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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居女生晚上被陌生男子敲门6次”,你应该怎样保护自己?|外卖|女生|敲门_新浪网
“独居女生晚上被陌生男子敲门6次”,你应该怎样保护自己?
“独居女生晚上被陌生男子敲门6次”,你应该怎样保护自己?
前段时间,有个女孩在网上分享了她的遭遇:帖子下面有网友猜测:这个陌生男人可能已经盯了po主很久。每次看到这样的帖子,小主都倒吸一口凉气。身边也有很多女性朋友是一个人住,与她们讨论起这些,纷纷说以后自己在家绝不点外卖了,还得营造出并非自己一个人住的假象。还有说得赶紧找个男朋友保护自己的……前两天微博大V“榜姐”也发了这样的话题,下面有8万多条讨论:女生一个人在家确实有很多安全隐患,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掉以轻心。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变态才不会管你长得如何,有多独立勇敢,所以防人之心不可无。女生独居有哪些注意事项一定要知道?1不能让外人了解自己的生活习惯有一个女生平时与室友合租,周末室友不在家,妹子叫了男友来打游戏。晚饭时在常定的一家店订了外卖。过了很久有人敲门,因为平时外卖小哥都是打电话让她到楼下取,所以妹子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开了门。想要拿完餐就迅速关门的时候,门被送餐员拽住了,对方说今天的汤很烫要帮她送进去。妹子正在犹豫的时候对方从门缝里挤进来了,妹子预感不好就提高音量说了声:“谢谢你啊!”屋里打游戏的男友听到后问了句谁来了?送餐员当时有些惊讶,说话也开始结巴,说了声没事就匆匆走了。最主要的是妹子打开餐发现送的并不是自己定的那份,而自己在外卖平台上定的餐并没有下单成功。后来回想了一下,前一天晚上她一个人点餐的时候,送餐员问了句怎么就点了一份饭,妹子随口回了一句“周末室友不在。”这个妹子如果不是当时有男朋友在,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独居的妹子首要注意的问题就是,不要让陌生人或不熟悉的人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惯。比如习惯什么时间出门什么时间回来,都有可能被坏人盯上。应对须知1、养成进门就反锁门的习惯,挂上防盗链。一定记得随手拔钥匙。最好在屋内再四处检查一下。2、玄关处可放一些男士鞋子。洗手间有两副牙刷牙膏和毛巾。阳台可不时晾晒一些男性衣物。3、点外卖写性别男,筷子可要两双。网购也是一样,姓名最好男性化一点,地址写到楼号就够了。4、对外可说与爸妈住在一起。一般情况下,爸妈比朋友更有威慑力。5、窗帘要加厚的,晚上外面看不进来 (防止对面住着偷窥变态狂)。2太晚不要一个人回家有一个小哥,自家隔壁住了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女生,平时没有啥太多的交集。有天晚上10点多对方来敲自家门,一开门就说“你也在家啊”,脸上笑容非常亲切,但是眼神一直往楼道的方向瞟。小哥与母亲在家,就让女生先进门。进门后看到小哥妈妈女生就开始掉眼泪估计是吓得不轻。确认安全女生回到自己家后,这位小哥还说自己在门口放了一把刀,一晚上没好好睡觉准备随时英雄救美。故事里的那个小姐姐估计是晚上回家时发现被人尾随因此求助了邻居。一般来说,独居的女生最好还是避免太晚一个人回家,会增加发生危险的几率。应对须知1、一个人回家时在开门前一定要确定身后有没有人,有人就放慢步子让那人先走。如果对方一直磨唧不往前去,可以掉头去门卫室或保安室。2、回家尽量不走人少的小巷,白天晚上都不要打黑车。3、如果发现疑似被人尾随,可以打电话假装家里有人让其下来接你,有时会起到震慑作用。4、上下楼前或在电梯里就找好钥匙,尤其是在夜晚不要长时间独自站在门前翻找钥匙。更不要独自停留在空旷的停车场。5、乘坐电梯选择门边的位置,留意同乘陌生人的小动作。如果你不熟悉或者没见过的人,一直在等你按,那他一定有问题。如果意识到有危险,快速按最近的楼层,快速逃离并大声呼叫。即便是误会,丢人也比危险好。6、遇事不要慌张,有时可寻求他人帮助:3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一个人在家遇到陌生人敲门这种事件并不少见,无论对方以什么身份要求你开门,都一定要警惕警惕再警惕。网上很多人分享了自己的亲身经历,每一个都是想想就让人害怕:应对须知1、手机或座机都要有报警快捷键。2、家里有电器或者设施坏掉,一定找物业或官方维修,不要找小广告上的维修人员上门修理。来修理时,最好找两个靠谱的朋友陪着,不要独自在家。3、独自在家时有人敲门一定要隔着门问清楚。告诉对方不方便,老公或者爸爸在睡觉。4、家里买警报器和防身用品,摆在自己容易拿到的地方。包包,伞,钥匙还有高跟鞋都可以当做武器。5、和保安及邻居搞好关系,但别泄露自己的隐私。6、每天晚上固定时间跟父母或者好友通话,手机24小时开机。一是增进感情,二是防止突然出事大家可以第一时间找你。4独行时还需要注意哪些问题除了独居,女生一个人独行时也要注意安全。网上有人发帖,哭诉自己差点被人贩子带走:女生跑到人多的地方,结果遇到了人贩子同伙:被人贩子纠缠时,有好心大娘出来慰问,女生趁人贩子注意被转移时逃跑:逃跑时撞倒路边的小摊,却救了女生一命:摆摊老板抓住女生后,要求人贩赔偿损失并掏出电话要报警,人贩子见状吓得逃跑,女生因此得救。最近网上也有很多案例,人贩子拐卖女性的手段也越来越多。比如有说在大街上有老人或小孩向女性要吃的,利用女生爱心将其带进埋设好的“黑店”趁机迷晕拐走。所以女生独行时也要注意安全,少跟陌生人搭讪。应对须知1. 女生遇人袭击,可以利用随身的钥匙、戒指、高跟鞋进行反击。攻击歹徒的腹部和下体等脆弱部位。2. 如果在酒店,立即破坏身边的公共物品:砸花瓶、玻璃、镜子等等。如果在街上,可推翻身旁的货摊,把小商贩牵扯进来;或抢夺路人包包、手机等贵重物品,把路人牵扯进来。3. 在楼道,可以砸消防报警器,让全楼响起警报声。4. 向围观者求助时,不要只喊“救我”,而是指明要某一个人帮忙。5. 如果被坏人拖拽,不要顾及形象,倒地撒泼打滚或死死抱住身边固定物体。6. 如果被捂住嘴,就用力掰他的小指;如果被人从身后锁住脖子,就用力踩他脚尖。综上,这些方法,希望大家都可以牢记,也愿所有看到这篇文的女生永远都不需要用到。没有必要因为可能会发生危险而恐慌,警惕性要有,但一旦遇到危险也一定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有些东西能舍则舍,保命最重要。最后希望每一个需要独自生活的小仙女们,都能早日遇到生命里可以好好守护你的那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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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一笑:酒店的女服务员,一直追着我要手机号,结果……编辑来自聊以百赖:今天早上出门在小区走,迎面走过来一个女孩,和我说了句早啊!上班啊!我回答”恩是啊!你也起这么早啊!她说是啊买早餐去了,然后说了句拜拜!我也回句拜拜!然后就各走各的了!就是那么的自然!我到现在都没想起来是谁!下回我也试试这么跟女孩打招呼!有一个回过头来问我是谁的!都算成功!要成功你得先有胆!编辑来自聊以百赖:拿到试卷透心凉。一紧张、词汇忘。似曾相识、解释却不详、语法阅读两茫茫。看作文、泪千行、两小时后出考场。见同窗、共悲伤、如此成绩、无脸见爹娘。待到成绩发榜日、楼顶上、泪千行!编辑来自聊以百赖:拿到试卷透心凉。一紧张、词汇忘。似曾相识、解释却不详、语法阅读两茫茫。看作文、泪千行、两小时后出考场。见同窗、共悲伤、如此成绩、无脸见爹娘。待到成绩发榜日、楼顶上、泪千行!编辑来自聊以百赖:几个美女一起吃火锅,因为包厢温度太高,吃了不到一小时,个个满身流汗,脸上的妆全花了,实在忍耐不住,大伙儿匆匆去卫生间洗脸,然后全部素颜回来坐好。服务生进来上菜傻眼了,紧张地哭着问: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刚才那桌人啥时候跑的呀,单还没买呢。编辑来自聊以百赖:一个八十岁老头带着新娶的妻子,医生告知夫人有喜,老头高兴地手舞足蹈。医生说:听我讲个故事好吗,一个猎人打完所有子弹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从树林里扑来一只老虎,猎人下意识的举起猎枪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猛虎应声倒地。老头赶紧插话道:不可能的,肯定是旁边有人开了枪。医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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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灵倚着枕头玩手机微信,里面的漂流瓶功能把她吸引住了,能捡到陌生人扔的瓶子。点开瓶子,内容五花八门,有发泄情绪的,有寻欢求爱的,露骨的很。刚玩微信那会儿,陈灵把自己的头像放上去,一登录,就有不少人打招呼,清一色的男性,或靠着宝马,或罩着墨镜,或秀着肌肉。后来陈灵干脆把微信头像换成一只波斯猫,但还是有男人打招呼,因为性别依然显示女。
陈灵抬起头,窗外的天暗了下来,又瞟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快5点半了,就推了推熟睡的老刘。老刘不老,48岁,是一家出版社的社长。喊他老刘,是因为岁数是陈灵的两倍还多。他晚上6点还有个应酬。
老刘醒了,但没睁眼,突然伸开双臂搂住陈灵的脖子,而陈灵就势趴到老刘怀里。老刘的嘴直往温热的胸上凑。陈灵骂道:“死鬼,没时间了。”
老刘不松手,也不说话,一分钟后,穿衣起床。
收拾利落,老刘说:“跟我一块去吧。”陈灵知是玩笑,故意仰着脸说:“好啊,就怕你不敢。”老刘笑笑,没吭声。他确实不敢。
陈灵22岁,是出版社的服务员,平时给会议室添茶倒水,代社里职工签收包裹信件。陈灵没社里的编制,不过刚从劳务派遣工转成长期合同工,还算不赖。
老刘走后,陈灵躺在床上不想动,眼睛扫视着屋子。这是个典型的一居室,老刘租的,40多平,在北三环外侧的一个学校家属院里。其实陈灵有宿舍,三人间,离出版社不远。两个人好上之后,这里就成了幽会的根据地。
6点多钟,陈灵熬不住了,决定觅点食。她是陕西人,爱吃面,爱吃辣。在一家偶尔光顾的刀削面馆,她捡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这家的面说不上地道,但还凑合。卷着面条往嘴里送时,陈灵突然想起了老刘:他此刻在干什么呢?一定在豪华包间里觥筹交错吧。想着想着,陈灵有些伤感,晚上老刘要回家,不在小屋过夜。
吃罢饭,陈灵走出店门,一阵风吹来,把披散的长发直往后拽。陈灵拢了拢,盘算着是回宿舍还是小窝。小窝,是陈灵和老刘一块取的名字。本来老刘提议叫“爱情小窝”,陈灵觉得矫情,把前两个字抹掉了。
第一天搬进来的时候,老刘说:“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小窝了。”
老刘虽说48岁了,但没有中年男人常见的啤酒肚,相反脸庞瘦削、棱角分明,加上一米七八的身高,往那儿一站,让人很踏实、很心安。老刘以前是部里一个局的副局长,来出版社当社长,虽说是提拔,但没什么权力。老刘不是文人,工程师出身,但文字功底扎实,讲话稿基本上都是自己操刀,而且,讲起话来很有一套。出版社开会时,陈灵去添水,撞见老刘讲话就故意磨蹭一会儿。
老刘的声音极富磁性,标准的男中音。有次老刘开车,陈灵坐副驾驶座上,车载广播里一名男记者啰里啰嗦地做电话连线,陈灵突然来了一句:“你的声音比交通台这哥们强多了。”这句话俨然很受用,老刘乐得合不拢嘴,腾出右手捏了下陈灵那修长结实的大腿。
思索了一会儿,陈灵决定回宿舍。她在外边租房子的事没人知道,跟老刘的事更没人知道。陈灵曾跟小姐妹们说过,有个表姐在北京,偶尔去找她玩。
这话倒不假,陈灵确实有个表姐在北京。表姐叫张明莉,在西安念了个本科后就来北京闯,不断换工作,最后在一家教育培训机构打杂,负责报名、排课之类的工作,简单、琐碎而无聊。后来,张明莉跟在这里兼职的一个叫邹小凯的清华研究生好上了。邹小凯一毕业就进了外企,收入不菲,还拿到北京户口。张明莉愈发觉得自己眼光不俗,善于发现潜力股,不搞投资简直亏大了。为此,张明莉经常教育陈灵:“要长点眼色,看见合适的就出手,不能傻等,女人等不起。对了,你们出版社有靠谱的没,长相无所谓,要有背景,家庭背景、教育背景,等等。”接着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说,这个家庭背景很重要,能让你少受罪,而且现在关系可重要了,关系也是生产力嘛。教育背景也很重要,能影响未来发展,你姐夫就是这样的,家庭条件一般,但清华呀,我当时一眼就瞅准了,没错,就是他!”
