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别人说这个厂怎么样怎么样如何说得他们心服口服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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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10类员工你需要这样管,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点击上方蓝色字关注我们? p2p行业知识精华尽在其中!微信号:p2p911不论是在网贷行业,还是在互联网行业,公司中各种类型的员工基本上都是应有尽有。对于缺乏经验的管理者而言,管理这些小兵还真需要费些时间与精力。下面就总结公司中10大类型员工及其管理诀窍,让你快速晋级管理精英。一、功高盖主的员工功高盖主的员工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舍弃掉太可惜,因为他们有非常强的工作能力。对他们的管理建议如下:1、只要看到他们在工作中做得好的地方,就一定不要吝啬你对他们的夸奖;2、让他们享有功劳;3、用更高的标准去激励他们。4、以上的做法都不奏效,就一定要加强与他们的沟通,或者变换其工作的内容,或者分派一些需要团队合作的任务给他们。如果效果还不佳,就要从自身寻找答案了。二、有个性的员工他们聪明好动,一般不怎么合群,因为个性太强容易引起冲突,使得人际关系恶化。公司的制度对他们来说是个障碍。怎样管理标新立异的员工:1、尊重他的个性和特点,要有宽宏大量的心胸,不能以级威压人;2、懂得去引导他们,但是在与他们沟通时要避免过分的热情;3、表示对他的信任,做到恰当地放权;4、适才适岗。三、脾气暴躁的员工特点:喜欢冲突,甚至制造事端;直率而又敏感,对任何批评都会耿耿于怀;很重感情,讲义气。应尽量采用表扬和建议的语气,避免使用批评的语气。1、表扬他们在工作中做得好的部分,建议他们将工作中不太满意的部分做得更好;2、在他们发脾气的时候暂时回避,甚至采用故意低调的方式缓和局面;3、理解他们的想法或情结,用委婉的语言提出试探性的问题,找到真正的原因;鼓励他们自己来作决定。四、 爱缺勤的员工怎样管理缺勤的员工:1、弄清楚缺勤的原因;2、加强关于考勤方面的规定;3、坚持惩罚制度;4、设立适当奖励全勤的制度。五、 平庸的员工企业或部门中优秀员工占20%左右,很差的员工也占20%左右,能力一般的员工构成部门的主体,占到60%左右。1、重视他们的意见这类员工会认为上级不会重视自己,如果给予他们充分的重视,超乎了他们的想像,则会让员工感到惊喜,感激的心情油然而生。2、加强感情上的交流需要加强感情上的交流,保持良好的关系,获得主体的支持。可以通过鼓励、沟通这一类的手段来加强感情上的交流。3、为他们制定个人发展计划为这类员工制定个人发展计划,让他们感到部门和公司都非常重视他们,产生更大的动力。4、定期帮助他们总结定期帮助员工总结,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进步,增强信心,提高业绩。5、想办法激励他们案例:“6”字的故事。卡耐基的工厂消极怠工的现象比较严重,史怀伯在早班下班时,用粉笔在工厂入口写了一个大大的“6”字,对工厂的领班悄悄说了几句,便回家了。晚班工人上班时,看到“6”字,好奇的问领班,领班依照史怀伯的交代,告诉晚班工人,白班工人练出了6吨钢铁。晚班工人,写下了一个更大的“7”字。六、 追求完美的员工追求完美的人对自己的要求甚高,对别人也会提出过高的要求。做事精细准确、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善于解决别人弄不清楚的问题。1、实现你的诺言,因为他们敏感,容易受到伤害;2、遵循规章制度办事情,不要突发奇想或者是有任何的越轨行为;3、安排工作更细致,更精确,更理智;4、从正反两个方面分析工作计划的优劣;5、工作中充分表现出你的务实精神。七、 有后台的员工怎样管理有后台的员工:1、利用他们的自信,使其更多地展现在工作岗位上;2、不要回避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合作就直接提出要求,给他压力和鼓励;3、在表扬的时候,一定要适度;4、在批评的时候要非常公正;5、用团队的凝聚力吸引他们,让他们成为团队的一员;6、出现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争取从后台处攻破。八、爱找碴儿的员工爱找碴儿的员工会影响团队的士气,造成消极悲观的气氛。他们可能因妒忌别人的成就,造成本身的不安全感,所以事事都泼上一盘冷水。怎样管理爱找碴儿的员工:1、事先与他们商量,让他们有参与感,沟通时尽量用"咱们"。2、开诚布公地请他们发表反对意见,给他们一个倾诉的机会。3、如果影响到其他员工,就要直接指出来,给他压力。但是不要做人身攻击,以免两败俱伤。4、合理利用爱找碴儿的员工。九、光说不干的员工对待有能力却缺乏工作意愿的下属,不能生气,事实上这类员工的心理比较脆弱,他们也渴望被别人接受。我们要表示愿意帮助他们。怎样管理这类员工:1、如果他们的行为影响到其他员工,就要指出来,要求他们改正。2、将高难度的工作交给他们,或者请他们当内训师。同时,我们也要回过头来看看公司的激励政策是否有效。十、 闷葫芦型的员工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就是难以交流的员工。在刚刚开始沟通的阶段多问一些简单的问题,逐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1、直接接触法:直接询问他,刚才我们说了什么,让他重复一遍刚才谈话的内容。2、预防式:在谈话之前提醒他注意。3、处罚法:如果不能把工作连贯地进行下去,就不让他参与。4、间接的方法:如果语言交流比较困难,可以采用其他的交流方法,比如说书信、发邮件。以上内容为网络转载,仅限内部学习使用获取更多关注微信号:p2p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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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宏民上 &&&部第一章九二年七月中旬的某一天上午,滨河电厂二期新厂行政办公楼一楼的会议室里聚集了六十几个青年男女。他们是今年刚从大中专院校毕业分来的青工,年龄均在二十岁左右,脸上那种学生特有的稚气尚未褪尽。虽然他们从走出校门来滨河电厂报到的那一天开始,身份已经由学生变成了工人,但个人的气质却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立刻转变,它的变化尚需岁月的雕琢。他们的衣着五花八门:有长袖衬衫、短袖衬衫、体恤衫,还有胸前印着“某某大学”或“某某学校”字样的运动衫,而更多的是文化衫。文化衫是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一种特殊的体恤衫,短袖圆领,上面印有特定意义的文字和图案,譬如有的印着“我是一片绿叶”几个大字,有的印着某球星或某歌星的头像,有的印着某座高大的建筑物,有的甚至夸张到了前后全是巨幅图案,简直成了戏装。文化衫为老年人所不齿,却得到了广大青年男女的追捧。年轻人喜欢张扬体现自己的个性,穿件别致的文化衫走在大街上最容易吸引路人的眼球,再说价钱也很便宜,地摊上也就是五到十元一件,物美价廉。这几天他们在人事科一位叫韩玥兰的女干事的带领下正在接受入厂教育。按照计划,今天上午由公安科的副科长对他们进行法制教育。吃过早饭后,他们已经在职工教育中心的一个教室里集中起来了,韩干事突然来通知说黄厂长想见他们,于是他们就被带到了行政楼一楼会议室。韩干事还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往常能来这里开会的人大小都是个官,级别最低的也是被称为兵头将尾的班长。你们能坐在这里,算是很幸运了。”她的话把一部分人逗笑了。笑声过后,有些人瞪大了眼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有些人撇撇嘴不以为然,而有些人显得很平静。黄厂长还没有来,这帮青年男女坐在舒适的软椅子上,七嘴八舌地乱侃着。贾亮问右手边的奚玉宁:“你见过黄厂长吗?”奚玉宁手里拿着金庸的武侠小说《天龙八部》心无旁骛地看着。这部小说是他在厂里的图书馆借的,开始是为了打发时间,可一旦看进去竟然放不下手了,主人公萧峰的英雄豪气令他仰慕不已。奚玉宁眼睛不离书,摇了摇头。贾亮嘴巴凑到了奚玉宁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我见过。”奚玉宁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继续看小说。贾亮讨了个没趣,又问他左手边的江鸥:“你见过黄厂长吗?”江鸥不紧不慢地回答:“没见过。”贾亮咧着嘴笑了笑,自豪地说:“我见过。”江鸥反问他:“黄厂长有几个脑袋?”贾亮一怔,瞪着眼说:“你这人问得真奇怪,脑袋当然只有一个,谁还能长两个脑袋?”江鸥又问:“几只胳膊?”贾亮回答:“两只呀!”坐在奚玉宁右边的龚嘉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江鸥淡淡地说:“黄厂长没有长三头六臂嘛!”贾亮没听出江鸥在嘲讽他,憨憨一笑,说:“长三头六臂的是哪吒。”杜志军坐在贾亮正后方,他对江鸥说:“对牛弹琴。”说完趴在了椅子背上,拍了拍贾亮的肩膀,说:“既然你认识黄厂长,能不能走个后门把你分到厂办去?”贾亮不好意思地说:“我认识黄厂长,可黄厂长不认识我。”杜志军“哧”一笑,奚落贾亮说:“看你那得意样儿,我还以为黄厂长是你家亲戚,闹了半天原来人家不认识你。”贾亮红着脸不吱声。杜志军还不肯罢休,又用更刻薄的语言嘲讽贾亮:“你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害单相思。假如你是个美女,说不定还能打动黄厂长,可惜你是个男的。”龚嘉琳手掩着嘴又是“扑哧”一笑。贾亮又羞又恼,满脸涨红。奚玉宁觉得杜志军过分了,扭过头说:“少说两句吧!”龚嘉琳也责怪杜志军说:“大家闲聊嘛,看你把话说得难听的。”说完讨好似地看了奚玉宁一眼。杜志军没吭声,心里暗骂龚嘉琳:驴槽里出了个马嘴。贾亮见有人帮他说话,才大着胆子白了杜志军一眼。奚玉宁毕业于湖北水电大学电气系,一米七八的个儿,五官端正,身材魁梧,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男子汉。奚玉宁说他以前是校足球队中场核心,被人誉为“冷面杀手”。这尽管无法查证,但没有人怀疑。奚玉宁穿的运动服上面就印着“湖北水电大学”和阿拉伯数字“10”,而他本人不苟言笑,确实是个冷面人。九零年意大利成功举办了第十四届世界杯足球赛后,足球这项运动在大中专院校甚至中小学校园很快热起来了,大家都成了球迷。男生喜欢踢足球,女生喜欢看足球;男生宿舍的墙壁上,球星的照片替代了美女的照片,就连女生也能说出马拉多纳、斯基拉奇、马特乌斯等世界级球星的名字。几乎每一个球迷都清楚10号队员在一支球队中的地位。“校足球队中场核心”的头衔和“冷面杀手”的绰号又给奚玉宁增添了许多魅力,他简直是魅力四射了。他被大家公认为磁场最强的人,用江鸥的话说,他们这一批二十四个女的,暗恋奚玉宁的绝对超过了二十个,有些人一看见奚玉宁眼睛就放光,而且放的是绿光。杜志军是西北电力学校的体育特招生,中长跑是他的强项。他和奚玉宁比起来,身体略显壮实,长相可要差一些。开始杜志军并不服气奚玉宁,向人散布说奚玉宁的脚法还不如他,不可能是校足球队中场核心。他的话不但没有人相信,反而被大家当做笑料。