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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格:30积分VIP价:  《浪奔浪流》一(1)  九月刚过,天气说变就变,中午还是晴空万里,一转眼功夫乌云密布,大雨瓢泼,让人措手不及。吴新民望着窗外,心中暗暗叫苦。他已经连续三天接不到生意,看情况今天又是一个白板,从早上到现在非但没有一个客户上门,就连桌上的电话也懒得响一声。  他翻了翻了昨天的《新民晚报》,找不出十分有趣的内容,又拿起9月份的销售单,发现这个月销售额竟然大部分空白,心里直打嘀咕,照此下去的话,公司迟早要关门,不禁心怀惆怅,唉声叹气起来。  回想两年前雄心壮志,停薪留职跑到上海开了一家钢材贸易公司,本来打算赚到一笔钱后衣锦还乡,现在看来前途不容乐观。  他的公司属于股份合作公司,股权由四个亲戚组成。实际上,当时来上海经商的大部分福建人都是合伙联营,并且集体选择钢贸行业。他们以朋友结伴同行,或以家庭为单位,举家来到上海,亲邻相帮,注重乡谊,织成一张庞大、牢固、可流动延伸的社会关系网络。  先期到上海打拼的福建人一旦奠定事业基础,便承担起将家、族、村的同乡人引出山村的职责。于是数以万计的福建人陆续来到上海创业。而在福建钢贸人当中,又以闽东人居多。闽东人最先从事钢贸行业的当属周宁人,他们开始只是模仿同乡的生产生活模式,一般集中在相近的行业,以血缘地缘为基础,以业缘为纽带,形成独特的创业群体。创业之初,这样做的好处是,大家同心同德,不计个人得失,由此度过最艰难的起步期。  吴新民来自福建福安市,模仿同乡的经营模式,开设钢贸经营部,钢贸生意属于门面生意,实际上每天大部分时间蹲守门店。这几天没生意,几个股东都闲得发慌,找亲戚家串门去了,店里只剩下吴新民一个人。他正准备进厨房生火做饭,突然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向他的办公室探头探脑。  那人估计已经发现里屋的确有人,就轻轻敲了门,示意吴新民把门打开。  吴新民迟疑了一下,伸伸懒腰,起身把门打开。平常这种情况都是店里的老汤代劳,突然想起业务经理老汤早上出去还没有回来,实际上这个时间店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开门的一瞬间,见门外那人平头圆脸,酒糟鼻,厚嘴唇,两颗虎牙微微发黄。他咧着嘴笑问:“你们这里卖钢材吗?”  吴新民听到这话,不敢怠慢,忙把那人迎进门,一边让座,一边陪笑说道:“我们这里就是钢材经营部,当然卖钢材。”  那人坐定后,向左右看了看,见店里只有吴新民一个人,又问道:“你一个人?”  吴新民说:“哦,其他同事都出去了。”  那人好像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又问:“你是福建人吗?我这两天去过周边几家店都是福建人。”  吴新民说:“我也是福建人,做我们这一行的多数是福建人。”  那人说:“我看你谈吐不凡,跟他们大不一样。”  吴新民问:“有什么不一样?”  那人说:“你的老乡一看就知道文化程度不高,对我爱理不理的。”说着就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说:“我是上海中环物质公司的采购员,我们急需采购一笔钢材,型号都写在这里了,你看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货?”说完又递给吴新民一张写满钢材型号的纸头。  吴新民接过名片一看对方叫王有才。他们公司离他的门市部比较近,最多三站路程。再看纸头上罗列的各种钢材型号,足足有十一种。他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份订单大概有500吨的采购量。  就钢材经营部而言,吴新民的门市部所在位置并不理想。他的前后左右都是钢材门市部,经过层层截流,漏下来的客户都是小鱼小虾,一般不大可能接到大生意。他自开店以来大多数的订单数量都不会超过50吨。如果做成这一单生意,就相当于十个小生意的总和。  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条漏网的大鱼,既然游到自己眼前,就绝不能错过。  他一边呈上自己的名片,一边说:“王经理,这些型号的钢材我们这里都有,但不知道你对供货期有什么要求?”  王有才接过名片看了一眼,说:“供货时间蛮紧的,原计划月底要全部供完,不过你如果一次完成不了,可以分两批供应。吴经理,咱们供货期的问题等一下再说,关键先看价格,价格如果合理,我们再谈供货时间。不瞒你说,我在来你们这里之前已经问过好几家钢材店,都是因为价格谈不拢才没有做成,希望你们这里能给我一个实价,省得我再跑了。”  从王有才的一番话,吴新民总结三个要点,第一,对方要货比较急;第二,对方经过货比三家,对价格比较敏感;第三,要他的报价,就是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他好好把握。  吴新民心里十分清楚目前的钢材的价格十分透明。客户只要多跑两家建材门市部询价,很容易摸到底价。他想既然人家已经经过多家比价,那他报出的价格就一定要把握清楚,否则这条大鱼又会从他手边悄悄溜走。  他当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尤其是现在业务青黄不接的时候。当然,话又说回来,既然叫生意,总归要留赚点利润,否则做再大的订单都是白搭。他判断别人家的报价,按钢贸业的惯例,常规钢材至少要加10%的利润,不过也有例外,主要看数量多少。针对这份订单,他不敢加太多,打算加8%的利润,先探探对方的底细。  陈建飞说道:“王经理你放心,价格方面肯定让你满意。为了表示诚意,我一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王有才问:“你现在能把价格报给我吗?”  吴新民说:“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稍等片刻,要不你先喝杯茶,给我十分钟。”  说着吴新民就为王有才泡上一杯绿茶,然后专心编写钢材报价单。  从王有才的清单上看,要的货还比较杂,各种规格加在一起总共十一种。他一一对照进价,在每一种型号的钢材上加上相应的利润后,准备加盖公章。  王有才见状,马上说道:“吴经理,报价单先不要盖公章,你把报价单给我看看再说。”说话间不经意露出狡黠的眼神。  这种眼神看上去十分耐人寻味,但吴新民当时并没有多想。  王有才迅速浏览了一下报价,然后将报价单还给吴新民说道:“吴经理,你们这份报价还有下浮空间吗?”  吴新民并非新手,对各色各样的采购员有过接触,十分了解这些人无论报什么价位他们都会嫌高,就算你报出全市最低的价格结果也是一样。以吴新民的经验不大可能在第一次报价的时候就一降到底,一般情况都会留出下浮空间,先报一个次高价,试一试对方的反应,然后再做进一步调整。  生意场上互相试探是常识。他虽然心里有准备再次让步,但嘴上却说:“我报的都是实价,而且我们保证都是国标的材料。如果还有别家比我还便宜的话,我敢断定他们用的一定是非标的材料。王经理,非标的钢材你们要吗?如果可以用非标的代替国标的,价格方面肯定便宜不少。”  王有才说:“非标的材料我们肯定不要。我们要最正宗的国标的材料。我声明一下,价格可以谈,但质量不能降低标准。你可不能给我动这个歪脑筋。我的意思是说在材料标准不变的情况下,你的价格还能降多少?”  吴新民说:“说句实在话,目前市面上的钢材价格十分透明,再说你都跑了几家钢材店,估计价格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我当然要报实价了,除非不想做生意。我现在给你报的价格已经是最优惠的国标价格,不能再降了,如果再降价,就没有利润了。”  王有才说:“你不可能一口价吧?我们这笔生意的金额不小,价格方面总归还有下浮空间吧?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吴新民当然知道这是一笔大生意,不过他想跟对方再磨一磨,能磨到多少是多少。做生意总要争取一个比较理想的价格。  吴新民说:“有生意,我们谁都想做,但我敢说没有利润的生意肯定没人做。王经理,说句实在话,我给你报得价格已经够低了,再降我们还有什么利润?没利润的生意就是金额再大也没意思。”  王有才说:“既然价格方面你不肯让步,我只好找别人做了。”说完拿起公文包,准备走人。  吴新民看王有才的样子,好像一去不回头。看这情形如果再不让步的话,这笔生意怕是要黄了。  他忙站起身来说道:“王经理,你等一等。”  王有才早就料到吴新民会来这一手,站在门口假装不耐烦的样子,问道:“不行就算了,我可不想在你这里浪费时间。”  吴新民说:“王经理先不要着急走嘛,我们再商量商量。”  王有才说:“吴经理你终于想通啦?”  吴新民说:“王经理,你说吧,你要什么价格才能接受?”  王有才说:“吴经理,虽然我们第一次打交道,但我愿意跟你合作,希望你把握机会,报个痛快价。你如果眼光放长远一点,我们就好谈了。其实我的要求一点不高,你只要给我再优惠一点,我们就成交。”  王有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吴新民只好说:“我顶多再降一个点,如果再不行的话,我也做不了了。说句实在话,钢材的价格十分透明,我已经报了底价,再降就没有利润了。你总要让我们喝口米粥吧?要是实在没有利润的话,我们也不想做你这单生意。”  王有才说:“理解理解。做生意嘛,大家都想赚钱。不是我故意跟你讨价还价,实在是为采购责任重大,当然喽,我也不希望你们没有利润。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接受你的报价,不过我希望在你的报价基础上给我加20%的业务费,然后盖上你们的公章。”  吴新民现在完全明白刚才无意中扑捉到的那一丝狡黠眼神意味着什么。这个家伙胃口实在太大了。一方面拼命跟他压价,另一方面给他自己留着巨大利润空间。这就是典型的上海人,不管你报什么价格,一定要先跟你讨价还价一番,然后加上他们的好处费。但他又不像上海人。因为上海人胃口好像没有这么大。  吴新民有些顾虑,对方的要求实在过分,自己到底要不要接这个单子?  吴新民到上海虽然时间不长,但接触过不少采购员,也碰到几个跟他提出回扣的要求,不过一般不会超过5%。王有才提出20%的回扣的确超乎寻常。  吴新民开始以为听错了。因为20%可不是小数目,搞不好要出问题的。但是如果不答应,对方有可能就此取消这笔交易。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王有才又说:“你放心,我加的业务费并不影响你们的利润,20%的业务费该扣除税金的部分,你扣下来就是了。”  吴新民想了想说:“王经理,按道理来说,生意的一方有要求也算正常,但是我担心往上加了20%之后,单价超出市场价太多了,万一被你们单位发现……不就麻烦了吗?”  王有才果断地说:“这个不用你考虑,我加多少钱那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只要同意我的条件,我保证付款到位。”  