声音宛如一声炸雷,在安静的vip休息室迅速蔓延开来。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周围旅客纷纷朝熊孩子,以及他的母亲投来异样的目光。
那母亲被吓得花容失色。
“你在看啥!在看啥!不准看!”
她一把夺过孩子手里的平板,想要关掉音量,可是她不会操作,鼓捣了半天,急得脸红脖子粗。
旅客有的发出嘲讽的笑声,有的因为觉得羞耻,沉着脸离开了他们边上。
那位母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关上了这烫手的山芋。
她气呼呼地将平板还给了姜妍。
姜妍冷笑一声,将平板放回了身侧军绿色的旅行背包。
那孩子被抢了电脑,又吵闹了起来,母亲一巴掌拍熊孩子背上,凶狠骂道:“不争气的东西!”
熊孩子嚎啕大哭。
终于周围有旅客看不下去了,纷纷起身指责这位母亲。
“这里是公共场合。”
“能不能安静些?”
“怎么教育小孩的?”
那母亲刚刚丢了脸,此刻又被人责难,脸红得像个大萝卜,拉扯着自家的小孩,灰溜溜离开了vip休息室。
姜妍重新戴上墨镜,想要再小憩一番,然而此时已经睡意全无,索性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凝望不远处的白色机翼,给段楠打了个电话。
一个低醇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
“我到首都机场了。”
“你段段哥出二环了。
“咦,这么快?”姜妍看了看时间:“还要转机,预计两个小时后,才能到江城机场。”
“没事,我找个桑拿,香喷喷洗白白了,再来接驾。”
姜妍甚至能想象出他戴着蓝牙耳机,手漫不经心放在方向盘锁,嘴角勾勒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他开车的样子,尤为性感。
“这次回来,呆多久?”
“不走了。”姜妍回答。
段楠调子上扬:“当初,某人哭哭啼啼上飞机,说再也不回来,除非壮烈牺牲魂归故里,这才三年,就食言?”
回忆起当初上飞机时的肝肠寸断,恍如隔世。
而此时此刻,姜妍站在机场大厅,却是一身坦然,云淡风轻。
她理直气壮:“小女子,食言而肥,有意见?”
“没意见,在你青梅竹马的段楠哥这里,一切好说,不过有些人,是磨刀霍霍,等了你整三年。”
“......”
“你陆陆哥前阵子写申请,从北京调回来了。”
“......”
晚上八点,江城机场。
机舱门前,呼啸的大风争前恐后往耳朵里灌。
姜妍突然有些恍惚。
这些年,为了采集到第一手资料,哪怕是最危险,火力最集中的战区,她都闯过。
可是现在,迈出这一步,她竟然有些怵。
“女士。”空乘小姐温柔自耳畔响起:“可以下机了。”
“抱歉。”姜妍戴上黑色墨镜,捻了捻的驼色长款风衣的衣领,走出机舱。
等行李的时候,服务台小帅哥不动声色看了姜妍一眼,然后装作与旁边的人说话,又瞥向她
终于,在他第三次偷瞄她的时候,姜妍回了头,与他对视一眼。
服务台的小哥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我去趟洗手间,你能帮我看着行李吗?”
姜妍走过去,柔声问服务台的小哥。
“没...没问题。”
小哥手忙脚乱将她的行李放进服务台里面。
洗手间灯光明亮,姜妍进来的时候,清洁人员正好拿着拖把走出去。
水台边的镜子前,她深呼吸,麻利拿出化妆包,开始补妆。
镜子里的女人,容颜犀利,轮廓分明,精致的妆容浑然天成。
姜妍的美,是光芒四射毫不收敛的那种美。
一个眼神,刀山火海。
tf黑管口红勾勒着她性感的唇形,一丝不苟,对待化妆的严谨态度一如她写新闻报告。
却不曾想,就在这时洗手间门被人一脚踢开。
突然闯进来神色慌张的男人,让姜妍涂口红的手一抖,一条红杠从嘴角划到脸颊。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女厕!”
她话音未落,冷冰冰的匕首瞬间抵在她的脸上。
持刀的男人约莫二十几岁,身材干瘦,脸色惨白如纸,眼神躲闪,狠戾中带着几分惊慌。
姜妍睫毛颤了颤,手掌平放在胸前,调子立刻软了八度:“大佬,厕所让给你,我走...”
“别动,不然我杀了你!”
晚上九点,江城国际机场。
此刻天际乌云翻涌,正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黄色的隔离带在狂风中上下煽动,机场边的出租车和私家轿车已经全部被疏散。
警车从浓郁的夜色中呼啸而来,停在t2站台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身形修长的男人。
他大步流星,朝着航站楼前走去,眉心扣得有些紧,一双深邃的眼眸宛如寒星。
“是瘾君子。”开口的人是刑侦科的秦林队长。
陆凛拉开白色手套,露出了修长的手指尖,接过秦林手里的机场布控地图,沉默地倾听。
“歹徒在休息区毒瘾发作,周围乘客觉察到异样,机场警察围追堵截,他慌不择路,溜进了洗手间。当时洗手间正好有一位女士,瘾君子挟持了她,威胁警察放他离开,否则伤害人质。”
“位置。”
秦林警官指了指地图的某一点:“4号行李传送带附近。”
陆凛从包里摸出一直黑色钢笔,直接用牙齿咬开笔盖,标记了几个布控点。
几名警员围了上来,听他的安排调遣。
“毒瘾发作,现在歹徒情绪很激动,人质随时有生命危险,速战速决。”
他声音清润,略带着一丝低醇的磁性。
“不要一拥而上,一切以人质的安全为重,狙/击手呢?”
“已经就位。”
“迅速安排谈判专家到达现场。”他清浅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简短说道:“别穿警服,全部换便衣,混在人群里。”
几个男刑警当即脱了制服,换上便衣,挤进机场混乱的人群中。
“人质身份什么时候能确认?”陆凛快速地浏览地图。
秦林说:“已经确定。”
陆凛这才抬起头来,稍稍讶异:“这么快?”
秦林解释:“之前那名女乘客跟机场的服务人员有过接触,行李还寄存在他那里,行李上有信息条码。”
陆凛侧过脸,便看见一个高挑的机场服务人员,正在做笔录。
他神情激动,脸红脖子粗:“是个超级大美女,好漂亮的,哎!本来想留她电话,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把她救出来,拜托拜托!”
陆凛目光下移,便看到不远处,一枚小巧精致的黑皮旅行箱,孤零零,立在路边。
那一瞬,他的心猛然缩紧。
秦林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资料表格,走过来:“身份已经确定,名叫姜妍,27岁,记者,尼尔飞北京,转机回江城,国航434。”
他抬起头,左右望了望:“陆队呢?”
小汪警官手里拿着一件黑色制服,抬起头来,对秦林说:“陆队亲身上阵了。”
章节目录 2.初恋
姜妍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呼吸,感觉每一次的心跳,都在鼓噪着耳膜,突突作响。
锋锐的刀面正抵在她苍白的脸面,刀刃冰冷,寒意通过皮肤,一寸寸漫入了她的心里。
她的身体在颤抖,但同时,能感受到歹徒的手,也在发抖。
姜妍顺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挪动着步伐。刀片抵的可是她的脸,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形同人偶,被歹徒粗暴挟持着,来到出航站楼的大楼门口。
周围拥堵了不少惊慌的乘客。
外面警车的车灯明明晃晃闪耀着,歹徒情绪激动,声嘶力竭地高喊:“放我走,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见周围人聚集不散,他寸步难移,只好一手挟持姜妍,另一手持刀挥舞着,想要驱散人群。
乘客连连后退,不敢再靠近分毫。
姜妍正要松口气,突然感觉脖子冰凉,歹徒拿匕首直接抵住了她的颈部动脉!
刀子往下再深几毫米,即可见血。
姜妍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她目光无意瞥向人群。
人群里,有个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背心,身形挺拔修长,眉宇间线条冷硬,皮肤白,深邃的眼眸,却出其意外地黑。
一如星垂平野,静寂的夜。
姜妍心脏不受控制开始剧烈颤抖,头顶的灯光似乎太过炫目,让她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
她的目光与人群中的陆凛紧紧相扣。
连呼吸,都滞重了许多。
就在歹徒挟持着姜妍,经过陆凛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
“快走!”歹徒推搡她。
姜妍紧咬着牙,固执地不肯再往前挪一步。
歹徒急了:“快走!不然我...”
然而他话音未落,人群中,陆凛突然欺身上前,看准角度,握住歹徒的手腕,用力一折。
“锵”的一声,匕首落地。
他出左拳,猛力击向歹徒头部,同时右手抓住他的左手腕回拉,左手向前穿出,绕过了他左肩,反勾住后颈,最后一击,膝盖顶向他的腹部。
歹徒重重倒地,再无还手之力。
他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给围观群众的感觉,就像了场武打动作大片。
叫好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人群中的便衣警察一涌而出,合力将歹徒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姜妍摆脱了桎梏,鱼儿似的从歹徒身下穿过,敏捷地溜陆凛的身后。
感觉到身后的异常,陆凛回头,却见她用力抱住他紧致的劲腰,一张小脸,严丝合缝贴在他的后背。
脸上的妆,汗,眼角似有似无的水光,全蹭他的衣服上。
隔着背心单薄的布料,陆凛仍然能够感受到,她身体轻微的颤栗。
那一瞬,肺部突然缺氧,隔了好几秒,他才记起来呼吸。
“姜妍。”他念出了她的名字,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还敢回来...”
姜妍依旧抱着他坚硬的腰,不肯撒手。
“快吓死了,谢谢你,警察叔叔。”
周围好几名警员朝他们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女警眼里参杂着嫉妒。
秦林警官不由得感叹:“现在的人民警察,真不容易啊,不仅要保卫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还要出卖色相安抚受惊群众。”
陆凛的大学同学小汪警官走过来,拍了拍秦林的肩膀:“你想把陆凛留在江城,这些年锲而不舍给他介绍对象,一个都没成,没想过原因?”
秦林望向紧紧抱着陆凛,任由他怎么拉扯,就是不肯撒手的姜妍。
“难道她...”
“前女友。”小汪神情凝重:“当年她上飞机,陆凛差点死一回...”
秦林目光复杂,再度望过去。
陆凛深呼吸,似乎也在平复情绪。最终,他抓起姜妍紧扣他腰部的手,一根一根,将她的纤细的手指头掰开。
回身,他拎着姜妍纤细的手腕,像拎小鸡似的,将她带到身前。
两人近在咫尺,湿热的呼吸交织。
姜妍闭着眼睛,满脸惧意,但又强作镇静,低声唤道:
“陆陆哥。”
陆凛凝着一双杀人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吃进肚子里。
“对不...”她话音未落,陆凛忽然伸手过来。
姜妍的心猛地一提,闭眼,本能地要捂脸躲开。
他的手撩开她的发丝,抚上她的脸,粗粝的指腹猛然用力,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全部搓散开。
她莹润的小嘴被他搓得嘟起来,整了个小脸变得扭曲。
眼睫毛,腮红,眉粉,眼线,还有口红,全部花了。
姜妍激烈反抗,可是陆凛另一只手掌着她纤细的腰,桎梏着身体,使她紧贴着他平坦坚硬的小腹,完全不给任何挣扎的余地和机会。
姜妍急切:“陆凛,你,你再不松手,我就把你穿丁字内裤的事...”