那天杜志军找奚玉宁比扳手腕,结果他输了;第二天比摔跤,他又输了。杜志军这才对奚玉宁服服帖帖的。一个身材高大,体形偏瘦,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进来了。他精神矍铄,走起路来步伐沉着有力,脚下生风。六十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韩玥兰在主席台前,刚要迎上去,那老人摆摆手示意不必了。韩玥兰忙不迭地给大家介绍说:“这就是我们的黄厂长,大家欢迎。”掌声响起来了,黄厂长边走边微笑着招手点头致意。韩玥兰等黄厂长站在了主席台的正中央,说:“黄厂长今天还要接待局里的领导,可是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来见你们的,这体现了黄厂长对你们这一批青工很关心,很重视。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黄厂长讲话。”掌声又响起了。奚玉宁缓缓合上了手里的武侠小说,却没有鼓掌。他斜视着韩干事说:“马屁精。”尽管声音很小,龚嘉琳还是听见了,她也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也看不惯她。”黄厂长笑容可掬地说:“首先,我代表滨河电厂及我本人,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热烈地欢迎!”说罢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龚嘉琳手都抬起来了,看奚玉宁神态漠然无动于衷,又把手放下了。黄厂长接着说:“首先我简单讲一下我国目前的大形势。今年年初,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和三月份召开的七届人大五次会议,把我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推进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这对我们国有企业造成的影响是积极而深远的。以前大家都以为只要在国有企业工作就等于进入了保险箱,无论工作成绩怎样都能拿到工资,而且父母退休了子女还可以顶替,相当于封建社会的‘世袭制’。这种旧机制造成了国有企业效益不彰,搞活无策,而庞大的冗员使企业不堪重负,已经越来越不适应社会发展和改革开放的需要。一些调查显示,在相当一部分国有企业中,在岗而没有工作可做的工人占到了一半以上。针对这种情况,年初国家有关部委下发文件指出,要深化企业劳动人事、工资分配和社会保障制度改革,要在企业内部真正形成干部能上能下、职工能进能出、工资能升能降机制,而且把这当做目前转换企业经营机制的重要任务。‘破三铁’这个词在座的各位肯定通过报纸、电视见到了,现在虽然不太提了,但国有企业不再是永远的保姆和不沉的大船,以前的那个保险箱已经被砸烂了。大家应该清醒地认识到,要保住自己的饭碗,要体现自己的价值,只有珍惜这份工作,认真对待这份工作。”黄厂长说到最后加重了语气声音也抬高了许多,说完后目光又在六十几位青工的脸上扫视了一遍。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大家看着黄厂长,竖起耳朵静等他说下去。黄厂长接着说:“我再介绍一下我们厂。其实你们对厂里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可我还想再重复一遍。滨河电厂一期老厂1、2号机组单机容量五万千瓦,有将近二十年的历史;二期新厂3、4、5、6号机单机容量三十万千瓦,目前3号机组已经投产,4号机组下个月就要试运行,5、6号机组正在建设中。我们厂建成后总装机容量一百三十万千瓦,是西北最大的火力发电厂。我认为,在座的各位应该为自己能在这样一所大型现代化的电厂工作而感到自豪。滨河电厂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与西铜一级公路毗邻,距离西京、洪阳两大城市也就是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厂运输公司每天都有发往这两个城市的班车,大家乘车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市中心。一期老厂距离二期新厂有一段距离,大约两公里,为了方便职工,除了正常上下班时间的通勤车外,厂里给一、二期之间还通了电车,每天早上六点半到晚上十一点连续运行。咱们陕西省除了西京市外,目前还没有哪个城市有电车,更不用说企业了。乘坐西京市的电车是要买票的,我们厂的电车不用买票,免费乘坐,从这一点说,我们已经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青工们哈哈大笑起来。黄厂长继续说:“总之,厂里想方设法为大家行方便谋福利,目的就是为了解除职工的后顾之忧,使大家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他说着目光转向了韩玥兰。韩玥兰忙不迭地大幅度点头,紧接着又插嘴说:“黄厂长在我们厂当领导十几年了,他始终把职工的利益放在首位。”“哦,好领导!”有人小声赞叹说。大家对黄厂长的敬佩之情陡增了许多。“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我们厂现在缺的就是人才,我今天来见大家,就是想说这句话。”黄厂长又抬高了声音加重了语气,“什么是人才?我认为仅仅有知识不算人才,只有把所学的知识用于实践能为社会创造效益才是人才。我本人文化程度不高,只有一张技校文凭,可我一贯尊重知识,爱惜人才。目前我们厂里绝大多数骨干是大中专院校毕业的。你们的到来,为滨河电厂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滨河电厂也给你们提供了施展才华的舞台。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不管是谁,只要踏踏实实干工作,不断求上进,就一定能得到重用,就一定会成为人才……”黄厂长的讲话鼓舞了士气,使这些本来就对前途充满信心的年轻人信心更足了,大家群情激昂。在黄厂长讲完话挥手示意告别时,韩玥兰刚要让大家鼓掌表示感谢,掌声却自发响起了,而且比前几次更热烈。冷面杀手奚玉宁鼓着掌目送黄厂长走出会议室的门,微微点了点头。龚嘉琳问奚玉宁:“黄厂长说的是不是真的?”奚玉宁说:“走着瞧。”贾亮对奚玉宁说:“技校生都能当厂长,你是大学生,当电管局局长肯定没问题。”奚玉宁哼笑了一声,说:“如果我当了局长,就提拔你当副局长。”杜志军又趁机奚落贾亮说:“农民陈永贵还是国务院副总理呢!照你的说法,你当总理恐怕也不成问题吧!”贾亮惹不起杜志军,不敢吭声。以前滨河电厂二期行政楼顶层五楼一直闲置着,这帮青工进厂后就被暂时安置在了这里。行政办公楼是厂里的心脏,把它作为临时宿舍似乎并不妥当,可滨河电厂的职工宿舍是根据工作单位划分的,眼下这帮青工还属于人事科管,没有分到具体的部门去,所以也不好给他们安排宿舍,再说让他们住在一起也便于进行入厂教育。奚玉宁、杜志军和江鸥住在506室。吃过午饭后,三个人闲聊起来。奚玉宁手里不离《天龙八部》。本来就对前途满怀信心的江鸥受了黄厂长讲话的鼓舞,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个人抱负,并大加赞赏黄厂长对“人才”的诠释。杜志军说:“他是台上一套台下一套,你还真就被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冲昏了头脑。”江鸥说:“我相信黄厂长说的是真的。”杜志军扭头问奚玉宁:“你也相信黄厂长?”奚玉宁心不在焉地回答:“骑驴看戏本,走着瞧。”江鸥认真地说:“以前我的理想是考上学跳出农门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如今已经实现了。这不是我的终点,而是另一个起点,我要制定出新的奋斗目标。记得上初中时,因为电力紧缺,教室安装了日光灯却没有电,我们几乎天天晚上点着煤油灯上晚自习,害得许多同学眼睛近视了。目前我们国家电力仍很紧缺,特别在农村,晚高峰拉闸限电成了家常便饭。作为一名电力工作者,为了学弟学妹们不再点着煤油灯学习,为了农村人晚上能看电视,我要奉献出我的光和热。”“人才呀!”杜志军双手击掌故作惊叹状说,“什么是人才?这就是人才!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有没有想过捞个一官半职光祖耀宗?”江鸥讨厌杜志军对他不尊重,冷冷地说:“两千多年前陈胜就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难道我们农村人命中注定只能修地球,只能做普通工人?我只担心自己不是金子,而不担心被埋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杜志军“哧”地一笑,给他泼凉水说:“别太天真了。这个电厂大部分人是电力系统的子弟,家在城市,社会背景深,就算不是金子,父母也会想方设法把他们镀得金光灿灿;我们家在农村的这帮人属于外来户,没有社会背景,就算是块金子,也会被蒙上尘垢发不了光。当今社会,凭、关、系。”江鸥眉头一皱,摇摇头不认可。杜志军轻蔑地一笑,问奚玉宁:“老奚,你怎样以为?”奚玉宁放下手里的书,说:“不管凭自己努力还是依靠社会关系,都是追名逐利,我没兴趣。我愿意怎么舒心怎么活着,从不苛求任何事。”杜志军反驳说:“人只有适应环境才能生存,当今社会清高的人是没有市场的,你想做陶渊明?告诉你,如果现在把陶渊明这具封建僵尸从墓穴里抬出来,只能迅速风化而不会复活。”……三个人谁也不认可他人的观点,争论到最后自动偃旗息鼓了。奚玉宁继续攻读《天龙八部》,江鸥在床上躺了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而杜志军睡意全无。盛夏午后太阳最毒,早就把水泥浇筑的楼顶晒透了。杜志军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了一件运动短裤,可汗水还是顺着前胸后背直往下淌,他不停地用湿毛巾擦着。他忍不住了,索性把吊扇调速器打到了最快档。吊扇高速旋转起来,大幅度摇摆的同时也发出了“吱吱吱”刺耳的声响。奚玉宁制止说:“别疯了,快打到慢档!你就不怕吊扇叶片飞出去把你脑袋削了?”杜志军只好又把调速器打回去,嘴里嘀咕着:“这个破玩意儿。”他找了一张报纸垫着坐在了吊扇正下方的地板上。奚玉宁说:“心静自然凉,你凉不下来,心里有事?”“没有,没有。”杜志军矢口否认。杜志军心里就是有事,他在筹划着一件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大事。原来他和黄厂长是一个村的,黄厂长不到二十岁就离开了家乡,根本不可能认识他。黄厂长的父亲一直住在农村,和小儿子生活在一起。老人以前是教师,在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的六一年,一斤麦子涨到了两块五,老人每月三十八元五角的工资仅仅能换来十五斤小麦,于是老人毅然弃教务农。后来形势好转,老人又想从教。他去找有关领导,结果不但被拒之门外,还被上纲上线斥之为革命队伍中的投机分子、机会主义者。如今老人快八十岁了,仍然耳聪目明身板硬朗。杜志军的爷爷和黄厂长的父亲是赌友。农村老人打麻将主要是为了消遣,打一整天输赢也就是三、五块钱,既娱乐了也不会伤和气。这两位老人在一张八仙桌上垒了几十年的城墙,也垒出了深厚的交情。杜志军被分配至滨河电厂后,他爷爷就去找黄厂长的父亲,希望他能给黄厂长说说在工作分配上照顾一下孙子。黄厂长的父亲没打任何绊子,提笔挥毫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了杜志军的爷爷。