陈灵不吃这一套,但嘴上得应着。刚来北京时,陈灵一到周末就去找这个表姐。表姐也可亲了,好吃好喝好招待。虽然张明莉站稳脚跟了,但偌大的北京城没几个朋友,还是老家的妹子聊得来。
张明莉经常讲她家邹小凯如何优秀,从小讲到大,跟一直在旁边盯着看似的。
陈灵后来不愿去找表姐了,只因一件事。那是一个夏天,在表姐家吃完饭,陈灵准备回去,表姐极力挽留。其实,陈灵知道她是想显摆房子。这套房子他们之前一直租着,后来钱攒得差不多了,就出手拿下。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但租客摇身一变成了房主。
陈灵不好意思拒绝,当晚跟张明莉睡主卧,邹小凯睡次卧。两个女人聊了半宿,沉沉睡去。陈灵起夜,眯着眼穿着睡衣就下床,也没开灯。推开门就是客厅,一抬脚被什么绊住了,一个趔趄趴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就势抱住陈灵,嘴直就往脸上蹭。陈灵一个激灵,结束了半睡半醒状态,忙挣脱起身,快步走向卫生间,然后逃也似的回到卧室。
陈灵反复琢磨这件事:表姐夫不是住小屋吗,怎么跑到客厅睡了?绊倒时他应该醒着,不然怎么还会抱人?她越想越不对劲,越想心里越发毛。
后来,陈灵就很少去表姐家了。只有一次例外,张明莉打电话说终于如愿考上人民大学商学院在职研究生了,要好好庆祝一下。陈灵拗不过,但吃完饭就找了个理由撤了。每次表姐邀请,她都推说很忙,但绝口不提那晚的事。陈灵来北京学到不少东西,身为服务员更是不能一根筋,要善于察言观色。一旦撕破脸,说不定姐夫还会反咬一口,说陈灵勾搭他呢。张明莉肯定相信自己男人的话。因为,陈灵有这个资本。
  陈灵来到北京,直奔表姐张明莉家。那时张明莉还没钓到金龟婿,在西二旗租了一间隔断房,过着纯女屌丝的生活。
陈灵让表姐帮着在网上搜集招聘信息,对学历没什么要求的那种,符合条件的以服务行业居多。陈灵也留意公交站牌上贴的小广告,上面的信息往往含混而暧昧。在被摸过几次手、拍过几次屁股之后,陈灵开始找商场导购的工作。陈灵这俊俏模样往那儿一搁,招聘的人二话没说就决定录用,但陈灵面皮薄、嘴笨,参加两天疯狂培训后就逃了出来。最后破罐子破摔,跟一家劳务公司签了约,接着便被派到这家出版社。
这家出版社还算不错,有一幢比较气派的十层小楼,一天管三顿饭,这一点让陈灵喜欢得不得了。面对丰盛的自助餐,陈灵毫不嘴软,关键是她吃再多也不长肉——不,也长,只是长在该长的地方。用老刘的话就是“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一点都没有”。
出版社是部属单位,早没拨款了,靠图书也赚不了几个钱,但这个社的头头比较有头脑,上世纪90年代初做了两本畅销书,挣了不少钱,就力排众议投资了房地产,一栋十来层的商用楼,不大,但位置好。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栋楼不断升值,被一家酒店集团长期租用,每年的租金都好几百万。因为有这样的外快,每到年底发奖金的日子,出版社的职工个个喜气洋洋。
吃水不忘挖井人。大家得到实惠,也没忘了当年力主投资房产的老领导。这位老领导是转业军人,没什么文化,但脑子活,在这帮文人中并没受到应有的尊重,郁闷了十多年,直到退休还一肚子气呢。房产升值后,出版社社长每年都会带着办公室主任去给这位老领导送“孝敬钱”,不多,三五万。每到这个时候,老领导就眉开眼笑,并不是为了这几万块钱,而是过去的憋闷一扫而光。“时间也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前人要努力栽树,不能给后人挖坑。”老领导也总拿这句话教育当政者。
当然,更不能忘的是部里的领导。那是出版社的上级单位,生杀予夺、人事任命的大权都掌握在部里头头手里。出版社财力雄厚,自然要有所表示。每年给主管副部长十万八万没跑。只要主管领导撑腰,其他副部长问题不大,毕竟各自有分工。
对于部长,出版社更要好好伺候,每年的份子钱只能多不能少。老刘来出版社没俩月,就发挥自己的优势和特长,选编了这位部长的讲话和署名文章,集结成书,在系统里一广播,订者如云。以至于部里召集开会,这本书成为与会代表热议的话题。
阎王好搞,小鬼难缠。出版社还跟酒店协商,把最好的一个套间要了下来,给部办公厅的秦主任,一个精明干练、胆大心细的中年男人。老刘让客房经理把钥匙交给秦主任:“房间永远为您留着,随时恭候。”这样打点一圈下来,本来很边缘的出版社在系统里的地位提升不少。
陈灵她们这帮服务员就住在酒店,也是出版社跟酒店协商的结果。酒店在一层腾出几间房,搞成三人间,配电视,有网线,每天保洁人员负责打扫。
陈灵对这份工作是感恩的、满足的。在工作中认真踏实主动,不到两年就被提拔为服务班班长。
  陈灵跟老刘几乎同时来到这家出版社,但发生交集则是在两年后。
陈灵每天一上班要提前收拾几位社领导的办公室,放好报纸信件,给绿植浇水;每天下班之后,还要再收拾一遍,归整各种物品。这些工作都是在领导上班前、下班后进行的,碰面的情况很少。有时候老刘偶尔来的早,正好碰见,陈灵就礼貌地喊“刘社长早上好”,然后快速干完活儿离开。
陈灵对老刘印象不错,确切说很好。办公桌上支着一个相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妻子相貌端庄,女儿高挑漂亮。陈灵感觉这位社长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陈灵还有一项工作,就是开会时倒水。杯子茶叶都是现成的,倒上水就行。陈灵进去倒水免不了听到老刘讲话,简直是出口成章,排比一波接着一波,俗语俚语张口就来,不但在座的处长、编辑们眼睛放光,连陈灵都被吸引住了。后来陈灵总是在会议快结束时再去倒一次水,其实已经不需要了,但她只为听听老刘的总结讲话。在陈灵眼中,老刘浑身散发着一个睿智、淡定的成功男人才有的魅力。
陈灵真正跟老刘接触是在元旦后的一个晚上。那天,陈灵忙完手里的活儿已经七八点了,但她还不打算回宿舍,就在服务间呆着看杂志。她们没有配电脑,社里担心迷上游戏、聊天,就没心思干活了。杂志也是从一位相熟的编辑那里借来的。陈灵发现,社里给每个办公室都订了不少杂志,但并没有几个人看,都是草草翻几下就堆到角落里了。陈灵虽然是中专毕业,但很喜欢读书看报,即使在火车上也随身带本杂志,《读者》《青年文摘》《散文》之类,偶尔买本时尚杂志,只是太贵,离她的生活也太遥远。
陈灵翻的这本杂志封面专题是《蜗居:外乡人的北京故事》。这个标题一下子吸引住了她,读着读着,陈灵眼角湿润了,很多经历和感受何其相似!当然文章中的主角大多比陈灵更憋屈。
读完这个专题,陈灵感觉很沉重,站起身走到窗边,眺望远处的霓虹,突然听见几个人在楼前说话,醉醺醺的感觉。陈灵这才想起来,老刘晚上召集社里各部门的头头吃饭,名字叫“领导干部恳谈会”。这还是陈灵在一周前的办公会上听了一耳朵记住的。她还记得老刘的原话:“我们这个领导干部恳谈会,也是个不醉不归会,到时候谁也别开车,谁也别找借口,酒品看人品,你们看着办吧。”
陈灵眼瞅着老刘打发走几个人后,独自摇摇晃晃进了楼,看来是要回办公室。陈灵犹豫着,是不是过去搀扶一下。没多久,陈灵听见踉跄的脚步声,先是去了厕所,“哗啦啦”之后,又传来开门的声音。陈灵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甚至蹑手蹑脚靠近社长办公室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回到服务间,陈灵有些不放心,过了十来分钟,她再次来到社长办公室门前,发现门虚掩着,竟然还有轻微的鼾声。
陈灵又回到服务间,真不知该如何处理,管,还是不管?要说不管吧,也没啥,反正早下班了,不在服务职责范围内;要说管吧,也是应该的,人家是社长,人又不赖,简直就是偶像。最后,陈灵一咬牙,拿了个热毛巾,倒了杯开水,走到门前,咬咬牙,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推开了。果然,老刘靠着沙发睡着了。
陈灵把水杯放在一旁,手持热毛巾,蹲下,拍了拍老刘的肩膀:“刘社长,刘社长,醒醒。”拍了几次,老刘慢慢睁开眼,陈灵把毛巾敷在他头上,转身去拿水杯。
满身酒气的老刘木头人似的接过水杯,就往嘴里送,被烫了一下。陈灵赶紧夺过水杯,吹了几下,重新递给老刘。老刘一口口抿完,站起来,说:“谢谢你。”
陈灵忙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社长你赶快回家吧,阿姨会着急的。”她知道老刘女儿在国外读书,听市场部的邓大姐说的。
老刘点点头,说你也早点回去,别让自己太累。
陈灵第二天去收拾办公室时,老刘已经在了。老刘说,谢谢你。陈灵忙说,您别客气,昨天睡得好吧。老刘没答话,站起来提起一个礼品袋:“这些东西我也用不着,你留着吧。”陈灵忙推托:“不行不行。”老刘说:“我说行就行。”
陈灵拎着袋子一路小跑回到服务间,一看是一瓶枸杞、两盒巧克力,每粒枸杞跟她的小拇指一般大,巧克力是外国牌子,手机上网查了下,中文名叫瑞士莲。
陈灵跟老刘逐渐熟络起来,在办公室碰到也顺便聊几句。
元月底,老刘问陈灵:“春节什么时候回家?”陈灵说:“打算腊月二十五回,正犹豫呢,就是票太难买,去年就买了无座票,一趟下来浑身骨头散了架。反正我给父母寄过钱了,不回也行,省路费,少受罪。”
“是到西安吗?”