警员本来冲过来要阻止陆凛粗暴的行为,然而一听到这句话,大家伙齐刷刷停下了脚步,瞪大眼睛,渴望地看着姜妍。
继续啊,继续爆啊,丁字内裤呢!
姜妍眼睛上的眼线,睫毛膏,直接给陆凛糊成了国宝大熊猫。
傻了,这下真的傻几把了。
陆凛似惩罚一般,做完了这一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黑乎乎的一团。
他鼻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变丑了。”
姜妍:......
“现在的条子,真粗鲁。”
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姜妍表示相当不满,相当生气。
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陆凛揉花她的妆,这种行为就堪比大庭广众剥她的衣服,剥了之后,还非常不客观地评价一句:“身材真烂”是一样一样的。
陆凛冷着脸从办公室出来。
姜妍折折的桃花眼扫向他,却对边上的警员道:“小汪警官,告诉你们陆队,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和感情信任,重于泰山。”
小汪是个二十六岁的年轻警官,模样清秀,皮肤格外白皙,看上去憨态可掬,眼睛里却投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他收起手里的笔记本,对斜倚在门边的陆凛,中气十足朗声道:“报告陆队!人民群众让我转告你,女友的生命财产和感情信任重于泰山。”
姜妍嘴角微扬,赞赏地看向小汪,小汪脸上带着了然的微笑,冲她挤眉弄眼。
而陆凛拿着纸杯,面无表情来到饮水机边。
“咔哒”,饮水机冒泡。
他端着热水,缓缓站直修长的身躯,漫不经心扫向姜妍。
完全卸了妆的姜妍,显出几分清秀之美,自然的远山眉,宛如工笔山水。
“汪儿,告诉人民群众,在我眼里,前女友的感情轻于鸿毛。”
姜妍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脸色如常。
小汪顿了顿,对姜妍大喊道:“报告嫂子,陆队说初恋女友在他眼里是无价之宝。”
章节目录 3.在意
洗手间外,姜妍给段楠回了电话。
而在此之前,段楠的十个夺命连环call,打爆了她手机。刚刚陆凛在,她死撑着,没接。
估摸着,这会儿段楠快崩溃了。
“我刚到机场,听说了绑架的事,新闻记者都过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人在哪...”
一连串爆发式的关切询问,姜妍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索性压低声音,吐了两个字:
“没事。”
她打开水龙头,指尖沾了水,擦擦嘴角。
“你现在哪儿,我来接你。”
“不用,你先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下次再约。”
姜妍看到镜子里,陆凛从她身后走过。他背影修长挺拔,宛如断崖间屹立的苍松。
目不斜视,稳如泰山。
姜妍迅速挂掉电话,冲他喊了声:“陆陆哥,上了厕所,不洗手?”
刚巧两名女警从卫生间出来,闻言,掩嘴偷笑。
陆凛脚步顿住,脸色冷了冷。
姜妍兀自打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哗啦啦。
她一本正经说:“哥哥,要洗手,讲卫生。”
几位女警贴墙角边儿匆匆离开。
陆凛平时在警局端着一股子高冷范儿,哪里经受过这般调戏,她们走出老远之后,还忍不住回头观望,看陆凛会作何反应。
陆凛默了片刻,还是回了水台边,打开另一端水龙头,冲手。
哪怕他刚刚只是进厕所抽了根烟。
姜妍挪着碎步子,一点点蹭过来,在距离他碗口的距离,停下。
呼吸间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陆凛洗了手,却并没有离开。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站了片刻。
周遭安静,俩人的呼吸声,此刻清晰可闻。一个沉稳,一个紊乱。
陆凛目光移向左下侧,走廊的灯光暖黄,映衬出她那一张小巧的六角脸。她的唇角还沾着滴滴水珠,并不明显。
俩人僵持了十秒后,姜妍重新打开水龙头,手掌作碗状,捧了水,浇在陆凛的手上。
见陆凛没什么反应,她胆子更大了些,牵起他的左手,放到水边,帮他一根一根搓洗着手指。
陆凛沉声道:“人民群众,你在干什么。”
“在帮警察叔叔洗手。”姜妍面无表情地回答。
陆凛突然反手握住她柔软的五指,用力捏了捏,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的手骨捏碎。
姜妍吓了一跳:“陆陆哥...”
话音未落,他却已经重重扔开她的手。
是的,扔开。
他抽了纸巾擦拭指缝,干干净净。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不是说,永远都不回来了。”
他嘲讽地轻喃:“你的一辈子,真短。”
“因为差点死。”
陆凛正要离开的脚步蓦然顿住。
“当时叛军冲进医院,护士把我藏在衣柜里,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群疯狂的野兽,奸|杀了整个医院的女人。”
姜妍神情淡淡的:“看到女人,他们的眼睛都在冒光。”
“反正是害怕了。”她沉声说:“陆陆哥,我怕死,我也怕被强|奸,除了你,我没睡别的男人,我猜别人也不会比你温柔,一边弄疼我,一边还安慰我。”
陆凛的手猛地握住拳头,但又立即松开了,心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曾经无数个夜晚肖想再次见面的场景,想了好多好多报复的动作,嘲讽的话语…此时此刻,面对狼狈的她,陆凛一句都说不出来…
心是那么疼啊。
只想把她按进怀里,狠狠地亲吻和安抚。然而,他终究选择迈着步子,离开了。
姜妍重新用水拍了拍脸,昏昏沉沉的光线,让她阵阵倦意上涌。
拿出手机,给闺蜜唐伈打了个电话。
夜深了,警局门口。
陆凛启动了车引擎,刚准备出发,便看见姜妍孤伶伶站在警局门口。
晚风一吹,她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单薄的风衣禁不住晚夏夜幕降临之后的寒意,她白皙的长腿踩着高跟鞋,孤零零站在街头,边上还放着两件行李。
茫然发呆的样子,蠢死了。
副驾座小汪见状,严肃说道:“陆队,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人民好警察心之所系,咱不能把女同志就这样放在大街口。”
陆凛没有说话,于是小汪把脑袋伸出去,冲姜妍招了招手:“嫂子,陆队说他想送你回家家!”
陆凛:......
姜妍娇艳的唇角勾了笑,她提了提行李。
然后,果真如陆凛所料,她并没有提动。
从尼尔到北京到江城,千里迢迢,她把行李都扛这儿了,这会子,倒是身娇体弱起来。
小汪回头对陆凛说:“陆队,女同志遇到困难,我们人民警察是不是应该挺身相助。”
陆凛白了个眼。
“是,你去吧。”
小汪得令,下了车,小跑来到姜妍身边,他身材健壮,一把扛起了姜妍的行李箱。
“嫂,陆队让我来帮你。”
姜妍笑盈盈说:“让你来帮我,他自己走了。”
小汪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呼啸,陆凛的车已经启动,远远开走了。
“哎!陆队!哎!”
小汪扛着行李,撅着嘴,委屈巴巴:“嫂子,我家离这儿,好几公里呢。”
姜妍挺喜欢这小伙儿,一声“嫂子”,叫得她心里舒坦。
“等着吧。”
没几分钟,另一辆亮澄澄的红色跑车开到警局门口。
小汪说:“哇!酷炫!”
车里走出来一个女人,身材纤细修长,紧身牛仔裤,上衣搭坎肩,短发,妆容精致,气质卓然。
她是姜妍的闺蜜,唐伈。
“宝贝儿,上车。”
姜妍对小汪招了招手,小汪将姜妍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坐到了车后座,姜妍则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坐稳了同志们。”
车“嗖”地一下飞出去。
小汪猝不及防,差点吓出心脏病。
姜妍提醒道:“你后面坐的是位警察同志,还敢飙车。”
唐伈瞥了瞥后视镜,笑说:“哟,警察叔叔,失敬。”
姜妍心里好笑,唐伈比小汪还大几岁的,也敢没皮没脸叫人家叔叔。
小汪红脸:“人民警察为人民,开慢点,安全第一。”
“好嘞,一切听警察同志的指挥。”唐伈放慢了车速。
“姜儿,你可以啊,这刚落机呢,就进局子了,你是偷了政|府的石油还是当了叛|军的特务啊?”
姜妍倚靠着松软的垫子,闭目养神:“来,小汪同志,你给我小姐姐讲讲千钧一发之际,你嫂...你姐怎样临危不惧,英勇抗敌。”
差点说成嫂子,只怕要被唐伈笑掉大牙,好险好险。
小汪不负厚望,拿出了他逗逼二十年的伶牙俐齿,逗得唐伈咯咯直笑。
“当时那叫一个惊险刺激,我妍儿姐在歹徒面前临危不惧,大喊一声,你们不要管我,千万不要放掉匪徒!”
“但我们陆队说:不,人质的安危重于泰山,我们人民警察的职责,就是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人质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
“姐说,陆陆队,我没有想到,你这样在意我。”
“陆陆队说,姜儿,今天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唐伈笑得前合后仰:“老子怕不是在看好莱坞狗血英雄电影?”
小汪心情也挺不错,欢声笑语撒了一路,然而从始至终,姜妍不发一言。
她看着窗外飞速流过的街景,眸子里笼罩着深沉寂寞的夜色。
街头有情侣相拥,也有醉汉酣眠,有人步履匆匆,有人安静漫步...
和平安宁的国度。
有他守卫着,这万家灯火。
章节目录 4.托孤
姜妍敏锐地察觉到,屋里有人。
她这些年养成了习惯,睡眠不敢入深,一旦有警笛拉响,就必须要随时爬起来,冲进防空洞。所以,只要有一丝一毫细微的动静,她都会惊醒。
姜妍翻身而起,睁眼便是段楠那无限放大的英俊五官。
“阿弥陀佛,女施主吓坏贫僧了。”
他一身西装革履,四肢支撑在她松软的榻榻米大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段楠生得一双勾人的狭长眉眼,修长的睫毛微垂,眼角还有一粒多情的泪痣。
当初生意波折,损失了半壁江山,他便去了一直支持供养的南山寺当了三个月住持,惹得一帮小尼姑见了他就脸红。
回来之后山河重整,他东山再起,于是有了现在的段氏集团。
“女施主,你...”
姜妍一脚踹在段楠腹部,蹬他下床。
“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你走这三年,家都是我在整理,每周请钟点工过来打扫。”
难怪,姜妍回来之后,发现家里竟然还保持着她离开的原貌,一尘不染。原以为是唐伈过来帮忙打扫过,毕竟她回来的消息,一开始也只告诉了唐伈。
段楠走到她身后,总想与她距离近些,他呼吸着她发丝间洗发水的清新,喃喃道:“我时不时也会过来,睹物思人。”
姜妍毫不留情推开了他,朝着客厅慵懒地走去。
“段楠哥,钥匙交出来吧。”
段楠跟着追出来:“你这女人,太绝情,好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姜妍懒得理他,收缴了钥匙,走到衣物间,换了件清爽利落的衬衣。
“这里面的衣服,你给我准备的?”她目光落定在衣帽间一排花花绿绿的衣裙,并不是她的风格,没一件能挑得入眼。
段楠斜倚在门边,神色坦然。
“你有时间,多带女朋友们参加时尚派对,提升品味?”姜妍随便拎了件扔边上:“都没眼看。”
段楠则义正严辞坚决否认他有女朋友,女朋友还加一个“们”。
姜妍知道,段楠就是个花心种,“百花丛中过,露水不沾襟”的那种。
这么多年朋友当下来,虽然嘴巴上段段妍妍亲亲热热,不过俩人友情大过天,再往前,便进不得了。
“姜儿,晚上空出来,大伙儿给你接风洗尘。”
姜妍烤了香喷喷的吐司,漫不经心说:“今天不行。”
“怎么?”
