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赚钱的法子法子能不能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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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袖这几日只觉得身上越发不好起来,不过想着如今老夫人也病着,府里大小的事情她都得过问,也就没有请郎中。否则到时候,少不得府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况且,她也只当自己是累坏了,并不曾放在心里去。只以为休息休息就好了。  这天晚上,伺候老夫人用了半碗粥,看着老妇人日渐好起来的脸色,云袖多少有些宽慰。  刚放下粥碗,云袖正要说起府里这几日的事情,却是听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是个好孩子。将来若是我百年之后,整个杨家交给你管着,我也算是能闭眼了。”  听得这话,云袖楞了楞,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详,皱了皱眉后忙笑道:“这是哪里的话?祖母的寿数还长着呢。”  “人老了,不中用了。”老夫人笑着摇摇头。看着云袖的眼神里满满的慈爱和喜欢。不等云袖再说什么,老夫人又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这几日脸色也不好,还是快回去早点歇着吧。别仗着年轻就熬坏了身子。若忙起来,即便是不到我这里来也没有什么。”  云袖心里一暖,低下头去微微笑了:“是。我若是不得空来,就叫两个孩子过来给祖母解闷。”  “好。”老夫人笑着,眼神温和欢喜:“那俩个孩子在这,我也满屋子的病气也是被赶跑了。”  又说了几句家常,云袖见老妇人神色乏了,这才退了出来,随便用了些吃食就往自己屋里去了。只是方才走了半路,就觉得整个人难受起来,待到回了屋里,却是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软软的躺在床上,心里火烧火燎一样的难受。  丫头秋莹见了,就要让人去请郎中,云袖想着马上要宵禁了,也就没让去。只说累了,躺一躺就好了。  只是,就连云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躺下去,竟是立刻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浑身的不舒服不仅没有减退,甚至越发的严重起来。她想叫人,却总是疲倦得懒怠开口,心里犯懒的想——或许再睡会,就好了……  “娘,娘,你怎么还没起床,快起来快起来呀。”云袖迷迷糊糊中听见女儿的声音,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却是发现自己的眼皮仿佛坠了千斤重,竟是怎么也撑不起来。  “娘,娘,你快醒醒,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女儿的声音隐约开始带着惶恐和哭音。不用睁眼睛看,云袖便是能知道女儿此时一定是急坏了。当下,她心里也着了急——怎么就是睁不开眼睛呢?怎么浑身都动弹不得呢?那种感觉,竟好像是整个身子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  “娘,娘……”女儿开始推她,可是云袖却是怎么也无法做出回应。只得听着女儿越来越惶恐的哭叫声,心急如焚。  脚步声远去了……脚步声又回来了,这次,杂杂沓沓的仿佛很多人都进来了。有人拨开了云袖的眼皮子,让她终于能看见一点光。  可是,也仅仅是模模糊糊的一点光影罢了。云袖看见面前有许多人影晃动,可是却是怎么也看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谁。  有个女声冷静的说:“快,去请大夫。只怕夫人是要不好了。”  紧接着,听见有人匆忙跑出去。然后,方才那个说话的女人,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听着有些奇怪。随着笑声,云袖模糊的听见一句话:“终于要死了。这药见效还真够慢的,不过好在还真的不会被人发现。”  “放心吧二太太,我下药下得重,这次一定不会失败的。”有个声音喜滋滋的回答。接着,两人似乎都笑起来。先前那个声音又收敛了笑言道:“等她这头一去,回头我就跟老夫人推荐你做姨娘……”  不好?谁不好?谁要死了?什么药?什么姨娘?云袖猛然一惊,浑身透了一层汗来,一直睁不开的眼睛竟是突然睁开了。  云袖眼睛方才一睁开,便看见有人凑近了瞧着自己,一脸得色与笑意,说不出的满面春风。只是,在见她眼睛睁开之后,那春风就成了惊骇,立时猛的往后退了几步。  云袖认出来了,这是自己的二太太,那个素日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二太太。这段日子老夫人病了,也全靠二太太前后帮她张罗着。不然她如此年纪轻轻的,又没有经验,如何操持得过来这一大家子?  可是如今二太太却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端的怪异。  云袖刚张口要问,二太太却突然有皱眉咬咬牙凑了过来。嘴里低哑的喃喃自语:“看来药的计量不够,如今也不管那么多了。春香,你来按住她,再给她喂一粒。”  旁边顿时有人上前来,用力按住了云袖的手脚。而云袖这才看见,自己娘家带来的大丫鬟春香,也在旁边。只是此时春香一脸狰狞和凶狠,哪里还有平日乖巧的模样?  