杜志军在吊扇底下待了十分钟左右,感觉凉快了一些。他从床底下拉出皮箱子,用钥匙打开箱子拉链上的小锁子,手塞进去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张叠成四折的纸。他扭头看奚玉宁完全沉浸在武侠小说的精彩情节中,而江鸥已经打起了鼾声,才放心地把纸展开了。这张纸就是黄厂长的父亲写的纸条,上面写着——守全吾儿:今有同村你孝俊叔的孙子杜志军分配至你厂工作。你孝俊叔与父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故在杜志军工作分配上你务必给予关照。父字_ueditor_page_break_tag_杜志军双手捧着这张被全家人视若至宝的纸条,逐字逐句地默诵着。这张纸条已经被他看过了无数遍,上面的内容他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下午他就要把纸条交给黄厂长,他要再检查一遍,生怕出什么差错。其实杜志军早就想去找黄厂长,可苦于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家住在哪栋楼的哪个单元。爷爷把纸条交到他手里时一再叮嘱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也不敢向别人打听。今天他终于认识了这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老乡,刚才他也在行政楼找到了黄厂长的办公室——二楼206室。恰好韩玥兰下午有事脱不开身,给他们放了半天假,杜志军决定下午一上班就去黄厂长的办公室,向他传达“太上皇的诏令”。两点十分,预备上班的军号声响了。杜志军去水房先刮胡子再洗脸,回到房间后换上了长袖衬衫和长裤子,又对着桌子上摆放的小镜子梳理起了头发。他要去见厂长,得注意自己的形象。正在看小说的奚玉宁不经意地问:“穿这么整齐,约会去?”“噢,噢。”杜志军随声附和。“和谁?”奚玉宁嘴里问着目光却不离小说。杜志军瞎编说:“隔壁的。”奚玉宁抬起眼皮问:“李雅雪?”杜志军飞快地看了熟睡的江鸥一眼,右手食指竖在了嘴巴前“嘘——”了一声。“啥意思?”奚玉宁问。杜志军压低声音说:“江鸥和李雅雪正打得火热,你胡乱猜测,让江鸥听见了还误以为我挖他墙角。”“噢!”奚玉宁说,“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杜志军说:“你天天抱着《天龙八部》啃,眼里除了萧峰还会有谁?”奚玉宁淡淡一笑,又问:“这么说你和吕晴虹约会?”杜志军故意说:“不,是龚嘉琳。”他说着坐在了奚玉宁的床沿上,问:“紧张不,萧大侠?”奚玉宁对萧峰的崇拜,使得大家把他戏称为萧峰,奚玉宁也乐于接受这个雅号。奚玉宁平静地回答:“我有什么可紧张的?”杜志军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阿朱抢走?”“阿朱!她是阿朱?”奚玉宁“扑哧”笑了。杜志军说:“你是萧峰,她当然就是阿朱了。”奚玉宁没有吭声,心里却说:她最多是马夫人。这时上班的军号声响了,杜志军不敢再耽搁,站起来说:“放心吧,萧大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咱俩是一个窝的,我怎么会抢你的阿朱呢?你猜对了,和我约会的人是吕晴虹。”奚玉宁说:“你抢倒好了,能给我省去不少麻烦。”杜志军敲响了黄厂长办公室的门。当他听见里面传出“进来”声后,便推开门进去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杜志军身上携带的暑热立刻被驱赶走了,感觉浑身舒畅无比,原来黄厂长的办公室开着空调。杜志军心里感叹说:还是当官好啊!我住的那个房间仅有一台吊扇,还是个破玩意儿。黄厂长正斜靠在老板椅上看报纸,开始他以为是秘书,结果拿开报纸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小伙子。他一愣,直起身子问:“你……”杜志军赶紧说:“我叫杜志军,是今年刚分来的,我有事找您。”黄厂长顺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坐下说吧!”“嗯。”杜志军答应了一声,毕恭毕敬地坐在了沙发上,显得局促不安。黄厂长把报纸放在一边,卸下了老花镜看着杜志军,自然是等他说事。杜志军刚要开口,电话铃响了,黄厂长便拿起了话筒接听。不知道那边在说什么,黄厂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严肃地说:“在生产现场打架是严重的违纪行为,绝对不能姑息。你们单位拿出处理意见,明天下午三点前报厂里。”杜志军上学时仗着自己四肢发达经常打架,如果不是因为他多次在省中专运动会上为学校争了荣誉,早就挨处分了。此时他心里不由得嘀咕说:在生产现场打架和在别处打架有什么不同?会怎么处理呢?黄厂长接听完电话后,直接问杜志军:“小伙子,有啥事?”杜志军忙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纸条,站起来双手递到了黄厂长面前,陪着笑脸说:“黄厂长,我和您是一个村的。”“噢!”黄厂长接过纸条瞥了一眼,冲着杜志军点了点头。今天上午黄厂长给他们讲话时始终面带笑容,给人的感觉和蔼、慈祥又容易接近。杜志军原以为黄厂长看过纸条后就会热情地问他对工作分配有什么要求,还会与他拉家常,询问他家中的情况或者向他打探村子里的人和事。这些问题的答案爷爷已经给他编排好了,只要黄厂长发问,他就会如数家珍一样回答。然而黄厂长并没有表现出有多热情,这使杜志军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忐忑不安起来。他心想:肯定是刚才那个电话影响了黄厂长的情绪,我真倒霉,来的不是时候。黄厂长最头疼别人拉关系找他分配工作了。在有些人看来,贵为一厂之长的他给亲友安排个合适的工作易如反掌,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分配工作是人事科的事,虽然他贵为厂长却也不便过多插手。他对自己的要求是人情可以讲,违反原则的事不敢说绝对不做,但尽量要少做,他是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讲人情。他清楚,如果自己一次违反原则,那些副厂长、科长等就敢几次甚至几十次违反原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大家都不按规矩办事,那整个厂还不乱套了?他只有严格要求自己,手底下的人才不敢轻举妄动。当然有时候讲原则和讲人情只能顾及一方面,他往往选择前者,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选择后者。每年这个时候,通过各种渠道找他给孩子安排工作的人数不胜数,他唯恐躲之不及。他对大中专院校分来的学生还不是太头疼,因为他们绝大多数家在农村,能与他拉上关系的寥寥无几;他最头疼的是技校生了。这帮人有一半是电力系统的子弟,他们的父母神通广大,有些人找的说情人根本就不敢得罪,他也就不得不违反原则。想不到今年老爷子给他出了道难题。黄厂长经过短时间的沉默后问杜志军:“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杜志军说:“西北电校。”黄厂长又问:“学什么专业?”杜志军回答:“热能动力。”黄厂长想了想,说:“你想去哪个部门?”杜志军按照爷爷教他的话虚意说:“您看着办。”他以为黄厂长会给他选择一个轻松舒适的部门,没想到黄厂长说:“按你所学的专业,最好去生产一线的汽机运行分场或者锅炉运行分场。随着机组的扩建,这两个单位人手紧缺。年轻人嘛,就应该去责任重大、富有挑战性的地方工作,这样能锻炼自己,也能干出成绩。”杜志军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早已打听到生产一线责任重大也很辛苦,而且对人员素质要求高。虽说他是电力学校的学生,可不是被正式录取的,是特招体育生。正式录取的学生中考成绩必须在四百分以上,体育生一百多分就够了。电校招收体育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在中专运动会上给学校争荣誉,所以在功课方面对他们放得很宽,别的学生功课六十分才算及格,体育生四十五分就算过关,尽管如此,杜志军几乎每次考试都需要同学的帮助。如今他虽有一张电力学校的毕业证,却没有学到应该掌握的专业知识。他找黄厂长的目的是想去个舒适的单位,不料黄厂长不但要他去生产一线,还鼓励他去他最不想去的运行分场,这不是走后门跳火坑吗?杜志军硬着头皮说:“我不想去生产一线。我有体育方面的特长,想去子校当体育老师。”黄厂长说:“当体育老师光有体育特长是不够的。”杜志军又说:“只要不去生产一线,别的啥部门都行。”黄厂长笑了笑,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去生产一线?”杜志军如实回答:“生产一线太辛苦了,特别是运行班,白天黑夜倒来倒去的,生活没规律,我身体吃不肖;再说,我也向别人打听过了,生产一线责任重大,稍有疏忽就会出事,出了事就要扣奖金。”黄厂长皱起了眉头,毫不客气地批评他说:“你既怕吃苦,又怕承担责任,哪像个年轻人的样子?”杜志军一愣,看黄厂长神色不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去。两人沉默了几分钟,杜志军撑起眼皮看黄厂长脸色仍然很难看,暗暗怪自己太诚实了,不该把心里想的掏给黄厂长,而应该编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理由,可他一时又想不出啥理由来,急得额头渗出了细汗。黄厂长喝了口茶水,语重心长地说:“小杜,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年纪轻轻的就怕受苦就怕承担责任,这怎么行呢?你们这一代人吃的苦和我们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我刚进厂也在生产一线干,先当学徒,再当师傅,后来又当班长,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杜志军不得不装出一副虚心虔诚的样子聆听黄厂长的教诲,心里却在着急地想:得赶快找个理由,要不就彻底完蛋了。“急中生智”这个词不假,杜志军灵机一动,终于编了个理由替自己辩解:“我不是怕受苦,是我身体不好。我得乙肝已经好几年了,还是‘大三阳’,医生说不能太劳累,也不要熬夜。”在学校时,同宿舍的一个同学患有乙型肝炎,所以他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一些。长期患有乙型肝炎的人面色偏黄身体偏瘦,而杜志军脸色比正常人红润身体也比一般人结实,黄厂长不难看出他说了假话。黄厂长原想对这位小老乡教导一番,让他改变错误的想法,如今看他为了逃避去生产一线竟撒谎了,知道此孺子不可教,还是别和他费口舌了。杜志军为了让黄厂长相信他,又补充说:“要不我去医院开个证明。”黄厂长清楚杜志军在虚张声势,对他的厌恶感又陡增了许多,真想把他轰出去,可转眼一想:不行,如果那样做,村里人要骂他六亲不认,老爷子脸上也无光。他又拿起了老爷子写的纸条,那“务必”二字强烈地刺激着他的眼球,看来这个人情非讲不可了,否则让老爷子以后咋在村里活人?黄厂长思量了好久,最后板着脸说:“我可以帮你,不过想脱离生产一线绝对不可能,那是违反分配原则的。”杜志军看黄厂长态度既冷漠又坚决,心凉了一大半,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给我在生产一线安排个不太辛苦的单位吧,最好不要上运行班。”黄厂长冷冷地说:“不管哪个单位都很辛苦都需要承担责任,希望你能端正工作态度。”