“我要去机场接我儿子。”
“......”
段楠傻了一分钟之久,然后沉着脸问:“儿子?谁...谁的?”
姜妍将烤好的吐司放进餐盘,漫不经心说:“还能谁。”
段楠瞪大了眼睛,跑到姜妍面前,紧扣她的眼睛:“别吓我,你段段哥老了,经不起吓。”
姜妍转身,将吐司切成小片。
“什么时候?”
“三年前,去了尼尔才发现,有了。”
“......”
看这段楠铁青的脸色,几分钟后,姜妍终于绷不住,虽然她还紧绷着脸,想稳一会儿。
见她嘴角流出这一抹捉狭的笑意,段楠立刻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姜妍哈哈大笑:“段长老,几年不见,玩不开啊!”
下午三点,江城机场,接机口站着不少人,都在等候同一班航班的降落。
不远处的咖啡厅,段楠接了水,走到姜妍身边对面坐下来。
紧张地搓手手。
“咱儿子多大了?”
“你看我这衣服怎么样,帅不帅?”
“我给他买的玩具,他会喜欢吗。”
几分钟后,姜妍像是看到了什么,蓦然起身,朝着出站口走过去。
“米诺。”
段楠抬头,只见一位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背着破旧的小书包,走出来。
他皮肤白皙,眼部轮廓深沉,带着亚洲人的特征,但眉宇间又有欧洲人的感觉,瞳眸是宛如澄蓝的大海。他郑重其事观察着周围,目光略带一点防备,又有无尽的好奇。
小正太模样相当激萌,一出来就吸引了不少女孩的注意。
“哇,好漂亮的小男孩。”
“混血哎,眼睛好漂亮。”
小男孩似乎很羞涩,一直躲在姜妍的身后,畏畏缩缩。
胆子还挺小。
“米诺。”姜妍对段楠介绍:“我干儿子。”
“儿子,我是爸爸。”段楠蹲下身,想跟他认识:“我是你段爸爸。”
米诺摇了摇头,拒绝与他对视。
“怕生。”
姜妍蹲下身,整理米诺的衣领,柔声询问他,旅途上发生的事情。
米诺附在姜妍耳边,低声诉说。
姜妍眉宇间时而含笑,意态温柔,摸摸他的小脑袋:“走吧,妈咪带你去吃晚餐。”
衣香鬓影的西餐厅,钢琴师弹奏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名曲《星空》。
餐桌上,姜妍对段楠讲述了米诺的身世。
米诺的父亲是一名亚裔维和警察,母亲是曾经救过她的当地护士。米诺父亲很早就在战场上牺牲了,他跟着母亲,在红十字医院长大。
后来姜妍在红十字医院养伤,与这小孩成为了朋友。米诺的母亲对她多加照顾,在叛军攻入医院的时候,护士把姜妍和米诺藏在神龛里,由此躲过一劫。
然而那护士却因此而丧命,当时姜妍的手紧紧捂着米诺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来,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那帮禽兽强|暴,而后枪毙。
后来他再也哭不出来。
姜妍恐惧而又愤慨地抬起头,头顶有神明,慈悲又怜悯。
睁眼便是人间地狱。
米诺的母亲将姜妍藏起来的时候,把米诺的手交到了她的手里,紧紧握住。
那一刻,她目光决绝而悲痛。姜妍知道,那是托孤。
姜妍是中国人,她可以随时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她同样也可以带米诺离开,回到那个遥远而和平的东方国度。
护士死后,米诺无依无靠,姜妍必须将米诺带回来,毕竟,救命之恩重于泰山。
从此以后,米诺姓姜。
就是她姜妍的儿子。
听完这个故事,段楠久久没说话,端起红酒杯,啜饮。
他看了看米诺,小孩子模样清隽秀气,目光里却凝着深重的情仇,那是死亡的气息。
最后,他望向姜妍。
她眉宇端方,虽豪门出身,但有情有义。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姜儿,你跟咱儿子说,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段爸爸请客,不用讲礼。”
就在这时,米诺凑近姜妍,低声在她耳边说话。
段楠问:“咱儿子说什么?”
姜妍笑了笑:“米诺说,你不像他爸爸。”
“哦?他爸爸什么样的。”
“米诺的父亲是维和警察。”姜妍回忆道:“我见过照片,很帅。”
段楠挑眉,眼角含笑:“要说帅,不敢开玩笑,你段段爸的颜值,当年在大学校园里也是年级公认的系草。”
米诺又低声对姜妍说了几句,段楠道:“小米诺,有什么话,讲出来给段段爸也听听。”
米诺怯怯地摇头。
姜妍微笑着对他解释:“怕生。”
段楠问:“小家伙懂中文?”
姜妍点头:“他母亲从小教他中文。”
“他妈妈是中国人?”
“不是,尼尔人。”
段楠不解:“那为什么教他中文?”
“他母亲希望他去中国。”姜妍说:“没有战火与纷争的国度。”
段楠沉默片刻,目光难得地柔和起来,说道:“有妍妍妈和段段爸在,以后都会平平安安。”
段楠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米诺却警惕地立刻躲开。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姜妍微笑着解释:“他说他的脑袋,只有爸爸妈妈能碰。”
“嘁,以后我也是小米诺的段段爸。”段楠对米诺道:“段段爸特意准备了礼物,待会儿送给小米诺。”
结账的时候,姜妍坚持跟段楠aa,段楠已经习惯了姜妍的行事作风,如果他拒绝aa,兴许姜妍就不会跟他出来吃饭。
然而姜妍收了钱包,回头却发现米诺不见了。
一眨眼的时间,没了影。
姜妍疯了似的跑出餐厅,却看到段楠愣在路边,他的手里拿着一把玩具冲|锋|枪,完全没反应过来。
他无辜地看向姜妍:“我只想送他玩具。”
姜妍来不及责怪段楠的无心之失,她朝着米诺追过去。
米诺此时仿佛陷入了极度恐惧的深渊,他朝着街尽头一路狂奔,边跑边喊道:“ evil ! evil !”
他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这个单词。
evil ,恶魔。
周围尽是陌生的脸庞,匆忙避开他,投来讶异之色。
姜妍追了过去,脸上大喊:“米诺,别害怕,没事的!”
转过一个街角,姜妍的脚步突然顿住。
只见不远处的花坛边上,米诺紧紧抱住了一个男人的大腿。
夕阳斜下,男人穿着规整的警察制服,肩头徽章在暖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低头,眉毛一歪,不明所以看向米诺。
不是别人,正是陆凛。
“papa。”
米诺紧抱着陆凛的腿,细嫩的嗓音唤他:“papa。”
姜妍远远看着花园中的这一幕、
陆凛穿着黑色的制服,形制与照片里米诺父亲的制服还真有几分相似。
章节目录 5.天涯
陆凛蹲下身,将手掌放在米诺肩膀上,安抚他失措的情绪:“小朋友别怕,叔叔保护你。”
陆凛安抚小孩的时候,姜妍在他的眼眸里看见了少有的柔情。
陆凛身边站着一位女警员,她柔声问道:“小朋友,发生了什么事,你爸爸妈妈呢?”
米诺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头,戳到陆凛肩头的勋章,他认识这它,镶嵌着五颗星星的勋章。
这是爸爸的勋章。
“papa。”他的目光紧扣这那枚勋章,带着深切的眷恋。
女警员有点不高兴:“小朋友,他是警察叔叔,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父母呢?怎么放你乱跑?”
“papa!”米诺倔强地重复,在女警过来牵他的时候,他用力甩开她的手,然后自然而然牵起了陆凛温厚的大掌。
“他是我的孩子。”姜妍匆匆跑过来。
陆凛抬头看到她,傻了。
米诺伸手抱住姜妍,喊了声:“妈咪。”
女警员皱眉:“你怎么不看好孩子?大街上乱跑,多危险啊!”
姜妍将米诺护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安抚他:“没有坏人伤害米诺,这里是安全的。”
“papa。”米诺指着陆凛肩头的勋章,急切地对姜妍说:“papa!”
米诺跟父亲见面的机会,不过尔尔,印象中最为深刻的,就是那枚五星的勋章。
姜妍对陆凛低声道:“抱歉,他认错人了,他爸爸也是警察。”
陆凛眸子暗淡下来。
“你儿子?”
“嗯,他叫米诺。”
陆凛抿了抿锋薄的唇,沉默了许久,艰难地挤出三个字:“很可爱。”
就连边上的女警都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极度勉强,哪有绷着一张要杀人的脸,夸人家小孩可爱的。
女警对姜妍说:“你要跟我们回一趟局里,把事情说清楚。”
却不曾想姜妍一口拒绝。
“我刚把孩子接回来,孩子情绪不稳定,不好去警局。”
女警迟疑了一下,坚持说道:“可是小孩子看上去很紧张害怕,你真的是他的妈妈?”
她打量着姜妍,目光带着一丝不善的侵略性。
她看上去这么年轻,并不像已为人母。
这时候,米诺拉了拉姜妍的衣袖:“妈妈,回家。”
姜妍收敛了笑意,对那女警说:“我孩子想回家了。”
女警依旧坚持:“你最好还是跟我们回一趟局里,调查清楚。”
姜妍笑了笑:“你们陆警官认识我,能给我担保。”
女警讶异地望向陆凛:“陆队,你认识她?”
姜妍期盼地看向陆凛,果然不出所料,陆凛一口回绝:“谁认识这丑...”
米诺又拉了拉陆凛的手:“回家。”
陆凛的话卡住了。
“认识,她是我...”他顿了半晌,又看了看米诺,小孩儿满脸期待,赶鸭子上架。
他沉默良久,终于承认:“...孩子的妈。”
女警捂着嘴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把陆凛的话串联起来,姜妍嘴角微扬,说道:“诺诺,跟爸爸和说再见。”
“papa,再见。”
段楠将那把玩具枪送给米诺,米诺却把他当成了持枪的恶魔,以为他要杀他,因此身体本能产生应激反应,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保护自己的安全,战后很多士兵都患上了这样的战后创伤心理疾病。
回去的路上,姜妍向段楠解释了米诺刚刚突然暴走的原因。
段楠颇有意味地问:“街上随便逮着一个男人,就叫爸爸,还逮得这么准,这也是战后创伤应激反应?”
姜妍却说道:“米诺的父亲是维和警察,早年战死,他对父亲的所有印象,只剩那一套深黑的警服。刚刚陆凛的制服和他父亲的制服,很像。”
段楠沉默地倾听着,透过后视镜看向米诺,小男孩安然地沉睡在姜妍的怀里,眉心紧皱,似乎梦境格外不安宁。
段楠让司机在玩具店停了下来,他走进去。
几分钟后,段楠从玩具店出来,手里抱着一个深蓝色的超人模型。
米诺往姜妍的怀里缩了缩,露出好奇不解的神情。
段楠晃了晃超人,微笑着对米诺道:“以后有无所不能的超人保护米诺,坏人就不能靠近米诺了。”
米诺半信半疑,似乎并不信任段楠,但是他手里的超人模型,又深深吸引了他。
段楠沉声说:“对不起,刚刚吓到你。”
米诺在姜妍的鼓励下,终于接过了超人模型,他悄悄对姜妍说了几句。
段楠迫不及待问:“他说什么?”