“到西安,然后再坐大巴。今年跟表姐一块回去。”
几天后,老刘交给陈灵两张火车票,腊月二十五的。
陈灵喜出望外,张开双臂扑向老刘,持续不到一秒,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一红,慌忙松开,说:“刘社长,您真好!我这就去拿钱。”
老刘顿时无语,忙摆手制止:“拿什么钱!这是对你的犒劳,辛苦一年了,算是给你的奖励。虽然你不属于社里的员工,但你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
那一刻,陈灵的眼睛湿润了。
春节时,陈灵给老刘发了祝福短信:“刘社长好,感谢这一年来对我的帮助和关心,祝新的一年合家欢乐、万事如意。小兵陈灵。”那边很快就回了:“也祝我们的陈灵小美女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越长越漂亮。对了,什么时候回北京?”
“初五晚上到,第二天就上班了,呜呜……”陈灵在短信里加了个哭脸的表情。
初五早上,陈灵一个人踏上回北京的火车,张明莉过了正月十五才回。从车厢里出来时,陈灵随着人流往前走,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扭过头一看:老刘。
“刘社长,您怎么在这儿?接人吗?”陈灵兴奋地问。
“没,刚几个朋友小聚,正好在西站附近,突然想起你今天要来,就顺道过来喽。”
陈灵没说话,脸滚烫着,一丝犹豫,一丝期待。
把行李放回宿舍后,老刘带着陈灵找了个吃饭的地方。这酒店位置不显眼,但档次不低。吃过饭,走出店门时,陈灵很自然地挽着老刘的胳膊。
当晚,他们没有回去。在酒店的大床上,两个人拼杀着,老刘很卖命,陈灵也很卖命。
在陈灵充满青春气息的身体上,老刘的身体仿佛也重走了一回青春路。
陈灵这次也是酣畅淋漓,她中专时的短暂同居生活结束后,快四年多没尝过了。假如一直没开发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被开发之后却一直撂荒,总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这次,老刘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这夜,她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老刘的怀抱,睡得很香甜。
  一个周一的上午,陈灵给会议室添过水后,回到服务间一看,大哥的未接来电。
陈灵赶紧回拨过去。那边大哥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当陈灵听到“爸被滑轮砸着头了”,差点没栽到地上。那边说,还在医院重病监护室躺着。
“咱妈不让跟你说,我偷偷告诉你的。”大哥呜咽着。
问了一大晌,陈灵才明白怎么回事。过完年,父亲就到咸阳一家化工厂的施工队打工。施工时,一个七八斤重的滑轮从天而降,砸到头上。幸好戴着安全帽,但还是当场昏倒。工友们赶紧跑过去一看,头上汩汩冒血,找了件破工衣蒙到头上,开了辆拉钢管的卡车送到附近的医院。
大哥给陈灵打电话时,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五天了。陈灵坐不住了,必须回家。大哥劝住了:“你来也帮不上忙,还得扣工资。真想来的话,到礼拜天吧。”
陈灵把这事告诉了老刘。老刘也劝她:“别担心,你周末回去看看吧,我这就给你买票。”
陈灵赶到咸阳市人民医院时,父亲刚从重病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大脑是清醒的,但胳膊腿不能动。医生说,头上砸个洞,已经做过两次手术,骨头碎渣基本清理干净,但不敢保证,现在还压迫神经,慢慢恢复吧。
陈灵趴在病床上放声大哭,把病房外的人都吸引过来了。这天,陈灵一直守在病床前,目不转睛盯着父亲。村里的女娃初中毕业就算圆满了,但陈灵的父亲硬是供应陈灵读了个中专。陈灵来北京时说:“爸,您别再受累了,我挣钱养您。”
陈桂国肯定不想成为子女的累赘,在种地没指望后,就瞒着她四处找活,而这次竟然跑到咸阳这家施工队干活。
陈灵怒气冲冲地质问大哥:“爸爸年纪这么大,为什么还让他出来干活?”
大哥蹲在墙角,无精打采的,不搭腔。大哥初中没毕业,心眼不多,很疼妹妹,也听这个妹妹的。陈灵还有个二哥,脑瓜聪明,在广州打工。
父亲四肢无法动弹,掐、按没有一丝感觉,只有浑浊的眼睛能睁开。陈灵看着这双眼睛,眼泪珠子也没断线。
陈灵依依不舍离开医院,回到北京。老刘问明情况后说:“现在包工头还算仗义,管医药费,但我看,恐怕最后还得闹僵,要心里有数。”
过了两周,大哥打电话报告喜讯——父亲的左胳膊左腿能动了,右胳膊右腿不能动但有了知觉。但接着叹气说,那个包工头今天找他谈话,打算让出院,回家治疗,给五万块钱。
陈灵忙说:“大哥,千万不能答应,不彻底好了坚决不出院。人家被自行车撞一下什么事都没有,还住一个月院呢。”
接下来,大哥隔三差五打电话给陈灵,说包工头催促出院的事。陈灵听出了大哥的一丝恐惧。陈灵说:“大哥,只要咱爹的胳膊腿没完全好,就不出院,谁要敢乱来,就跟他拼命!”
大哥说,那个包工头看劝不动,昨天找来几个地痞流氓找茬。
陈灵一听大怒:“还有王法没有!哥,要是再这样,你就报警,你就拉着爸去厂里闹,看他们敢不敢乱来!”
过了一个月,大哥说爸的胳膊腿都能动了,就是走路还得搀着,胳膊的劲儿也就能提上裤子。医生说,接下来就是运动康复了,在医院待着效果也不大,建议出院。陈灵猜是包工头给医院送礼了。
那个包工头答应赔偿10万,陈灵家里肯定不答应,听从老刘的建议,要40万,最后双方僵持不下。
老刘给西安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把这事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请他出面解决一下。这个朋友是陕西某厅厅长,系统内开会,经常见,十来年前都还是副处时就称兄道弟了。
“领导来电话,岂能不办?那家企业是省管国企的子公司,这样吧,我找他们老大说一说,给那个施工队点压力。”厅长反应迅速,回答很爽快。
“那好,拜托你老兄了,下次来部里开会好好喝一场。”老刘笑着说。
不出一周,大哥打来电话:“老板赔钱了,50万,没想到真给这么多,我去问一个律师,人家说工厂自己的职工受伤也不会赔这么多,更别说没签劳务合同的了。”
陈灵把这事给老刘说了,老刘来了句“赔的还行”。
“那钱是爸的命换来的,后边几十年就靠它了,你和二哥可不能乱动。”陈灵嘱咐大哥把钱存起来40万,剩下的钱给爸治疗复查之用。
  陈灵做事踏实,很讨大家喜欢,有个年轻的编辑马小铮经常来搭讪。
马小铮是个农村孩子,老家安徽,在本省读了个还算可以的重点大学,辛苦四年后考到北京一所名牌大学读研究生,最后鬼使神差来到这家出版社。
快下班了,陈灵在收发室打电话让马小铮取快递。很快,一个黑瘦的年轻人跑了下来。签好字后,陈灵把包裹递给他,出人意料的是,马小铮接到包裹后又捧着递给陈灵:“送给你的。”陈灵一懵,马上推脱,但经不住马小铮的坚持,索性收下。
包裹里是一个吊坠,链子是纯银的,坠子镶嵌着红玛瑙。陈灵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贵重,肯定不能接受,第二天,就要还给马小铮。马小铮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太唐突,太猴急,说:“既然已经送了就收下吧,如果不戴,送给姐妹好了。”陈灵也没坚持,就说:“那我请你吃饭吧。”
饭桌上,在陈灵的八卦精神指引下,马小铮把自己那点并不丰富的情史毫不保留地讲述了一遍,讲得自己的脸红了好几次。
很久以后,陈灵还记得马小铮的几件糗事。
马小铮小学三年级时,同桌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每天他都想挠挠人家的小脸,摸摸人家的马尾辫。有一次,小姑娘忘带铅笔了,就借马小铮的铅笔。这小女孩有个坏习惯,咬铅笔头,遇见难题时就不自觉地咬起铅笔头来。铅笔还给马小铮时,铅笔带橡皮那头已经有了一排牙印。小姑娘小脸羞得跟红苹果似的。
看着这浅浅的牙印,马小铮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趁着小姑娘不注意,偷偷把铅笔头放到嘴里,一下子惊呆了:“竟然是甜的!”接下来的一个月,马小铮整天噙着铅笔头,那甜味一直都没散。
那边马小铮讲述着,这边陈灵已经笑得花枝乱颤。陈灵问:“那姑娘现在干什么?”