王有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答应与否就在吴新民一念之间。如果不答应,这笔送上门的生意就显然要泡汤,如果全部答应对方的要求,又可能潜在不可预料的风险。但是有生意怎么能不做呢?何况,他来上海开店一年多,一直都是小打小闹,单笔生意从来没有超过20万。今天这个客户开口要500吨,单笔交易就超过200万采购量无疑是一笔大生意。虽然理智提醒他要注意风险,但欲望却促使他马上答应对方的要求。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之后,他选择妥协。尽管心里还有些顾虑,但转念一想,觉得这完全是对方的问题,跟他没有直接关系。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只要将对方要的回扣加在材料单价上面,等拿到钱后,按约定返还给对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  吴新民毕竟是生意人,当然无法拒绝送上门的买卖。换作别人,他相信谁也不会错失这样的良机。既然机会来了,就应该好好把握,绝不能让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  吴新民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决定还是先答应对方的要求再说。  他重新拿出一张空白的表格,调整了钢材的报价单,在原来价格的基础上加了20%。  王有才拿到报价单仔细看了看,又用计算器核对了一遍,确定价格没问题之后,将报价单收好。临走时,留下一句话:我明天过来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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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奔浪流》一(2)  第二天,吴新民本来想出去办件事,想起王有才昨天的约定,怕到时间赶不回来,就取消了外出的打算。看看时间还早,他想跟他的合伙人老汤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  吴新民是门市部第二大的股东,最大的股东是他的舅舅雷铮亮,表哥老汤排第三,至于表弟魏小良的股份可以忽略不计。既然事关大家的利益,他准备跟老汤好好聊一聊。  今天天气不错,老汤早早买菜回来,坐在他的办公桌旁一边喝茶,一边抽烟,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老汤有一个习惯,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曲腿盘坐,然后不停地抠脚趾头,样子很不雅观。吴新民提醒过他,就是屡教不改。不过吴新民今天可没空理睬他的坐姿。  吴新民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老汤。  老汤听了吴新民的一番话,立刻就两眼发光。他高兴地说:“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这回终于钓到一条大鱼了。我看只要做成这笔生意,今年的开支就不用愁了。”  吴新民冷静地说:“我说老汤,你别高兴得太早。这笔生意有风险难道你不知道吗?”  老汤假装惊讶地说:“这有什么风险?我怎么没看出来?”  吴新民说:“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笔生意是有条件的。对方提出20%的回扣,你说靠谱吗?”  老汤轻描淡写地说:“20%的回扣的确是高了一点,不过,只要不影响我们的利润,随便他喽。”  吴新民说:“你不要说得这么轻巧好不好?你难道没有感觉到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老汤对此不以为然,他说:“这种事情我们又不是第一次碰到,怎么就烫手了呢?我倒认为对方要回扣是件好事。你说我们开店以来哪个采购员不要回扣?这位采购员不过比其他人要的高了一些。我们不管他要多少回扣,只要我们把属于我们的钱拿回来,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统统不管。”  吴新民说:“你以为人家单位的领导都是白痴啊,市面上有这么高的钢材价格吗?只要找一家钢材经营部一比较就马上被发现,到时候我们会很被动的,搞不好跟那个采购员一起倒霉。”  老汤开导他说:“新民,我看你太多虑了,做生意不能前怕狼后怕虎。这种生意不做的话我们还做什么?我认为回扣这事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只要坚持货到付款。拿到货款后,再给他钱,能有什么问题?你想想看我们送一批结一批,把钱拿到手后再送货。就算有一天被他们单位发现了,大不了后面的生意我们不做了,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吴新民觉得老汤说得有些道理。做生意真的不能前怕狼后怕虎,否则只有卷铺盖走人。对方说今天来签约不知是真是假,也许对方只是说说而已,自己何必瞎操心?不如等对方上门再说,于是专等昨天的客户上门,等到下午王有才还没露面,今天大概不会有人来了,正准备出门,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吴新民还纳闷呢,该不是王有才打电话吧,他拿起电话问道:“你好哪位?”  吴新民本以为王有才来电话,不想电话是自己的老同学陈建飞打来的,于是说道:“是建飞啊,怎么今天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前几天就听你说要来上海,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陈建飞说:“我刚到上海,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你。”  吴新民以为跟他开玩笑,半信半疑地说:“你已经到上海啦?真的假的?”  陈建飞说:“我在刚到虹桥机场。对了,虹桥机场离你那里有多远?”  吴新民这才相信他没有说笑,在电话中一个劲地埋怨他没有提前通知。他说:“你是坐飞机来的?怎么不事先通知我?好去接你……”  陈建飞说:“我也是突然间心血来潮,说来就来了。你快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想办法乘车过来。”  吴新民说:“你现在再赶过来接你,也来不及了,这样吧,你到机场门口看一下,应该有机场班车到我们附近。我这里是普陀区铜川路8号。如果还找不到,再打电话给我。”  正在这个时候,王有才来了,吴新民赶忙让座。王有才发现店里多了一个老汤,说话肯定不方便,就用眼神暗示吴新民。
  吴新民当然明白王有才不希望回扣这档子事让第三个人听见,就找了一个借口让老汤赶紧离开。  老汤倒也知趣,马上借故离开经营部。王有才见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于是坐下来干笑两声说道:“吴经理,你等急了吧?”  吴新民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做生意嘛,讲缘分。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所以生意急是急不来的。该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强求不来。”  王有才说:“你这个人说话挺实在的。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们能谈成这笔生意说明我们有缘啊。你想我跑了好几家钢材经销部,最后还不是找你做?”  吴新民说:“那是王经理看得起兄弟。”  王有才说:“吴经理言重了。我们现在既是生意伙伴也是朋友关系。往后不要跟我这么客气。我相信只要我们好好合作,生意还怕没有?”  他说着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说:“按照我们昨天谈好的价格把合同签了。这张支票就是你的了。”  吴新民见他这么爽快,也不感到意外。古人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得一点不错。这世道,只要给好处,要多快跑多快。何况对方的好处大了去了。  因为事已经把所有的条件都谈好了,实际上签合同很简单,签字盖章就完事。  王有才接过合同迅速浏览了一遍,见公章的印泥还没干透,就哈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把合同收好。接着王有才把一张支票交给吴新民,说道:“按照我们的约定,每收到一笔钱,就要把我的那一部分业务费给我。”  吴新民听到这话,大吃一惊,说:“可是,这……仅仅是10%的定金啊?”  王有才笑了笑说:“我们不是说好每收一笔钱就要给我那份业务费嘛,定金当然也是一样。”  吴新民见王有才笑得有些猥琐,心里老大不高兴。他真没想到合同定金还要拿走回扣,这种事还是第一次碰到,但对方坚持,他也没有办法。  事后,他想他之所以做下这笔订单,完全是太想做这笔生意了,所以才会一次次让步。  吴新民将王有才的佣金以现金的方式支付给他之后,说:“这些是给你的,你数一下。七天后我们开始送第一批货。”  王有才接过钱点了点,随即揣进兜里。他一边点头一边说:“你放心。你只要事预先把货款金额告诉我,我负责把支票给你准备好。我还告诉你,我们单位要用不少钢材,做好这笔订单,后面还有生意。我只要求一点,我们都按规矩办事。”  吴新民拍了拍胸脯,说:“你放一百个心,我们福建人最讲规矩。说出去的话一定算数。”  看得出来,王有才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吴新民见他点点头,拿起公文包,起身告辞。
  @水哥shuige 3楼
11:36:17  吴新民当然明白王有才不希望回扣这档子事让第三个人听见,就找了一个借口让老汤赶紧离开。  老汤倒也知趣,马上借故离开经营部。王有才见店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于是坐下来干笑两声说道:“吴经理,你等急了吧?”  吴新民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做生意嘛,讲缘分。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所以生意急是急不来的。该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强求不来。”  王有才说:“你这个人说话......  -----------------------------