姜妍微笑道:“米诺说,谢谢你。”
段楠的眉眼飞扬起来,心情还不错,比签下两个亿的合约还高兴。
姜妍带孩子回了家,给他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随后安顿好米诺睡下。
段楠问姜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姜妍躺在沙发上,脸上敷着两片小黄瓜,懒懒道:“回报社工作,再给米诺找个像样的爸爸。”
段楠像一个金毛狗似的正要凑过来:“这里有一只黄金单身狗,考虑么。”
姜妍白皙的脚尖抵住他的腰,说道:“兔子不吃窝边草。”
段楠泄气地重新坐下来:“你不会还想着那小警察吧!”
姜妍睁开眼睛,眸子里水色流转,良久,她喃喃道:“一腔热血,抛家弃国,三年了,血洒得差不多,脸皮也厚了。”
段楠捡起茶几上一枚橙子:“我打赌陆凛不会原谅你。”
回来以后,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姜妍的工作能力很强,一回新闻社,便如鱼得水适应了自己的职位。
只不过记者这个职业,忙起来就没了边儿,所以她给米诺请了一位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的保姆,因为米诺比较特殊,所以对保姆的要求会比较高,不过好在,只要舍得花钱,一切都好说。
那天晚上,姜妍跟几位朋友去酒吧,喝了个昏天黑地。
姜妍珍惜活着的时光,玩的时候,尽情尽兴。平时在公司,一桩桩一件件的新闻事件,正面的负面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需要消遣,释放。
酒吧包间,光影流转,她陷入沙发的最深处的阴影中,长睫毛遮掩着半掩半阖的褐色眼瞳。
唐伈坐在三角区,手里掌着话筒,随动人的旋律,轻摆身体,略带磁性的嗓音轻唱着一首民国风的老调儿。
“她年已二十八,卖唱伴情郎
古老的留声机旋转着儿女情长
嘿,多么远遥那时的年少”
一曲毕,姜妍擦了擦眼角晕染的妆颜,她抚掌。
“唱的好。”
唐伈放下话筒,手里拎着一根烟,坐在姜妍身边,顺手递给她一根。
姜妍没有接。
“戒了。”
唐伈笑吟吟:“戒烟,难得。”
姜妍说:“惜命。”
唐伈将烟灭在烟缸,说道:“大学的时候,咱学校跟隔壁警察学院隔着一道墙,那小警官每天晚上翻墙过来找你,有一次还让我撞见,你俩在学校后门那条空巷子里接吻。”
姜妍眸子轻敛,又端起了黄澄澄的酒杯:“是么,我都不记得了。”
“那我给你回忆回忆。”唐伈继续说:“从来没见过严肃的陆警官能销魂成那个样子,你俩抽一口烟,亲一嘴,吞云吐雾跟他妈要羽化登仙了似的。”
“数数当初警院,还有咱江传大,多少女生为他着迷啊!”唐伈继续说:“正直坚挺的警院校草,居然让你给攀折下来。”
姜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眸色越渐深沉,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那是个盛夏的黄昏,空气湿热。
陆凛在操场跑圈,姜妍跟在他后面,锲而不舍,一圈又一圈,终于等到陆凛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他性格内敛,不熟的人不会轻易开口讲话,姜妍踟蹰片刻,朝他走过去。
“我叫姜妍,姜子牙的姜,尽态极妍的妍。”她声音带着颤栗和轻微喘息。
陆凛默了默,只说了一句:“哦。”
有些费解,他继续跑步,好几次过转角的时候,有意无意回头瞥她。
终于在她都快要跑吐的时候,陆凛停下来,严肃地问道:“姜子牙,你想怎样?”
“不是,不是姜子牙...”姜妍连连摆手:“姜妍,尽态极妍的妍。”
“姜妍。”
他唇齿间捻出她的名字,姜妍感觉自己快要飘起来了。
他的声音真是好温柔,好性感。
我就是...有东西要给你。”姜妍烧红着脸,从书包里摸出一瓶美年达递给他。
陆凛看着那瓶美年达,眸子里闪过一丝疑色。
他稍稍犹豫,终于还是接过了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离开的时候,脸色有些泛红。
当时的陆凛,多少女生追啊,但是据姜妍的观察,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女生递过来的水。
但他收下她的了。
“所以陆警官的嘴巴,好吃么?”唐伈打断姜妍的沉思。
姜妍舔了舔莹润的唇。
口红,味道有点涩。
跟陆凛接吻的感觉,就像听着一曲仲夏夜的浅斟低唱的小夜曲,缓缓跌入酣眠的梦境里。而跟他做|爱的感觉,却像洗了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
这男人,有让人沉迷不可自拔的魔力。
看着满屋子的杯盘狼藉,姜妍突然倦了,有点想回家。
她开车过来的,喝了酒便打算找代驾。手机里联系人不过尔尔,有两个代驾的电话,姜妍随便拨了出去。
彼时,陆凛正在值夜班,新月安静地悬在窗框,面前桌上摆放着厚厚一沓案卷。
电话突兀的震动起来,屏幕两个字,妍儿。
平静的心脏莫名加快了跳动。
陆凛一只手拨弄着笔盖,继续看案卷,并未理会。
手机执着地震动着。
对桌小汪看了他好几眼,最后终于忍不住,提醒道:“陆队...”
“闭嘴。”
小汪立刻噤声。
电话依旧不依不饶,不肯放人安宁。
陆凛拨弄笔盖的手终于顿住,他接起了电话,却并没有开口。
沉默倾听。
听筒里,沙哑的女声传来:“兰桂坊,来接我。”
简单的六个字,配合着里面传来酒吧《天涯歌女》慵懒的调子:
家山呀北望
泪呀泪沾襟
小妹妹想郎直到今
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
陆凛没有回答,沉着脸挂掉了电话。
小汪看他一眼,说:“已经下班了。”
“还有半个小时。”陆凛坐下来,继续看着手里的案卷。
他的心有点乱,案卷上的文字变得模糊,修长的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边。
“最近福路区那边发生那两起强|奸案。”小汪看着报纸,漫不经心说道:“嫌疑人一个落网,一个在逃。”
陆凛默不作声,夜,寂静如斯。
终于,一分钟后,陆凛起身出门,朝着走廊左边走去。
“上个洗手间。”
陆凛匆匆走出值班室,小汪头也没抬,看着报纸,喃道:“洗手间在右边,更衣室在左边。”
章节目录 6.别闹
电话那边一声不吭。
姜妍对着听筒“喂”了半晌,那边居然直接挂掉电话。
姜妍皱眉,心里还在纳闷,怎么现在代驾都是这么高冷的么?
唐伈坐到她身边,开口问道:“姜儿,听说你去尼尔三年,就带了个混血大儿子回来?”
“对啊。”姜妍放下手机,满脸自豪:“特别帅特别可爱。”
“不管我要给混血儿子当干妈!”
姜妍笑了笑:“那要问他爸同不同意。”
唐伈眉毛一挑:“他爸谁啊?”
“我男人,还能谁。”
唐伈叹息一声:“他是你初恋吧?”
“是啊,我俩都是初恋,特别纯洁。”
“初恋都是用来怀念的,也就你还巴巴惦记着那点子陈年旧事。”
烈酒将她脸蛋烘出了微醺的醉意,她笑说道:“陈年酒香,跟过他,这辈子都不想别人。”
“那是因为你就没试过别的男人。”
唐伈在玻璃缸中熄灭了烟头,说道:“我给你找俩小哥哥试试,保你明天就把姓陆的忘了。”
不等姜妍反应,唐伈挥手招来服务生,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服务生便转身离开了包间。
等他再度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模样标志的背心肌肉男。
肌肉男模样俊俏,年轻又精壮,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男士香水味。他俩对屋子里一众男女微笑着,神情腼腆。
姜妍玩不来,往后挪了挪:“别让他们过来。”
唐伈却笑着对俩小哥招了招手:“给姜姐敬杯酒。”
两位小帅哥一左一右坐在姜妍身边,端起了酒杯。
姜妍防备地想要挪开,却被他们簇拥着,难以招架。
“姐,敬你。”
她将自己的裙子往下掩了掩,敷衍地抿酒:“行了,我喝了...去敬别人吧。”
廉价香水入鼻,有些刺,又有些闷。
她从来不喜欢擦香水的男人,特没男人味儿。她心里的男人,早已经有了既定的模样,男人该是什么样子,全冲那一个模子里来。
坚持锻炼,开朗乐观,温柔又粗鲁,满身的血都是热的,一靠近,就能感觉到灼灼的体温和能量。
仿佛男人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像太阳。
唐伈端着酒杯,笑说道:“也就段楠那老和尚没在,才敢这么玩,姜儿,别客气,他们听你的,想怎样都可以。”
姜妍可不敢怎么样,只说道:“离我远点就成。”
“小姐姐放不开呢,你们好好照顾她。”
“别!”姜妍推开男人伸过来降落在她大腿上的手:“自重。”
她不是保守,就是嫌。
她没让别的男人摸过,受不了,觉得恶心。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她准备跟他们聊天试试,省得再动手动脚。
“我叫nick。”
“我叫brent。”
姜妍艰难地咽口唾沫:“挺洋气。”
她又喝了几杯酒,感觉醉意越来越深,迷迷糊糊看了眼手机,琢磨着代驾怎么还没给她回电话。这时候,门“咯吱”一声,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的人,风尘仆仆,不是陆凛还能是谁。
他脸色冷沉,一身黑色冲锋衣,仿佛与肃杀夜色融为一体,跟周围的昏惑慵懒的环境,如此格格不入。
一个陆凛在她眼里分裂成了三四个,她愣住了。
陆凛看到沙发上的她,衣服是低胸,短裙都快到大腿根。
桌上酒杯里的液体深深浅浅,她边上居然还他大爷的拥着俩骚包男!
玩得开心啊!
陆凛头皮有点炸,气势汹汹走过去,单手便将其中一个肌肉男拎起来,往边上沙发重重一扔。
那健硕的肌肉男此刻就像纸片人儿似的,轻飘飘就让陆凛给扔飞。
陆凛顺手把姜妍扛了起来。
不是抱,是扛,直接扛肩上,脑袋朝后,双腿在前。姜妍身体软,喝了酒又没啥脾气,轻而易举就让他得手,傻了一屋子的人。
陆凛一边走,还没忘抓起她亮闪闪的手包,遮住臀部,防止走光。
姜妍被他颠儿得难受,娇娇软软恳求道:“慢点,我...头晕,想吐。”
陆凛一巴掌重重拍她屁股上,姜妍嗷呜一声:“疼...”
“还知道疼?”陆凛声音很冷。
她脑子昏昏沉沉,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被荡得眼花缭乱。
“别,别乱摸。”
夜色深沉,酒吧一条街各色霓虹招牌,奄奄一息。
陆凛拉开车门,他直接将她扔进去,简单粗暴。
而他沉着脸,低头觑她。白皙的鹅蛋脸爬上了绯红,软软的身段在松软的皮垫上,裙子短,从他的角度,能往深了看进去。
她浑然不觉,轻微扭了扭身体,发出一声软软的:“唔。”
刚刚折腾那一番,她衣衫不整,胸衣都露了出来。
黑色,蕾丝。
包裹着丰盈与浑圆。
陆凛居高临下看着她,身体绷紧,感觉血液在倒流。这女人,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在考验他。
他定了定心,附身将她白色衬衣胸前崩开的几颗扣子系上。
兴许是她睡姿太过野蛮,也可能是胸围傲人,这两颗扣子跟说好了似的,任他怎样用力,这一两厘米的缝隙,就是没有办法合拢。
手时不时擦到胸前的软肉,陆凛全身都在发麻。
胸衣是透气蕾丝,单薄宛如一层纱。
居然还敢配这么紧的衬衣!