从黄厂长办公室出来后,杜志军小声骂了一句:“‘太上皇的诏令’也不能把我从生产一线解救出来,真他妈的是六亲不认。”杜志军因为没达到目的心情很不好,回到宿舍倒头便睡。等他一觉醒来,已经五点半过了。奚玉宁和江鸥都不在宿舍,显然是吃饭去了。杜志军躺在床上仔细回忆了下午在黄厂长办公室的一幕幕,这时候他已经不像睡觉前那么失望了。睡了两个多小时,他生理上得到了休息,心理也平静下来了。他自言自语说:“和其他人相比,我还算幸运,如果能逃脱上运行,应该知足了。”他翻身起床去水房洗了把脸,拿起搪瓷碗下了楼向职工食堂走去。这个点正是吃饭的高峰期,餐厅的数十张餐桌几乎围满了人,买饭的队伍也排成了数条长龙。杜志军可没有耐心排队等候,他挤到窗口装作看菜的花样,利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买好了饭菜转身要走的空当儿,迅速把碗塞到了炊事员的手里。他的举动引来了排在第二位的一个年轻女工的不满,那女工瞪了他一眼,杜志军脸挺得平平的不予理睬。队伍里的人肯定有意见,但只是小声抗议,却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主持公道。杜志军身材魁梧,一些人不愿意和他发生口角给自己惹麻烦,而一些人根本不屑于和这种低素质人计较。杜志军买好了饭菜后却找不到位置,他身体再强壮再不讲公德,也不至于把别人从餐桌上赶走自己坐下。他只好把饭菜带回宿舍吃。杜志军把一个木质方凳搬到床前,把盛有半碗蒜苔炒肉的搪瓷碗摆放在方凳上,又泡了一杯茶水放在搪瓷碗的旁边。他坐在床沿上,两只脚踩着方凳两腿之间的横梁,左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一个馒头,无名指和小拇指把另一个馒头卡在掌心里,右手拿着汤勺,挖一勺菜啃一口馒头,吃一阵后再喝几口茶水,看起来吃得津津有味。一杯热茶落肚后,杜志军浑身直冒汗。他把门开得大大的,又去开窗户。午后太阳很毒,他们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外面的暑气进到房间里来;现在太阳已经落到了天西边,总算可以打开窗户通通风了。窗户的轨道因为生锈有点儿卡涩,一开始杜志军没有推动。“连这个破窗子都和我过不去。”杜志军嘀咕着,右手一使劲儿,窗户是打开了,可一不留神卡在左掌心的那个馒头却从窗外掉下去了。他骂了一句:“他妈的,真倒霉。”他把剩下的一小半馒头和半碗蒜苔炒肉吃得光光净净,却只是个半饱。他突然萌生了去外面大吃一顿的念头: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是办了一件大事,就去外面的饭馆喝杯酒庆祝庆祝吧!杜志军刚从宿舍出来,迎面遇上了贾亮。贾亮手里拿着碗筷,已经吃过饭了。贾亮打心眼里害怕杜志军,陪着笑脸问:“吃过饭了没?”杜志军没有回答,反过来奚落贾亮说:“你吃得挺快的,是不是因为认识黄厂长就可以买饭不排队?”贾亮手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地说:“哪会呢!我去得早,排在前面了。”杜志军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我也认识黄厂长了,可是和你的那个‘认识’完全是两码事。”贾亮摸不着头脑。杜志军哈哈一笑,扬长而去。贾亮盯着杜志军的背影,暗暗骂了一句:有病。杜志军进了一家名叫“天竺园”的饭馆,他要了一个肉拼盘和两瓶啤酒吃喝起来。吕晴虹突然进来了,冲着杜志军“哎”了一声。杜志军抬头一看,随口问:“你怎么来了?”吕晴虹瞪大了眼睛反问:“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呀?”杜志军笑着解释说:“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也没去食堂吃饭?”吕晴虹说:“我不知道把饭菜票掉到哪里了,找了半天找不着,就出来了。”杜志军想起自己下午在奚玉宁跟前瞎编说和吕晴虹去约会,没想到他俩真的在饭馆不期而遇了。他大方地招呼吕晴虹说:“来,一起吃,我请客。”吕晴虹也不客气,坐在了杜志军的对面。吕晴虹也是西北电校的,虽然不是特招体育生,但篮球打得特别好,她和杜志军都是校体育队的成员,早就很熟悉了。杜志军看吕晴虹坐着不动筷子,说:“你吃呀!”吕晴虹摇头撇嘴说:“你就用你吃剩的招待我?”杜志军抱怨说:“干吃枣还嫌核大,你点菜!”吕晴虹说:“来一个凉拌黄瓜就行了。”杜志军说:“想喝啥?”吕晴虹说:“白开水。”杜志军问:“主食呢?”吕晴虹想了想说:“二两素饺子吧。”杜志军又问:“就点这些?”吕晴虹说:“我怕点多了你说我黑你。”凉拌黄瓜上来了,吕晴虹吃了一阵后突然问:“你知道今天下午为啥给咱们放假?”杜志军说:“不是韩干事有事吗?”吕晴虹说:“听我老乡说,韩干事的儿子打人了,把一个姓朱的打得右小臂骨折,韩干事下午带着姓朱的去洪阳看病了。”杜志军“噢”了一声问:“到底为了啥事?”吕晴虹说:“韩干事的儿子谈了一个对象,那女孩最近和姓朱的好上了,韩干事的儿子想不开,上午快下班时跑到姓朱的班组去,趁姓朱的没防备操起一根铁棍往他头上砸。姓朱的情急之下用右胳膊一挡,结果右小臂当即骨折了。”杜志军骂道:“这狗日的下黑手,是小人,有本事就和人家一对一较量呀!”吕晴虹说:“听说姓朱的是个转业军人,一对一较量韩干事的儿子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杜志军突然想起了黄厂长接的那个电话,立刻明白了。他趁机卖弄说:“在生产现场打架是严重的违纪行为,厂里肯定要处理韩干事的儿子。”吕晴虹问:“你怎么知道?”杜志军吹嘘说:“我有内部消息。”“吹牛。”吕晴虹撇了撇嘴。杜志军又炫耀说:“我还知道将来我肯定分不到运行岗位,你信不信?”吕晴虹说:“又在吹牛了,我不信。”杜志军故弄玄虚说:“那天我去西京的八仙庵算了一卦,算卦的说我肯定不会上运行。”吕晴虹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她郑重其事地说:“你就瞎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税。我可要警告你,今后管住自己的四肢,不要像在学校时那样动不动就和人打架。在学校你有保护伞,到了厂里没人再庇护你了。”“谢谢你的好意。”杜志军嬉皮笑脸地说,“你嫁给我得了,天天给我敲警钟,我就不会犯错误。”吕晴虹“哼”了一声说:“下辈子吧,这辈子你没这个福分了。”杜志军故作惊讶问:“咋啦,已经委身于人了?”吕晴虹羞得面红耳赤,拿起筷子在杜志军的头上敲了一下,说:“委你个头!”杜志军没料到,自己失手坠落的那个馒头把黄厂长的一盆名贵花给砸折了,并由此而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_ueditor_page_break_tag_第二章上午上班后,韩玥兰走进办公室。她无力地跌坐在办公桌前的皮椅子上,长长吁了口气。她脸色苍白,眼皮微微发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盯着办公桌上一份昨天的《中国电力报》发了一会儿呆,又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晾着。热水瓶里的水是昨天的,往常韩玥兰从不喝隔夜开水。每次上班后,她都是提着热水瓶去开水房先把剩水倒掉,再在热水器上接一瓶新开水,回到办公室给自己泡杯淡淡的清茶,然后才开始工作。今天她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已经疲惫不堪,没有心情再讲究这些了。她凌晨两点多才从洪阳赶回来。儿子砸断了别人的胳膊后逃得不见了踪影,丈夫又去杭州出了公差,所以只能由她来收拾残局。她折腾了一个下午和大半个晚上,身体已经严重透支。按照计划今天她应该带着新工在厂里330千伏变电站拔草,人事科长考虑到她没休息好,临时把这份工作交给了别人。虽然上午没事可做,但班还是要上的,否则奖金就会受影响。在家休息和在办公室休息的最大区别就是扣不扣奖金。韩玥兰打了一个哈欠,双手搓了搓脸,重新坐到办公桌前,右胳膊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托着腮帮子闭目养神。韩玥兰的丈夫王根柱是滨河电厂供应科科长,婆婆已经去世多年,公公王天祥是滨河电厂的老职工,现在也退休了,被开发公司招待所雇用去当临时工。她有一儿一女:儿子王俊前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家待了三个月后恰逢滨河电厂扩建招工,就被招进厂里,目前在生活公司绿化班工作;女儿韩静今年从电力技校毕业,再过不到两个月也将在滨河电厂上班。韩玥兰是洪阳市人,父母是国棉厂工人。她的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就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父母给她取的名字是韩越男,希望女儿能超越男人。她果然不负二老的厚望,从小学到中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且上中学时思想进步,成了校团委的一名学生干部。一九六九年春季,二十一岁的她响应毛主席发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下乡去了距离洪阳市将近二百公里的一个偏远的山村。两年后,父亲托熟人使她返城,安排在了滨河电厂工作。那时她觉得“越男”这个名字太露骨太俗气,就改成了现在的名字。进厂不久她就和王根柱恋爱了。王根柱毕业于某大学,当时的大学生是稀有人才是凤毛麟角。韩玥兰的父母反对这门亲事。原来他们想给女儿招个上门女婿为韩家顶门立户,而王根柱是独子,入赘到他们家几乎不可能。后来经过王根柱的不懈努力,王天祥老两口也答应,王根柱和韩玥兰的第一个孩子跟母亲姓韩,韩玥兰的父母才勉强同意了。可是当孩子出生后,王天祥见是男孩,就反悔了当初的约定,坚决要求孩子姓王。韩玥兰和王根柱倒无所谓,只是两家老人各不相让。王天祥看意见无法统一,便先下手为强,直接去派出所给孩子报了王姓户口。为这事两亲家闹别扭,多年都不来往。女儿出生后,自然得跟着母亲姓韩,但韩静是女孩,按照传统观念不能为韩家顶门立户。韩玥兰的父母除了怨命不好外,再就是恨王天祥背信弃义,以至后来把怨气撒在了女婿头上,不许他登门。如今韩玥兰的父母已经双亡,两家人因孩子的姓氏问题掀起的浪涛早已平息。电话铃响了,韩玥兰拿起话筒一问,竟是黄厂长打来的。黄厂长让韩玥兰去他办公室,说话的语气很生硬,看样子是生气了。韩玥兰微微一惊:难道黄厂长是为她儿子的事找她?这样也好,她正发愁没脸去见黄厂长,既然他主动召唤,刚好借此机会去求他再放儿子一马。只要不给儿子处分,不管扣几个月的奖金她都认了。韩玥兰长吁了一口气,对着镜子用毛巾擦了擦脸,快步去黄厂长办公室。韩玥兰刚进去,黄厂长手指着窗子对她说:“你过去看看。”韩玥兰看黄厂长神色异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快步走到窗前一看,原来窗外放的那盆双色鸳鸯美人蕉被一个馒头压断了一个枝,断枝上的几朵花已经蔫了。双色鸳鸯美人蕉引自南美,是美人蕉属类中少见的稀世珍品,因在同一枝上开出大红与五星艳黄两种颜色的花而得名,更具观赏价值的是花瓣红黄各半,而且红花瓣上点缀着鲜黄星点,五星黄花瓣装点着鲜红光斑。韩玥兰清楚地记得,这盆花是两个月前黄厂长的一个朋友从广州给他带回来的,当时在行政楼工作的许多人都去黄厂长办公室观赏,大家看后是惊奇不已赞叹不绝。黄厂长对它自然是倍加珍惜,为了养护它翻阅了不少资料。此时韩玥兰明白了黄厂长找她不是要谈儿子打架的事,而是为了这盆花。韩玥兰心里感到惋惜,可还没弄清楚这到底与她有什么关系,难道黄厂长认定这事是她那个声名狼藉的儿子干的?绝对不可能。