“早嫁人了,隔壁村,孩子都快上小学了。”马小铮摇摇头,“去年春节还见到呢,老得很快,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马小铮继续他的讲述。
读本科时,系里有个女生,长相一般,身材很好,爽朗爱笑。马小铮暗恋已久,在宿舍哥们的怂恿下仍底气不足地追求,没想到很快就到手了。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一块旅游,安徽的旅游景点不算少,基本玩了一遍。马小铮还是个免费饭票,出钱也就算了,还跑前跑后买菜打饭,那姑娘坐在餐桌就等着伺候。这一点,让同班的女生都看不下去了。
两个月后,马小铮的生活费见底了,虽然有勤工俭学补助和奖学金,顶不住两人花啊。一天晚上那姑娘约了马小铮,哭着说,爷爷知道男朋友姓马,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说祖上有训:郭罗马,男不娶,女不嫁。
“啥叫郭罗马?”马小铮傻傻地问。
“姓郭、姓罗、姓马的。”
马小铮也在一旁伤心,觉得两人真是有缘无分。这事被宿舍哥们知道了,“郭罗马”也成了那女生的外号。
事情到这里就算了,关键是两周后的一个傍晚,宿舍老三气喘吁吁找到他,说“郭罗马”谈恋爱了,跟机械工程学院一个男的在操场手拉手、嘴对嘴。马小铮一听也正常,自己跟人家没缘分,不能阻挡其他男人给她幸福。他好奇,更是手欠,点开了“郭罗马”的人人网,发现有特别好友,就继续点,点开页面时,马小铮头一下子炸了:那哥们的名字叫——郭罗涛。
研究生期间,马小铮喜欢外语系一个姑娘,读本科。他是在食堂打饭时见到的,惊为天人,后来搜到她的人人网。马小铮天天到人家姑娘网页晃荡,还经常留言,姑娘也偶尔礼貌性地回复一下。这种单恋的情绪在小马哥心中不断发酵。渐渐地,马小铮忍受不住这种煎熬,又拉不下脸找外语系的人问联系方式。最后他豁出去了。
马小铮吃过晚饭在宿舍桌子前正襟危坐,写情书。写得情真意切、荡气回肠,然后他装进一个EMS信封,地址就是两百米外的女生宿舍。关键是他不知道人家的电话和房间号,只能假扮快递员让宿管阿姨帮忙查一下房间号。眼看着阿姨在小黑板上写下“某某某来前台取快递”后,马小铮才安心离开了。
令人意外的是,三天后,那姑娘联系到了马小铮,约一块出去吃饭。吃饭时,两个人聊得挺好,不时传来笑声。无论姑娘谈到什么话题,马小铮就迎合上去,毕竟对她的兴趣爱好了解很多了。出咖啡厅时,天有点冷,马小铮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那姑娘一脸感动,含情脉脉,马小铮的心都化了。把她送回宿舍,马小铮兴奋过度,以为自己迎来了桃花运,在校园里狂奔,发完“晚安”短信三四个小时还是不能入睡。
第二天,马小铮迎着朝阳发个了“今天天气明媚”的短信,可惜到了中午都没有回复。打电话,不在服务区,马小铮急坏了,以为出什么事了。这么被折磨了三四天,马小铮借了宿舍哥们的手机拨了个电话,通了。再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不在服务区。马小铮为这事冥思苦想了三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表现得如此绅士体贴,都被加入黑名单,马小铮自己总结的原因是不帅、穷酸。马小铮确实太穷,来北京上学时身上只揣了3000块钱。这是他毕业那个暑假在合肥做三份家教挣来的。来到北京,花钱的地方不少,勤工俭学那点钱根本不够用。他疯狂找家教,但很少成功,本科是个一般的大学,小孩家长看不上。马小铮寻找一切可以挣钱的机会,改试卷、做调查、录数据,给钱就干。
一天,马小铮在校园里看到一个招募医疗志愿者的广告,试药,安全可靠,600块钱。马小铮想都没想就打电话报名。两天后的一个早上,空腹的马小铮来到北医三院一个洁白的实验室里,吃了一块汉堡,喝了一杯水,然后离开,任务就是接下来两天把早上第一泡尿送过来。
出医院门时,马小铮头上直冒汗,有点虚脱的感觉,回到宿舍身上已经湿透了。第三天,把一塑料袋尿提到实验室,拿到600块钱走人。
“药在哪儿啊?”陈灵问。
“夹在面包里。”马小铮答。
陈灵笑得直不起腰了。
  陈灵接触的男人中,除了20多岁的小年轻,还有行将退休的老编辑。这位老编辑55岁了,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是跟前妻生的,30多岁。小女儿是跟现任妻子生的,12岁。老编辑年轻时是个工人,有灵性,爱好文学,擅长书画,工于诗词,特别受大姑娘小媳妇待见,第一任妻子就是这时候认识的。他后来就辗转来到北京,调到这家出版社。老编辑在出版社颇受尊敬,是资深编审,小有名气的书画家,还是区政协委员。
老编辑第一次跟陈灵搭讪是在电梯里。老编辑抱着一摞报纸杂志,陈灵瞥了一眼,除了光明日报、出版报、书画报、博览群书、咬文嚼字之外,还有中学生阅读,一猜就是用公款给孩子订的。老编辑问:“小姑娘哪里人,工作很辛苦吧?”陈灵一愣,还没想好怎么回答,电梯就到了。
后来,老编辑去拿快递,屋里只有陈灵一人,老编辑就故作随意地问话。陈灵都一五一十回答。此后,每次在楼里见面,老编辑都要搭讪。
有次老编辑取包裹,一看是朋友从海南快递过来的水果,就直接给了陈灵。陈灵推辞一番后收下。
一天周五晚上,陈灵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陌生号码,就犹豫着接了,是老编辑。“您怎么有我的手机号码?”陈灵有些吃惊。那头哈哈一笑:“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怎么混?”
两个人在楼里见面打个招呼、聊几句也不算什么,但专门打电话聊还是有些突兀。闲聊了几句,老编辑说:“周末有空吗?喊上你的小姐妹一块到我的别墅玩玩吧。”
陈灵忙说:“呃,不太好吧。”那边极力邀请。陈灵只得说:“好吧,我跟宿舍一妹妹去。”
“好,周六上午10点半开车去接你们,不见不散。”
第二天上午,陈灵和宿舍的李小芸坐上了老编辑的车,直奔朝阳公园那边,在一家金钱豹前停下,三个人去吃饭。陈灵跟李小芸一看这么多海鲜,兴奋地跑来跑去,端了一盘又一盘。要知道,陈灵之前吃的自助也不少,但仅限于巴西烤肉、比格披萨这个档次,这么贵的自助还是头一回。
陈灵这两个丫头差点吃撑了。老编辑带着她们到了自己的别墅。
这是一幢两层的别墅,独门独院,院子里种着菠菜和小白菜、胡萝卜,竟然还有个兔笼子!陈灵跑到兔笼子旁,拔了个胡萝卜喂给四只兔子,两白两灰。
在院子里逗留了一会儿,三人进了屋。大厅里有一套家庭影院。老编辑说,自己最喜欢看电影,比在电影院还爽,整套下来好几万。陈灵咂咂舌头,心想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老编辑摆好水果、瓜子,倒上果汁,拉上窗帘看电影,《霍乱时期的爱情》,那种低音炮的感觉真是刺激,也只有在别墅里才能这样,在居民楼里估计楼上楼下隔壁对门以及居委会大妈会找上门。当电影结束时,老编辑叹了口气,拉开了窗帘。然后开始评论这部电影,讲得头头是道,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连陈灵和李小芸都频频点头。
他们又开始参观各个房间,在二楼一间卧室,陈灵看到一个相框,三个人,其中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陈灵在楼里见过,老编辑的女儿。另外一个女人有40多岁,保养很好,很有气质,有点女强人的感觉。不用说,这是他们现在的全家福。老编辑没有避讳谈及自己的妻子:“学法语的,在外交部工作。”
“哇塞,那岂不是经常出国?”陈灵和李小芸一脸羡慕。
还有一间书房,里面摆着老编辑的著作,有诗词鉴赏,有散文杂文集,有短篇小说集,足足有七八本。墙上还挂着一些书画作品,有老编辑自己创作的,也有书画名家的。此外墙上还挂着不少相框,都是老编辑跟一些部长级人物以及名作家、名书画家的合影。
李小芸问:“老师,您的画能卖多少钱啊?”
老编辑一笑:“你猜猜。”
“五千。”
“再猜。”
“八千。”
“一万。”
“差不多。”
“哇,这么贵,改天送我一副呗。”
陈灵看着李小芸那一脸财迷样,无语了。
老编辑挺爽快:“这个简单,我画花草虫鱼较多,到时候送你一副。”
参观完,他们三人一块打牌,不输钱,弹老蹦,就是食指跟大拇指弯成个圈,蓄足力弹到脑袋上。老编辑说,小时候跟伙伴做游戏输了都用这种方式惩罚。陈灵对此也不陌生,只是事先声明,不能弹得太疼。
下午五六点时,三人出去吃饭,去了一家火锅店。吃完,老编辑把陈灵送回宿舍。
此后,老编辑跟陈灵打电话的次数多了。又到周六,老编辑打电话约陈灵去别墅玩。陈灵还想喊上李小芸,但李小芸有安排,只得自己去。在别墅里,先是看电影,是个情感片,但里面有裸露镜头。看的过程中,老编辑一点点挪向陈灵,手有意无意地碰到陈灵的胳膊和腿,陈灵想离远点,但反应太激烈也不合适,毕竟人家是地主,不能太驳面子。电影终于看完了,陈灵松了一口气。这时突然一只手搭在陈灵肩上,陈灵扭了扭,没有挣脱。
老编辑说:“跟我吧,这个别墅加上你的名字。”
陈灵没答话。老编辑继续说:“现在这块地升值很快,有人出价一千五百万,我一口回绝,谁卖谁傻。”
陈灵还是没答话。沉默一会,陈灵说:“送我回去吧。”
老编辑倒也没强留,开车把陈灵送到宿舍。
接下来,老编辑明着暗着表达了送别墅的意思,但陈灵没回话,能躲就躲。后来,老编辑就没再纠缠,毕竟都是文化人,强人所难非本意,顺其自然方为美。
  马小铮、宋浩宇及老编辑的凌乱故事,都发生在陈灵跟老刘之前。之后,有个处长也掺合进来了。
秋天的一个周末,社里要去郊区一个温泉度假山庄玩。往年这种活动都没有服务员的份儿,是其他人眼中的“下人”。这次老刘在办公会上提议也犒劳一下服务人员,让办公室主任邢伟鹏去张罗。
陈灵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跟几个姐妹分享。大家高兴坏了,由于挣钱不多,平时难得去郊区游玩,都急切地盼着周末的到来。
到了山庄已是下午四点多,大家先领了房卡放行李,稍事休息到餐厅集合。自助性质,很丰盛,陈灵跟李小芸她们坐在一块,五六个人,占了角落里半个桌子。老刘宣布开始后,大家举杯。老刘带着社领导一桌桌敬酒,二十分钟后来到陈灵这桌。老刘举起酒杯:“几个丫头这一年都很辛苦、很敬业,出版社上下都很满意,敬你们一杯。”说着,一饮而尽,陈灵抿了一口红酒,犹豫了一下,也一饮而尽,脸刹那间变得红扑扑的。老刘笑笑,带着人走了。
吃完饭,一帮人嚷着去唱KTV。这个包房是山庄最大的,一百多平米,有人着急忙慌点歌,有人情不自禁跳起了舞。老刘跟一个中年女编辑跳起来了,陈灵注意到,老刘的右手心朝外,没有接触女编辑的身体。陈灵知道,在公众场合,老刘很注意形象,避嫌而又不留痕迹。
陈灵跟几个姐妹在沙发上坐着,李小芸跃跃欲试,但也犹豫着去不去点歌,毕竟还没融入进去有点拘谨。老邢喊道:“陈灵小芸,你们也去唱啊,放开点,别拘束。”李小芸一听,兴奋地跑过去点歌。陈灵没动,端起橙汁抿起来。
这时,一个中年人走过来挨着陈灵坐下,问:“小陈,想什么呢?”陈灵正在发呆,突然被惊醒,扭过脸一看,是崔主任。陈灵是个有心的姑娘,端茶倒水整理信件包裹之时,早把社里大大小小的头头记清楚了。这个崔主任是人事处的主任,权力不小,听老刘提起过,社里有意让他往上走走,先当副总师,培养培养再当副社长。