  《浪奔浪流》一(3)  听到吴新民的声音,陈建飞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城市的坐标,觉得上海无论多大,对他来说已不再陌生。  二十来岁的陈建飞长着一张着急的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他来自贫困山区,显得土里土气的样子,一看便知道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巴佬。他第一次到上海,感觉整个人的气质与大城市格格不入。为了躲开别人异样的眼光,他加快脚步从人堆中分离出来,径直走向机场到达大厅。  他朝前匆匆走了几步,可能意识到只是自己心里作祟。其实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大家都是匆匆过客,根本没有人会多看他一眼,大可不必自惭形秽。于是又放慢脚步,随人群走向大厅出口。  大量旅客拥堵在出口通道,为了避开争前恐后的旅客,他尽量靠边,好不容易通过机场最后一个出口,迎头看见对面人墙里三层外三层,他估计那些都是接机的亲朋好友。他的目光下意识朝对面人群扫了一眼,马上收回,他心里明白这些人与他无关。  上海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城市。如果不是因为上海有他一位叫吴新民的朋友,他大概不会选择来上海。他跟吴新民是七零后的大学同学。虽然同在一所学校,但两人的专业不同。他读土壤农化,吴新民专攻农村金融。俩人毕业后分配在同一个县城,但在不同的企事业单位上班。  陈建飞几经周折,终于留在县城一家企业单位,而吴新民由人事局统一分配到乡镇农机站工作。两年之后,当陈建飞还在原地踏步的时候,吴新民却停薪留职,来到上海经商。  陈建飞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当然希望能在第一时间见到吴新民,并迫切想要亲眼看看他的公司。其实他的内心隐藏着一个梦想,渴望上海,渴望有一天跟吴新民一样留在打拼一番事业。  人有时候很奇怪,对大城市的渴望,有时候是盲目的,即便看不见未来,即便前方布满荆棘,却义无反顾,无怨无悔。他甚至固执地认为乘着自己还年轻,应该搏一把。不管多么艰难,不管结果如何,最起码自己曾经奋斗过。
  从机场出来的旅客一部分涌向出租车的专门通道。陈建飞便跟随人群排队等候。他之所以没有听从吴新民选择公交车的建议,是因为认为最便捷的方式还是坐出租车,尽管打的费用是公交车的几倍,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想尽快赶到吴新民的公司,所以他不打算省这趟出租费。  排队的人并不多,很快就轮到陈建飞上车。他注意到机场管理得法,出租车鱼贯而入,井然有序。管理人员对每辆出租车专门做了目的地登记。他猜测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为了防止出租车故意绕路。  上车才知道司机是个女的,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样子,长着一张大众的脸。心想一个女司机不至于给他绕路吧。  陈建飞报了目的地:“我到普陀区铜川路8号。”  女司机只是点了点头,就开动了。出租车还开不多远,女司机就开口问道:“先生,你说的铜川路,靠近什么路?”原来上海的路名十分复杂,报目的地要说清楚坐标位置,比如靠近什么路跟什么路交叉,否则可能绕一段冤枉路。吴新民没说清楚,他自然不懂。  陈建飞只好说:“我就知道一个铜川路,至于靠近什么路?我真不知道。”  女司机说:“铜川路8号是吗?那应该是铜川路头上,最靠东面。”  陈建飞刚刚落地,完全是个路盲,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对司机说了一句:“路要怎么走,你看着办吧。”  女司机说:“我们往铜川路方向开一定没错,到了铜川路再找吧。”  阴天的上海,四周灰蒙蒙一片,汽车所经过的地方都是一些比较破旧的厂房和住宅楼。这与他的想象中的上海,相距甚远。他想象中的上海,应该是繁华的广场,崭新的摩天大楼和车水马龙的街道。  一个月之后,他总算明白过来,从机场出来的路径是上海的郊区。上海的郊区跟全国任何一个城市的郊区实际上没有多大的差别。  由于机场到市区的有些地段还在修路,出租车不得不绕着小路穿行。出租车往前开不多远就拐进一处高档小区。
  陈建飞刚踏进上海,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的竟然是个女司机。女司机就女司机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她攀谈几句,了解一些上海的信息,猛然看见道路两边矗立着一栋栋花花绿绿的建筑,外墙好像西洋风格,高级大气上档次,禁不住问那女司机:“请问,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房子怎么一栋比一栋气派?”  女司机说:“你问这些房子耶?这里是长宁区古北小区,人称小台北。这个地块靠近上海虹桥开发区,也是上海的富人区,房子哪能不气派?”  陈建飞说:“原来这里是富人区啊,这就难怪了。这些的房子,应该值不少钱吧。”  女司机说:“这里是上海的黄金地段,房子当然不便宜啰,一套房子少说也要一两百万吧。”  陈建飞说:“乖乖,上海房子这么贵,谁买得起?” 刚从乡下上来的陈建飞听到几百万一套房子时,大为吃惊。  女司机说:“这里的房子虽然很贵,还是有人买得起。听说大部分房子被外籍人士买走。上海的富人应该也买一些吧。这世道,有钱的人很有钱,跟我们开出租的没得比。这种房子对我们来说,就是不吃不喝,白干一百年,也买不起啊。”  陈建飞说:“是啊,几百万对工薪阶层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看来还是上海人有钱。”  女司机说:“你这种说法不对。不是上海人有钱。上海大部分工薪阶层没什么钱,只有一些有钱的上海老板才买得起。上海有1300万人口,有钱的毕竟少数,当然不包括那些有钱的外地人……”  没想到女司机蛮健谈,三言两语就道出上海的基本情况。于是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  陈建飞又问:“上海的房子都这么贵吗?”  女司机说:“那也不是。上海的房子,要看地段。市中心的最贵,每平方不低于8000元。郊区的房子就便宜多了,也就2000元到3000元,再偏远一点的1000元也有。”  陈建飞说:“哦,哪里都是贫富有别,上海也是富人住市中心,穷人住郊区吗?”  女司机说:“那也不一定。富人住市区的新房子,我也住市区,但是老房子,又小又破,就算郊区的新房子,我们这些人还是买不起。”  陈建飞说:“你们上海人不是都有祖传的老房子吗?”  女司机说:“说是老房子,其实小阁楼,上海弄堂里的老房子都是几户人家合住,大家把有限的空间分隔成鸟笼式的小阁楼,因为实在太小根本住不下几个人,我们都盼着早点拆迁搬到新房子去住…….”   陈建飞说:“原来是这样,上海也不是人人都买得起房子。”  女司机说:“哪里都一样,有钱人毕竟少数,没钱人占多数。上海的外地人很多,上海人都说钱被你们外地人赚走了,哈哈……”  陈建飞说:“听你一席话,真是长见识了。”  女司机笑了一声:“哪里话说的。大家随便聊聊。有的客人不说话,我也就不发声音,既然你愿意聊天,我们随便聊聊。”  陈建飞没话找话,又问一些上海有哪些旅游景点。女司机倒也不嫌麻烦,有问必答。  她边开边聊,大概又过了十分钟,说:“到了,前面就是铜川路。你看是不是这里?”  陈建飞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到了铜川路。  他下车一看,发现停车的地方正好是铜川路8号,立马付了出租费,从后备箱拿出他唯一的行头。
  文章写的比较的透彻,一开始就能够把人的性格包括做事情的风格已经是在文章里显露了,同时也把商场里的各种与人性表达出来,是不错的文字概括,希望能够有新的篇章,很期待的
  《浪奔浪流》一(4)  陈建飞仔细一看,原来铜川路8号其实是一排沿街门面房,周边都是居民楼。他再抬头往上一看,见眼前一排门面房的门头上写着四个大字:“方圆金属”。显然“方圆金属”四个字是吴新民公司的店招,这才明白吴新民的经销部坐落在铜川路和岚皋路十字路口的西北角。十年之后,当陈建飞再次回到铜川路时,这块地方已经被开发成上海最高尚的社区之一。  坐在门市部里面的吴新民恰好看见陈建飞,就站起来打招呼,说:“建飞,你先等一下。我这里还有一点事马上就好。”  陈建飞见他穿一身灰白色工作服,正忙于接待一位客户,于是说道: “你忙你的吧,不要管我。”  陈建飞估计吴新民还要忙一会儿,就自己一个人先参观一下周边的环境。周边是一排门面店,马路对面或高或低的商品房,没有看见特别突出的建筑物。他发现吴新民选的门店,夹在住宅楼中间,市口位置还不错,门市部前面的马路很宽,交通相当方便。  吴新民的门店不纯粹是一个钢材经营部,实际上有多种用途,四间门面全部打通,靠左边三间并排的门脸,前半部分放满了钢材,后排是三组高低床,右边一间,隔起来做办公接待室,办公室后面竟然还藏着一小间厨房。陈建飞心想,吴新民也真够可以的,这么小的麻雀空间,却被他打造得井井有条。可是,这不是陈建飞想象中的上海,陈建飞心目中的上海宽敞,豪华,大气,反正无论如何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晚上,吴新民做东。吃饭的地方就选在门市部旁边的小饭店。两人一年多没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所以需要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正好叙叙旧。  陈建飞刚到上海,不想让朋友破费,就说:“我们两个人吃饭,你随便一点,不要点太多菜。”  吴新民说:“这你就不要管了,到我这里,就得听我的。”  他先点了三个凉菜,又加了三个热菜,还要了一箱啤酒,菜还没上,两个人先对干了三大杯啤酒。  陈建飞也不客气,三杯啤酒他三口气就喝完。他放下酒杯说道:“上海这天气喝啤酒,还真是痛快得很。”  吴新民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那当然,啤酒就该用大杯喝,喝小口有什么劲?”  陈建飞说:“你喝酒的习惯还是跟原来一样好爽。”  吴新民说:“我们当年不都是这样喝酒吗?怎么,两年不在一起就忘了?来,咱们再连干三杯再说。”  陈建飞也不示弱,一杯比一杯喝得快。  三杯啤酒下肚,一下子找到家乡的感觉,看了看吴新民,发觉他比两年前足足瘦了一圈。  吴新民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个身材高大,英俊潇洒的美男子,现在看上去却又瘦又黑,只是一双眼睛还跟原来一样炯炯有神。  陈建飞禁不住问道:“新民,我们才一年没见,我看你怎么瘦了不少?”