王俊昨天上午下班前打了人后就逃之夭夭,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儿,怎么可能干这事呢?“这是谁干的?”韩玥兰试探着问。“我还想问你呢!”黄厂长冷冷地说。韩玥兰一时愣住了。黄厂长看韩玥兰摸不着头脑,直接说:“肯定是五楼住的那帮新工干的。”韩玥兰这才明白过来了。这是行政办公楼,只有五楼那帮新工在这里吃住,只有他们才会把馒头带回来,而这帮新工由她带领着,他们闯了祸黄厂长自然要找她了。儿子事还没有摆平,新工又给她添乱子,韩玥兰气得脸上失了血色,愤愤地说:“哪个学生这么差劲儿,不知道在学校是咋受教育的?”黄厂长说:“说实在的,我不只是可惜这盆花,我更痛心的是砸在它上面的是馒头而不是砖头。我对大中专院校来的学生一直印象不错,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是农村孩子,生活简朴,干工作踏实认真,也能吃苦。我没想到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农民的儿子竟这样糟蹋粮食!”韩玥兰连声自责说:“是我失职,是我失职,没把他们教育好。”黄厂长说:“这帮学生娃,刚成了工人就忘了本,可见对他们进行入厂教育是十分必要的。你不能只带着他们学习厂规厂纪,更应该注意素质教育。”韩玥兰说:“黄厂长放心吧,我擅长和年轻人沟通,保证让他们心服口服。”她说完后突然想到了儿子,不由得脸红心跳。平时自己讲起大道理来一套又一套,可把儿子教育成啥呢?唉!这都怨公公,一味地溺爱袒护孙子,才使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黄厂长称赞说:“对,心服口服,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三国时的马谡说过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我看这策略对现在的年轻人更管用。”韩玥兰说:“我立刻去查,查出来不但要严肃处理,还要他照价赔偿。这盆名贵的双色鸳鸯美人蕉不能就这么白白损坏了。”黄厂长沉思了片刻,摆摆手说:“赔偿就不必了。把人查出来,教育一下就行了。”韩玥兰说:“那好,就按您说的办。我去花房把张师傅叫来看看,说不定这个断枝还有救。”黄厂长点头表示赞同。韩玥兰知道黄厂长心爱的花损坏了,心情肯定不好,也就不便提儿子打架的事。这帮新工在人事部另一位干事的带领下正在厂里330千伏变电站拔草。韩玥兰因为没有休息好腰酸腿软头晕,可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她立刻去变电站找他们。黄厂长办公室206室正上方是506室,在506室居住的奚玉宁、杜志军和江鸥自然有重大嫌疑。韩玥兰先把他们三人叫到办公室审问。杜志军意识到闯祸了,看韩玥兰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由得内心发虚浑身冒汗。他清楚自己已经给黄厂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如果再让黄厂长知道是他用馒头砸了花盆,被训斥一顿倒无所谓,说不定工作分配的事就泡汤了。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奚玉宁说,他昨天在职工食堂吃晚饭,和江鸥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毕洗过碗后才回宿舍,江鸥可以给他作证。江鸥给奚玉宁作证的同时也洗清了自己。韩玥兰最后问杜志军,杜志军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在外面的饭馆里吃的晚饭,更不可能把馒头带回宿舍。我在饭馆还遇见了吕晴虹,她可以给我作证。”“哼哼!”韩玥兰冷笑一声,说,“这么说是馒头自己长了腿从食堂跑到黄厂长的花盆里去的?”奚玉宁认为馒头砸花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韩玥兰在小题大做拍厂长的马屁。他冷着脸顶撞说:“馒头长没长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事与我们三个人无关。”韩玥兰一愣,正要冲奚玉宁发火儿,杜志军忙说:“不能只查我们三人,我们的左邻右舍也有可能。”奚玉宁不满意地看了杜志军一眼,心里说:就你嘴贱。如果住在504室或者508室的人把馒头从窗外斜着扔下去,也可能砸在黄厂长的花盆里。韩玥兰恍然大悟,取出花名册一查,504室根本没住人,而508室住的是李雅雪、龚嘉琳和吕晴虹。韩玥兰让奚玉宁三个走了,顺便要他们捎话令李雅雪等人来她办公室。出了行政办公楼,奚玉宁责怪杜志军说:“反正不是咱们干的,让韩干事慢慢查去,就你嘴长!”江鸥因为连累得李雅雪要接受调查,也对杜志军不满。杜志军辩解说:“我是担心玉宁和韩干事吵起来,要不我才不会多嘴。”李雅雪和吕晴虹在韩玥兰办公室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又回到变电站继续拔草,龚嘉琳却没有回来。江鸥向李雅雪了解情况。李雅雪说:“嘉琳承认她把饭带回宿舍了,韩干事就说是她干的。嘉琳说她把馒头吃了,根本没往窗外扔,韩干事不相信,嘉琳气哭了,现在正和韩干事辩理呢!”江鸥看这事牵扯不上李雅雪,内心释然。龚嘉琳整日缠着奚玉宁,低声下气投其所好,江鸥瞧不起她,可也对她遭受的不公正表示了不平:“韩干事这是啥逻辑?把饭带回宿舍就一定扔馒头了,照这么说谁手里拿把刀就一定杀人了。”李雅雪说:“韩干事断定这事是咱六个中的某一个人干的,别人都能找到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只有嘉琳说不清。”江鸥想了想也有道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没事就好。刚才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你被列为怀疑对象,我就承认是我干的。”江鸥说的是实话,刚才他就是这么想的,宁愿自己受处罚也要护着李雅雪,不能让她丢面子受委屈。李雅雪抿嘴微微一笑,脸上起了红晕,紧接着又拉下了脸,故作嗔怒的样子说:“馒头吃不完就往窗外扔,没想到你会把这事与我联系起来。”江鸥看弄巧成拙,连忙解释说:“不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干这事呢?我是说……是这样的,你肯定不会干这事,我是说,万一……怎么说呢?”江鸥一紧张,额头竟渗出了细汗。他用两只手比划着即兴发挥说:“我的意思是……万一你不小心,譬如你站在窗前边吃馒头边欣赏外面的鸟呀花呀什么的,结果一不留神馒头掉下去了……”李雅雪“扑哧”一笑,说:“我手里拿着馒头站在窗前啃,亏你想象得出!快去拔草吧,有人看咱俩呢!”江鸥看李雅雪并没有生气,“噢”了一声,乐滋滋地走了。江鸥把他打听到的第一时间告诉了奚玉宁,奚玉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原来昨天晚饭时,奚玉宁正坐在餐桌前吃饭,龚嘉琳端着饭盒坐在了他身边的椅子上。他本来就烦龚嘉琳,更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一起用餐,所以一直板着脸。龚嘉琳没话找话问这问那,他都是点头摇头或者“噢、噢”两声去应付。龚嘉琳并没有因为奚玉宁的冷淡而灰心,她大献殷勤,嘴上不住地唠叨,手也没闲着。她把自己菜里面的大肉片挑拣出来往奚玉宁菜里夹,说奚玉宁热衷体育锻炼,应该多吃肉补充营养。在外人看来,他俩就算不是一对恋人,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奚玉宁受不了了,抬起头扫视周围,发现江鸥就在不远处坐着,而他旁边的椅子正好没人,于是站起来不冷不热地对龚嘉琳说:“我去江鸥那边。”龚嘉琳火热的心被泼了凉水,又羞又气,狠狠地盯着奚玉宁,直至他坐在江鸥身边。后来奚玉宁看见龚嘉琳呆坐了一会儿,迅速收拾起饭盒,一阵风似地走出了餐厅。此时奚玉宁心想:如果这事果真是他们六人中的某个人干的,那龚嘉琳最有可能。他主观臆想出龚嘉琳进宿舍后一甩手关上了门,顺手把饭盒丢在桌子上,跌倒在床上扶着被子“呜呜”大哭,哭了一阵后又站起来抓起馒头,咬牙切齿地从窗外扔了出去。奚玉宁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是他给了龚嘉琳一个不小的刺激才使她丧失理智,做了这件令韩干事极为恼火又大动干戈的事。这事起因在他,是他害了龚嘉琳。他虽然厌烦这个痴情女子,却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使她受处罚。奚玉宁立刻作出决定——代龚嘉琳受过。他清楚自己刚才顶撞了韩玥兰,如果现在去主动承认这事是他干的,韩玥兰肯定会拿出最为严厉的措施处罚他;而如果龟缩不前,他良心会感到不安。在面临处罚和良心不安两者之间,奚玉宁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韩玥兰靠坐在皮椅子上,双手搭着扶手,两眼漠视着和她只隔了一张办公桌的龚嘉琳。龚嘉琳两手比划着焦急地替自己辩解,她两眼通红,脸颊上的泪痕已经干涸。韩玥兰认为龚嘉琳在狡辩,她反反复复就一句话:“既然你说不是你干的,那你认为是谁干的?”龚嘉琳说她怎么会知道是谁干的,应该由韩玥兰去调查。韩玥兰说调查过了,认定就是龚嘉琳干的……两人正争辩得激烈,奚玉宁走进了办公室。“不用查了,是我干的。”奚玉宁的一句话使韩玥兰和龚嘉琳的争辩戛然而止。韩玥兰一愣,眼睛睁大了。龚嘉琳回过头惊讶地看着奚玉宁,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奚玉宁没有理睬龚嘉琳,不紧不慢地走到办公桌前对韩玥兰说:“是我把吃剩的馒头从窗外扔出去了,要处罚就处罚我,与她没有关系。”韩玥兰没想到她已经拍板定案的事竟然有人来搅局。当着龚嘉琳的面奚玉宁主动承认是他干的,也就证明韩玥兰冤枉了龚嘉琳。韩玥兰很丢面子,直起身子厉声问奚玉宁:“刚才为什么不承认?”奚玉宁说:“我以为查不出来就没事了,没想到你揪住不放,我不想让别人替我受过。”龚嘉琳插了一句:“你昨天在餐厅吃的晚饭,怎么会在宿舍扔馒头呢?”奚玉宁瞟了龚嘉琳一眼,没有吭声。韩玥兰立刻意识到奚玉宁在撒谎。一小时前她审问奚玉宁的时候,任凭她把这事说得有多么严重,这小伙子不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和心虚,反而摆出了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绵里藏针顶撞她,当时她就断定这事与奚玉宁没有关系,现在他突然说是他干的,最大可能是替龚嘉琳顶罪。韩玥兰盯着奚玉宁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小伙子,不赖呀!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吗?”奚玉宁平静地回答:“你已经说过了。”“哼!”韩玥兰淡淡一笑,又靠在了椅子背上。沉默了片刻后,韩玥兰对龚嘉琳说:“不管是不是你干的,既然有人主动承认,这事就与你没有关系了,你走吧!”龚嘉琳如释重负,脸上掠过一阵惊喜,点头“嗯”了一声。她走了两步后,停下来回过头皱着眉头不解地看了奚玉宁一眼。她看到的是奚玉宁的背影,奚玉宁对她的离去没有任何反应。龚嘉琳走后,韩玥兰开门见山直接问奚玉宁:“说吧,为什么要做替罪羊?”奚玉宁被戳穿后不再辩解,而是以沉默对抗。韩玥兰说:“你们那点儿鬼把戏能骗得了我?”奚玉宁纠正说:“不是我们,是我。”“哧!”韩玥兰轻蔑地一笑,嘲讽说,“大包大揽,你想英雄救美?”奚玉宁冷冷地说:“我不是英雄,她也不美。”韩玥兰接连被抢白,表情变严肃了,两眼直直盯着奚玉宁。