“没事,喝了点酒,头有点晕。”陈灵答。
“请你跳个舞吧,是否赏脸?”崔主任笑着说,一脸温柔。还没等回答,他就扶起陈灵的胳膊。
跳舞时,崔主任右手环绕着陈灵的腰肢,手不断地游走。陈灵浑身不舒服,眉头一皱,但没有反抗。突然音乐节奏加快,周围跳舞的人都“嗨”起来。崔主任身子往前靠,嘴巴快要挨着陈灵的耳朵了,小声说:“跟我吧,一年10万,怎么样?”说完和煦一笑。
陈灵没答话,身子往后仰,跟崔主任保持一定的距离,简直痛苦得要死。但越是这样崔主任越是来劲,双方开始了拉锯战。音乐舒缓了,灯也亮了许多。陈灵说累了不跳了,径直朝沙发走去,崔主任紧随其后。
陈灵的眼睛一直往老刘那边瞅,但老刘视而不见。一会儿,老刘走过来了,崔主任忙起身相迎,言语恭敬:“刘社长,您请坐。”然后,在一边躬身站着。
老刘跟陈灵聊着,嘘寒问暖,家庭情况,有一搭没一搭的。
晚上陈灵跟李小芸在房间里打牌时,收到一个短信:“望好好考虑,等你消息,也请保密。”署名“山人”。陈灵一看,心中冷哼:“崔就崔吧,还山人。”
后来崔主任经常发短信打电话骚扰,甚至到最后撕破了脸:“你来北京不容易,来社里也不容易,如果不想丢工作的话,就赶紧给个痛快话。”
陈灵一冲动,把短信转给了老刘。老刘没回信。陈灵又后悔了,不应该给老刘添麻烦,这个姓崔的是个部门主任,也不是说开除就开除的,而且万一被他发觉老刘和陈灵的关系,以后就麻烦了。
  在出版社,由于身份的差异,跟陈灵见面打招呼的有一些,但能驻足聊上三五分钟的却极少,张欣然就是其中之一。
张欣然是个话唠,每次取快递都拉着陈灵说东说西,一张口就是昨晚的薏米粥很成功,今早的燕麦片太稠,晚霜没上次买的好,美瞳戴起来眼睛真累,等等。每次陈灵都应和着。张欣然并不听陈灵的应和,而是自说自话。陈灵不以为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时候有个人跟她聊天、唠叨也不错,说明人家看得起咱。
陈灵在一箩筐琐碎的唠叨中了解到,张欣然从大三开始谈了一个男朋友,是个老外。没错,是个老外。见陈灵张大了嘴巴,张欣然一脸得意,说男朋友叫阿恒,恒心的恒,加纳人。
“加纳在哪里?”陈灵问。
“非洲。”张欣然马上补充道,“但阿恒不黑。”然后打开手机让陈灵看照片。
陈灵一看,的确不黑,是棕色,看不出来年龄,说三十有人信,说四十也有人信。
“阿恒78年的,北大物理系博士,现在北京一家国际学校教英语。我父母已经基本松口了,过段时间就来我家。”张欣然兴奋地说。
张欣然说什么,陈灵没听进去,她还是不能理解张欣然怎么找个老外,而且还是个非洲人。陈灵看过一个新闻,说一个中国女大学生跟一个非洲留学生恋爱了,毕业后嫁到非洲。那个部落里有个规矩:嫁过去的女人都要先跟酋长过夜,然后还要跟丈夫的几个兄弟轮流睡觉。这个中国女孩的噩梦就开始了,最后辗转返回祖国,已经没了人样,而且带回来两个同母异父的黑皮肤的孩子。女孩的母亲在机场见到自己的女儿时,当场突发心脏病。
陈灵没敢想下去,张欣然到非洲去不会也是这个下场吧。一边想着,一边暗骂自己:“不瞎不瘸的,心眼怎么这么坏呢。”
过了三个月,张欣然又找陈灵唠叨。这次她第一句话就是跟阿恒分了。原来,这个阿恒经常带多国女人到他的公寓来,纵然计划得天衣无缝,还是被张欣然撞见了。那场面她永远忘不了。
接下来两三周,张欣然有些憔悴,陈灵见了少不了安慰几句。
不到两个月,陈灵发现张欣然如枯木逢春,精神头上来了。一问才知道,又找了个男朋友,是家央企的财会人员。
在张欣然的叙述中,这个人年龄大了点,30出头,前几年在下面的分公司锻炼,现在调到总部了,是个小头目,年薪十六七万。
张欣然把手机打开,里面有两个人的亲密合影,还是在中国照相馆拍的呢。陈灵一看,貌似很朴实,但眼睛有点邪恶。
没多久,张欣然跟这个男的同居了。男的经常出差,这也成了张欣然聊天的主题或开场白:他又去香港了,带了迪奥香水;他又去广州了,预报说天气不好;他去上海了,才住四星级,真不知道下边的人怎么接待的……
陈灵有这个耐心听她诉说。张欣然反复说快结婚了,就差双方家长坐在一起定婚期了,到时候请你喝喜酒啊。
可是有一天,张欣然下班后来找陈灵,说晚上有空吗,一块吃饭吧。陈灵打量着张欣然,脸色很差,眼睛红肿,估计是感情出了问题。
一边吃一边哭,张欣然胸部剧烈起伏着,把男朋友的斑斑劣迹一股脑抖出来了。前天这个央企男出差回来,正在上网,突然公司头头来电话,赶紧到另一个屋去接。张欣然闲来无事顺便上会儿网,发现QQ闪动。张欣然点开一看,对话框里是:“宝贝,回到北京了吗?什么时候再来上海哦?”张欣然脑袋一下子大了,强忍着点开聊天记录,喘着粗气看完了男朋友出差前后的聊天内容。简单的说,就是约搞。
张欣然发现,男朋友的QQ不是常用的那个号,里面有个叫“旅途”的分组,组里有三四十号人,张欣然的头有点发懵,但还是点了聊天记录,内容五花八门:有学生妹、女白领,提前联系好的,甚至还讨价还价;有ONS的,留了电话和酒店名;有的是微信上认识的,有的是陌陌上偶遇的;有的出差归来就不再联系,有的每次去那个城市都见面……
张欣然崩溃了,怪不得男朋友每次出差前都要赖在电脑前,嘴上说跟当地朋友了解行程,原来是干这些勾当!张欣然简直佩服起自己的男朋友来:出差时也不让自己下面闲着。
陈灵这次震惊了,心想你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男人如此极品呢?她本想数落一下张欣然,但一想她刚从那男的家搬出来,还借住在同学家,就忍了忍没说,而是安慰了一番。
陈灵很好奇,张欣然看起来也挺正常的,怎么尽找些好色、奇葩到极致的男友呢?又一想,自己初恋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儿去。
  李小芸,陈灵同屋,18岁,跟陈灵的经历差不多,在四川老家读了个高中,然后就来北京了。四川女孩泼辣、大胆,哪儿都敢闯,来北京跟玩儿似的。与李小芸一块出来的姐妹,工作各异,陈灵见过几个,有的在商场推销化妆品,有的在动物园批发衣服,还有的在酒吧透支青春。
李小芸比陈灵小三四岁,很黏陈灵。陈灵也很照顾她,之前到老编辑家就带她去了。回来之后,李小芸一个劲地问内情,陈灵没多说,只说“老牛想吃嫩草呗”。李小芸哈哈大笑:“哈哈,那老头还能硬起来?”
陈灵笑骂了一句。李小芸就是这样,说话比较随便,没什么心机,辣妹子性格。最近,陈灵感觉李小芸有情况:短信多了,电话多了,微信多了,而且经常下班后很晚才回宿舍。
有次李小芸快夜里十二点才回来,陈灵拉住李小芸,故作严肃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还记得那个理发师吗,就是给咱俩剪头发那个。”李小芸遮遮掩掩。
“记得记得,13号那个阿祥,话特多。”陈灵立刻接话茬,突然捂住了嘴,“不会你俩好上了吧?”
李小芸没反驳。
陈灵怎能不记得那个话唠呢。三个月前,陈灵和李小芸相约去剪发,以前都是在普通的小店,这次她俩决定也高档大气一回,到了一个叫“木北”的连锁店。一进去,就有人热情招呼、询问。她俩被引着上楼洗头。陈灵那叫一个感叹,连洗头都这么精细认真,果真是享受。
洗完擦干出来,洗头小妹问:“两位小姐以前来过吗?有固定的理发师吗?”
陈灵摇摇头,说:“你推荐个吧。”
小妹一指:“13号,阿祥,人好活精。”说着就带着她俩到了一个鸡冠头造型的小白脸面前。
阿祥人白净,嘴巴也甜。在给陈灵剪发的半个小时里,嘴一直没停,先是说发质不好,需要做营养;再说脸色很差,需要特别护肤;最后说办卡吧,一千块钱,以后剪发染发打五五折。
陈灵一直没反应,只是应和着。到了最后,阿祥简直要哀求她了。陈灵忍忍心,没答应,阿祥有些恼怒,给她吹头发时草草了事。
陈灵没答应,但旁边的李小芸却被忽悠住了,两人聊得来,笑得前俯后仰的。李小芸不但烫了发,还免费做了一次面部护理,最后花一千块钱办了一张卡,号称洗剪染烫最低折扣。
后来的事,陈灵就不知道了,没想到李小芸竟然跟那个油嘴滑舌的阿祥在一块了。阿祥有个电动摩托,经常驮着李小芸去兜风。阿祥嘴甜,懂女孩心,总能把李小芸逗得哈哈笑。
“不想那么多,在一块高兴就好。”李小芸一脸无所谓。
有次,李小芸约陈灵一块去阿祥的住处坐坐。当李小芸把她领到一幢居民楼,往地下室走时,陈灵吃惊道:“啊,住地下室?”
李小芸解释说:“他挣钱挺多,为了省钱买房将就着,再说他这个地下室也不小,二十多平呢。”
进到地下室后,阿祥正在屋里打游戏,看见她俩进来,招呼道:“稍等,这一局就要完了。”
打完游戏,阿祥说:“再叫个哥们来,一块玩。”
不一会,一个女人气十足的男人进来了,叫阿文,也是个理发师,不在木北,在一个叫“文峰”的理发店。他们以前在小店混的时候是伙伴。
四个人就在屋里打麻将。李小芸是四川人,不在话下,赢得最多。陈灵是陕西人,玩起来也很顺手。玩了大半下午,几个人提议去吃饭。阿祥说,去K歌吧,里面还有自助可以吃,省钱。几个人打车到一家KTV。
阿祥唱起歌来不一般,尤其是张学友的歌,连陈灵这个有些讨厌他的人都很认可。那个朋友唱得也好,只是总唱女声,有点怪怪的。
李小芸中途上洗手间,陈灵发现,阿祥往她身边挪了挪,有意无意地搂着她的腰,陈灵没说话,移开一点。陈灵还发现,阿祥和阿文关系不一般。
“莫非是双性恋?”一个想法在陈灵脑海闪现。
  这些天,陈灵总听老刘唠叨,部长要来出版社视察,在主管领导老范、办公厅秦主任那边做了不少工作,而且还借着图书获奖的契机。
陈灵明白,这次不同一般,她在出版社当服务员三年了,也只有主管副部长老范来过一次,这次是正部长,破天荒,自然不能有任何差池。
部长来的前一周,出版社就开会研究接待汇报事宜,大到视察流程,小到会议室的杯子样式,都一一讨论敲定,陈灵作为服务班班长,要全程参与。
一个晴朗的周二下午,两点钟,有资格参会的人在楼前集合恭迎。办公室早就安排好了,社里处级干部及受表彰的编辑可以参加。
下午2点10分,一辆考斯特停在楼前。老刘带着几位社领导忙上前迎接,恭敬程度自不待言。部长很随和,大合影之后到各楼层与大家握手问候。大领导以前是一个总局的老大,不到60岁,再干一届没问题。
大领导听完老刘汇报后开始讲话,真不愧姓马,讲起话来信马由缰、天马行空,从反华势力到无良媒体,从次贷危机到苏联解体,听得大家昏昏欲睡。当然,马部长还不忘表扬几个月前自己的那本书,当然不是表扬书,而是表扬出版社的敏感;也不是表扬出版社的敏感,而是表扬出版社的读者意识。
“什么叫读者意识?就是策划出版时要心里装着读者,要为读者服务,把读者当上帝,让读者愿意去读去传播。”马部长接着谈到了自己那本书:“这是你们守正社长搞的,我不知情,据刘守正同志说,反响很好,卖得很好。”
这时老刘接话茬:“加印了两次呢。”马部长接着说:“我那些文章、讲话不算好,我这人文学功底不行,也多亏了你们这些秀才的润色修饰。我还记得那个责任编辑叫陶虹,哪一位?在不在?”
一名40多岁的女编辑站起来,双手交叉在前,微躬着腰。陈灵认识,这女人是编辑一室的主任,漂亮,强悍,离异,连老刘都敢顶撞。她曾经做过一本电子商务方面的书,很经典,市场认可度极高,不少高校都作为教材,为社里挣了不少钱。社里还传她跟老刘有一腿呢。想到这儿,陈灵身上弥漫起一股醋味。不过又一想,她跟老刘还挺配。
部长说:“谢谢你的辛勤付出。”接着说,“文章千古事,我们做图书要有历史意识和精品意识。要动真情,带着感情去做策划、搞选题!”