“你在,干什么呀?”姜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却被胸前的敏感给刺激醒了。
陆凛抽回自己的手,脱下外套直接盖住她的脸。重新坐回到驾驶位,从手杆的凹槽里拿出已经拆开过的烟盒,取出烟准备点着。
打火机咔嚓一声,还没燃上,他从后视镜望了望那具扭动的身体,还是放下了烟。
车钥匙轻轻一扭,启动引擎,他将车开了出去。
窗外夜景流光溢彩,晚风微凉。
在她轻微咳嗽之后,他又将车窗关上。
原本轰轰的风声被拒绝在外,车里安静下来。
姜妍瓮里瓮气问:“你刚刚是不是在摸我?”
“没有。”他硬邦邦回答。
她坐起身,醉意朦胧:“奇怪了,明明有人在摸我。”
陆凛不知心里为何堵得慌,就是生气,索性没理她。
姜妍她将衣服重新整理好,趴在软垫子上,闭眼,安心地睡下去。
像猫儿似的。
“以后不准穿那个。”
她睁开眼睛,疑惑不解:“什么?”
“里面那件,没见过这么薄的。”
陆凛看向后视镜,她还把自己衣领拉开,蠢不拉几朝里面望了望。
“你说这件维秘内衣啊?”她傻笑一声:“陆陆哥喜欢啊,那我脱给你。”
见她真的伸手要解纽扣了,陆凛大惊失色,踩下刹车。
“别闹!”他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腕:“把衣服穿好。”
姜妍嘻嘻地笑,给自己扣好了衣服。
陆凛放下心来,知道她是闹着玩。
车重新启动上路。
“现在住哪?”
“不记得了。”
“......”
姜妍还真的认认真真想了想,然后郑重地说:“真的不记得了。”
章节目录 7.是夜
陆凛感觉身后有动静,姜妍正努力跻身,从前排两个座位中间的缝隙,艰难地往副驾驶挤。
他加重语气:“别闹,在开车。”
她咯咯笑,没完没了。
白花花的长大腿伸过来,又被陆凛挡回去:“你消停点。”
姜妍好不容易挤到副驾驶的位置,双腿蜷起来放在椅子上,抱着膝盖坐好。
“安全带。”他无奈提醒。
姜妍听话地拉出安全带,笨手笨脚扣了半晌,终于将头顶那一端插|入梢内。
“好了!”
陆凛隐忍着说:“我是让你,把安全带系自己身上。”
姜妍回头,看到安全带紧贴着座椅靠背,她反应半晌,愣愣地:“啊!”
陆凛将车停路边,咔哒一声,解开安全带。
安全带“嗖嗖”的从她背后快速抽回。
“坐好。”他命令。
于是姜妍乖乖地把大腿放下来,陆凛附过身,重新给她系好安全带。
她身体很烫,靠近之后还能嗅到淡淡的微醺酒味,调和着她身体的馨香,令人心驰。
在他抽回身的一刹那,姜妍突然狡黠一笑,探身向前亲了亲他的下颌。
转瞬即逝的轻擦而过,因为发生得太快,在这浓郁的夜色里,他甚至都还没回过味来。
她的脸比之前更加通红,低垂着眸子,偷偷看他一眼,观察他的神情。
陆凛拧着眉头,用大拇指擦了擦自己的下巴,拇指上还沾了口红的痕迹。
不等他说话,姜妍捂脸大喊:“醉了醉了!”
那娇羞的模样,跟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似的。
陆凛当下启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被占了便宜也只得自认倒霉,谁让他巴巴跑过来给她当代驾,这年头,自己作的都不算吃亏。
心里头其实...还挺是滋味。
姜妍似想起来什么,端端正正面对他,非常诚恳真挚地解释:“那个孩子,不是我亲生的。”
陆凛平视前方,心说我没那么蠢,出去三年,就能带回来一个六七岁的儿子。
但是对于姜妍的主动解释,他还是足够受用:“你这么丑,生不出那么漂亮的儿子。”
姜妍咯咯笑,醉意阑珊:“你都不知道,在尼尔的时候,多少小伙子追我啊,他们夸我,说,说我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陆凛不屑冷哼。
“可我都不看他们,我只有你一个男人。”
不知是醉了,还是困了,姜妍斜倚在他的位置边,呼吸就拍打在他的手臂紧致的皮肤上,痒痒的。
陆凛的心,也痒痒的。
“女人的身体和心是连在一起的,跟你以后,我就看不上别人了。”
火辣辣的情话,伴随着微醺的酒意,自她嫣红如血的唇齿间倾吐,居然还带着掏心窝子的真挚和诚恳。
陆凛突然踩下刹车,在路边停下来。现在的状态,他没有办法在专心开车。
一走三停,今晚恐怕是别想顺利回家了。
“你呢,有遇到喜欢的人么?”
“有。”陆凛回答得很干脆。
姜妍嘴角勾起来,身体都挪过去,下巴整个搭在陆凛的肩膀上,对着他耳畔,拉长调子:“我-不-信。”
“不信算了。”
“别人哪有我好啊。”姜妍不依不饶,定要帮他回忆起来:“知道怎么紧着你最痛快,对不?”
陆凛头皮一硬,心一横:“对。”
牵过你的手,吻过你的唇,进入过你的身体。
眼睛就毒了。
那还能有什么别人。
咔嚓一声,打火机响,陆凛终于还是点了根烟。
“不过妍儿,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么?”
当年你一走了之,连头也没回,把我留在深渊谷底,我们还有可能?
陆凛抽完一根烟,启动引擎,重新将车开了出去。
姜妍倚靠着车窗,深呼吸,心若坠入悬河,沉不到底。
每一次呼吸,都在抽抽着,疼。
他还能若无其事,淡定地开车。
男人绝情起来,没有心肝。
铁骨铮铮的陆凛啊...
姜妍看着窗外街景,喃了声:“陆队,这条路,是往你家开。”
连称呼都换了。
“不是。”
“是,我记得,那里有个小卖部,那里,那里还有个电影院。”
姜妍指着窗外的景象,像孩子似的努力证明:“那里是卖叉烧,我以前经常光顾的,你最喜欢吃卤肉叉烧,怎么吃都不腻,没想到那家店还开着,多少年了啊。”
多少年了。
他们之间,多少细枝末节,宛如尘埃般弥漫在每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能断干净?
陆凛看向她,抓了那么多次酒驾,也辨不出来她是真醉,还是装醉。
“记得这么多,却忘了自己住哪?”
“忘了。”她说得无比真诚。
陆凛没带她回家,在酒店开了个房,扛着醉鬼进了电梯。
一路上都有人回头打量他,眼神意味深长。
陆凛一身正气护体,并不在乎别人窥探的目光。
推门,插卡,灯亮了。
迎面而来一张白色双人床,干净又整洁。
正人君子将她扔床上。
姜妍实在太累,一碰着床,眼皮就抬不起来。
她宛如虫子似的,扭动着身体,趴在松软的床上,伸懒腰,娇滴滴喃着:“啊,好舒服。”
陆凛正在接水,闻言,手不禁又抖了抖,心摇神漾。
“陆陆哥,你走了么?”
陆凛自顾自喝了口水,润着嗓子:“没。”
“今晚你别走,陪陪我,行么。”她恳求。
陪,怎么陪?他又不是坐台三陪。
“你要是想,我去把那俩男的叫过来。”陆凛冷声:“陪你尽兴。”
姜妍挑眉一笑:“你还要给我拉皮条?”
陆凛沉默不言。
“就想和你。”
陆凛依旧不说话,又想伸手摸烟。
姜妍翻个身将自己埋在松软的被子里:“别抽烟,你不想就算了。”
“我想。”
“但我偏不。”
“......”
姜妍嘴角抽了抽。
陆凛转身要走,她连忙叫住他:“至少你帮我收拾收拾,谢谢你。”
收拾,怎么收拾?
陆凛回头,看着床上半梦半醒的她,宛如一只软绵绵的猫咪,用眼神恳求他。
陆凛深呼吸,定心,先把她的高跟鞋脱了下来,却见脚后跟有一块擦伤的痕迹。
姜妍感觉到陆凛的手在擦伤那处停顿了几秒,听他说:“这双鞋别穿了。”
这就心疼了?
“偏要穿。”
“随你。”
他丢开她的脚,她却偏偏不听话地抬起来,刮蹭陆凛的肩膀和颈项。
陆凛一把握住姜妍纤细柔软的脚,说道:“够了。”
再闹,就真的要生气了。
姜妍乖乖地不动,不再撩拨他。
陆凛又将她的丝袜剥下来,放在边上,还规规整整地叠好。
衣服就算了。
“我包里有卸妆的湿巾。”姜妍提醒。
陆凛抓起她的包,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包卸妆湿巾,却不曾想,湿巾的下方,还垫着东西。
是一枚弹壳。
在那堆化妆品里,画风独树一帜。
这是他大学的时候拿射击比赛第一名,硬要把奖杯送给她,奖杯可以加学分拿奖学金,姜妍不要,捡了地上一枚弹壳对他说,这个好,便携,我一辈子带身边。
他以为她早弄丢了,没想到还真带在身边这么多年。
陆凛回头,姜妍已经呼呼大睡,静谧的夜,还能听见她咕咕咕的小呼噜。
他神情缓和了许多,走过去捧起她的脸,用湿纸巾一点点擦掉脸上的妆粉。
褪尽浮华,方显本质。
其实哪里需要这些东西作饰,她本就清丽动人。
姜妍被湿纸巾的冰凉质感浸醒,她说:“我皮肤是不是没以前好了?”
“二十六七的人,能跟十七八岁的时候比么。”
陆凛没忘从她包里翻找出乳液,挤了些许,手掌撮合之后,全部捂在她脸上,给她均匀地涂抹开来。
跟她相处久了,也要知道女人之所以为女人,多出来的步骤都是什么。
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精致女人。
陆凛将她放进被窝里,捻好了被单,裹成了小棕熊。
“我为你回来的。”
在陆凛收拾妥当即将离开的时候,姜妍突然开口:“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应该要回来。”
他站在门口,走廊明亮的灯光勾勒着他的侧脸的剪影。
停顿了半分钟之久。
只听“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姜妍睁开眼睛,深长地呼吸。
抬头,暖黄灯光下,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袅着烟的温开水。
章节目录 8.傲娇
周末,姜妍带着米诺回家见父母。
车刚停到家门口别墅前,一道人影闪电似的从门口飞出来。
“姐,听说你从中东回来,还给我带回来一个小外甥!再不怕妈催你相亲结婚生小孩,这招可以说相当牛掰!”
说话的是姜妍的弟弟,姜仲晨,他模样生得俊逸清秀,只是这些年因为在警校风吹日晒,小白脸没了,肌肉出来了,皮肤也镀上了一层健康的麦色。
姜妍回想起自家老弟高中的时候,那苍白颓废杀马特王子形象,真是恍若隔世。
她拍拍的后脑勺:“以后妈不催我,就该催你了。”
“本人不才,还是儿童。”姜仲晨迫不及待跑到车边,朝车窗里探头:“我小外甥呢,快出来给我揉揉!”