奚玉宁也毫不示弱地盯着她,目光里没有露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胆怯。奚玉宁等待着韩玥兰大发雷霆,不料半分钟后韩玥兰却释然一笑,这让奚玉宁莫名其妙。韩玥兰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丈夫过去的影子。王根柱年轻时除了颇有才华外,也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不管是长辈还是领导他都敢顶撞,而且往往能抓住对方的要害,言辞不卑不亢,让对方揪不住辫子。风风火火与他沾不上边,暴跳如雷更与他无缘,就是和别人吵架也难得见他动怒,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够呛人的。和他吵架的人往往是气急败坏,而他却镇定自如,就像太极中的四两拨千斤。当年她是滨河电厂的一朵名花,追求她的男子少说也有一打,她正是相中了王根柱的这些才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他。如今王根柱虽然坐在了供应科长的宝座上,但经过岁月的雕琢,他的棱角已经丧失殆尽。人由幼稚走向成熟的过程,也是由单纯走向世故的过程,往往会自觉不自觉地丧失原本属于自己的某些东西。比较而言,韩玥兰更喜欢过去的那个王根柱。令韩玥兰最不满意的是,儿子除了相貌颇似丈夫让人无法怀疑他就是王根柱的亲骨肉外,别的不但不像,甚至恰恰相反。当年她和王根柱结合的确是郎才女貌,令全厂人羡慕不已赞口不绝;如今王根柱是供应科长,厂里生产非生产的物资几乎全部从他手底下过,不敢说位高但权重肯定无疑,而她虽说只是一名普通干事,但在厂里的核心部门人事科工作,也不可小视。可惜的是他们的一双儿女别说上大学了,连中专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况且儿子早已声名狼藉,这不能不说他俩在子女教育上是失败了。当有人羡慕称赞这一对夫妇时,也有人会说:“可惜娃不争气。”就这一句话足以给他俩光彩四溢的脸上蒙一层灰尘。奚玉宁是大学生,长得和年轻时的王根柱一样帅气。虽然现在她对奚玉宁了解甚少,但从他表现出来的这些,她看到了丈夫年轻时的影子。韩玥兰心想:如果这小伙子是我的孩子该多好呀!她突然想到了女儿韩静,眼睛立刻放出亮光来,一时竟忘记了儿子惹的祸给她带来的生理和心理上的疲惫与伤痛,她精神大振。奚玉宁的一声咳嗽打断了韩玥兰的思绪,她如梦初醒,为自己的想入非非哑然失笑了。韩玥兰认为自己应该更多地了解这个小伙子。她指了指靠墙摆放的沙发对奚玉宁说:“坐吧。”奚玉宁看韩玥兰态度变温和了,也就毫不客气地坐下了。韩玥兰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问奚玉宁家是哪里的,父母多大年纪了,兄弟姐妹几个等等。奚玉宁回答说他家在甘肃的泾川县,父母都六十多岁了,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韩玥兰又问他父母身体咋样,哥哥和妹妹都工作了没,奚玉宁一一如实回答。随着谈话的深入,奚玉宁对韩玥兰的敌意也渐渐消失了。韩玥兰突然问奚玉宁是不是对她调查馒头砸花盆事件有意见。奚玉宁回答说:“我觉得为了一盆花大动干戈没意义。”韩玥兰解释说:“这不是一盆花的问题,也不是一定要处罚谁,主要目的是为了教育你们。”她把黄厂长说的那些话加工了一番说给奚玉宁听。其实奚玉宁关心的是如何处理他,最担心让他照价赔偿,这盆花价值将近一千元,他可赔不起。现在听韩玥兰说主要目的是教育他们,估计不会让他赔偿的,便把心放到肚子里了。韩玥兰唠叨了好半天,又提起老问题:“既然你承认是你干的,那我就当是你干的,我不会再找龚嘉琳的麻烦,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替她受过?”这个问题对韩玥兰来说也很关键,因为它触到了奚玉宁的心灵深处,能使她更多地了解他。奚玉宁沉默了片刻后,说:“因为这事因我而起。”“因你而起?”韩玥兰皱了皱眉头问,“能说具体一些吗?”奚玉宁看着韩玥兰摇了摇头。韩玥兰笑了笑说:“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好了,回去写份检查,下午交到我这里来。”奚玉宁站起来,向韩玥兰说了声“谢谢”后转身走了。韩玥兰看着奚玉宁的背影,满意地喃喃自语说:“小伙子有个性。”下午,韩玥兰突然对新工宣布要他们搬家,搬到开发公司招待所去。原来人事科长知道了馒头砸花盆事件后,觉得不能让这帮新工在行政楼继续住下去了。现在的年轻人难管理,他们昨天能扔馒头,说不定明天还会把鞋子、裤子扔下去。行政楼是厂里的心脏也是形象,新工乱来将会惹出许多麻烦并连累他受批评,还不如把他们打发到偏僻的地方去,只要不违法乱纪,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开发公司招待所座落在滨河电厂一期老厂福利区的角落里,是一个很不起眼的院子。院子里有三棵法国梧桐树和两棵垂柳,一座修建于七十年代的半边楼耸立在院子中央。这座楼高三层,以前是职工宿舍,后来因为破旧被弃用。八十年代末,滨河电厂顺应改革潮流主业与三产分了家,从业于三产的人员被剥离出来成立了开发公司,于是这座被弃用的半边楼也被开发了,并给它取了个漂亮的名字——开发公司招待所。这个招待所每层楼有一间公用水房和一个公用厕所,每个房间里有三张床板和一张桌子,半空中悬吊着一个电灯泡。楼房是破旧的,门窗是破旧的,床板和桌子也是破旧的,只有电灯泡只能旧不能破,否则就亮不起来了。来这里住宿的人,除了要自带被褥外,还需得自己烧开水。这样的招待所自然成不了旅客之家,所以二楼和三楼常年空着,只有一楼住着一些在这里安家的常住户。这些常住户是厂里一些有特殊身份的职工的亲属。所谓的特殊身份其实就是在厂里任一官半职的领导干部。这些人把父母接来,家里住不下或者住在一起容易起摩擦闹矛盾,就干脆把父母安排在这里,照顾也挺方便的。既然住在这里的都不是凡人,费用肯定不高了,每间房子每月象征性地收五六十元,而且水和电尽管用,一分钱也不用掏。这帮新工连人带行李被一辆大卡车拉到了招待所。他们一看,不但设施简陋而且吃饭上班很不方便,吃饭要去五百米之外的一期职工食堂,上班更麻烦了,必须提前二十分钟乘坐一、二期之间的通勤车,大家都嘟嘟囔囔抱怨起来。奚玉宁自然成了众矢之的,一些人暗地里骂他是害群之马。韩玥兰告诉大家,男工住三楼,女工住二楼,以前在行政楼住一个房间的现在还住一个房间。杜志军早在二楼挑选了一个设施好一点儿的房间把行李搬进去了,韩玥兰这么一说,他只得搬出来。他的举措引发了众人的一阵笑骂声。大家把新家安顿好后,已经快下班了。韩玥兰临走前把奚玉宁叫到跟前,态度和善地说:“晚饭后你把行政楼五楼统统打扫一遍,算是对你的处罚。”江鸥发现自己的床板有些潮湿。他仔细察看了一下,从屋顶那片形状和陕西省地图差不多的已经发霉的斑痕判断,是屋顶漏雨水造成的。他去一楼值班室找看管这个招待所的王天祥老头。王天祥把缺陷登记在一个本子上,说他会尽快联系生活公司处理屋顶。江鸥从值班室出来后,心想:不知道雅雪的宿舍有没有缺陷,我去看看,如果有也登记一下,到时就一并处理了。李雅雪的宿舍倒没有多大问题,可她的木板床少了一颗铁钉,人躺在上面稍微一动床就“咯吱咯吱”响。江鸥说:“这个不用登记,我能修理。”吕晴虹装作嫉妒的样子对李雅雪说:“同样是人,你为什么那么幸福,我为什么这么可怜?我心里不平衡。”江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李雅雪心里乐开了花,轻轻拍打了吕晴虹一下,红着脸说:“去你的。”吕晴虹立刻喊叫起来:“幸福的人还要虐待可怜人,这世道太不公平了。嘉琳,咱俩合起来造她的反。”龚嘉琳没有吭声,心里若有所思。江鸥吃过晚饭后去外面的商店买了几颗十公分的大铁钉,给店主说了几句好话借了他的榔头。当江鸥给李雅雪钉好了床后,龚嘉琳无意中说她的床也响。江鸥说:“我帮你修理。”龚嘉琳在床沿坐着,立刻站起来向江鸥说了声“谢谢”后,便揭起了床单褥子。吕晴虹开玩笑说:“江鸥你瞎掺和什么呀!应该把这个机会留给冷面杀手。”江鸥嘴上说:“是呀是呀,我抢玉宁的风头,犯错误了。”心里却在想:对龚嘉琳而言,奚玉宁只是冷面,不是杀手。吕晴虹又说:“这个奚玉宁比你差远了,一点儿都不知道关心人。”龚嘉琳胀红了脸,一言不发,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悲伤。李雅雪笑着对江鸥说:“你去喊一下奚玉宁嘛!”江鸥说:“他不在。韩干事罚他打扫卫生,现在他正在行政楼忙活呢!”吕晴虹继续开玩笑说:“嘉琳因为他受了委屈,他就应该来为嘉琳修理床,这不是他关心嘉琳,而是赎罪。江鸥,你别修了,回去告诉奚玉宁,让他明天来。”吕晴虹这么一说,江鸥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看了龚嘉琳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李雅雪征求意见。李雅雪刚要对江鸥说别听吕晴虹瞎搅和,龚嘉琳却变了脸色:“行了,我的床能住,不用麻烦你了。”她赌气把床单褥子重新铺好,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床沿上,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吕晴虹看自己玩笑开大了,忙对江鸥说:“既然奚玉宁不在,你就抢他的风头。”龚嘉琳“霍”地站起来厉声说:“不用了!我不是可怜虫,不需要别人同情和怜悯。”说完一甩手转身出去了。三人面面相觑。江鸥问李雅雪:“咋办?”李雅雪说:“算了,不用修了,要不嘉琳会更生气的。”奚玉宁先把每个房间的垃圾清理到楼道,再用竹筐子装起来一趟一趟往楼下的垃圾箱运。垃圾不算多,但上下五楼挺累人的。本来这栋楼设计有垃圾道,每个楼层都有垃圾口,后来因为垃圾口散发出的恶臭味污染空气,主管生活的副厂长下令把垃圾口封了,垃圾道也就废弃了,每层楼的卫生间里多了一个专门装垃圾用的竹筐子,由保洁工每天清理一次。奚玉宁正背着垃圾筐下楼,江鸥突然出现在楼梯上。奚玉宁一愣,问:“你来帮我?”江鸥不失幽默地说:“当然了,两个人的力量肯定比一个人的大。”奚玉宁说:“这点儿小事,我能干。”江鸥说:“抬筐子比背筐子舒服。”奚玉宁笑了笑,放下了垃圾筐,他俩一起抬着下楼。他俩跑了七八趟后,垃圾清理完了,剩下的就是用拖把把地拖干净。奚玉宁说:“歇一会儿吧。”他俩在楼道面对面靠墙坐下来,奚玉宁取出红豆牌香烟给江鸥和自己各拔了一支,又掏出打火机点燃。江鸥吸了几口烟,问:“为什么要替龚嘉琳顶罪?”奚玉宁说:“是我惹的祸。”江鸥“呵呵”一笑说:“你骗别人还行,可骗不了我。咱俩吃完饭一起回宿舍的,手都空着,再说宿舍也没有以前吃剩的馒头,怎么会是你干的呢?”奚玉宁沉默了片刻,说:“是龚嘉琳干的,可与我有绝大关系,是我刺激了她。如果我不承担,良心不安。”江鸥明白了,说:“对了,龚嘉琳还等着你给她修床呢!”他就把晚饭后发生的事给奚玉宁讲述了一遍。奚玉宁摇摇头说:“我这次替她受过,说不定她已经误会了,我不想再引起更大的误会。”这时楼梯上传来了高跟鞋踩地发出的清脆的“咯噔咯噔”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江鸥小声问奚玉宁:“会不会是韩干事来检查卫生?”奚玉宁竖起耳朵听了听,说:“把烟灭了,省得她唠叨。”楼梯口出现了一个人,竟是龚嘉琳。三个人对视了片刻,奚玉宁问:“你来干什么?”龚嘉琳一愣神,回答说:“来帮你。”奚玉宁说:“我不需要别人帮。”龚嘉琳无语。江鸥见状,说:“我去拖地了。”他在卫生间取了拖把,先去拖距离他俩最远的那个房间。奚玉宁淡淡地说:“回去吧。”龚嘉琳问:“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奚玉宁说:“我不讨厌你,也不想伤害你,为了大家都好,你就不要再找我了。”