  @同一首歌2014 9楼
12:21:48  文章写的比较的透彻,一开始就能够把人的性格包括做事情的风格已经是在文章里显露了,同时也把商场里的各种与人性表达出来,是不错的文字概括,希望能够有新的篇章,很期待的  -----------------------------  多谢仁兄鼓励
  吴新民一喝酒,话就多了,特别是在上海见到老同学,心里要说的话巴不得一下子全倒出来,他说:“我天天起早摸黑,还能不瘦吗?你不知道上海压力有多大?怎么说呢?反正一言难尽。你也许以为我在上海当老板,肯定舒服的不得了,实际上跟一个小工差不多,店里忙的时候,我自己当搬运工。不过也习惯了……”  陈建飞听到这里,有些奇怪,就问:“真的假的?你不是老板吗?怎么自己干起搬运工来了?你为什么不多雇两个小工?”  吴新民说:“我雇一个小工,根本不够用。本来打算再雇一个小工。想想还是算了,考虑到人工费用大,只好自己先克服一下。建飞啊,出门在外,钱不好挣,能省一点是一点。”  陈建飞说:“我以为你到上海当老板,应该日子比较好过。没想到比在老家的时候还苦。看来到上海做生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上海不是一般人待的地方。”  吴新民说:“可不是吗?上海怎么能跟老家比?上海这里的费用太大了,不省一点怎么行?你没做过生意,不知道开门做生意有多难。只要来到上海,就指望能够享清闲。在上海做生意可不像机关单位的上班族,整天闲得没事可干,什么都不用操心。”  他们两个你敬我一杯,我回敬你两杯。不一会儿,四瓶啤酒全喝完了。他们喝的是青岛啤酒。每人平均两瓶啤酒下肚,陈建飞开始有点感觉了。他没想到青岛啤酒的度数比雪津啤酒要高2度,再加上他喝得急了点,自然容易上头。  吴新民酒量好,两瓶啤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酒一多,陈建飞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个没完。他说起在老家的单位上班,多么没劲,还是吴新民过得充实。吴新民说,你们这些人,小地方待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晓得世道险恶,都以为上海就是个淘金的地方,其实上海是有钱人的天堂,没钱人的地狱。你们这些人,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他们边喝边聊,自然说到陈建飞此行的目的。当吴新民了解到陈建飞这次来上海是奔着他来的,而且还是长住,不经意间面露难色。  陈建飞瞧在眼中,心里有数。他很清楚虽然大家是朋友,但人家也不容易。虽然他是老板,但吴新民下面还有其他股东,不能长期打扰人家,便说道: “我在你这里住几天过渡一下,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出来。”  吴新民怕他多心,就说:“你在上海又没有别的朋友,不住我这里,还能住哪里?我这里条件虽然不好,但住上一段时间肯定没问题。我看你也不用多想了,还是先安顿下来再说吧。”  陈建飞觉得再说下去,大家都尴尬,就岔开话题,问道:“你们公司经营状况还好吧?”  吴新民说:“生意也就一般性。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是门店,没有现货。没有现货的门店只能算是小本经营。虽然表面看上去好像批发店,其实,大部分还是零售生意。去年一年的业务收入,算下来也就赚个工钱。你不知道上海的开支有多大,到处都要用钱,扣除店租、人工和利息,表面上好像能赚钱,实际上所剩无几。”  陈建飞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上海来错了一样。不管怎么讲,你已经开了一个店,总算有了立足点,这已经很不容易了。上海这么大,机会肯定多,我相信你一年比一年好。”  吴新民说:“话虽如此,现在钢贸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一是钢材价格太透明了,二是钢材店铺铺天盖地,大家为了竞争生意,都想薄利多销。如果按市场信息价交易的话,基本没多少利润。要是将价格稍微抬高一点的话,生意马上就会跑掉。”  陈建飞说:“听你的口气钢贸利润很低吗?大约多少利润?”  吴新民说:“平均毛利5%,还没扣除人工和店租。”  陈建飞说:“5%的毛利太低了。还要薄利多销,这生意还怎么做?”  吴新民说:“就是这个道理。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生意都是这样,如果每一单都是薄利多销的话,恐怕要喝西北风了。”  陈建飞不解,问道:“这话怎么讲?”  吴新民说:“有时候碰到零售利润高的还能多赚一点,平均下来差不多8%左右的利润。”  陈建飞说:“我以为钢材利润应该很高,经你这么一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吴新民说:“你以为钢材的利润是多少?”  陈建飞说:“如果是零售的话至少20%,批发肯定要低一些,但再低也不可能低于10%吧?”  吴新民说:“换作前几年,20%的利润可能还不止,不过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哪有这么高的利润?”  陈建飞说:“8%的利润实在不高,你只能靠薄利多销才能赚得回来。”  吴新民说:“薄利是不错,但多销却做不到。”  陈建飞问:“做生意不是薄利多销,难道还是薄利少销?你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吴新民说:“你想啊,我自己没本钱,靠借钱开店,利息占了一大块,一年算下来,毛利扣除利息,基本持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在上海发了大财,其实只是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在帮别人打工。撑死了,也就自己稍微赚点工钱。想想我们这批来上海的福安人真可怜,背井离乡来到上海,钱还没赚到,精神负担的滋味不好受,心里有苦无处说。你刚来上海,当然体会不到。跟你这么说吧,在上海这个地方,自己没有本钱,要想做大生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我现在的情况是不管经营情况如何都要做下去。你帮我想想看,我既然把店开起来了,就得硬着头皮做下去。我现在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哪里有什么退路?”  吴新民说到激动处与陈建飞又碰了一大杯啤酒。
  听到吴新民发至肺腑的一番话,陈建飞满腔热情顿时化为乌有。他来上海,本来打算投奔吴新民,然后干一番大事业。他来之前就计划好了,一方面向他取经,学点做生意的真本事,一方面需要在他这里寄宿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不大现实,接下来连去留都成问题。  他还想说点什么,又听吴新民接着说道:“我们老家那帮老同学情况怎么样了?听说刘国正出国了,真的假的?”  陈建飞说:“刘国正到美国去了。你刚刚去上海没多久,他就走了。到美国一年多时间也不跟我们联系,不知道他在美国混得怎么样?”  吴新民问:“他怎么去了美国?难道是偷渡?”  陈建飞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他长乐有一个姑姑帮他申请出国探亲,估计留在美国唐人街打工也说不定。”  吴新民问:“去探亲怎么可以留在美国,不是变成黑户了吗?”  陈建飞说:“那是肯定的。长乐有几十万人在美国,不知道多少人黑户,却也不差刘国正一个人。”  吴新民说:“能出国总是好的,国外再怎么说总比国内强。”  陈建飞说:“那也未必,人家是出国打工,你是来上海当老板,怎么能一样?”  吴新民说:“我算什么老板?自己帮自己打工而已。不过刘国正这一走,跟石雅雯岂不是彻底拜拜了?”  陈建飞说:“那是肯定的,刘国正有海外关系,一门心思想要出国,石雅雯舍不得银行的工作,说什么也不愿意出去,结果两人一拍两散。”  吴新民说:“可惜了一对好姻缘,就这样拆散了,你说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看来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真爱。”  陈建飞说:“可不是吗!当初要不是你小子极力撮合,他们怎么能够走到一起?”  吴新民说:“早知道他们有这么一天,当初我何必多此一举?”  陈建飞说:“那可不一样,此一时彼一时,有位名人不是说过爱情不管结果如何,过程一定得轰轰烈烈吗?”  吴新民问:“哪位名人说过,我怎么不知道?”  陈建飞笑着差点把酒喷出来了,他说:“不知道就算了。”  吴新民又问:“石雅雯近况怎么样了?”  陈建飞说:“石雅雯的情况你不知道吗?难道你们之间不联系?”  吴新民说:“我到上海之后跟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陈建飞说:“当年你们两个可是好过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后来刘国正插了一脚,变成他俩走到一起。我到现在也没搞懂你当初为什么要主动放弃?”  吴新民说:“哪里是我主动放弃?石雅雯看上刘国正,当然没我什么事了。”  陈建飞说:“总是你们两个在前,刘国正在后,我当初真以为你们俩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吴新民说:“那都是陈年往事啦,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之我跟石雅雯没有缘分,倒是真的。”  陈建飞说:“现在石雅雯单身一个,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吴新民说:“有什么好想的?好马不吃回头草,我跟她不可能再回头了。她现在银行工作,要条件有条件,还怕找不到婆家?对了,石雅雯现在哪家银行?”  陈建飞说:“她一直在兴业银行。听说刚刚被提拨到少年宫路储蓄所当所长。再怎么说,石雅雯都比我们命好,分配到银行系统,福利好的不得了,银行工资虽然不高,但银行的补助多呀,我听说她们单位马上就要给她分房子了。”  吴新民说:“石雅雯这样挺好的。她跟我们男人不一样,她一个女孩子能够在银行工作最好不过了。你说福安这个地方生活有多安逸,我看日子稍微好过一点的人谁愿意背井离乡?”  陈建飞说:“谁说不是?但凡日子过好一点,我也不想出来。”  吴新民说:“说说你吧,你来上海有什么打算?”  陈建飞将原来想说的话埋在心里,说出来却是这样一段话:“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还是先看看再说吧。现在说什么打算为时太早。说不定我来上海只是旅游一趟。”  他初来乍到能有什么目标?第一天到上海只带3000块钱,扣除飞机票和出租费,就剩两千多块钱。两千块钱能做什么?恐怕不够两个月的开支。但他不想跟吴新民说这些。  吴新民点了点头说:“说的也是。你先安顿下来再说吧。”
  《浪奔浪流》一(5)  晚饭后,吴新民将陈建飞安排在门市部后面的简易房休息。  所谓的简易房就是门市部后面临时隔起来的一个空间,紧挨这钢材货架旁边有几张高低床,正好还有一个下铺是空的。上铺已经有人住了,听说是湖北来的小余,已经早早入睡,而且鼾声如雷。  陈建飞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想了一夜……
  就在前几天,陈建飞还在福安一家贸易公司上班。对于福安的上班族而言,所谓上班,就是喝茶、聊天、看一些无聊的报纸。九十年代的福建农村大部分地方,由于经济落后,多数企业不景气,企业员工都在混日子,他一个应届毕业生,自然也不例外。  九十年代初,大学毕业生还是由国家统筹安排。像陈建飞这类农学院毕业生一般情况下由当地人事部门统一分配乡镇一级的农技站。只有少部分有特殊关系的毕业生才有机会留在县城行政部门工作。陈建飞原以为自己不可能留在县里,但他又不甘心被下放到乡镇工作,几经周折,却辗转到福安县政府协作办一个下属企业。  他回想起这一段经历,感到十分无奈。因为他的人生轨迹就在这不经意间发生了偏离。  这个时候,陈建飞人生旅途的第一个贵人出现了。他是福安县经贸局杨局长,跟陈建飞的表亲是同学关系。有这一层关系,陈建飞想留在城关便有了一丝希望。经过几次接触,杨局长答应帮忙解决,但声明需要过渡一下,过渡的条件是到下属企业锻炼两年,然后找机会争取一个行政编制。  当时的行政机关设立编制,每个部门几个人是有明文规定的,一旦编制名额用满就不得增加人员。所以陈建飞在行政部门属于编外人员,他实际档案归属企业员工。  陈建飞为了留在县城,决定听从组织安排。对于这个决定,他有过思想斗争。虽然暂时留在谁都不去的企业单位,但毕竟可以留在城关,值得一试。  杨局长推荐的下属公司是一家贸易公司,主要从事农副产品的贸易业务。这个贸易公司虽然有政府背景,但经营项目实在单一,产品受季节性影响,所以一年的时间干不了半年的活。
  福安地处贫困地区,既无资源,也无市场,贸易公司绝大多数经营惨淡,企业员工无事可做。陈建飞因为属于企业单位,基本工资比事业单位要低一些,算起来只够他半个月的伙食费,不到三个月,就入不敷出。  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正确的人生轨道。面对囧境,他曾经彷徨过,也曾经失落过。尽管胸怀远大抱负,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面无法施展才华。他不甘心就此沉寂下去,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决定设法重新调整工作岗位。  陈建飞本意是想找一份行政的工作,实在进不了行政,退而求其次也是事业单位。可是,他争了争去,结果还是进了企业单位。  正当陈建飞百无聊赖之际,他接到上级主管部门的通知,要求他下乡社教。  他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可以说是阴错阳差,现在看来都是瞎折腾。先是行政部门投靠无门,然后是企业单位不景气,现在还要下乡搞什么社教?  然而,去与不去,都不是他可以选择的。下乡本来没什么可怕,问题是下乡之后,他能干什么?总不至于埋没在乡下一辈子?就算两年之后回到原单位,以自己的能力,顶多混成一个小科员。就算有一天进入县政府协作办,难道就是他的理想?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可以肯定从政不是他的理想。如果从政不是他的理想,那么他的理想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此时此刻,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出路。但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现在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有一点事肯定的,那就是他不需要这种所谓的“安逸”生活。对了,他需要有挑战性的工作。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最终还是同意下乡,其他想法等回城之后再说。
  1991年国家局势风云突变,全球最大的社会主义阵营-----苏联解体。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有可能受国际局势的影响,为了国家的稳定,县一级的行政单位接到上级通知要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农村社会主义思想教育,文件层层下达,落实到每个机关单位的具体措施就是要求到乡镇农村包点扶贫。陈建飞没想到国际形势的风云突变,竟然影响到一个普通的应届毕业生去向。  1993年初,遵照单位领导的指示,他被下放到福安县白云镇骑马村担任扶贫干部。下乡之后,才知道所谓社教的具体措施就是农村扶贫。扶贫说白了,就是给对口挂钩的贫困村送点钱。至于钱怎么花?那是村委会的事情。  刚刚下农村的那段时间,他思想上有过一些波动,曾经想过要立志为农村发展尽一份力量,尽其所能帮助农村脱贫致富。事后证明,这几乎是一句空话。他一个小小的借用干部,企业员工,有什么能力改变农村现状?再说上级领导的意图非常明显,为了应付非常时期的政治任务,各单位花点钱,走走过场,何曾想过要真正改变扶持对象?所以陈建飞将扶贫资金交接完毕,待满三个月后又回到县城。  回到原企业单位,他又恢复以往的工作状态。整天无所事事,跟同事喝茶聊天看报纸。他身边的同事大都墨守陈规。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十分纠结。如果想跟他们一样安于现状的话,就此浑浑噩噩过一生。如果不准备随大流,那他又将何去何从?  70后的陈建飞本来是一块不规则的石头,总认为世界充满爱,明天会更好,在社会大熔炉的环境中摸爬滚打,磨去了棱角,洗去了青涩,变得不再单纯,不再天真,不再朦胧,不再憧憬。他被残酷的现实刺得遍体鳞伤。于是灰心、失落接踵而来,但是他不甘心就此平平淡淡,一生碌碌无为。他要改变,改变自己的命运。
  1993年出国热盛行,波及到边远的福安地区。他听到不少传闻:有的同学出国了,有的同学外出做生意了。受此影响,驿动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人一旦有了想法,就像一颗种子种在心里一样发芽、膨胀,然后搅得他不得安宁。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他的内心倍受煎熬,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逐渐萌生。  他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便萌生了离开故土,向外发展的想法。就在参加工作的第三年,他决心下海,独自闯荡,并发誓不干出一个样子,绝不回乡。  正当陈建飞辗转反侧,浮想联翩之际,睡在上铺的小余半夜翻身发出的响声把他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  此刻,他很清楚这里终归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尽早离开为好。但是离开此地的先决条件是尽快找到事做。可是,对他来说,如何融入上海是最头痛的问题。  上海是多少人梦想的地方。但对他来说,上海表面上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要想真正融入其中,谈何容易?