部长谈了一个多小时,意犹未尽,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让陪同的主管副部长老范说几句。
最后,老刘简短地归纳了老马和老范的讲话。还真别说,在门口随时待命的陈灵觉得,老刘的总结能力相当了得,老马拉拉杂杂说了那么多,老刘竟然能归纳出一二三四五来,而且很到位。老刘最后表了态:“要俯下身子,倾听读者心声,精细认真,打造精品。”
老马说:“本来还打算在咱们职工餐厅吃个便饭,但当差不自由,海里有领导晚上约见,对不住大伙了。”说完拱拱手,站起身离开会议室。
后来有次陈灵问老刘“海里是哪里”,笑得老刘直不起腰。
老刘和一帮人送到大门口,不断挥着手,看着考斯特消失在车流里。
  周六下午,陈灵和老刘在小窝里相聚。缠绵一阵子后,老刘仰卧着,气喘吁吁,陈灵侧过身,望着老刘的脸,手抚摸着老刘的还算结实的肚子。
“下周要去一个司局长培训班。”老刘开口了。
“在哪儿?”陈灵问。
“还在北京,四天半时间,我住宿。”老刘扭过脸,说:“到时候你下班过去吧,在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
“好。”陈灵答应道。
周日,陈灵在网上订了一家酒店,离培训的地方有四五百米,不远也不近。
周一下班,陈灵坐公交赶往酒店。在酒店的浴池里把自己好好洗了一番,只等老刘的到来。期间,陈灵发了条短信告诉酒店名和房间号。
老刘按门铃时已经10点多了,满身酒气,跟那帮司局长聚餐了。培训须知上虽然强调培训期间禁止饮酒,但这帮人不在内部餐厅吃,而是出来喝。
陈灵身着睡衣,披散着头发,别有一番诱惑,老刘见了就要啃。陈灵笑骂道:“色鬼,先去刷牙洗澡。”
老刘说,我醉了,你陪我。陈灵摇头,但拗不过老刘,只得搀着老刘去洗手间。
老刘眯着眼站在淋浴喷头下,陈灵拧了开关,一阵水下来,老刘惊叫着跳起来,凉水!
陈灵咯咯笑起来。老刘被这个恶作剧一弄,酒醒了一大半。洗完后,老刘朝努努嘴,又看了看双人浴池,陈灵会意,但没动。老刘一把把她拉过去,两个人就在浴池里戏水了。
在水里并不舒服,缺乏真实感。他们嘿咻了几分钟就出来了,转战大床。酒店就是比出租屋舒服。自从有了出租屋后,他们两人很少到酒店了。激情之后,已是12点多,双双沉沉睡去。
闹铃于6点准时响了,陈灵要走,因为离出版社还有一个小时路程。老刘嘟囔着说,你在楼下吃个早餐吧。陈灵说,不了,我到社里餐厅吃。
陈灵洗漱打理之后,扑到正在半睡半醒的老刘身上,用脸蛋蹭了蹭老刘的脸,亲了一口,便走了。老刘7点才起,8点上课。
之后的三天,陈灵每晚都过来。老刘聊天时说,这帮司局长在一块感叹,局长难当,是官场中的高危岗位。处长出了事,人家不当回事,也很难引起关注。部长出了事,大家不敢当回事,媒体、网络也炒不起来。只有司局长,官职不大不小,记者可以随便揭露你,网友可以肆无忌惮骂你,上面可以随时查你,最后倒霉的还是你。
陈灵一听,有道理,甚至开始同情起这帮人了。
老刘讲了个八卦。下午培训结束,邻座的是****的一个司长,五十出头,头发都掉光了,上完课一出大门,就进了一辆宝马车,车里有个年轻的女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央视哪个频道见过。
“肯定不是他老婆。”老刘说。
“那就是情人呗。”陈灵来了一句,然后撅着嘴,“怎么,你嫌我土啦?”
“怎么会,你的品质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老刘看陈灵不高兴,忙打圆场。
  白天上班时,李小芸就问:“灵姐,这几晚上你到哪儿去啦?不会跟哪个男人同居了吧?”
陈灵笑骂着:“你才跟你那阿祥同居着,我到表姐那里了,姐夫出差一段时间,她害怕,死缠烂打让我陪几晚上。”
过了一会,陈灵突然问:“小芸,你跟那个阿祥那个了吗?”
李小芸捶了她一拳,“你才那个呢!我跟他最多抱抱亲亲。”
“真的?我看不像啊。”陈灵问。
“什么不像啊?”李小芸有点慌,脸涨得通红。
陈灵见状,笑着说“逗你玩呢,还当真啦。”
一天晚上,李小芸一个人坐着,情绪不高。陈灵问怎么了,李小芸说没事。
陈灵知道一定有事,小芸这丫头什么都写在脸上,喜怒哀乐一望而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陈灵问。
“灵姐,”说着李小芸就抱着陈灵哭开了。
陈灵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是不是跟那个阿祥分手了。
“没有分手。”
“那哭什么?”
“我怀孕了,呜呜……”李小芸说完又哭了起来。
陈灵一时呆住了,李小芸才18岁,这也太离谱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陈灵冒出一句。
“这个月大姨妈晚了十几天都没来,我着急,就让阿祥买了怀孕试纸,一测是阳性,怀孕了。”
“这试纸准吗?不会搞错吧?”
“谁知道呢。”李小芸说。
陈灵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这样盯着李小芸。李小芸最近的确胖了不少,精神也没有以前好了。以前蹦蹦跳跳,现在身体的确有点笨拙。
“跟谁的?”陈灵问。
“还能谁的,跟阿祥的。”
“你也太那个了,你才多大啊,你了解他吗?他能给你稳定生活吗?”陈灵怒斥,旋即怨恨起自己来了,跟小芸天天待在一起,竟然没察觉到什么端倪,太不关心这个小妹妹了。然后关切地问:“他什么态度。”
“他说打掉。”李小芸说。
“这个狗东西。”陈灵骂道。
“上次停经什么时候。”陈灵问。
“一个半月吧。”李小芸想了好一阵子。
陈灵上网查流产的事,说是流产最佳时间是30到50天,至于是怀上后三五十天,还是最后一次月经后三五十天,贴吧上谁也说不清。
陈灵在百度上搜着,突然跳出一个广告弹窗,是一个妇科医院的对话框,一上来就是:“本院提供高质量无痛低价人流服务,全北京市最实惠。”
陈灵一想,不正好可以问他们吗?就把李小芸的情况说了。那边说,是从最后一次月经算起,现在做手术最合适。陈灵一喜,下了线。对话框不断闪动:请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我们给您最低预约价……
“这周去流产吧,下周我给你请假。”陈灵算了算停经天数,差不多40多天了。
“疼不疼啊,我不想去。”李小芸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陈灵。
“现在这个时间最好,再晚就说不准了。你难道想把孩子生下来?”陈灵严厉起来。
“好吧,你要陪我去。”李小芸嗫嚅道,马上打电话跟阿祥,让他周末一块去医院,那边含混地答应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六,李小芸和陈灵在宿舍门口等阿祥过来。约好7点见,都7点10分了还没个人影。李小芸打电话,竟然关机。酒店离阿祥的地下室不远,四站地。陈灵就拉着李小芸怒气冲冲找阿祥。
陈灵使劲敲打着地下室的门。过了好一阵子,门开了,阿祥和那个阿文在一起,睡眼朦胧、首如飞蓬。
“你女朋友怀孕了,你还这样,是不是男人啊?”陈灵发火了。
阿祥没反驳,拖着长腔“知道了”。
等阿祥洗漱过,三个人一起去友谊医院。
在一层问了导医,流产到哪里。导医说挂妇产科。
挂上妇产科的号后,三个人来到五层,有一大堆大肚子的女人等着。妇科和产科分别叫号,流产属于产科。
等到快10点了,护士喊李小芸的名字。
陈灵和李小芸过去了,阿祥被拦下,导医指了指门口“男士免进”的牌子。
一个中年女大夫接过病历本和号纸,问:“怎么了?”
“我怀孕了。”李小芸回答。
“第一次怀孕吗?”大夫盯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问。
女大夫开了个单子,让先去B超查胎和妇检,那结果之后再过来。
结果出来了,果然是怀孕了。女大夫看了眼结果,递过来一张单子:“你选择哪一种?”
陈灵接过来一看,懵了,跟菜谱一样:
普通人流880元。
超导可视无痛人流1180元。
微管微创无痛人流1480元。
双腔减压无痛人流2180元。
内窥镜下无痛取胚术3080元。
陈灵有点眼花缭乱,问:“大夫,哪个最安全,对身体损害最小?”
“流产都会有损害,最后那个损害小些,但也不好说。”大夫说。
陈灵咬咬牙,说:“大夫,就最贵那个吧。”
“下午给你安排手术,先把费交了,等着吧。”女大夫不冷不热地说。
“大夫,疼不疼啊?”李小芸问。
“现在知道疼啦,年纪轻轻,乱来!你才多大啊!”女大夫情绪有点激动。
陈灵在一旁看得出,其实这个女大夫人很好,四十七八岁,估计家里也有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儿。
陈灵边感谢大夫边拉着李小芸出去了。
陈灵把缴费单给门口等的阿祥,说:“把钱交了。”
“我没带钱。”阿祥一脸漠然。
“王八蛋,你……”正要发火,陈灵发现周围的眼睛看过来。压了压火,陈灵拉着李小芸来到缴费窗口,掏出自己的工资卡,一个月的工资没了。
“灵姐我下个月发工资还你。”李小芸说。
“先别说这些。”陈灵安慰道。
中午在外边吃了个饭,继续来五层等候,陈灵一直搂着李小芸的肩膀。
三点多,轮到李小芸了。陈灵在手术室外等着。半小时不到,李小芸就被推出来了,一脸惨白,额头都是汗。见到陈灵,她也没哭,甚至挤出一点笑来。
“疼吗?”陈灵问。
“不疼。”
陈灵忙转过头问护士:“得住几天院。”
“住什么院!休息一下,马上就可以出院。”护士扬长而去。
陈灵看李小芸虚弱的样子,当然没听护士的话,而是揽着她在走廊里的长椅上休息了一个小时。等确定差不多了,出门打车回去。
陈灵上网查了人流后注意事项,一一记下来,去超市买了一些补品,如乌鸡、红枣、枸杞,炖汤用。她还自作主张为李小芸请了两周的假,毕竟她是服务班班长,也有这个权力。
  周六,李小芸约好跟几个老乡玩,地点定在通州,太远了,就央求陈灵跟她一块去。陈灵正好没安排,就答应了。查了地图,坐车得一个半小时。
一大早,她俩先坐公交车,再坐地铁——转三趟,2号线、1号线、八通线。周末地铁挤得要死,关门时还有人飞蛾扑火般地往车厢里冲。
在建国门站换乘1号线,离车门还有5米时“滴滴”响了,陈灵拉着李小芸止住脚步等下一辆车。这时从身后窜出一人来,奋不顾身冲向车门。可惜,赶到时车门只剩半尺宽的缝,他立刻把脑袋伸过去,然后用身体往外撑车门。车门还是很智能的,遇到阻碍又重新打开,这中年哥们顺利上车。看得周围乘客目瞪口呆。
“这人不要命了,赶着去投胎吗?”李小芸说。
“人到中年,还这么不淡定,这辈子肯定没什么出息。”陈灵接了一句,够损。
上了1号线,人挤人,车厢就是个沙丁鱼罐头,没有一点缝隙。陈灵和李小芸脸对脸,就差搂一块了。这时,一个胳膊上纹身的高壮男人挤过来,在陈灵身后站定。陈灵有点怕,往前挪挪。那纹身男也跟着往前挪,下身挨着陈灵的屁股。
陈灵吓坏了,不断往前挪,但那纹身男始终若即若离。而且,陈灵明显感觉到,有把“帐篷”在不断撑开。
到了国贸,下车的人多,陈灵赶紧挤到另一个车厢,总算逃出了魔爪,不断拍着胸口,满头大汗,脸羞怒得通红。
到了四惠,换乘八通线时,排很长的队,陈灵提议多等一会,始发站总会有座。
这班车走了,陈灵和李小芸排到队伍最前面,座位是有保证了。两个女孩商量待车门开时抢占哪一面的座位,做了详细的预案。
车来了,乘客像潮水一样涌进车厢,陈灵李小芸成功抢到两个挨着的座位。左边两个座位被一对情侣占领。右边一个座位,一男一女几乎同时行动,男的反应快,先坐上了。等女孩也往下坐时,发现是两条腿,慌忙起身。男的此时也不好意思了,最终把座位让给了女的。
因为有座位,陈灵轻松多了,一边跟李小芸聊天,一边观察地铁里的人。大家都听音乐、看视频、玩游戏、读电子书,车厢虽然很拥挤,但很安静。
突然,一个女声如炸雷般响起:“挤什么挤,真没素质!”接着一个男声响起:“你挤什么挤,是不是缺男人啊!”两人就这样对骂起来,不甘示弱,突然“啪啪”两声,骂声戛然而止。陈灵循声望去,男子捂着脸,女子挥舞着巴掌。
陈灵和李小芸相互做了个鬼脸,竖起了大拇指。陈灵随即叹了口气,自己肯定没这样的胆量,再被纹身男骚扰时也只是逃避。
过了一会儿,离陈灵三四米远的一男子打电话联系业务,推销了一阵子后,说:“免贵姓潘”
“潘,姓潘”他大声解释。
“潘,潘长江的潘,那个笑星”。
“潘仁美的潘”。
“潘金莲的潘”。他怒了,直接挂了电话。
车厢里的乘客突然都看向他,李小芸甚至笑了出来。陈灵赶紧打了她一下,小声说:“少惹事,找死啊!”