“你当是大黄呢,揉什么揉。”
大黄是家里的金毛大狗子,远远拴坐在庭院里,吐着舌头,兴奋地看着他们。
车门打开,米诺探出小脑袋,像猫咪似的,目光带了点畏惧,又充满好奇。
姜仲晨呆了,大喊道:“哎呀这小孩太漂亮了!姐,你拣了多大的便宜啊,小孩长这样,老爸不知道多好看,难怪姐会把持不住,连小陆哥都不要了,跑到中东三年乐不思蜀哈哈哈!”
“胡扯什么。”
一道严厉而略带克制的中年女性声音自屋内传出来。
姜妍的母亲孟茹走出房间,嗔怪姜仲晨:“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口无遮拦。”
虽然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年,不过典雅的气质让母亲孟茹看上去并不显老态,端庄持重,睨着一双秋水似的丹凤眼,打量着面前的羞怯的小男孩。
姜妍将孩子领到孟茹面前,心里还带着一丝忐忑,当初母亲其实并不赞成她把孩子带回来。
“米诺,叫外婆。”
“外婆。”米诺乖乖地喊了人。
孟茹原本板着一张佛爷脸,听到这一声糯糯的外婆,神色竟然缓和了几分,仍旧没好气说道:“外面热,带孩子进屋吹空调吧。”
姜仲晨低声对姜妍说:“妈已经不生气了,早上吩咐佣人买了好多零食,都是给诺诺准备的。”
“多亏你。”姜妍拍拍姜仲晨的肩膀:“待会儿给你礼物。”
姜仲晨冲她眨眼:“小事一桩。”
孟茹不赞同姜妍领养这个孩子,也是有道理的。姜妍今年都二十六了,没结婚,连男友都没谈,这就带这么个孩子了,终身大事只怕更加让人焦头烂额。
所以电话里,听到姜妍说要领养一个战地的小孩回来,孟茹气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觉,一开始是坚决反对,但是禁不住姜妍隔三差五的电话,软磨硬泡,再加上姜仲晨耳边吹风,告诉她要不是这小孩母亲救了姜妍,只怕她真的没命回来。
孟茹听到这话,态度就松动了。
毕竟救命之恩大如天,她不把这小孩带回来,孩子将来怎么办呢,孤零零留在战地,那多危险啊。
如此一来,她明着不说赞同,但是也没有再反对。
姜妍了解自己的母亲,虽是刀子嘴,心比豆腐还软。
客厅里,孟茹一双眸子总忍不住落孩子身上,还真是白糯糯的可爱啊,尤其一双湛蓝的的大眼睛宛如宝石。
她想孙孙可想了好久了,抱着米诺便不肯撒手。
“诺诺,吃不吃虾条啊?还是吃小蛋糕?”
“以后啊就住在外婆家里,好不好呀!”
“外婆家大着呢,院子里还有大狗。”
米诺见到孟茹也觉得很亲切,一声外婆,叫得她心花怒放。
中午,母亲去厨房帮着保姆一块儿做饭,姜仲晨带着米诺在客厅里玩游戏,这时候,只听咔嚓一声,楼上书房的门打开了。
姜妍的父亲,姜平青缓缓走出来,居高临下,颇具威严地看了姜妍一眼:“来书房。”
姜仲晨同情地看她一眼。
姜妍放下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忐忑地走上二楼。
既来之则安之。
她轻轻将书房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檀香木的味道。
书房是全木质的装修,给人很严肃的感觉,红木的书桌和书柜,桌上物品摆放相当整齐,边上搁着一坛青翠的古柏。
父亲姜平青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他在商界半生风云,常年保持着严肃且不苟言笑的状态,对自己,对子女,都是如此。
姜妍轻手轻脚走到姜平青身边,跟老爸撒娇:“爸,好想你和妈妈呢。”
姜平青哼了声:“你就嘴巴上想想。”
听到姜平青调子降下来,姜妍也就放心了,对他道:“诺诺的事,我事先应该征求您的意见,但是因为战况危机,我必须马上把他带回来,迟了恐生变故。”
“跟孩子没有关系。”姜平青将烟斗灰磕进烟杠里:“我不反对你领养他。”
父亲的态度倒是让姜妍惊讶。
“您不反对?”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恩人的孩子。”
姜妍彻底放下心来,有父亲这句话,她就有底气了。
“我生气的,是另外一件事。”姜平青调子又拔高了几分。
“什,什么事?”
他将皱巴巴的烟叶装入黑色的烟斗中,严肃问道:“你回来,和那个姓陆的警察,怎么回事?”
姜妍的心提了提,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姓陆的警察千千万,不知爸说的是...”
“少贫。”姜平青威严地看她一眼:“你回来前后两周了,跟他见过多少次,还进了酒店,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不动声色走到姜平青身边,扶着他的肩膀:“爸,要不我怎么从小到大,只服您一人呢,您真是料事如神,耳目遍天下啊!我干什么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你说,我还敢胡来么?”
“你少跟我说好听的话。”姜平青怒声道:“这三年在战地,我看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算算你在他身上跌了多少跟头,还不够?”
姜妍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这三年,还是学会很多。”
“说说看。”姜平青脸色缓和一些。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命更珍贵。”姜妍诚挚说:“真的,没了命,什么都没了。”
姜平青抽了口烟,点头:“这倒是一句实在话。”
能体会到生命的珍贵,下半辈子,好好过,不要浪费青春和人生,的确是长进。
然而,姜妍转而却道:“但是,却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别跟我说是那个小警察。”姜平青闷哼。
姜妍抬眸,认真说:“是家人。”
隔了很久,姜平青才缓缓起身。
路过姜妍身边,他用宽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
“平安回来就好。”
孟茹实在太喜欢米诺,让姜妍把孩子留在家里跟她做个伴,姜妍考虑到,孩子在家里,有父母陪伴,还是姜仲晨带着他玩,兴许真的比呆在忙碌的她身边,对孩子的成长更好,所以征询了米诺的意见之后,把他留在了父母家。
外公外婆对米诺很好,家里有大房子,还有金毛狗,在姜妍带着他适应几天之后,米诺欣然同意留下来。
两天后的周末,陆凛难得睡了个自然醒。
飘忽的窗帘被微风卷起层层涟漪,阳光顺着缝隙偷溜进来。
他赤着半身,翻了翻,平躺,阳光落在他性感的胸膛。
他在枕头下摸出手机,长睫毛掩映着榛色的瞳眸,明亮的光线中,越发温柔起来。
手机屏幕上,好几条短信,分别姜妍是一个小时前,半个小时前,以及十五分钟前发的。
“早安,周末愉快。”
“我带儿子去买几件新衣服,但是我不知道男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儿子害羞,喜欢也不会说,你能不能帮忙参考参考?”
最后一条短信配了三个表情图:“biu~biubiu~【飞机】【飞机】【飞机】”
陆凛揉了揉刺头短发,迅速清醒过来。
抬头,一屋子阳光,暖意融融。
他翻身起床,去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情难自禁哼起了小曲儿。
章节目录 9.相亲
陆凛洗完澡出来,刮了胡茬,给自己一番精心的打扮。
警校出身,他把更多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训练上,很少拾掇自己。
他是家里的兄长,父母离婚后,他跟着干刑警的父亲一起生活,两个大男人住在一起,家里没个女人,就更是将日子过得毛毛糙糙。
大学交往的唯一女朋友姜妍,精雕玉琢的小小姐,第一次她带他见过朋友,穿得似乎过于老土刻板,圈子里少爷小姐,个个人精似的,面上客客气气,一双溜溜的眼睛在你身上流连,不知道背后怎样品头论足。
那次受了刺激,陆凛开始学会收拾起来。姜妍也爱打扮他,带他逛街,买衣服,领带,皮带,手表...每一样,都要精挑细选。
那段时间的陆凛帅起来,叫一个光芒四射,走在街上基本老少通吃,是女的就没办法不回头多看他两眼。
精致男人的状态没有维持多久,陆凛毕业后入了警队,并没有像他那位女强人母亲所希望的那样,从商从政,成为体面又有地位的人物。
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走上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条路。
刀口舔血,保家卫国。
电吹风哗啦啦吹干了头发,为了方便打理,他留的是寸头,一开始觉着挺很有男人味儿,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看不顺眼,有点瓜。
他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要把头发再蓄长一点,弄个造型出来,警队里刚毕业那几个实习生,头发都挺有造型,他又不老,可以学学现在年轻人的风尚。
打了啫哩,侍弄完头发,他又换了几件衣服,都不满意。恍然想起来,衣柜里的衣物,很长时间没有更新了,皮带配饰,也是几年前的老款式。
那死女人走了之后,他在衣服配饰方面,完全丧失了兴趣,懒得收拾自己;现在她光鲜靓丽地回来,与初出校园别无两样,陆凛却行将步入中年,从陆陆哥变成陆陆叔,他开始有了危急感。
柜子上有瓶已经挥发见底的香水。
他打开瓶盖嗅了嗅,还有点味儿。
他像一只虎皮鹦鹉,把自己的羽毛仔仔细细梳理一番。
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他自己回答:那必须帅。
收拾完自己,心情舒畅,陆凛拿起手机,琢磨着要不要给姜妍回一条短信,斩钉截铁拒绝并严肃批评她的时候,却意外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儿子,你还在磨蹭什么?人家依依都等你老半天了?”
哪门子一一二二。
“前阵子不是跟你说好,今天要见一位女孩,你怎么忘了?”
陆凛皱着眉头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跟母亲说好了。
“妈,你套路我。”他得出这个结论。
母亲套路他相亲,事先不说,临到人家都已经梳妆打扮好等在餐厅了,才开口。
人家妆都化了,你不去,不是人。
母亲还跟他装蒜:“我们说好的嘛,这周六,见一位女孩,在外企上班,她很懂礼貌,我很喜欢。”
陆凛不愿意:“您喜欢,您去见吧。”
“陆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没兴趣。”
陆凛说完就要挂电话,然而母亲却道:“见一面,不喜欢就算了,没有逼着你一定谈恋爱。”
“我不喜欢。”
“没有见过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就是知道,不喜欢。
他的拒绝斩钉截铁。
“依依已经在餐厅等你,你不来她会一直等,你妈在张婶李婶王婶面前能不能挺直腰杆,就看你肯不肯给妈妈这个面子。”
陆凛挂掉电话,有些气闷。
妈的,忙活一早上,白打扮了。
“我有一只小麋鹿我从来也不骑,直到有天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妈妈,不是小麋鹿,是小毛驴。”
繁华的商业街区,人来人往,车水龙马。
星巴克咖啡店外的黑色小木桌边,米诺将奶油蛋糕糊得满嘴都是,他认真纠正姜妍哼错的歌词。
唐伈点了点米诺的小鼻子:“你妈妈啊,就喜欢骑小麋鹿。”
唐伈意味深长地笑着:“小麋鹿,身体好,能驮着你妈妈,到处跑。”
“小毛驴身体也好呀。”
姜妍端着咖啡杯,对米诺道:“别跟你老不正经的唐伈阿姨学坏了。”
小孩子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尤其是米诺这样,经历过动荡与不安,在荒原战火中能顽强生存下来的小男孩,自然也可以很快适应陌生的环境。
现在米诺已经不像初来时那样害羞,也会跟别人说话,时不时撒撒娇,小孩子应有的天真和童趣再度回到他的身上。
但是比之于一般的小孩子,他更加懂事,善解人意,也很会察言观色,脑袋瓜不是一般般的聪明,姜妍还真怕唐伈把他给教坏咯。
“妍儿,待会儿我们去给乖儿子买衣服么?”