  他很清楚自己是一棵没有根基的小草,或者是小草上的一颗尘埃。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寻找出路,谈何容易?他想到这里,满脑子茫然,不知所措。  既来之则安之,多想也没有用。不过既然来到了上海,就一天也不能耽搁。他决定明天就行动起来。
  《浪奔浪流》一(6)  早晨醒来,陈建飞看见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射到他的床头。他知道该起床,今天是了解上海的第一天。他昨晚想了一夜,就定下计划要用10天时间熟悉上海的地形。  吃过早饭之后,陈建飞向吴新民借了一辆自行车,朝北面的岚皋路方向扬长而去。  吴新民望着陈建飞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他不清楚陈建飞打算在他这里停留多久,看架势他这位老同学不是小住几天的样子。对他来说,短时间没问题,时间长了,肯定产生矛盾。他没意见,难保其他股东没意见。  岚皋路属于上海普陀区的一条小路,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往郊区倒是方便。陈建飞选择朝郊区方向探探路。  沿岚皋路往北便是沪太路,穿过沪太路,有一条不知名的小路叫灵石路。在灵石路上,他看见许多大理石加工厂,灵机一动,心想不如了解一下大理石的行情。  这个想法就像一个伟大的发现令他兴奋不已。当下决定沿灵石路方向一路找过去,多找几家石材厂,希望摸清石材厂的经营门路。  半天时间,就将附近几条小路都逛遍了。他发现这一带的石材加工厂主要集中在灵石路和场中路当中,大部分都是小型加工厂。陈建飞前后看了近十家石材加工厂,虽然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但说到如何经营石材行业,完全没有方向。  他不甘心,又沿着场中路方向来回跑了一圈,希望有所启发,可惜收获不大。场中路周边的工厂跟灵石路大同小异,他除了多认识几个石材品种,没有更多的发现。跑了大半天,人却有些累了,他看看天色已晚,于是掉头返回铜川路8号。
  晚上,吴新民公司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位是铜川路做水产生意的刘长发,另一位刚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上班族,叫许龙江。看上去两人年纪相仿,都是20岁出头。许龙江相貌平平,寡言少语。刘长发却一脸精明相,能说会道,是很容易跟陌生人打成一片的那种人。  大家刚刚熟悉,陈建飞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刘老板来上海几年了?”  刘长发说:“都是老乡,就不要叫什么老板了吧,还是叫我长发吧。”  陈建飞笑着说:“你头发又不长,为什么叫长发?”  刘长发说:“不是长头发的发,是发财的发。”  陈建飞又说:“看来刘老板已经发财了。”  刘长发也笑了:“我也是刚来上海不久,怎么可能发财?再说上海这个地方藏龙卧虎,我一个外乡人哪有那么容易发财?”  陈建飞说:“我听说上海遍地是黄金,相当一部分人来上海时间不长都发财了。”  刘长发说:“在上海发财的人肯定有的,不过跟我们这类人没什么关系。”  陈建飞问:“那么刘老板属于哪类人?”  刘长发说:“我们属于无产阶级,靠自己双手创造,不过赚点辛苦钱而已。”  吴新民一边倒茶一边说:“建飞,你不要小看他,他虽然年级比你轻,但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阅历不简单。”  许龙江难得开口说了一句:“刘长发出道比较早,在福安的时候生意已经做了几年。你不要看他年纪轻,他是我们老乡圈内有名的生意精。”  刘长发接过茶杯,说道:“建飞哥,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我做生意比较早是不错,但那些都是小贩的花架子,放不上台面。再说了,我刚来上海才几个月,一切才刚刚开始,还希望吴大哥多多提携我。”  吴新民笑着说道:“你做水产,我做钢贸,咱们隔行如隔山,提携谈不上。我看水产生意做得都是吃的生意,一定错不了。”  许龙江说:“吴大哥是大学生,将来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到时候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小老乡。”  吴新民问:“龙江,你现在做哪一行?”  许龙江说:“我最没出息了,还在帮领导开车。”  吴新民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帮领导开车怎么没出息了?哪一天领导一高兴,给你赚钱的机会也不是不可能。”  许龙江呵呵一笑,说:“哪有那么好的事?不可能的。”  陈建飞刚到上海,正愁找不到方向,见又来一位做水产的老乡,那里肯放过?于是说道:“两位老板,我呢,是初来乍到的新兵蛋子,你们能不能先提携一下我?”  刘长发倒是个热心肠,马上接过话题,就说:“对了,我正想问你,准备来上海做什么生意?”  陈建飞说:“我昨天刚到上海,说真的还没具体方向,正想请教两位老板,给我参谋参谋。”  刘长发说:“我们两个人做不同的行业,一个钢贸,一个水产,风牛马不相及。要么你挑一个吧。你说吧,你准备挑谁?”  陈建飞先到吴新民这里落脚,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钢贸,但是,做钢贸生意,没有本钱不行,就问道:“你跟我说说水产生意都是怎么做的?”  刘长发说:“做水产生意当然要到铜川路水产市场开一个门店。”  陈建飞说:“开店?”  刘长发说:“对啊,到上海做生意不都要开店吗?不开店怎么做生意?只要一开店,生意自然上门。上海真是做生意的地方,跟我们老家有天壤之别,全国各地的客户都有,你根本不愁没有生意做。这样吧,我们铜川路水产市场离这里只有两公里,是上海新开发的一个最大的铜川路水产市场。目前还有很多空铺位,你如果想做水产,我帮你联系租一个理想的铺面如何?”  陈建飞哪里有本钱开店?他手上不过2000块钱。九十年代末,2000块钱差不多陈建飞两个月的生活费,至于开店,想都不要想。  既然开店不现实,不如找个单位打工来的实在。于是说道:“你们两位都是老板,谁愿意收我这个徒弟?我只要求给口饭吃,不要一分钱工资。”  刘长发倒是热心,说:“你先问吴老板什么意思,假如吴老板不要你,就来我这里。”说完哈哈大笑。  陈建飞说:“刘老板,我可是来真的,不许说笑。”  刘长发说:“谁跟你说笑?你明天到我那里考察一下。你要是愿意,我们一起干。跟你说句实话,我们店里正缺人手。当然不可能叫你来打工,那完全大材小用。如果你对水产生意有兴趣的话你也入点股,干脆我们一起干。”  陈建飞不知刘长发说的是真是假,便说:“谈不上大材小用。我初来乍到,只求温饱就行。刘老板,说好了,我明天过来学习学习。”  刘长发说:“好啊,我明天一定恭候大驾。”  吴新民也说:“建飞刚来,还没有定性,先到你那里学习一下也好。”  刘长发说:“学习不敢当,指导还差不多。”
  《浪奔浪流》一(7)  跟刘长发见面的第二天,陈建飞果然去了铜川路。可是刘长发不在。听店员说,刘长发上午出去谈生意,下午才能回来。  铜川路水产市场是一条靠近兰溪路和曹扬路之间的水产品一条街,整条街都一样热闹,这里人车交织,就像一个超大型的菜市场。他花了半个小时逛了一圈,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他闻着满街的鱼腥味,实在提不起兴趣,正准备走人。  刘长发的店员对陈建飞说:“你再等等吧,说不定我们老板就要回来了。这个时间他可能在另外一家店。”  陈建飞听了这话,不禁吃了一惊,问道:“难道刘长发不止开一间店铺?”  那店员说:“我们老板在铜川路沿街开了三间店面,都是经营冻品和活鲜。生意一直很好,忙的时候通宵做生意。”  陈建飞说:“你们做水产生意,蛮辛苦的嘛。”  那店员说:“辛苦肯定是辛苦,不过有生意做,大家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我们老板打算再扩大规模。说不定还要开一间……”  一番话听下来,陈建飞心中一震。他怎么也想不到其貌不扬的刘长发竟然是连锁店的大老板。想想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什么都没有,连住宿还是寄人篱下,而他们都是有备而来,个个资金雄厚,跟他们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点。  从铜川路水产市场出来,他一路走,一路想,以他的现状,开店是不可能了,只好先找地方打工。可是,就算打工,也应该找他感兴趣的行业,除了解决温饱,更重要的是边做边学。  他明白自己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尽早学到做生意的本领。水产生意他没有兴趣,钢贸生意倒是可以考虑。想起他还住在吴新民店里,不好意思开口。再说,吴新民的经营部目前好像并不缺人手。  没有把握的事还是不说为好,自己先在外面找一找再说。他就不相信偌大的一个上海难道找不到事情做?