过了两站,左边一直腻歪的情侣发生了争执。原来,女的衬衫上面两个扣子没扣,走了点光。男的发现后,伸手要给女的扣上。女的不从:“热,太热了。”男的坚持扣,女的坚决不从,遂争吵起来。最后,女的一怒之下把第三颗扣子也解开了,胸罩都露了出来。男的一脸铁青,周围一片寂静。
快到站了,车厢人也少了,基本上都有座。一个姑娘站在车门处,捧着一本书看,《红顶商人》。陈灵也爱读书,不免多看了她几眼。突然发现这姐们的长裙里外穿反了,外边还有碎线。陈灵跟李小芸窃窃私语一阵,确定是真穿反了,就起身走到这姐们身旁,小声说:“不好意思,你的裙子是不是穿反了?”那姐们把目光从书页中拽出,缓缓低头看了看裙子,继续看书,始终没说一句话。
下了车,李小芸气呼呼地说:“好心当作驴肝肺,太不懂礼貌了!”
陈灵倒是很淡定,说:“跟她说一声,让她知道就行了,毕竟她也没法马上换衣服。她做得对,改变不了现状的情况下故作镇定也是应该的。”
  一个周末,陈灵跟李小芸逛街把钱包丢了,不是被偷。这一点她敢肯定,在等公交车时丢的,而当时周围没什么人。钱包里有一张身份证、两张银行卡、几百块钱。
陈灵把银行卡挂失之后,就轻松了许多,同时有一种期待——捡到钱包的人能还回来。钱包里有一张名片,老刘给印的,职务是图书编辑。等了三天,没有任何消息,她放弃了这一念头。
第四天下班后,陈灵准备去收拾老刘的办公室,一个电话打到服务间,问是陈灵吗,有个快递,并问开车怎么走。陈灵当时就问什么快递,最近没在网上买东西啊。那边说他也不清楚,只负责配送。陈灵说好吧,把地址说了下。那边说马上过去。一个小时后,电话过来了,说找不到地方。陈灵不耐烦地说,那就明天吧。
挂完电话,陈灵一琢磨,惊叫一声,莫非那所谓的快递就是自己的钱包!因为这段时间陈灵的确没网购什么东西,而送快递的也太不专业了。意识到这一点,陈灵赶忙抄起电话回拨过去,奶奶的,这才发现没有来电显示。陈灵后悔不迭,怪自己没有把单位地址说清楚,怪自己态度不是很礼貌。这几天,捡到钱包的人估计也在做心理斗争,一直犹豫是不是把钱包还回来,最后觉得身份证之类留着也没用,不如还给失主,稍稍有些心安。
果然,接下来几天那“送快递的”再没有打电话,钱包彻底找不回来了。陈灵不怪他,他做的已在平均线以上了。并且,陈灵相信他不会乱用她的身份证干坏事。
“这个捡钱包者,应该就处于善与恶的中间地带吧。”陈灵给老刘讲完这件事,叹了一句。后者盯着她看了半天,蹦出一句话:“你,了不起。”
有天晚上,陈灵接到妈妈的电话,说何战胜的爸爸和哥哥这几天一下全死了。他父亲是患病而死,哥哥在镇上出了车祸,一前一后,差两天。陈灵听了不胜唏嘘,因为十多年前,何战胜的妹妹也死了,吃了拌了老鼠药的花生米,而他自己当时也差点死掉。
陈灵清晰记得那天的事。
陈灵和何战胜是三年级,他妹妹一年级,两家是邻居,三个小孩放学后一块回家。陈灵到家后把作业本从书包里拿出来,摊到桌子上,然后洗了个苹果啃起来。吃完苹果正准备写作业,她听见何战胜家院子里传来呼天抢地的声音。
陈灵跑出去一看,几个人正往机动三轮车上抬口吐白沫的小女孩,何战胜像丢了魂似的傻站在墙根处。听旁边的人故意压低嗓音说,何战胜和妹妹回到家,看到堂屋桌上有一盘煮花生,俩人二话没说抢着吃。妹妹霸道,不让哥哥吃,当哥的肯定要让着妹妹,那盘花生这就样被妹妹一个人独吞了。没两分钟,妹妹就倒地口吐白沫。原来,那盘花生拌了老鼠药,是用来毒老鼠的。
这种老鼠药,无色无味,毒性极大,人畜吃了准进阎王殿,除非买到假药。在十里八乡,偶尔听到哪家喝老鼠药自杀,躺在床上等死,最后发现买了假药,一点毒性都没有。很可惜,这样的闹剧没有发生在何战胜妹妹身上。
那小女孩在被送往镇卫生院的路上就断气了,但还是送到卫生院抢救,自然救不活。这家人不干了,到卫生院闹,挡着大门,说是用药失误,云云。最后,卫生院为了息事宁人,赔了两千块钱。没多久,何战胜家就买了一辆崭新的拖拉机。村里人都说这是一个闺女换来一辆拖拉机。
第二天,陈灵把这个故事讲给老刘听。
“老鼠药怎么能拌在花生米上呢,而且怎么也得放在小孩看不到的地方吧?这家长真够可以的!”老刘叹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鼠药一般不直接喂老鼠,而是拌在一些食物上,比如苹果、馒头、花生这上面,这样才能吸引老鼠。不过,何战胜的妈妈太粗心了,拌好后没有及时收起来就去做饭了,事后挨了不少打,鬼哭狼嚎,听了都瘆人。”
  陈灵跟老刘在一块,除了工作什么都聊,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信马由缰、海阔天空。老刘最喜欢陈灵讲这些农村故事,农民的勤劳、精明与不可理喻,让他这个厂矿子弟很入迷,尤其是那个关于美元的故事。
陈灵村上有一对亲兄弟叫郭同庆和郭同福。兄弟俩命苦。不到两岁,爹就病死了,剩下孤儿寡母过日子。哥俩三十出头才陆续娶上媳妇儿。
同庆、同福都是村里的厚道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能耐——没念过书,不识几个字,没啥手艺,也不会做买卖。吃尽了没文化的苦头,同庆、同福决心砸锅卖铁也要供孩子念书,让他们不再受窝囊气。但最可气的是,同庆的独苗虎子和同福的独苗强子让干啥都行,打死也不愿上学,一上课就打瞌睡,一下课就精神倍棒,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有一年春节,镇上招工。刚过“破五”,同福就带着儿子和侄子南下广州打工去了。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一天同庆正在庄稼地里干活,开小卖铺的老袁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赶来:“快、快,广州来电话,说虎子出事啦!”同庆把镰刀一扔,跟着车往回跑。
经过几天折腾,没出过远门的同庆总算在广州见到了虎子。走时还红光满面、力大如牛的虎子已经面无血色。同庆抱着儿子痛哭。工是打不成了,工钱一结,同庆就带着儿子坐上回家的火车。
到县医院一检查,说是胃里有个肿瘤,人家不敢收留。又到省城,人家一检查,二话没说,让办住院手续,交一万块押金。别说一万,就是五千也拿不出来啊!没啥亲戚朋友,同庆只能给兄弟同福打电话。同福跟强子爷俩儿干了大半年,挣个万儿八千块钱应该没问题。
同福在那边说,哥,现在抽不开身,老板不结账,只能等春节回去。
同庆只能转而求医院院长,磨破了嘴皮子,甚至都跪下了,但医院态度很明确:这不是一般的病,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责任,押金一分都不能少。同庆只好带着虎子回家,盼着弟弟同福早点回来。
腊月二十三,祭灶,在广州打工的同福和强子哭着回到家,说是被骗了。从爷俩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人们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广州火车站,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拿美元换人民币。那老太太说自己儿子在美国,春节寄了五万美元回来,但不知道到哪儿能换成人民币。
很多人围了上来,一个年轻人说:“老太太,银行一美元换咱们四块钱,我身上正好带着现钱,跟您换一些吧,省得跑老远去银行。”说着掏出八千块换了两千美元。
又有几个人拥上去抢着换美元。同福和强子先是在一旁看热闹,听到身边有人小声嘀咕:“这老太婆赔大了,一美元能换八块钱呢!”同福一听,心痒痒的,忙问:“美元到哪儿换咱们的钱呀?”“中国银行呗,县城都有!”
同福注意到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也去换美元,似乎还听到有人喊他老师。同福没念过书,对文化人,尤其是教书先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仰慕和信任。
“大娘,给我也换两万块钱吧。”同福这快五十岁的汉子第一次这么慷慨,把和儿子一年来没日没夜打工挣的钱递给了那老太太——当然,还剩两千。旁边几个人不干了,也抢着要换。
这时老太太发话了:“就剩这五千美元了,先来后到,这位兄弟先说的,我只能换给他了,做人得讲诚信。”没换到钱的几个人悻悻地散去。
同福千恩万谢,把美元塞到内裤上特别缝制的口袋里,喜滋滋上了火车。一到县城,就四处打听中国银行在哪儿。
同福是被儿子搀着走出大门的。工作人员告诉他,那不是美元,而是越南盾,不值钱,一块人民币能换好几千。同福一听当场就晕倒在大厅里。
同福回到家,被子蒙头哭了好几天。同庆过来劝兄弟不要难过,钱没了可以再挣。同福拉着同庆的手说:“哥哎,我对不起侄儿啊,要是我不贪心不被骗就能救他的命了呀!就剩这两千块钱了,先收下,过了年我再挣,跟咱娃治病。”
没过“破五”,同福和强子就又下广州了。临行前,同福说:“哥,你放心,今年一定拿来钱给咱虎子治病。”
讲到这里时,老刘打断:“停停停,换美元那段怎么这么多细节?”