龚嘉琳鼻子一阵酸,低下了头,上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过了半晌,龚嘉琳小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是不是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奚玉宁冷冰冰地说:“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两行泪水顺着龚嘉琳的脸颊滑落下来,为了不让奚玉宁发现,她头低得更下了。“你对我哪点不满意?说出来我改。”龚嘉琳仍不死心。奚玉宁说:“我根本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所以谈不上满意不满意。”这些不近人情的话语强烈地撞击着龚嘉琳的心扉,她的心冰冷得降温到了零度以下。奚玉宁又说:“我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我俩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你好自为之。”这是一枚重磅炸弹,龚嘉琳彻底绝望了。她猛地抬起头来,长吁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我明白了。”话音未落泪水又涌出了眼眶。奚玉宁这才发现龚嘉琳哭了,有些过意不去,但为了让她死心,仍摆出一副漠然的神态。两人沉默了一阵后,龚嘉琳从手袋里取出一盒红豆牌香烟,伸手递到了奚玉宁面前,说:“我特意给你买的,收下吧!你放心,从明天起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奚玉宁摇摇头说:“我不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你……”龚嘉琳眼睛睁大到了失神的程度,她没想到奚玉宁连这点儿安慰都不肯给她。绝望、屈辱、愤怒,多种情感交错纠结在一起,龚嘉琳脸上的血色顿然全无,嘴唇颤抖起来,手也跟着颤抖起来。片刻后,她咬着牙,两手抓住烟盒像拧毛巾一样拧成了麻花状,又把烟盒撕开,把里面已经扭曲的烟一一折断,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奚玉宁终于把龚嘉琳激怒了。龚嘉琳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的,她冲着奚玉宁愤愤地说:“原先我以为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一个根本不知道‘感情’两个字怎么写的蠢猪。我后悔我瞎了眼怎么看上了你,看上了一头猪。”她发泄完毕后,转过身哭着跑下楼去了。江鸥走过来指责奚玉宁说:“你太过分了。”奚玉宁平静地回答:“这样她就死心了,对她对我都好。”毁灭男人的往往是金钱和美色,而毁灭女人的最有力武器是感情的创伤。也许从这天晚上开始,龚嘉琳的真爱已经宣告死亡。她一步步滑向了堕落的深渊,以至于八年后遭报复毁了容,脸被浓盐酸烧伤,右眼几乎失明。_ueditor_page_break_tag_第三章王根柱的儿子王俊以前和燃运分场一个叫祝雪英的女孩谈恋爱。祝雪英和王俊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认识到王俊是个花花公子,不可靠,便提出了分手。王俊不答应,死皮赖脸缠着祝雪英不放。祝雪英为了摆脱王俊,就和同班的一位转业军人朱金彪好上了。王俊对朱金彪横刀夺爱恨之入骨。这天上午下班前,他去燃运检修班组找朱金彪单挑。他进门时,正巧看见朱金彪左手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机器零件,右手指指点点在给祝雪英讲解着。王俊妒火中烧,顺手操起靠墙放着的一根大拇指粗的铁棍照着朱金彪的头顶砸去。朱金彪惊慌中来不及躲闪,本能地举起右胳膊一挡,铁棍砸在了他的右小臂上,当即骨折了。王俊怕对方报复,扔了铁棍撒腿就跑。班上的几个年轻人要去追赶,班长梁瑜认识王俊,知道他是王根柱的儿子,便阻止说:“别追了,救咱们的人要紧。这小子我认识,他跑不了。”梁瑜立刻报告了分场主任霍国雄。霍国雄和王根柱私交甚笃,他了解情况后要了厂里的救护车,安排人把朱金彪往洪阳人民医院送,并第一时间把这事电话告知韩玥兰。韩玥兰正坐在办公桌前写材料,她接听完电话后气愤难忍,“咔嚓”一声把手中的圆珠笔折断了,愤愤地自言自语说:“这混账小子,净给我惹事。”她拨通了儿子班上的电话,班长告诉她王俊不见了。韩玥兰有火无处发泄,靠坐在椅子上,因愤怒而喘着粗气。人事科长进来了,看韩玥兰神色不对,问她怎么了,韩玥兰如实相告。人事科长叹了口气说:“唉!这孩子……”他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韩玥兰犹如被人打了一记耳光。韩玥兰中午回到家,女儿韩静已经把饭做好了,内容是酸汤水饺。饺子是昨天包的,就在冰箱里冻着,韩静只需把它们煮熟再和些酸汤水而已。儿子没回来,韩玥兰知道他躲到别的地方去了。往常就是这样,儿子闯了祸躲得不见踪影,留下烂摊子让他两口子收拾,等烂摊子收拾好了儿子就回来了。多亏这夫妻俩不是一般的人,每次都能把事摆平。他俩也不是有意纵容儿子。儿子闯了祸,或者打架,或者偷了厂里的废铜烂铁拿到收破烂的那里去换钱,或者用针扎了别人的自行车轮胎等等,他俩除了气愤痛心外,等儿子回来后准要狠狠收拾一顿。这时王天祥就成了孙子的挡箭牌,老人总能找出理由替孙子辩解,实在没理由了,就会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不宠他宠谁?再说娃还小,犯错误没啥,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王根柱也是他两口子从小宠到大的,现在不也当科长了?王根柱夫妇拗不过父亲,而王俊仗着有爷爷的庇护,也不怎么害怕父母。这次偏逢王根柱出差,儿子惹的事只能由韩玥兰一个人来擦屁股了。王天祥中午回家吃午饭。韩玥兰想到儿子之所以敢冲进生产现场操起铁棍往别人头上砸,都是公公一贯护短娇惯的结果,便发泄般地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王天祥听得目瞪口呆,愣了好半天才问:“那咋办?”韩玥兰没好气地说:“根柱不在家,我能咋办?厂里对在生产现场打架处理是很严的,更何况人家根本没招惹小俊。”作为滨河电厂的退休职工,王天祥自然知道在生产现场打架是严重的违纪行为。韩静插嘴说:“拿铁棍照人头上砸,我哥也太狠毒了。”王天祥瞪着眼冲着孙女发火说:“连你都这么说!干脆你去公安局举报,把你哥抓起来枪毙了算了。”韩静吐了吐舌头,冲着母亲做了一个鬼脸,不敢再吭声了。王天祥问媳妇:“给根柱打电话了吗?”韩玥兰说:“打了,根柱说他大后天才能回来。”王天祥沉思了片刻说:“太迟了。要不你试着去找一下黄厂长,咱们先争取主动。”韩玥兰说:“上次小俊偷了厂里的电缆当废铜卖,我求爷爷告奶奶的,黄厂长勉强放了小俊一马没给他处分。这次影响比上次还恶劣,我是没脸再去求黄厂长了。”王天祥看媳妇撂挑子,生气了:“那就等根柱回来让他丢脸去,你脸皮薄,他脸皮厚。”韩静把一碗酸汤水饺端到了王天祥面前,说:“爷爷,吃饭。”王天祥没好气地说:“不吃!”电话铃响了。滨河电厂给中级以上管理人员家里都装有固定电话,而普通职工直到九五年才享受到此待遇。电话是霍国雄打来的,告诉了韩玥兰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刚才梁瑜给他打电话说朱金彪的父亲也在医院,扬言要去公安局报案。韩玥兰这才意识到儿子犯的事不但要受厂纪处分,还要受法律制裁。她一时失了主意,问霍国雄:“霍主任,这可咋办呀?”霍国雄好像就等着她这一问,胸有成竹地说:“既然王科长不在家,只有你亲自出马了。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去医院看望一下朱金彪,给他父亲赔个礼,人家提啥条件咱再商量。眼下只有先把那一头安抚住让他们不要胡闹,然后再做厂里的工作。”韩玥兰想了片刻,说:“你考虑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霍国雄说:“我和你一起去,毕竟我是朱金彪的部门领导,说话多少有点儿份量。”韩玥兰立刻打电话向人事科长请了半天假。人事科长一时找不下合适的人顶替韩玥兰的工作,便派人去通知新工下午放假。韩玥兰吃过午饭后,利用她的私人关系在小车班要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和霍国雄一起乘车去洪阳。车子刚到医院门口,梁瑜就迎上来了。韩玥兰下了车客气地说:“给你添麻烦了。”梁瑜连连摆手说:“自己人,韩师不用客气。”在工厂,人们称呼比自己年龄大的同事时,习惯在对方的姓氏后面带一个“师”字,譬如韩师、王师、马师等等。师就是师傅的简称,它既体现了对对方的尊敬,也没有矮化自己,所以被广泛应用。“哦,哦。”韩玥兰微笑着点头。她不清楚丈夫是否认识这个梁班长,在今天之前她连梁瑜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霍国雄问梁瑜:“现在啥情况?”梁瑜说:“朱金彪断了的骨头已经接上,右小臂也打上了石膏,正躺在病房输液。”霍国雄又问:“他父亲还在吗?”梁瑜说:“在病房。”韩玥兰问:“他父亲是干什么的?”梁瑜回答:“是个农民,就会胡搅蛮缠。”接着梁瑜又把上午王俊去班上砸朱金彪的过程给韩玥兰讲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他及时阻止了班组的几个年轻人追赶王俊,否则王俊非受皮肉之苦不可。朱父正坐在病床前和负责照顾朱金彪的两个年轻人说着什么。他们发现了韩玥兰等人后,话题打住了。那两个年轻人很不自然地和韩玥兰、霍国雄打了声招呼,转身出去了。朱父看上去有六十岁左右,头发已经花白,黧黑的脸上满是皱纹,尖嘴猴腮,小眼睛瞅起人来一眨一眨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省事的人。梁瑜给朱父介绍了韩玥兰和霍国雄。朱父站起来指着韩玥兰的鼻子毫不客气地训斥说:“你儿子歹毒得很,敢拿铁棍照我儿子头上砸,你是咋教育的?”韩玥兰犹如被人击了一棒,头有些发懵。她心里来了气,随便应付说:“哦,是我孩子不对。”朱父又说:“现在不好好教育,等进了劳改场想教育都来不及了。我知道你们公家人疼爱自己的娃,护娃的短,其实那是把娃害了……”韩玥兰听“劳改场”三个字很刺耳,渐渐收起了为给朱父赔礼道歉而强行挤出的笑,心里嘀咕说:农民就是没修养,两个孩子打架了,大人应该商量着解决问题,冲着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顶啥用?朱金彪阻止父亲说:“爸,你少说两句。”朱父眼一瞪,梗着脖子说:“她那个土匪儿子把你胳膊砸断了,我说两句气话还不行?”韩玥兰愈加不高兴,板着脸说:“你想说啥随便说,我洗耳恭听。”韩玥兰知道朱父是农民时,就不把他当回事了。农民能咋?除了打架有力气外,别的哪方面能胜过她?当今的社会不是凭拳头,也不全凭法律,而是凭关系。农民织起的关系网再大也只能撒在农村,和她那张撒在城市的关系网没法比。如果把这事捅到公安局,凭他们一家的社会关系,说不定朱金彪会由原告变成被告。当然韩玥兰不想仗势欺人,只要朱父通情达理她也会按规矩办事。朱父看韩玥兰不高兴了,摇晃着脑袋顶撞她说:“我的话多着哩,只怕你听不懂。”霍国雄担心这两人顶起嘴来事就不好办了,赶紧给韩玥兰使了个眼色,顺着朱父的话说:“对,老人说得对。现在的年轻人好冲动,如果管教不严容易出事。”这话朱父爱听,他手掌一拍大腿朗声说:“对嘛!还是霍主任明事理。我儿子是当兵的出身,要身板有身板,要力气有力气。论打架,我敢说能打过他的没几个,可他在你手底下干了将近一年了,惹过事没?”霍国雄随声附和:“没有,没有。”“这就是家教,是咱对娃要求严,他不敢胡来。”