  一周下来,业务不但没有进展,还生了一场病。可能是前两天在闵行区迷了路,被雨淋了一天,估计是染上风寒了,加上连续几天着急上火,竟卧床不起。刚开始以为只是感冒,接着发烧,再加上水土不服,竟然浑身乏力,休息了好几天,才慢慢好起来。  生病是件麻烦事,身边没人照顾,吃饭都成问题。谁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其实出门在外,一切靠自己,身体最重要,尤其不能生病。人在生病的时候,往往情绪比较低落,便萌生了回家的想法。  他准备找个机会跟吴新民谈一下他的想法,却无意中听到他和他表哥的一段对话,更坚定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老汤建议门市部应该再找一个小工,吴新民不同意。原来吴新民的门市部最近的零售业务增加,靠一个小工忙不过来。按理来说老汤的建议十分中肯,面店增加一个小工是顺理成章的事,但吴新民坚决反对。吴新民反对的原因是陈建飞还住在店里,而且生病没有痊愈,如果现在就来一个人的话,住宿都成问题。  听到他们的对话,陈建飞十分难过。他理解吴新民的难处,作为同学,他没有义务长期提供住宿给陈建飞,何况这个门市部也不是吴新民一个人的。吴新民对陈建飞真够朋友,虽然无奈,但以他性格,绝不可能将他扫地出门。
  这事就这样一直拖了好几天。时间一长,陈建飞明显感觉到吴新民的几位股东对他表示嫌弃,虽然嘴上没说,眼神还是看得出来。他想,自己再赖在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必须马上找到一个新的地方,先搬出去再说。  陈建飞很快打听到吴新民的门市部楼上就有旅社,虽然费用有点高,但为了不为难朋友,他决定尽快搬出来。  为了省钱,他跟旅舍老板讨价还价,以每天30块钱租下一间不带窗户的小房间。这间三楼最角落的房间,墙地都是毛胚,除了房门,什么都不配备,卫生间还是公用的。条件虽然有点简陋,但跟寄人篱下相比,已经很不错了。他准备安顿下来,在这个房间好好计划一下未来。这件房间只要添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就是他的窝了。  为了鼓励自己坚持留着上海,他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住的差一点不算什么。住的越差,越能磨练意志,越能发奋图强。孟子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跟干苦力的农民工比起来,自己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人的确需要自我安慰,特别是最艰难的时候。陈建飞性格内向,还有一些多愁善感,从来就不是一个乐天派,他的表情虽然装作若无其事,但眼神却有些忧郁,甚至还有些悲观的成分。  吴新民最了解陈建飞,也十分同情他的现状。但同情归同情,如果要他施以援手,恐怕爱莫能助。他虽然是公司总经理,但公司是集体联营的企业,他不能动用公共资源去资助一个外人,虽然这个外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出门在外,让陈建飞深深体会到梦想虽然美好,现实却十分残酷。他第一次尝到一份钱难倒英雄好汉的滋味。旅社的租赁手续办完之后,陈建飞也不顾吴新民的反对,在他新的小工没来之前,搬到他门市部楼上的一家旅社。
  《浪奔浪流》一(8)  很快一个月时间过去了,身上的出差费用花了一大半。陈建飞担心照这样下去,恐怕撑不到第二个月。  自从来到上海这些日子吃住都在吴新民店里,短时间没关系,时间长了,他的几个股东肯定不乐意,虽然已经搬出去住,但还是在一起搭伙,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难免尴尬。他终于体会到被别人冷眼相看的滋味,心里实在不好受。为了避免大家尴尬,他有的时候就在外面快餐店随便对付一餐。  吴新民这段时间连续接了几个业务虽然只在店里上班,也是一天忙到晚,根本无心顾及陈建飞的感受。他见陈建飞都来了一个多月,还是无所事事,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这天,吴新民吃过晚饭,约陈建飞一起出去散步,准备找个话题开导开导他。  岚皋路往南走两步就是华池路。华池路的居民楼比较集中,有一个小公园比较热闹。他们刚走到华池路路口,陈建飞望着昏暗的路灯心乱如麻,忍不住说道:“新民,这几天,我想了想还是回去算了。我到上海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找不到事做,这样毫无目的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吴新民本来想说,不如留在他的店里打工。几次要说出口,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他考虑到这样安排有些欠妥。他很清楚,陈建飞来上海,绝对不是给人打工这么简单。以他对陈建飞的了解,他十分清楚陈建飞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缺少一个机会。吴新民相信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一定很快发展起来。但话又说回来,对于一个白手起家的人来说,开头尤其艰难。这个时候陈建飞最需要别人提携一把。他很想帮老同学一把,哪怕是帮他安排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可是他自己还在打基础,哪有能力帮助他人。
  他真心希望陈建飞能挺过眼前的困难,与他一起创业。他也相信他的老同学一定能挺过去。如果陈建飞知难而退,那他就不是陈建飞了。所以听他一路唠叨什么打道回府之类的话,完全没往心里去。以他对陈建飞的了解,当然明白陈建飞也就是在他的面前发发牢骚而已,真要他马上打道回府,不大可能。  问题是如何开导,才能让他不再如此消沉下去呢?吴新民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由头。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陈建飞的提问,而是重启了一个话题,说道:“建飞,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当年为什么选择来上海经商吗?”  陈建飞说:“我想一定有什么原因吧?你跟我说说看。”  吴新民说:“说来话长。我之所以比你早一步到上海都是因为我舅舅的原因。”  陈建飞一听,马上来了兴趣。吴新民的舅舅是一个成功人士,他们公司在福安人的圈子内排名第一。他很想知道福安人在上海成功的创业经历。尤其感兴趣第一批老钢贸人发家致富的事迹。  于是问道:“那你就跟我说说你舅舅吧,你舅舅当年是怎么做起钢贸的?”有关上海福安人创业的事,一直都是陈建飞想解开的疑团。  福安山多地少,自古就有“闽中有可耕之人,无可耕之地”的说法。从山里刚刚出来的农民怎么懂得钢贸的经营之道?他们这批钢贸人的经历一定相当传奇,所以陈建飞有此疑问也是正常  吴新民说:“我舅舅比我早来上海六年。其实他当年刚来上海的时候也不是做钢贸的。”  陈建飞问:“那你舅舅刚刚到上海的时候做什么生意呢?”  吴新民说:“他们刚来上海那时候卖茶叶和香菇。就是将老家出产的农副产品批发给农贸市场,但光靠批发只能赚点蝇头小利,根本剩不了什么钱。为了多赚一点,他们经常走街串巷,挨家挨户上门推销。”  陈建飞算了算,六年前应该是1991年。1991年陈建飞还是一个大学生,当然不可能知道上海的情况。  吴新民接着说:“91年的上海刚刚开放,百废待兴。来上海做生意的人很少。我舅舅农副产品的生意不过小打小闹,赚点小钱而已。后来受到周宁人启发,才改行做的钢贸生意。”  陈建飞不禁问道:“周宁人比我们还要乡下,怎么能想到钢贸生意呢?”  吴新民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想总是有什么契机吧,或许周宁人当中有钢铁厂的什么亲戚朋友做这一行也说不定。周宁人当中总归有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然后带领一批人出来。关键在于当时的上海钢贸市场存在巨大的商机,否则大家不可能一下子涌向上海。”  陈建飞说:“你说的不无道理。只要一个人进入钢贸行业,后面就会跟随一大批老乡。都说上海是一个淘金的地方,果然不假。”  吴新民嘿嘿一笑,说:“我们福安人别的本事没有,模仿跟风倒是一流。只要听说什么生意来钱快,随后准来一大批,赶都赶不走。”  陈建飞笑着说:“听你这么说,福安人好像跟苍蝇差不多。”  吴新民说:“可不是吗?福安人就知道跟风,没有半点创新精神。不过当年想在上海注册公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甚至开个店都困难。不像现在的上海,鼓励外地人随便让你开公司。那个时候的上海管得很严,注册公司有严格的审批程序。首先要到户口所在地的政府部门开具介绍信,再经过上海有关部门审批,经过层层审批,所有关卡全部通过的情况下才允许你开店。”  陈建飞大为不解,问道:“哦,那时候的上海为什么管得这么严吗?”