而此时二太太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丸药来,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就填进了她的嘴里。  云袖一下子惊骇莫名,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二太太这样的行为算是怎么回事。直到药丸下了肚,她才惊醒过来,紧紧看着二太太和春香。  然而,二太太却是低声的狞笑起来:“怎么?不服气?好侄儿媳妇,你那样能干,如今就安心上路吧。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家里一切的。”  春香也凑上来笑道:“是啊,我的好小姐,安心上路吧。两个小主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云袖心里一抽,登时明白过来——这个素日里温和的二太太,竟是给她吃了毒药!而她一直信任的春香,也竟然是同谋!  一时间云袖惊慌莫名,正要吐出方才被迫咽下的药丸,却是没法子动弹丝毫。她只得祈求的看着二太太和春香,希望二太太能冷静下来清醒过来,希望春香能念及这么多年主仆情谊。可是……  终归,她还是在二太太和春香狰狞扭曲的笑容里慢慢的失去了意识。只是,闭上眼睛之前,她还是竭尽全力挣扎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素日疼爱她的二太太,会如此对她?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怎么了?  二太太轻哼一声,狠狠皱了眉头:“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说到底我也是长辈,可你竟是没有将我看在眼里半分!老夫人那是病糊涂了,才说要让你掌家!你不拒绝也就罢了,竟然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不过现在,你还是安心上路吧!你虽然去了,可是顾念这我们往日的情分,我还是会好好待你那一双孩子的。”  云袖狠狠一惊,瞪大了眼睛恨恨看着二太太,只来得及说一个“我”字,便是昏了过去。  等到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知觉时候,就又听见杂沓的脚步声,云袖感觉自己被人扶起来,然后有温热的东西从嘴里灌进去。可是她没法吞咽。于是,那液体便是又从嘴角流了出去,一直落到衣服里,慢慢就凉了一片,端的刺激皮肤。  这么一刺激,反而让云袖恢复了一点精神,混沌的脑袋也开始清醒。一切一切,都仿佛明镜似的,一时间竟是想了个通透。  想来,是为了掌家的事情吧?所以,二太太才给她下了毒的吧?枉费她平日里如此相信这个二太太!一时间,懊恼,怨恨,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浮上心头。渐渐的,占据了云袖的心神。此时此刻,云袖恨不得能将二太太生吞活剥了。  为了一点点的权欲,难道骨肉亲情和素日里的情分全都不顾了吗?  还有她的孩子。她那一双年幼的孩子。没有了母亲那一双孩子该怎么活命?况且还有这样如狼似虎的亲人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云袖只是想着,就已经是遍体生寒。她想要跳起来当众揭穿二太太虚伪的面具,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她想要出声提醒,却是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甚至连睁开眼皮都做不到。  只那股恨意,如同烈火一般在心里狠狠灼烧着她的心。  身前一直有声音,很多人说话,很多人走路……渐渐的,她周围的动静越来越小,声音越来越模糊……  “夫人时辰不多了,准备后事吧。”一个苍老而礼貌的声音说出了云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便是一阵哭声。再然后……没有然后了,云袖失去了意识,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昏睡当中,记不得她是谁,想不起她在哪里,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等到云袖再度从黑暗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迷迷瞪瞪了好久,才让自己的渐渐的清醒。然后,她惊喜的发现,她的身子有知觉了!虽然,只是感觉到疼,疼得要命的疼。可是总好过什么感觉也没有的好。  云袖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又花了好一阵子,才看清眼前的事物。只是,看见的却不是她熟悉的寝室,而是破旧简陋到极点的房间。  这是哪里?云袖愣了愣。然后便转头仔细打量自己身处的地方,企图看出些端倪来。只是刚一转脖子,便是疼得几乎叫出声来。  这个时候,云袖突然想起——身上为什么这么疼?虽说自己病了,可是也只是使不上力气,并未有这种症状啊。这样的疼法,就像是被狠狠的拆了骨头一样。  低头,云袖更是愣住——身上盖着的,竟是一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被子。顿时心中有些恶心,忙要掀开被子下床去。此时,她心中也是有些恼怒——怎么一觉醒来,竟是从华贵的寝室到了这种地方?谁干的?  可是当她看见自己的手的时候,更是狠狠的皱了眉头——手腕上相公送的玉镯子,不见了。这镯子她从不离身的。谁这么大胆,取走了?  不,不对!云袖猛的将手放到眼前瞪大眼睛仔细端详——这根本就不是她的手!她手指上,有一粒小痣!而且,她的手绝不会如此粗糙!  这双细瘦干枯而粗糙的手,根本就不是她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袖懵了——怎么一觉醒来,竟是变成了这个样子?房间换了,被子换了,就连手,也换了!  