却迟迟等不到回答,唐伈抬头,姜妍正目不转睛盯着不远处,眉心微蹙。
正对面十米远的露天西餐厅,洋伞朵朵,绿荫掩映。
陆凛和一个女人,面对而坐。
那女人穿着糖果色系的连衣裙,头发卷卷的,垂在肩膀上,矜持地吃着盘子里的牛排,可是目光却总是在陆凛身上逡巡。
今天的陆凛,打扮得人模狗样,比姜妍回来之后见他的任何一次,都更精致。
唐伈见姜妍变了脸色,连忙道:“看小麋鹿还给人家铺餐巾呢,据我的经验,这么礼貌的事,男人只会做一次,那就是初次见面的时候。”
姜妍眸色一冷,当初跟陆凛跟她第一次约会,也没见他这般殷勤,谈笑风生。
当年的陆凛,端着一股子严肃正经的高冷范儿,约会都能约出开市局大会的沉闷。
多年不见,长进啊!
而他对面那女人笑得矜持,嘴里一直在说着什么,陆凛点头回应着。
她说话的时候,他会凝视她的眼睛,但是说完之后,就马上移开。
不会冒犯,极有绅士风度。
“妞挺正。”
唐伈开口点评,没留神,姜妍已经朝着对面露天餐厅走了过去。
米诺见妈咪离开,正要跟上,却被唐伈拉住。
“宝贝儿,你就别去凑热闹了,看你妈咪怎么把你小鹿爸爸抢回来。”
露天餐厅,姜妍悠哉地走过来,与陆凛相距不过一米半的隔壁桌停下。
一阵香风盈鼻。
陆凛余光注意到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到脖颈间,正了正领带。
姜妍今天穿着一字肩上衣搭mom jeans高腰宽松牛仔裤,轻松又随意,长发挽了个髻,凌乱地插|在后脑,丝丝缕缕的黑发如流水般垂落,
她优雅从容地入座,手包随意扔桌上,落座的时候,朝陆凛投来一瞥。
这一瞥,味道有些重。
眉毛一拧,能拧出水哒哒的委屈。
陆凛手里的叉子,拿起,又放下。他索性抽纸巾擦了擦嘴,不吃了,吃相不雅。
莫名还有点儿小心虚。
章节目录 10.逛街
夏依依吃饭的动作可以说很优雅了,牛排被她切成一小粒一小粒,放进嘴里,抿着唇咀嚼,吞咽的动作让人感觉不出来她在吃东西。
“陆先生,你们警局是不是全都是男生,女生很少啊?”
“肯定特别多帅哥。”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
“快别开玩笑了。”夏依依笑着说:“工作中接触的女孩少,难怪你还没有谈过恋爱。”
“谈过。”他纠正。
夏依依“咦”了声:“可伯母说...”
“学校搞地下情,偷鸡摸狗,知道的人不多。”陆凛眸子扫向姜妍。
夏依依歆羡地说:“能让你喜欢的女生,肯定特别漂亮吧。”
姜妍坐得端正,涂抹着红色蔻丹的手指尖落在大腿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敲打着。
陆凛温煦地微笑:“漂亮是漂亮,就是身子骨弱,经不起暴风雨摧残。”
姜妍一口茶水喷出来。
夏依依不明所以看向她,她拿起纸巾擦试着嘴角:“哎哟,烫着小姐姐了。”
夏依依抽回目光,望向陆凛:“陆先生,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呢?”
“看电视。”
“哦,看电视?”夏依依好奇,倒是很少有人会把看电视当成一种兴趣爱好,一般这种问题的标准回答,难道不应该是看书么,她可是连书单都列好了。
“陆先生喜欢看什么节目呢?今日说法么?”她自认为幽默地笑问。
“我喜欢看综艺,比如《婆媳关系对对碰》这类的。”
夏依依嘴角抽了抽。
姜妍没忍住,哈哈大笑。
夏依依早就注意到,边上这女人一直在观察他们,都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她索性扭头问姜妍:“这位小姐,你笑什么?”
“你面前这位先生,风趣啊。”姜妍毫不避讳:“怎么,是你男朋友,笑不得?”
夏依依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大胆的女人,她说:“我们在聊天,你不要打扰我们。”
姜妍换了条腿,交叠,倚在靠椅上:“我看风景也不行?”
“你哪里在看风景,你分明就是在看他...”
那个他挑眉不言语。
姜妍喝咖啡,从容道:“他在我眼里,就是风景。”
“......”
哪里有这样的女孩,对陌生人说出这种话,不害臊吗。
姜妍伸手将发丝挽到耳后,挑眉看向陆凛:“帅哥,今天微风正好,万里无云,相什么亲呀浪费青春,不如跟我约会?”
广场人声喧嚣。
夏依依脸色风云变幻,耳根涨得通红,气愤地指着姜妍:“你...你怎么这样...”
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他明明是她的相亲对象,他们聊得这么投机,这女人看不见么?
撬墙角还能撬得如此理直气壮?
姜妍不想再纠缠,她提着包,含笑离开了座位。
还不忘回头瞥陆凛一眼。
陆凛不动声色看她表演,眉宇间倒是意态悠闲。
姜妍走到餐厅的篱笆墙门口,站定了脚步,再度望着陆凛,似乎在等他。
来不来,一念之间。
姜妍不会等他太久,不来,就算了。
陆凛指尖敲打着桌面,似乎在犹豫,在考虑。
“陆先生。”夏依依脸上立刻堆起了微笑:“刚刚我们聊到哪了,对了,兴趣爱好,我的兴趣是看书,我最喜欢的作家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陆凛却站起身,说了句:“抱歉。”
他朝着姜妍一往无前走过去。
夏依依难以置信地扭头,陆凛深邃的目光紧扣着姜妍,像是被她勾了魂儿似的,她一脸懵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他居然真的跟着她走了?
不远处姜妍脸上绽开了甜美微笑,顺势挽起陆凛的手,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万遍,哪怕是夏依依,此刻也觉得这两个人是无与伦比地登对。
阳光倏忽间,热烈起来。
广场的光线炫目,姜妍踩着高跟鞋,只顾着往前走。
身边的喷泉突然间出水,身边行人被惊扰。
猝不及防,姜妍被陆凛猛地往后一拉,避开水流的冲击。
这男人眉宇低垂,内双的眼睛在长睫毛的掩隐下,射出柔和的光芒。
他的胸部,很硬,怀抱也很硬。
姜妍顺势就软在他的怀里。
“啊呀,好湿呀。”
“......”
她拿一双捉狭的眸子,偷偷打量他。
呵,女人。
陆凛眼角微挑,拿出纸巾递给她:“自己擦。”
姜妍真诚地背过身:“擦不到。”
湿的地方,正好是臀部位置。
陆凛将纸巾抽出来,往姜妍臀部胡乱抹了两把。
“不走心。”
远远地,唐伈牵着米诺走过来:“哟哟哟,这儿还有小朋友呢,注意点儿。”
米诺一看到陆凛,咯噔咯噔跑过来,叫他爸爸。
姜妍连忙摆手辩解:“不是我教的,他爸爸生前也是警察。”
随即她又补充:“跟你一样帅。”
唐伈笑着对陆凛道:“陆警官,我突然有事,要走了,我们姜儿交给你,一定要保护她平安到家哦!”
唐伈走后,陆凛蹲着身,整理着米诺的衣领:“这衣服谁给你买的。”
“妈咪。”
“花花绿绿,丑得没眼看。”
姜妍:......
陆凛又道:“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孩的样子。”
米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陆凛,决定立刻出卖妈妈,讨好爸爸:“我也觉得。”
姜妍:???
“爸爸重新给你买衣服,好不好?”
陆凛牵着米诺的手,走进了一间童装店。
姜妍跟在父子俩后面,很不服气:“今年的秋季新款,童装的潮流服饰,走在街上都会被街拍,你懂不懂时尚呀。”
陆凛回头说:“就你这丑丑,懂什么时尚?”
“......”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在他眼里,她就是个丑丑。
“打扮得花枝招展,就丢了男子气概。”陆凛义正言辞说。
“是是,就你男人,别人都娘炮。”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
章节目录 11.称心
在童装店五花八门的衣服堆里,陆凛给米诺挑了套纯黑色的连帽开衫,穿上去显稳重。
姜妍深感,在孩子穿衣打扮这个问题上,她和陆凛的审美之间隔着一个中世纪般遥远。
陆凛带着米诺试衣服,有营业员小姐走到姜妍身边,不无艳羡地说:“你老公真帅。”
姜妍嘴角弯了起来,心里挺是那么一回事。
当年警院帅哥不少,陆凛却能脱颖而出,成为在校四年公认的校草,颜值高是一个方面,而在校期间无论射击比赛还是野外拉练,他总能拔得头筹,甚至学院里搞新年晚会,他也能抱着吉他上去唱两句。
综合起来那就是十项全能,光芒四射,优秀得让人睁不开眼。
陆凛已经拿着钱包,走到柜台边准备结账。姜妍抱着手说道:“这多不好意思呀。”
陆凛回头,见她大爷似的杵那儿,也没有准备要掏钱的意思。
不好意思?
他看她好意思得很。
衣服买得多,品牌服饰,价值不菲,陆凛果断刷了卡,没一丝犹豫。
姜妍真诚地说:“你对你儿子,真好,还给他买衣服,谢谢你。”
陆凛顺口答道:“废话,我儿子我当然对他好...”
他话说出口,倏尔顿住。
抬头,看着姜妍言笑晏晏的脸蛋:“承认诺诺是你儿子了。”
竟然被她带偏。
陆凛想了想,说道:“你给我当女儿,我也对你好。”
“可惜我有爹了。”姜妍压低了声音,笑说:“不过,你可以给我当sugar daddy呀。”
陆凛哼了声:“吃死工资,养不起sugar girl。”
姜妍嘴角笑意更甚:“没钱不怕,身体好就行。”
“那我还是要儿子。”陆凛抱起米诺:“一言不合就跑路的白眼狼女儿,我可不敢养。”
姜妍无言以对了。
终究亏欠他。
开车将陆凛送回家,小区居民楼下,姜妍让米诺留在车里,她小跑几步追上陆凛。
陆凛按下了电梯,走进去。
姜妍追上来,慌忙按住电梯门的按钮。
陆凛抬头:“还有事?”
姜妍神色平静地说:“就谢谢你,你工资也可怜,还给诺诺买这么多衣服,回头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
“别跟我客气。”
“还是客气一点好。”
姜妍心里微微有些酸涩:“对哦,毕竟你都准备相亲了,我们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
她拧着眉,替他按下了“关闭”的电梯门。门关上的时候,她还对他挥挥手。
他反成了负心男人。
陆凛看着她,委屈得好像被欺负了似的。
他心里堵着什么,突然有点不舒服。
就在姜妍转身要走出楼道的时候,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再度打开。
她讶异转身,见陆凛还站在电梯里,单手揣兜,沉声说:“我妈安排的。”
不等姜妍反应,他匆忙按下了关门的按钮。
姜妍突然兴奋:“陆陆哥,不如你再请我和你儿子上楼坐坐?”