  吴新民说:“前几年上海商业没有完全放开,注册公司真的很难。正因为审批卡得严,大部分想到上海做生意的福建人见到这个情况,个个知难而退,只有少部分坚持下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严也有严的好处,入沪门槛高了之后,竞争对手自然就少了,生意自然好做些。我听第一批钢贸人说那时候买钢材都要排队的。你都无法想象生意火到什么程度?”  陈建飞又问:“那后来呢?”  吴新民说:“后来他们经历的事情就多了,钢材价格起起落落,听说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倾家荡产……”  陈建飞问:“你不会跟我添油加醋吧?钢贸生意哪有这么玄乎?”  吴新民说:“我说的一点也不夸张。我听老一辈的钢贸人说,1992年到1993年十月国内钢材供不应求,价格一下子暴涨三到四倍,很多人由此一夜暴富,可是1993年十月之后钢材价格又快速跌价,价格,,跌到历史最低点,就跟过山车一样,从最高点跌倒最低点,许多人倾家荡产,听说还有一些老板不堪重负跳楼自杀。现在想想都可怕!”  陈建飞说:“看来做钢贸生意风险真不小。”  吴新民说:“那当然。当你羡慕别人风光的时候,哪里晓得别人背后的艰难?不管哪个人来上海创业都不是一帆风顺的。你看见一个成功人士的同时就有九个失败者。只不过失败的那9个人你看不到而已,所以你暂时的困难真的算不了什么。”  说到这里,吴新民看了陈建飞一眼,见他沉默不语。
  吴新民接着说:“好在我舅舅他们公司挺过了这一关。后来,我舅舅的公司门面越开越大,钢贸公司也越开越多。我们几个亲戚的公司都有他的股份。”  陈建飞问:“你舅舅最初成立的的钢贸公司应该不止他一个老板吧?”  吴新民说:“是的,他原来的公司有三个股东,都是福安人,当初他们跟现在的我们一样,没什么本钱做生意,现在他们三个人都是几百万的身价了。其中一个大股东叫倪老魁,资产最多,少说也有500万。那个倪老魁,原来穷得叮当响,哪里想到来上海没几年就成了百万富翁?”  陈建飞听了有些好奇,就问:“你说的这个倪老魁有多大岁数?”  吴新民说:“他呀,完全属于大器晚成。58岁到上海创业,现在64岁有了。当年他刚到上海的时候还是一个穷光蛋,本钱都是借来的,不出几年就从一个穷光蛋到大富翁,算起来也就短短六年时间。你说他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子都可以闯出一番大事业。我们两个都是年富力强的大学生,哪一点不如他?所以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下来,以我们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出人头地。”  他看了看陈建飞,见他听了入神,又接着说:“这个倪老魁,自从他有钱之后,还改不了节省的习惯。出门舍不得花钱打的,每次都挤公交。有一次乘58路公交车,结果被小偷摸走一万块钱。我们知道后,都笑话他是南京的财主乞丐的命……”  陈建飞说:“还有这种事?这个倪老魁可能以前穷怕了,有钱不舍得花。那他赚钱有什么用?”  吴新民说:“谁说不是?我如果有钱,肯定跟他不一样。”  陈建飞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你舅舅实力雄厚,有他给你做后台还有什么好怕的?对了,你这个店也是你舅舅一手操办的?”
  吴新民说:“差不多吧。我来之前,这个店已经租下来了。我来之后,只是进一些钢材摆摆货架,没有库存现货。刚开始的第一年,业务都是我舅舅帮忙,给我介绍一些小单子。后来,我自己店里有了上门的生意,就这样慢慢做起来。所以,你刚刚到上海,就想马上做到生意,哪有那么容易?像你这种情况,真的不能太急躁。你想想看,你在上海没有背景,不可能在短期内产生效益,这很正常。俗话说万事开头难,问题是你的机会未到,我相信只要给你一个机会,你一定很快做起来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谁都会说,问题是没有摊在自己身上。陈建飞当然明白自己跟吴新民没得比。他上海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舅舅,说到背景,自然比不上别人。他苦笑一声,说道:“上海虽然很大,但对我来说十分茫然,你说的机会在哪里?总不会天上掉下来吧?”  吴新民说:“你的机会在哪里?我不敢说,但我相信一定有。问题是你要有足够的耐心,只要你耐得住,一切皆有可能,因为这里是上海……”  陈建飞心里清楚吴新民作为朋友,说的都是安慰话。但他很清楚,等绝对不是办法。虽然这里是充满机会的上海,但机会靠等是等不来的。  他必须走出去,了解上海,了解市场,了解身边的一切。
  怀揣梦想,闯荡上海,投奔至友,可现实又是这样的使人不得不去考虑,同样使人感受到了冷暖人生,同时又不得不去面对的.
  @同一首歌2014 30楼
14:05:00  怀揣梦想,闯荡上海,投奔至友,可现实又是这样的使人不得不去考虑,同样使人感受到了冷暖人生,同时又不得不去面对的.  -----------------------------  可见朋友真是认真在看,谢了
  《浪奔浪流》一(9)  陈建飞理了一下思路,如果想做石材这个行业,首先要了解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的基本情况。只有掌握原材料的来源和终端客户才能做到大理石生意。可是石材的源头在哪里?从来没接触过石材的陈建飞当然无从知晓。另一头也就是石材的终端客户就更不谈了。他初来乍到,连工地都没进去过,哪里能认识什么客户?来上海这几天,除了几个老乡之外,没接触过任何人。几天下来,他所看到的加工厂不过是石材行业的中间环节。至于如何将供销两段链接在一起,需要他慢慢摸索。  按照陈建飞最初的设想,只要抓住买卖的两端,中间就一定有商机。可是在没有任何资源的前提下,要想抓着石材生意的两端,谈何容易?  他想了一下,自己来上海已经一个多月了,活动的范围都是集中在郊区附近。上海的郊区分布大大小小的石材加工厂,属于卖方市场。建筑工地才是买方市场,而工地一般都集中在市中心黄金地段。  陈建飞来了这么久,上海市区可是一次还没去过。为了摸清买方市场,他决定第二天往市区方向试试看。几天下来,跑了不少地方,一个工地都没进去过,却被上海一些著名的景点所吸引。他想深度了解上海,于是按地图的坐标一个个地方找过去,什么外滩,南京路,淮海路,徐家汇,城隍庙,一个不拉。这些旅游景点,只是为了散散心,与生意没有半毛钱关系。  跑石材生意要找建筑工地。那些外面搭脚手架,拉着网布的都是建筑工地。但他不了解行情,有些心虚,所以几次来到建筑工地门口,就是不敢走进去。  在那些建筑门口,他的内心几经挣扎。如果就这样冒冒失失冲进去,跟人家谈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懂,肯定一问三不知。这个时候的陈建飞根本不晓得石材生意应该怎么操作?所以,有几次到工地门口溜达了一圈,又倒了回来。
  他哪里甘心?又找了一家服装公司面试。结果都让他大失所望。他想不通这些用人单位到底要招聘什么样子的人。难道他一个大专生连应聘普通业务员都够不上资格?你不是招聘业务员吧,还要看什么专业?专科还看不上,难道业务员还要本科文凭?他没搞懂,九十年代末,国家对大学生不再统筹安排,而是设立人才市场,应届生和用人单位就在人才交流市场进行双向交流。大量的应届毕业生涌向人才交流市场,可是用人单位毕竟岗位有限,一下子满足不了需求。人才市场僧多粥少,而且越来越严重,就连业务员也要求本科学历,而上海本科学历的应聘人员一抓一大把。他只有大专文凭,再说他的专业完全不靠谱,在这里根本没人理。  接下来他又谈了几家用工单位,结果都是一样。客气一点的说:“同学,你的专业不适合我们,你到别家试试看吧。”不客气的,跟他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就把简历给扔了出来。  他想想自己真可笑,放弃无忧无虑的工作,跑到上海来碰钉子,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看来他要在上海这个人才云集的地方混口饭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信心满满的他,碰了一鼻子灰,一腔热血降到冰点。他开始怀疑自己来上海根本就是一个错。但是既然来了就不能半途而废,理智告诉他路总是人走出来的,没有一个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何况他单枪匹马闯上海。走出人才交流中心,他得出一个结论:外地人想在上海立足,除非自己当老板。
  mark 看了部分觉得不错,按楼主的更新速度,养几天就能看个长篇了。
  @三界石头 35楼
14:34:43  mark 看了部分觉得不错,按楼主的更新速度,养几天就能看个长篇了。  -----------------------------  那是肯定的哦
  《浪奔浪流》一(10)  九十年代末,上海大规模发展建设,到处都是基建项目。只要你敢来上海,就不怕没生意做。  大规模建设必然带动建材市场的繁荣,像吴新民这种规模的经营部遍地开花。这个小型的建材门市部生意虽然有得做,但每一单生意的金额都不大。  吴新民做的是门面生意,要说批发的话也是少量的批发,主要还是零售。有时候,为了做一单零售生意,专门派一个小工,用人力车送货上门,不管路途多远,哪怕是一根钢筋。  吴新民公司的股份结构,除了亲戚,就是亲戚的亲戚。股东既出资也参与经营,这是福建人在上海做钢贸生意的共性。这样做,既有好处,同样也有坏处。好处是大家都是股东,有主人翁精神,即便遇到经营困难,也毫无怨言,一开始可能相安无事,时间一长,就各人打各人的小算盘。  吴新民对外是公司经理,负责接待业务,送货和采购交与其他股东。亲戚合伙有事好商量,出钱不论多少,工作分工不同。分工根据各人能力,各尽所能,一旦形成共识,都能各司其责,各尽其职。吴新民的股东一开始还算齐心,时间长了,就各怀鬼胎,各自为政。表面上服从吴新民的管理,暗地里相互较劲,有的偷懒,有的怠工,有的还偷偷干起私活。  吴新民烦透了这些人,都是亲戚,说多了没意思,一年之后却萌生了退股的念头。但考虑到目前生意还过得去,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中环公司的单子当初急的不得了,说好一个月之内全部供完,结果只送了第一批货就停下来,也不见王有才来催货,心想对方会不会不要货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原来的大合同就只是完成一小半,到头来让他空欢喜一场。好在第一批材料货款两清。既然对方不急,他只好耐心等待。
  这天下午,吴新民刚刚打完一个电话,又想起一件事,于是问坐在他对面的老汤:“魏小良还没回来吗?”  老汤的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但一副劳苦大众的样子,做事不紧不慢。他跟吴新民的关系比较微妙,表面上好像一团和气,却暗地里较劲。  老汤跟魏小良虽然都是股东,但他们不是一路人,他经常在背后数落魏小良的不是。他见吴新民问话,没好气地说:“他还没有回来。谁知道干什么去了?说不定拐到哪里去玩了。”  吴新民说:“不是叫他去送货吗?怎么去了一整天还不回来?”  老汤说:“他这个人经常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新民说:“我们不等了,再等饭菜都凉了。”  老汤看了一个订单的地址说:“货主就在真南路附近,按理早该回来了。他这个时间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吴新民不以为然地说:“能出什么事?说不定老毛病又犯了。不管他,我们开饭。”  吴新民的话并非凭空捏造。他说的这个魏小良是有出小差的前科。上一次就因为借口送货,跟老乡打牌,耽误了上班时间,由此还被吴新民严厉训了一顿,今天不不定老毛病又犯了。  吴新民现在懒得管他。今天是周末,他刚刚在电话里跟倪老魁约好,吃过晚饭就去中山北路打麻将。  中山北路是吴新民的老据点,只要有空他一定得过去搓两把。吴新民这人除了麻将,没有别的嗜好,常跟倪老魁公司几个人切搓牌技,也是为了消磨空闲时间。再说他打牌的技术不错,每次都小有赢头,所以只要倪老魁有牌局,每次必到。