    “秋莹——”云袖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面前这双怪异的手,忙不迭的就要唤来身边伺候的丫头秋莹问个清楚明白。  可是,没有任何回答。云袖又耐着性子叫了几声,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除了自己的呼吸,云袖竟是听不见任何声音。  云袖有些慌乱起来,可是她却更明白越是此时便越是要镇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云袖仔细想醒来之前的事情。不管怎么样,总会有破绽的,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可是这一想,她想起了二太太那张狰狞的脸,以及那一番让她毛骨悚然的话来。  云袖掀开被子跳下地就往外跑——她不能让二太太伤害那一双孩子!  只是,跑过梳妆镜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镜子里。  然后,便是吓住了。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情景,呆呆的忘记了所有动作。  镜子里的人,是谁?云袖就这么诧异的看着铜镜里那人,猛的捂住了嘴巴。镜子里的人,也捂住了嘴巴,一副吃惊的模样。  云袖捂着嘴,忍不住浑身都颤抖起来。怎么会,怎么会?好像不仅是手不同了,全身上下似乎都没了以前的影子了!这分明,就是两个人!  “阿姐?”许久,一声软软的带着欢喜的唤声拉回了云袖的神智。只是,却依旧没能让她从那种震惊诧异中完全清醒过来。有些木讷的转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云袖看见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花脸。只是,那张小花脸上有着明显的笑容。  云袖看出来这个小花脸是个女孩儿,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孩儿。跟她的女儿一样大,只是远远没有她女儿的圆润和机敏。加上穿着那样破旧到除了补丁之外就是破洞的衣服,更是没来由的让人狠狠皱眉。  这孩子,只怕是穷人家的孩子。而且,还是穷很了的那种。云袖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声音不由和悦了几分:“丫头,你是谁家的孩子?告诉我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好么?”  那小花猫不由一愣,看着云袖的眼睛里透出了几分恐慌:“阿姐,你怎么不认得朵朵了?阿姐,这是咱们的家啊?”  听着那一声声软软的“阿姐”,云袖突然就反应了过来——这丫头,叫她阿姐!不是这丫头认错了,就是她的问题……一想到方才镜子里迥然不同的容貌,云袖的心猛然抽紧了。  “阿姐,阿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朵朵啊。”小花猫惊慌的唤着,急的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用力拽着云袖的胳膊用力摇晃。  可是云袖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个?现在这情况,分明就不对劲,她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丫头,为什么叫她阿姐,而她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云袖用力的想着,然后突然想起了曾经在茶楼里听过的江湖轶事,说过的易容之术。  难道,是有人故意用易容术,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云袖越想越是觉得可能,越想越是觉得这就是事实。于是,赶紧冲到镜子旁边去,用力的用指甲在脸上抓了记下,企图找出那张能改变人容貌紧紧贴在肉皮上的面具。  可是,即便是她将自己抓到血流不止,也还是没找出任何破绽。反倒是这一疯狂地举动吓坏了旁边那个小花猫。  小花猫吓得大哭不止,边哭边往外头跑,嘴里还大叫:“阿哥,阿哥,你快来看看阿姐!”  而任由小花猫哭得多大声,叫得多厉害,云袖也没听见。她只是看着镜子里那张挠得鲜血淋漓的脸,心如死灰。脸不同,身子不同,环境也不同了,就连身边的人,也不同了。这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不再是卢云袖了?云袖不敢往深了想,只觉得有些惊恐。甚至于,浑身都轻颤起来。  “阿姐,你怎么了?”一个少年从屋外方才一进来,便是张口就问。言语中的紧张关切很是明显。  云袖没办法开口说话,因为她真的颤抖得厉害。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紧紧的笼罩了她,让她几乎动也不敢动弹。  “阿姐!”少年见她不言不语,只是瞪大了眼睛一个劲的颤抖,顿时紧张的冲上来,拽着她声音俨然带着哭腔:“阿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云袖任由他拉着,近乎有些麻木。