门已经阖上,阻隔了两个人目光的对视。
但是门关上的那一瞬,她明显看到陆凛脸色有松动的意思。
姜妍转身走出居民楼,温暖的阳光宛如一双手,将她整个拢起来,暖意融融。
她情不自禁抬头看,阳光斜梢,空气中浮着飘忽不定的尘埃。
嘴角挂着一抹抑制不住的微笑。
称心如意。
新闻社,姜妍的办公桌已经整理出来,干净整洁。
桌上放着一个样式老旧的相框,相框里有四口人,姜妍的父母,还有弟弟姜仲晨。
一家人笑得清甜,笑成了幸福的模样。
总编宋希文去茶水间泡了咖啡,走回来看见姜妍整理桌子,忍不住说道:“以前你的桌上,瓶瓶罐罐,毛绒公仔,日历画报...七零八碎的东西霸占了整个桌子,连电脑都没地方放。”
她东西很多,零零碎碎,把生活过得精细。
然而现在她的桌子简单,整洁,除了一家四口的相框,没有任何与工作无关的多余物品。
姜妍笑道:“爆炸发生的时候,随时要做好收拾重要文件跑路的准备,不敢放太多东西。”
宋希文忍不住感叹道:“当初单位安排去战区一共五人,三名记者两名摄影师,结果只有你一个人坚持下来。”
其他人,最短的坚持了三个月,长的坚持了一年。
“环境艰苦,都不容易。”
中东战区,要命的不仅仅是枪林弹雨,还有艰苦的环境,传染性极强的热病,猛兽和毒蝎...
甚至街上随便一起抢劫,匪徒掏出刀子来,当胸一刺,划出一条血淋淋的人命。
都是年轻人,受不住。
当初毅然决定赶赴战区的雄心壮志,也在这些惊心动魄的震荡里,在夜半惊梦的枪声中,消弭殆尽。
然而,姜妍受住了,而且一呆,三年。
不是不想家,只是不敢回来...
宋希文跟她聊了几句,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看到姜妍将一只精巧的木雕麋鹿从包里取出来,放在了相框边。
这只麋鹿看上去有些陈旧了,不过巴掌的大小,顶着宛如树枝般丛生的犄角,昂首挺胸,踢着前蹄,精神昂扬。
“做工很精巧。”宋希文伸手去拿,姜妍没有给他碰到,淡淡说:“在尼尔的旧货市场买的,挺喜欢。”
宋希文点点头:“这样,刚回来,我就给你排轻松一点的工作,调整调整节奏,明天敬老院的新闻,你去跟吧。”
屏山敬老院位于江城以东的城郊区,开车需要四十分钟的路程。
敬老院附近的屏山小学组织了一场“为敬老院孤寡老人献爱心”的演出活动,老师带着小朋友们去为老人表演节目。
当然学校也联系了江城新闻电台的记者,采访拍摄。
一大清早,姜妍换了易于行动的便服,穿上休闲裤和运动鞋。
临行前她化了个轻巧的日常妆,头发往顶上一扎,精神头十足。
电视台的面包车在楼下等着她,同行的还有两人,司机兼摄影的王淮春同志,还有另外一名负责做笔记的实习生云采。
主编专门安排了两位年轻的同事给姜妍带,毕竟她有丰富的经验,是新闻社的骨干成员,多带带年轻人,有好处。
王淮春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壮志凌云,满腔抱负,一心要奉献在新闻事件的第一线,所以对于出敬老院歌功颂德的正面新闻,很是不屑一顾。
“妍姐,你在中东当战地记者,肯定特刺激吧?”王淮春一边开车,羡慕地问。
“刺激是肯定的。”
毕竟黑夜中你永远无法预料,会不会有那样一颗炸|弹在你的身边炸开,让你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有机会,我真想过去看看,那地方,肯定能施展拳脚,随时随地都是新闻料。”
姜妍沉声说道:“因为随时随地,都在死人。”
王淮春无言以对,于是沉默了。姜妍无法责怪他,更不能教训他。
刚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何尝不是与他一样,满脑子只有的大新闻,社会新闻,仿佛只有那些猎奇的,窥探的,有重大影响力的,才叫好新闻。
现在姜妍不会这样想。
被战火洗礼过的眼睛,更能看到世间的温情脉脉与美好的东西。
敬老院位于龙江花园边一处比较幽静的居民区,外部环境还挺不错。
院长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戴着框架眼镜,看上去很是面善。
她先带姜妍参观了敬老院的硬件设施,向他们介绍道:“我们敬老院开办十多年了,现在有六十多张床位,二十多名护工,子女把老人送到我们敬老院来,完全可以放心。”
云采拿着笔和小本,专心致志记录着院长的话。
而王淮春则扛着摄像机四处取景拍摄。
敬老院建筑不算新,但环境保持得还算干净,也没有异味。
这里有单人间,也有多人间,老人们坐在房间里,房门虚掩着,也掩不住他们对于外来者好奇的目光,纷纷探出头来打量张望。
“为什么窗户铁栅栏?”姜妍指着一间房里的窗户问院长。
果不其然,那窗户外面铸着生锈的铁栏杆,眨眼看上去,很有监狱囚室的感觉,光线很难透过铁窗渗进来,房间沉闷压抑。
院长向姜妍解释:“我们这儿经常闹贼,所以窗户外面都要修栏杆。”
姜妍点点头,不再多问。
“来来,拍拍这儿!”院长加快步伐,带着王淮春朝着多媒体电影院走去:“这是我们今年最新采购的投影机,可以给老人们放电影。”
在院长离开以后,一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人经过姜妍身边,小声说道:“其实,是为了防人跳楼。”
那位老人看她的眼神,神秘兮兮。
姜妍心正欲追问,后面有护工走过来,那位老人又若无其事坐回了自己的床位。
章节目录 12.上瘾
早上九点,屏山小学的小朋友们依次排队进了大厅里,叽叽喳喳,原本死气沉沉的敬老院,也添了许多活力。
小朋友们穿得红红绿绿,花枝招展,洒下一路欢声笑语。
“小朋友们,跟我到这里来。”院长拍拍手,组织小朋友们来到早已经安排好的大礼堂。
礼堂其实并不大,约莫百来平米,正前方搭建着一个简易的舞台,观众席前排是绒软的靠椅,后排则是硬邦邦的横凳。
王淮春在舞台前安放摄像机,调整最佳的拍摄角度。
穿花衣服的小朋友们陆续走上舞台,老师组织他们进行表演前的准备工作。
没多久,老人依次缓慢进入大礼堂,一排排地坐在横凳上。
前面分明有更加松软的靠椅,可是没有一位老人坐过去,他们全部选择了后面硬邦邦的横凳。院长和护工们倒是相当自觉,坐到松软的靠椅上。
表演开始,年轻的小学老师拍拍手,欢快活泼的音乐响起来。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小朋友们一般唱歌一边跳舞,在舞台上跑来跑去,宛如灵活的小鸟,令人眼花缭乱。
前排的老师、院长和护工,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可反观后面一排排的老人,他们望着舞台,表情呆滞,似乎并没有被小朋友们愉悦到。甚至还有老人,脑袋一偏一偏打瞌睡。
云采注意到老人们无精打采,她凑近姜妍,低声说:“真不给面子,小朋友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么卖力,他们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不需要给谁面子。”姜妍说道:“别忘了这场活动的初衷。”
节目结束之后,老人们甚至连鼓掌都没有,呆滞地看着舞台。
稀稀落落的掌声来自院长和和护工,还有部分小孩家长。
他们满心欢喜,笑容盈面。
姜妍觉得周遭空气有些闷,舞台上花花绿绿的小朋友晃得人眼花缭乱,劣质音响聒噪着耳膜。
她转身走出了礼堂,却看到不远处走廊尽头,护工阿姨很不客气地揪着一位老人的衣袖,与他纠缠。
“我真的想睡觉。”老人穿着深灰色棉料的衣服,形容疲倦,低着头小声说:“犯困了,今天早上起得太早。”
护工咄咄逼人:“小朋友过来给你们表演节目,那是看得起你们,还真当自己是老佛爷?我告诉你们,今天记者来了,你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相比于护工强硬的姿态,那位老人瑟缩在墙边,倒像是挨批评的小学生。
“今天早上三点,你们就把我们叫起来,洗澡,换衣服,整理床单,打扫卫生,一直忙到现在,还让我们看小娃娃表演节目。”老人低声嘟囔:“有啥好看的,我要回去睡觉。”
“好,你去睡觉,今天晚上别想吃饭。”
“你们太过分!”
“想要吃饭,就滚回去好好看节目,别闹什么幺蛾子,要是让院长知道,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护工一转眼看到姜妍,连忙换了一副脸色,对老人笑盈盈地说:“请快进去看节目吧。”
老人们闷哼着,朝礼堂走去。
姜妍叫住他,对护工道:“老人累了,想回去休息,这都不可以吗?”
护工知道姜妍已经听到了他们刚刚的对话,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解释道:“哎呀,今天不是有小朋友过来敬老爱老吗?老人们难得热闹一下,有个别老家伙啊,倚老卖老倔着呢,你看,我们还不是为了老人好。”
姜妍沉着脸:“为了老人好,以不给晚饭作为威胁?”
“怎么可能不给老人吃晚饭,这不是开玩笑的吗。”护工讪讪地说:“记者同志,你知道现在老人多难伺候吗,稍有不得意,就跟我们闹,我们的工作要想顺利进行,也得采取些措施,定些规矩才行啊。”
姜妍不想再跟这位护工理论,转身回了礼堂。
节目表演结束以后,小朋友们给老人们献上他们自己制作的花环。老师们阻止大家站在舞台上拍照留念,由小朋友们簇拥着老人。
院长拿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多张。
姜妍观察这些老人,没有一个露出开心的微笑,他们神情呆滞,像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敬老活动结束以后,院长亲自送姜妍他们离开。言辞里,似有似无叮嘱他们,报道一定要好好写,把敬老院的先进设备,还有从国外引进的制度化管理模式,全都写进去。
王淮春乐呵呵地说:“院长您放心得嘞,今天这么有意义的活动,我们肯定正面宣传,好好宣传!”
院长笑容璀璨:“那就好,麻烦记者同志了。”
坐上车以后,云采对姜妍道:“姐,我回去之后就把采访记录整理好,发给您,宋主编说,新闻稿还是由您来主笔。”
姜妍倚着靠椅,闭眼养神,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下午坐在办公桌前,她往电脑里输入了几个字,又立刻删除掉,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那位护工在走廊里教训老人的画面,她很难按照主编的要求,写出一篇正面报道,说小孩敬老爱老,老人欢天喜地。
这是虚假的。
老人并没有很开心。
姜妍在办公桌前,憋了一下午,没憋出一个字。
抬眸,看到那只昂扬的木雕公麋鹿,她烦躁的心情稍稍缓解。
下班,回家。
姜妍临走的时候,将这只麋鹿揣进包里。
并没有径直回家,而是转道去了警局。
警局走廊大厅,窗台一盆玉兰幽香。
陆凛刚从审讯室出来,站在窗边抽根烟,醒脑子,方才与嫌疑人一番斗智斗勇,他有些倦怠。
小汪拿着一份报纸经过陆凛身边:“有位人民群众,在外面等了陆队两个小时。”
陆凛放下手里的烟,漫不经心“嗯”了声。
小汪神秘兮兮说:“人民群众是位女同志。”
小汪继续强调:“女同志特别特别漂亮。”
“......”
陆凛走到大厅,见姜妍正盘腿坐铁椅子上,大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啪啪啪啪,奋笔疾书。
她的黑色高跟鞋一只竖着,另一只歪倒着。
她戴着只有工作学习时候才会用的黑框眼镜,掩住了娇俏可人的一双眉眼。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
还穿着工作时的小衬衣,裹着浑圆的胸部,看起来既职业,又性感。
厅外没有冷气,现在正是盛夏的时节,温度在三十度以上。
她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
干什么,苦肉计?
他不吃这一套。
“你找小汪?”
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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