  倪老魁公司的全称叫上海福安经贸发展有限公司。这家公司的名称听上去有些怪,但这是家老牌公司,成立早,根基深,是福安人在上海的模范企业。福安经贸发展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是吴新民的舅舅,而吴新民公司第一大股东却是他舅舅。这种互相参股的做法,在上海福安人的钢贸业当中非常流行,吴新民的公司也是一个模子出来,当然也不例外。  他们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魏小良终于回来了。  老汤见他一脸狼狈相,追问道:“小良,发生什么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魏小良摇了摇头,说:“哎,路上出了一点问题。”  老汤追问缘故,才知道他送货回来的路上,人力车和摩托车相撞,身上都擦出血来。  吴新民听到动静,出来问道:“怎么回事?你人没事吧?”  魏小良说:“人没事,人没事。”  吴新民说:“人没事就好。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魏小良说:“有一辆天杀的出租车,闯红灯朝我冲过来。要不是我躲得快,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吴新民问:“在哪里发生的事故?”  魏小良说:“在金沙江路泸定路口。当时我骑得好好的,突然一辆摩托车撞过来,我反应都来不及……”  老汤说:“叫你到真南路送货,怎么拐到泸定路呢?”  魏小良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可能……路走错了。”  魏小良原是吴新民的远房表弟,也是他公司的小股东。据吴新民说,他最烦这个表弟。做事拖拉不讲,有时还偷懒,经常以送货的名义一去就是大半天,不知道在外面动什么小脑筋。还说不得,骂不得。谁也不知道这次又跑哪里玩去了,而且路上还出了这一档子事。  吴新民本来想说他两句,见他一副狼狈相,想说的话又收回去。好在人没事,其他话等以后再说。
  《浪奔浪流》一(11)  魏小良的事情一耽搁,等到吴新民赶到中山北路时,比约定时间晚到了半个小时。  倪老魁和其他麻将搭子都等急了,老远就嚷嚷:“新民,今天怎么拖拖拉拉的,不像你的风格嘛?动作快点,没看见我们这里三缺一呐。”  吴新民说:“别提了,店里一个工人出了点事,所以耽搁了。”  倪老魁一边叫大家入座,一边问:“你说什么?你店里的工人怎么啦?”  吴新民坐在你老魁的上家,回答道:“我一个送货的小工出了交通事故,好在人没什么事。”  倪老魁一边洗牌,一边说:“新民,不是我说你,零售这种小生意有什么可做的?我看你还是不要做了,又赚不了几个小钱。”  吴新民一边码牌,一边说:“倪总,我哪能跟你比?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做小生意,难道让我喝西北风去?你是钢贸界的泰山北斗,拔根毛就能压死我.......”  倪老魁见吴新民满腹牢骚,越说越离谱,就打断他:“不说这些了,你还是认真打牌吧,小心我和大牌。”  吴新民说:“赌场无长幼,牌桌上我可是不让你的。”  倪老魁说:“你们尽管放马过来,我就不信今天赢不了你们的钱?”  马立辉坐在吴新民的对家,刚刚摸了一张好牌,他插话说:“倪老魁有钱,那是人家的事情,我们不要眼红。我虽然不如你们赚得多,但我赚多少花多少。我不喜欢在打牌的时候诉苦。打牌就打牌,不要扯生意上的事,不论赢钱还是输钱,我都无所谓。”  马立辉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他在中山北路开了一个钢材经营部,离倪老魁的公司很近。经常过来打麻将。他今天带一个朋友,坐在吴新民的上家。他来了老半天,跟大家也不怎么说话。  吴新民叫了一声:“我碰”,接着说了一句:“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一听这话,马立辉不高兴了,说:“不要以为比我先到上海几天你就老资格了,按岁数你应该叫我哥。”  吴新民笑着说:“小马哥,你今天带一个打牌高手来啦?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马立辉说:“对了,这是我朋友徐志强,今天刚到上海,准备跟我合伙开店。今天特意带他来跟几位老前辈拜码头,希望各位大哥多多关照。”  吴新民见他闷声不响地专心摸牌,有些奇怪,却也不十分在意。
  倪老魁看了看牌面,选了一张打出去,说:“欢迎小徐同志加入我们钢贸队伍。我看我们福安人目前的人数还是太少,跟周宁人没得比,我希望我们老乡多来一些人,大家相互协作,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拧成一股绳,就能壮大我们钢贸队伍,抢占上海钢贸市场。小余兄弟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马立辉在福安人圈子里口碑不好。他来上海已经两年了,还是两手空空。当初老丈人给他30万做生意,资金算是相当雄厚。但这小子不争气,赚几个小钱,全花在女人身上。  对于马立辉的花边新闻,吴新民倒是听了不少,但吴新民自命清高,不屑与马立辉来往,除了打牌碰在一起,平常基本不见面。  吴新民话带调侃,说道:“我们老乡里面,还是马老板最潇洒。既会赚钱,又懂得花钱。让我们十分羡慕。”  倪老魁接着吴新民的话,说道:“小马同志,听说你最近生意不错。赚的钱要省着得花,不能全给了小姑娘。”说着哈哈大笑。  马立辉一听小姑娘,马上就来劲了,说:“老倪,我看你是人老心不老,说起小姑娘都快流口水了。你对小姑娘动心也是人之常情。改天跟我去喝花酒,给你安排个年轻漂亮一点的小姐,让你快活快活怎么样?”  倪老魁一边摸牌,一边说:“我都着把岁数了,你少拿我开玩笑。”  马立辉说:“你也说你都这把岁数了,留那么多钱干什么呢?不如花掉一点,找回一点青春的感觉。要我说吧,钱不能留着,花掉了才是你的钱,花不掉就不是你的钱……”  马立辉的花钱理论倒是独树一帜,但倪老魁知道马立辉这个人口无遮拦,若不及时刹车,不晓得还会说什么荤段子,马上说:“我才不跟你们年轻人瞎胡闹。小马,你听我一句劝,赚钱不容易,能省就省点。大家来上海不就是想留点钱回老家吗?你总不能一辈子在上海做生意?”  马立辉不以为然地说:“都说老倪抠门,果然不假。你能赚钱,却不舍得花钱。辛辛苦苦赚钱为了什么?难道要带进棺材里去?”  吴新民忍不住说道:“马老板言过了。你有你的理论,他人有他人的活法。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把钱送给那些乱七八糟的野女人。你老大不小了,也不想留点钱,将来拿什么回老家置业?”  马立辉说:“你说什么?回老家置业?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想那么多。上海赚钱那么辛苦,就是拿来花的,否则我们赚钱干什么?我的人生准则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除了倪老魁,我就不相信谁还有钱剩下来。”  马立辉这话的意思明白是说倪老魁抠门。
  倪老魁见又扯到他身上,就说:“打牌就打牌,不谈那么多事。”说着伸手摸了一张牌,拍在桌面上,喊了一声:“和了。金将,还是自摸,哈哈,今天轮到我时来运转啰。”  倪老魁今天手气不错,心情也好,跟大家伙有说有笑,肯定有什么好事。大家都了解倪老魁心里藏不住事,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浪奔浪流》一(12)  他们边打边聊,三言两语就让吴新民他们摸清大致情况。  原来这两天福安县工商联的领导到上海考察,准备成立上海福安商会,并且首推倪老魁为第一任上海福安商会会长。难怪倪老魁今天满面春风,原来他已经把自己当作名利双收的著名企业家了。这也难怪,谁不想出名?人一旦有了钱,就想出名。倪老魁乐意当这个商会会长,既满足他出名的欲望,也可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商机。  吴新民正准备说上几句恭维话,就听倪老魁朗声说道:“今天我们福安商会正式成立了,你们几个都要支持一下,一起加入我们商会怎么样?”  吴新民说:“那没问题。只要你老前辈一声令下,我们这些后生还不一呼百应?”  马立辉问:“你们说这个商会是干什么的?”  倪老魁说:“你怎么连商会都不懂?商会就是福安总商会上海商会。会员都是我们这些在上海创业的企业。”  马立辉说:“我喜欢凑热闹,那算我一份好了。”  吴新民说:“我可不是为了图热闹,倪总到时候有什么事招呼一声,我随叫随到。”  这话倪老魁最爱听。他现在有钱有名,最喜欢被人抬举。
  他笑眯眯说道:“我这里还有两个副会长名额。我看你小子机灵,要不然,新民你来当这个副会长。”  吴新民知道当副会长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生意还没走上正轨,当什么副会长。再说老资格的福安老乡都可以排成队,怎么也轮不到他。倪老魁这样说,无非是在调侃他。  于是说道:“我连小生意都做不好,哪有资格当副会长?倪总,你不要说笑了。”  倪老魁说:“你不当,请你舅舅来当。反正你们家族这么多人在上海经商,总要选一个人出来当这个副会长。”  吴新民说:“我舅舅资格老,他来当这个副会长,肯定没问题。”  吴新民的舅舅是跟倪老魁一起出来打拼的第一批钢贸人,他当然有资格。但他舅舅为人低调,不知道愿意不愿意。后来听说他舅舅很乐意接受,原因是商会成立后,接下去要成立担保公司。担保公司就是一个巨大的融资平台对他们家族有利。  倪老魁接着说:“我粗略估计了一下,截至到1997年10月份,在沪福安企业100多家,从业人员1000多人,但还不包括福安周边乡镇的在沪人员。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两年之后还有可能突破200家企业。”  实际上,随着上海经济发展,福安企业取得骄人业绩,受其影响,福安及周边县城的父老乡亲弃农从商,拖儿带口,蜂拥而至,人数很快超过3万人。这些人分布在上海各个角落,通过商会联系在一起,其中一些企业经营得法,不断壮大,很快脱颖而出。其中不乏像吴新民这样有文化有见地的后起之秀。这是后话。  四个人很快打完四圈。四圈下来,吴新民略有盈余。平常这个时候,他一般借口走人。看时间还早,他决定继续战斗。  麻将堪称国粹是有一定的道理。麻将的打法跟我们中国人的气质相符,看着对家,吃着上家,防着下家,彼此算计还乐此不疲,说白了就是中国人自己窝里斗。  福安人打麻将,赌注一般都不大,输赢百来块钱而已。对于吴新民来说,打麻将娱乐第一,输赢还是其次。  近来更有医学研究发现,老年人多打麻将可以预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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