朱父说着瞟了韩玥兰一眼,目光又转向霍国雄,“我看你们公家人还不如我这没文化的农民有见识,总以为自己娃打别人是占便宜,其实那是占小便宜吃大亏……”韩玥兰听朱父的意思好像是她怂恿儿子砸朱金彪的,心里暗骂:傻逼。她不想听朱父胡说八道,便走到朱金彪的病床前,装作关切的样子嘘寒问暖了几句后,转身出了病房坐到车子里面去了。半个小时后,霍国雄来告诉韩玥兰,朱父态度很坚决,非要去公安局报案,他已经给梁瑜交待过了,来几句硬的吓唬吓唬他。韩玥兰冷笑一声说:“哼!他以为我不敢去公安局,不敢上法院?”霍国雄劝她说:“一个老农民嘛,没文化又不懂得人情世故,和他计较啥呢!你进去说几句好话哄哄,咱们软硬兼施,看能不能搞定他。”韩玥兰说:“这种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一示弱他会更张狂。我不去!”她停顿了片刻又说:“霍主任,既然人家一定要报案,你我就没有必要待在这里了。咱回厂里,看他能折腾出啥结果来。我就不相信公安局还能把小俊拘留了?”霍国雄说:“我可不敢跟着你回去,王科长回来了我没法向他交代。”韩玥兰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个愚昧无知的泥腿子,真以为自己得了理就不饶人了!”霍国雄说:“咱不是怕他,主要是不想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任凭霍国雄说啥,韩玥兰就是磨蹭着不愿意去。两人正僵持着,梁瑜急匆匆赶来了。梁瑜说病房来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其中那个年长的像个干部,看样子是朱金彪的亲戚。霍国雄和韩玥兰都愣住了。梁瑜又说:“那人派头很大,说不定还是个官。”霍国雄对韩玥兰说:“去看看。”韩玥兰忙点头答应。三人一起进了病房。韩玥兰和霍国雄一见那个年长者,都吃了一惊,原来此人是市人事局副局长叶锋。虽然未曾谋面,但叶锋经常在洪阳电视台的《洪阳新闻》栏目里出现,所以他俩认识他。韩玥兰暗叫一声:完了!此刻她清醒地认识到,朱父倚靠上了这棵大树,自己不但不能阻止他报案,也不敢再抱让朱金彪由原告变被告的幻想。霍国雄上前和叶锋握手打招呼。韩玥兰也急忙伸出了双手,陪着笑脸说:“叶局长,您好。”叶锋和他俩一一握了手,表情很冷淡。朱父迫不及待地指着韩玥兰说:“就是她儿子把金彪的胳膊砸断了。”韩玥兰连忙道歉:“是我没把孩子教育好,给你们添麻烦了。”朱父又指着梁瑜说:“这个人刚才还威胁我,说在厂里发生的事就应该交厂里处理,如果捅到公安局,以后咱金彪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金彪的同事说王俊仗着他老子当了个芝麻官,啥事都干,厂里从来没有处理过他。我敢相信厂里吗?”朱父一时失言,把照顾朱金彪的那两个年轻人给出卖了。“你说国家的法大还是滨河电厂的厂纪大?”叶锋盯着梁瑜,不怒而威。另一个年轻人——估计是叶锋的司机,“哼”了一声插嘴说:“打了人还威胁受害者,法盲加流氓。”梁瑜红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霍国雄暗暗用手指戳了梁瑜一下,梁瑜会意,退出了病房。霍国雄对叶锋抱歉地一笑,说:“请叶局长息怒。他不懂事,在胡说八道。”叶锋冷冷地说:“我听说外甥被人打伤了,顺路来看看,没想到你们的人竟敢威胁我老姐夫,这不是仗势欺人吗?”霍国雄和韩玥兰连赔不是。韩玥兰这才知道叶锋是朱金彪的舅舅,怪不得朱父如此嚣张,原来背后有这个重量级人物给他撑腰。此刻她也顿悟过来,一个农民的儿子转业后能进滨河电厂,肯定有不同寻常的社会关系,自己早该想到这一点。霍国雄自我介绍说:“我是金彪的部门领导霍国雄,发生这样的事我有责任。”叶锋阴沉着脸不说话。霍国雄又说:“请叶局长放心,我一定派人照顾好金彪,争取让他早日康复出院。如果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提。”叶锋没做任何表示,脸上依然阴云密布。而当霍国雄给叶锋介绍韩玥兰是滨河电厂供应科长王根柱的夫人时,叶锋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脸上也渐渐由阴转晴。韩玥兰捕捉到这个变化,好像注射了一支强心针,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她满脸堆笑说:“我那个儿子实在不争气,经常给我惹事。您看这次……唉!实在是不应该。”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霍国雄帮腔说:“本来玥兰下午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我劝她改日来医院看望金彪,我是金彪的部门领导,今天我来就行了,可玥兰说她非来不可,否则心里过意不去;王科长在杭州出差,玥兰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尽快赶回来。叶局长,他夫妻俩对发生这样的事很痛心,也很重视。”叶锋说:“这就对了。年轻人好冲动,可以理解。我们做长辈的应该正确教育孩子,而不能一味地娇惯、护短、纵容。”霍国雄和韩玥兰唯唯诺诺,并不住地赔礼道歉。叶锋的态度之所以发生了变化,正是因为王根柱的身份,也就是罩在他头上的那顶供应科长的乌纱帽。虽然企业的科长没法跟市政府人事局副局长相比,但滨河电厂是大型国有企业,供应科长是挺有实权的。叶锋的弟弟在做生意,叶锋寻思如果和王根柱拉上了关系,对他弟弟的生意会有帮助的,他有了结交的意图,所以态度才转变了。三个有身份的人亲切地交谈着,话题渐渐扯远了。农民朱父一句也插不进去,只能把小眼睛瞪大,一眨一眨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叶锋对霍国雄和韩玥兰越来越友善,直至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朱父,说:“老姐夫,他二人态度很诚恳,我想滨河电厂是能够公正处理这件事的,咱就没有必要去公安局了,息事宁人嘛!”朱父知道儿子被打后就给叶锋打了电话,目的是想让这位身居官位的小舅子给自己撑腰壮胆,没想到叶锋很快就倒戈了。朱父吃惊之余,很不自然地咧着嘴笑了笑,一副难为情的样子。霍国雄说:“请叶局长和老人家放心,我们厂一定会秉公处理的。金彪是我手下的兵,如果处理结果对他不公,我第一个不答应。”韩玥兰说:“老人家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满足。”叶锋说:“梁山泊的兄弟不打不相识,今天两个孩子打架,我们大人也有缘相识了。王夫人是个爽快人,老姐夫有什么要求就提,不要不好意思。”朱父又难受地咧嘴一笑,样子比哭还难看,最终啥要求也没提出来。韩玥兰说:“这样吧,请叶局长赏个脸,今天晚饭我请客,咱们坐到饭桌上慢慢谈。”叶锋笑了笑,算是答应了。叶锋走后,霍国雄对韩玥兰说:“我一亮出王经理的乌纱帽,叶局长的态度立马就转变了,这就是政治资源。”韩玥兰撇着嘴“哼”了一声说:“在叶局长跟前,根柱那顶乌纱帽算个啥?”她这么说着,却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霍国雄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就不相信叶局长没有用得着王科长的时候。”韩玥兰抿着嘴笑了笑。霍国雄建议说:“咱们饭后再找个地方娱乐一下。这是个难得的和叶局长结交的机会,不能轻易放过。”韩玥兰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根柱不在家。”霍国雄说:“他不在家也好。等他回来后专门登门谢叶局长,不就又多了一次机会?”韩玥兰会心地笑了。霍国雄回过头对梁瑜说:“让照顾朱金彪的那两个混蛋滚回去,另派两个省事的来。他俩在煽啥风点啥火呢!”梁瑜说:“刚才我已批评他俩了。”王根柱出差回来了。这次他和其他部门的几位领导去杭州考察一家电力自动化公司生产的某系列的高压电动机保护装置,到昨天考察正式结束。这家公司的总经理给他们安排了苏杭三日游,他因为儿子出了事无福消受,独自一个人匆匆赶回来了。王根柱是晚饭前到家的。他见到妻子后,急忙问儿子的事咋样了。原来那天在饭桌上,朱父前思后想,到底还是不相信滨河电厂能秉公处理,便提出了私了,条件是要求韩玥兰赔偿朱金彪住院期间的全部费用和误工费再外加两千元作为精神补偿。韩玥兰对前两项没有异议,而对朱父狮子大张口提出的精神补偿费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两千元,儿子一年的工资不过也就是这个数。碍于叶锋的面子,韩玥兰不便直接拒绝,只是强调她儿子打人确实不对,但不能说朱金彪就没有一点儿责任,朱父要这么多数目的精神补偿费是没有道理的。朱父不承认儿子有责任,他小眼睛瞪成了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让我有啥条件尽管提,你能满足的一定满足吗?这么点儿钱对你们公家人来说算个啥?还有金彪他妈知道出了这事后,吓得病倒在床上了,我还要花钱给她看病呢!”韩玥兰认识到这个老农民竟是如此地贪婪可恶,要放在往常她早就发作了,可今天有叶锋这棵大树矗立在眼前,她只能忍耐。霍国雄在中间调停,叶锋也劝说朱父。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后,朱父勉强同意把精神补偿费降到一千五百元,并威胁说这就是他的底限,如果韩玥兰还不答应,那只能报案了。朱父语气生硬地说完后竟站起来要走,霍国雄忙拽住了他的胳膊。叶锋对着韩玥兰苦笑了一下,一脸的无奈。朱父就是认准了韩玥兰不敢得罪叶锋,而叶锋也不可能不帮他,所以他可以不听叶锋的话,更不用惧怕韩玥兰,他要狐假虎威狠狠敲竹杠。看到叶锋为难的样子,韩玥兰只好拿出高姿态不与农民一般见识,硬着头皮答应了。既然当事双方已经私了,滨河电厂对王俊处理时,就无须考虑受害者一方了。王俊所在部门生活公司的处理意见是扣发王俊三个月奖金。上报到厂里后,黄厂长很不满意,严厉批评了生活公司的袁经理,说他没有充分认识到这件事造成的恶劣影响。袁经理如实告诉了韩玥兰,韩玥兰意识到这回儿子恐怕要受处分了。她束手无策,只能眼巴巴地等丈夫回来。王根柱听完妻子的叙述后气愤地说:“小畜生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我回来顶啥用?他人呢?”韩玥兰说:“出事后就跑得不见影儿了,昨天他给家里打电话说在汉中同学那里。”王根柱狠狠地说:“好,他能躲,就躲一辈子好了,永远别回这个家。”王天祥回来了,一看见儿子就督促他赶快去找黄厂长。其实就算不发生王俊打人这件事,王根柱也会去黄厂长家的。他每次从外地出差回来,都要给黄厂长带一些当地的特产,东西不多,价格也不贵,表表心意罢了。这次他给黄厂长带了一盒上等的西湖龙井茶叶。王天祥向儿子抱怨说,是韩玥兰不听他的话没能及时去找黄厂长,才造成今天被动的局面。王根柱知道,别说妻子了,就是他去找也无济于事,因为儿子干的事实在是影响恶劣。虽说他是黄厂长一手提拔上来的,论私交没啥可说,可黄厂长不可能不顾及群众影响屡次对王俊网开一面。不是黄厂长不念私情,而是儿子罪不可赦。晚饭后王根柱去了黄厂长家。平时王天祥吃完饭后就回招待所,今天他牵挂孙子的事,要等儿子回来。韩玥兰不愿意看公公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因为公公在丈夫跟前告她的状,心里不大舒服。她拉着女儿去外面散步,把王天祥一个人扔在家里。韩静挽着母亲的胳膊,母女俩在通往一期的马路上闲溜达着。韩玥兰对丈夫去找黄厂长不抱希望,索性狠下心来不想那事。现在她关心的是女儿。儿子不成器,只能指望女儿了。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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