“村里人都这么说,有鼻子有眼,据说同福叔见人就哭、见人就讲。”陈灵接着叹道,半年之后,虎子死了,据说死前疼得在床上打滚。三年之后,同福盖起了气派的两层楼,据说花了六万;五年之后,强子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据说光彩礼都五万;七年之后,同福开始在村里招人进厂,据说已经是个不小的工头。
“现在是第十年了,上次春节回家听村里人说存款上百万了。”陈灵说。
讲到这里,老刘又喊停:“肯定是同福骗同庆的。”
“村里人也这么说,关键是人都死了,说啥也没用了。”陈灵叹道。
“我觉得你可以把村里的故事写下来,到时候我给你出本书,也让你过把作家瘾。”老刘半开玩笑地说,他的确被故事打动了。
  元旦前,老刘在月度办公会上提议,给长期合同工和劳务派遣工涨工资,当然主要是长期合同工。老刘说,国家提倡同工同酬,长期合同工也基本在关键岗位,不少是一线编辑,收入差距不能太大,要让每个人都共享出彩的机会。这事就这么定了,由财务处操作。
陈灵这次年终奖顺理成章拿了五千,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在出租屋里,陈灵热切地迎合着老刘。忙活了一阵子后,陈灵问:“有没有希望弄成长期合同工,跟社里签的那种?”老刘点了支烟,猛吸了几口,说:“我跟人事处长透透风,问题不大。另外,你也考虑一下参加成人高考,弄个本科学历,到时候我再想办法给你弄个编制。”
陈灵一阵惊喜。她来北京三年多了,不就想着能站稳脚跟吗?从劳务派遣工到长期合同工,是个不小的跨越。转成长期合同工,就是出版社发工资、福利,再拿个本科文凭,转成正式编制,岂不是一步登天?
没过十分钟,陈灵又和老刘缠绵起来,两人突然聊起了去年元旦醉酒的事。
“都一年了,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老刘抚摸着陈灵光滑洁白的脊背和富有弹性的臀部。
“一年了,没有逃出你的魔掌,满意了吧?”陈灵突然抓住老刘下面,猛的一拽,接着传来老刘痛苦的哎呦声。
转眼到元月中旬了,陈灵打算提前回家过年,就征询老刘意见。老刘一听,说好啊,多给家里带些东西,老人孩子都照顾到。陈灵马上一副可怜相:“刘社长,行行好吧。”老刘刮着陈灵的鼻子说:“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啦。”
临行前两天,下班后,老刘在办公室呆着,翻一本畅销书。这本书的作者是个大忽悠,内容一般,出版社也一般,但卖得就是火。
一会儿,陈灵敲门进来,老刘把几个盒子、礼包倒腾出来。有宁夏枸杞、美国开心果、微山湖咸鸭蛋、和田大枣、龙井铁观音等,都是高档礼盒。这些都是合作商或下属送的,堂堂局长可不是好打发的,一般的东西入不了眼。
“刘社长,这么高档的东西,带回家也是浪费啊。我爹虽然也喝茶,但都是那种碎茶叶末子,用大茶缸喝。你这茶叶忒浪费了。不过其他的还是蛮实用滴。”陈灵故作一本正经地说。
老刘拍了拍陈灵的屁股,说:“就你事儿多!”
老刘又递给陈灵一个精致的盒子,说:“这是别人送的小数码相机,索尼最新款式,像素还可以,镜头可以伸缩,你拿去吧,回家多给家人拍些照片,以后兴许还用得着。”
人多眼杂,陈灵没敢在老刘办公室停留,掂了东西就出来了。万一被碰见,就不好了。
陈灵是周二早上七点的火车,五点钟,老刘就开车去接她。陈灵蓝色牛仔裤、棕色长筒靴、粉色羽绒服,背个运动背包,右手一个黄色拉杆箱。老刘心中一颤,女儿放假回家就是这个样子。
车不是很堵,老刘一脸轻松。到西站时,老刘提着背包送陈灵。老刘买了一张站台票,陈灵说不用,快回去上班吧。老刘不答应,硬是陪着进了候车室,一块检票上车。
老刘把行李放到架子上,抱了抱陈灵就往外挤,车上不少扛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终于挤出来了,老刘在车窗外向陈灵招手。陈灵在里面也拼命招手,还故意夸张地张着嘴说着什么。从口型看,老刘猜是“我会想你的”。
  陈灵的座位靠窗,旁边两个是大学生情侣,到河南郑州下;对面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孩子,到安阳下。
火车启动时,陈灵盯着窗外不断往后闪的房屋、枯树、麦田,一会儿掏出一本《读者》看起来。没看两篇文章,那对情侣提议打牌,几个人这才开始聊了起来。各地打牌规则不一样,最后定了斗地主,统一了出牌规则。情侣两人,加上陈灵,还差一个,对面的大嫂跃跃欲试,大哥倒是没啥兴趣。
四个人边打牌边聊天。陈灵渐渐知道,那对情侣是北京工业大学的学生,大三了,正在犹豫考不考研。
“在北京,我们这学校根本排不上号,找工作人家都不理,北清人师还差不多。”
陈灵一头雾水:“什么是北清人师?”
女孩笑着说:“北大、清华、人大、北师大。对了你是哪个学校?”
“我在北京打工,没上过大学。”陈灵有些不好意思。
女孩马上说:“现在上大学也找不到工作,还不如你,都攒不少工作经验了。”
陈灵发现这个姑娘很聪明,说话滴水不漏。这对情侣是高中同学,一个县的,男生成绩特别好,女生成绩也不错,最后取最大公约数,定了个两个人都能考上的大学,也就是北京工业大学,但不同的专业,男孩是机械,女孩是外语。男的打算考清华的研究生,女的打算考人大的国际新闻专业。
“如果考上,再好不过了;如果考不上我们就回郑州工作,离家近些。而且郑州其实发展也不错。”女孩俨然胸有成竹。男孩倒是一直没插话,只是催着女朋友快点出牌。
对面的一家三口,河南人,是外地在京打工者的缩影。丈夫在一家政府大楼做保洁,妻子在南三环边上一个小区开缝纫店,孩子在农民工子弟小学读三年级。
“在北京待不下去了,两个人倒是能挣些钱,一个月八千多,门脸租金1500,地下室房租800,生活开销700,孩子上学1500,刨去这些,剩下不到4000块钱。”大嫂接着说,“过几年攒些钱,我们就回滑县老家,在县城买个店铺,做点小生意。孩子也不可能一直在北京上学,上了也没用,考试还得回河南。”
陈灵瞄了一眼那个敦实的孩子,皮肤有点黑,还有点呆,跟他爹一样。陈灵可以理解,外地的孩子在北京根本融不进去,这个摩登繁华的世界跟他们格格不入。
大嫂碎嘴,提起孩子,就愤愤不平地讲了一件事。小区里有户人家的小女孩跟她儿子年龄相仿,在小区里也经常在一块玩。有次,大嫂撞见女孩的妈妈训斥女儿:“以后不许跟这些脏孩子玩。”
大嫂把“脏孩子”三个字狠狠地重复了一遍。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说起北京小市民的种种不是。接着又说到河南人名声的问题上,大家更是义愤填膺。
“有次我们市场一个相熟的四川老太太对我说,听说火车到了你们河南都变声了。我问变成啥了,老太太说从‘哐当哐当’变成‘骗子骗子’。我那个气啊。”一个在菜市场买菜的大叔说。
“那你就说火车一到四川,就变成‘表子,表子’了嘛。”一个小伙子接话茬,大家哈哈大笑。
这时候,一个大婶说:“关键我认识一个安徽的老头,也这样损河南人,我就说河南人上辈子是杀了你全家,还是拐跑了你们的闺女?那人就不吭声了。”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又有人讲起前两年的新闻,有两个河南农民工在广州,看到大桥塌了,就站在桥头拦车,很多司机以为是打劫的,骂骂咧咧,抄家伙,最后发现两个河南老头是在救人,把他们拦在鬼门关前。
“北京刚不也有这类事吗?”一个年轻人说,新闻上有个河南的包工头接住了从桥上坠落的孩子,自己都骨折住院了。
“鸟巢就是河南人盖的,最少有九成是咱河南的,我那会儿就在工地干。”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说。
“知道知道,听说那个钢架子都是咱们河南舞钢生产的。”另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人接话茬。
陈灵不是河南人,没有插话,但感觉这些人挺朴实的,也很容易满足。陈灵庆幸的是,陕西人的名声不算坏。
  火车上一会过来个胖子,自称北外大三的学生,就是一话唠,不管别人搭不搭腔,一个人厚着脸皮喋喋不休。
不到十分钟,陈灵对他甚至他家的事了如指掌了:他爸爸是山西一家国企的领导,上初中一年级时,爸爸有外遇,跟妈妈离婚,然后妈妈又找了个后爸,他跟爸爸后妈过。他去妈妈家,也去爸爸家,后爸看他不顺眼,后妈视他为眼中钉。上高中时,学习不好,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老黄看不起他。高考前一个月,妈妈低三下四问老黄能考什么学校,回答是上个三本就烧高香了。报志愿时,他报了北外,被老黄奚落了一阵子。最后,他考上了,领录取通知书时专门去拜访了老黄,提了一瓶汾酒,老黄脸涨得通红。在大学谈了个女朋友,农村的,感觉人很好,后来跟一哥们跑了,现在那对狗男女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
陈灵听着还觉得很感动,对这个胖乎乎的男孩很同情。对面的大嫂低声嘟囔了句:“这孩子脑子有毛病吧。”
接着大嫂讲了个事。去年坐火车,有个乘客看起来挺正常的,但就是嘴一直说个不停,不累也不渴,你不听他跟你急,据说已经说了九个钟头。最后,有个被折磨一路的乘客报了警,那人被乘警带走时还喊:“我还没说完呢,我还没说完呢!”
到西安已是晚上9点。读中专时的好友宋莹璐来接她。宋莹璐跟陈灵不一个专业,但有着相同的爱好——热爱文学。她们经常相互推荐文学书籍,还一块给校报校刊投稿,加上模样都很漂亮。是学校有名的文学姊妹花。
宋莹璐中专毕业之后,在一家旅行社干了半年导游,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陈灵微信上见过她老公的照片,三十多岁,胖胖的,戴个眼镜,很有喜感,是个生意人,四处跑。
陈灵曾半开玩笑地问:“不沾家,你就不怕他在外面偷腥啊?”
“偷就偷呗,我才懒得管,女人整天疑神疑鬼多累。”宋莹璐看得很开,倒也落得清闲。
“上车,先找个吃饭的地儿。”宋莹璐帮着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大手一挥。
宋莹璐开着车左转右拐,竟然开到母校附近的一家面馆。读书时,她俩谁发了文章领了稿费,都请对方来这家面馆吃饭。请客的往往慷慨地说:“随便点,这次我请500字的。”500字的文章,换算成稿费就是50块钱,在当时能好好搓一顿了。
吃完饭,两人回宋莹璐家,大雁塔后面有小型别墅区。她男人不在家,两人躺在床上卧谈,老同学的各种八卦,明星的各种绯闻,聊到后半夜都不困。
一大早,宋莹璐往陈灵行李箱里塞了两条好烟,说是准备让老公戒烟。到了长途汽车站,两人依依不舍告别。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颠簸,乡村大巴终于到镇上,十二点半了。腊月二十,镇上那边东西大街已经热闹起来了,鞭炮对联、鸡鸭鱼肉的摊位也已连成片。陈灵站在路口四处张望,看能否碰到同村的搭车回去。盯了半小时,陈灵突然看见村南头的孙罗锅开着四轮拖拉机,车上坐着媳妇和孩子,忙拼命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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