看来,这是一场梦,一场怪异的梦。可是身上的疼痛却又无比的让云袖觉得这件事情的真实。真实得甚至有些可怕。  还是说,这是一个骗局?一个全家合谋起来骗她的骗局?云袖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真的不再是卢云袖,所以不停的给自己找理由。毕竟,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从一个人便成了另一个人?这未免也太荒诞了一些。  最后庆历决定带云袖去医馆看看。云袖没有反对,任由庆历半拉半拽的出了门。  出了院子门,又走了好长一截路,云袖终于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走了过来。随即听见一声热情的招呼:“云秀,庆历,你们姐弟这是要往哪里去?云秀,你的伤可都好了?”  云袖动了动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忍不住狐疑的看了那人好几眼,心中仍旧怀疑这人也是故意骗她的。  倒是那少年,热情的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是有些发愁道:“阿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醒来就不说话了,我想带她去大夫那瞧瞧。”  那人也是叹了一口气,又安慰了几句说了番好话,便是干自己的去了。  而云袖,则是狐疑的想着,不停的坚定自己的信念。至于被唤做庆历的少年,则是继续拉着她往前走去。  一路走来,直到到了医馆门前,云袖他们遇见了不少的人。而毫无例外的,每个人都自然的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姐弟上哪里去。  云袖越是听得多了,便越是惊疑不定。心中的信念更是动摇得厉害。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她可以认为是合伙骗她的。可是十几个二十几三十几个呢?她若还以为这是个骗局,便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毕竟,这么多人,合伙起来骗她的可能性低得可以忽略不计。若她是什么大人物也罢了,可是她不过是个寻常乡绅家的独女,一个商人的妻子。这么多人骗她能骗去什么?难道为了好玩么?  越想得通透,云袖心里便越是惊慌失措起来。眼前的一切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能如何?  云袖就这么木木的被庆历拉着,踉跄的走着,一颗心竟是渐渐的冷静下来。不管是骗局也好,事实也罢,她索性就冷静的看着,看看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不管如何,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分辨出事实的真伪。  由着庆历拉着自己进了医馆,云袖配合的让大夫诊脉询问。她已是想通了——不管这是她原来的身子也好,还是真的换了也好。现在都是她的身子,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爱惜,那谁来爱惜?  倘若,她以前就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只怕也不会那样病一场,若不那样失去知觉,如今如何又会成为这样的局面?  大夫诊断完毕,迎着庆历紧张的目光,安抚的笑笑:“恢复得很好,不用担心。只是身上的伤势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期间注意不要再伤了就好。”  “可是阿姐刚才一直不说话,呆呆的,好像也不认得我们了一样......”庆历急切的说着方才的情况,不难看出,他心中最担心的,不是云袖的身子,而是这种不认得人的情况。  云袖仔细看着庆历,期望从那些紧张关切中看出一丝生涩一丝不真来。可是,她却是发现不出任何的作假。一切的一切,都是庆历发自肺腑的。  而大夫听了庆历的话,迷惑的捋了捋胡子,张口问云袖:“云秀,你可认得我?”  云袖自然是不认得的。  于是,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大夫又问了几个问题,云袖依旧全然回答不上来。于是,大夫看着云袖的眼神便是有些不对劲了。  云袖很想问这是哪里,又是什么年号。可是看着周围的人,云袖理智的选择了紧紧闭上嘴巴。如果突然说自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别人会如何认为?认为她不是疯了就是傻了。甚至,可能是妖魔附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以云袖只得选择缄默。  大夫沉吟了半晌之后,终于又开口问:“云秀你头疼不疼?可有晕眩之症?”  云袖想了想,点点头。不说话也不好,一样会被人当成是傻了。所以,倒不如顺着大夫的话就坡下驴。至于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说。  最后大夫得出了结论说是可能伤还没完全好,等到伤好了若是还不认得人就可能是其他问题。最后开了药,云袖看见庆历给要钱的时候,摸遍了浑身才好不容易凑出了那些要钱。  看来,庆历很穷。云袖默默的想着,重新算了算庆历骗她的机会有多大。冷静下来之后的她忍不住苦笑了——骗术再怎么好,总也是没办法改变一个人的样貌吧?  所以,这一切,似乎都是真的。
    这庆历的家里,果真是穷极了。说是晚饭,其实也就是每人一个土豆,一个不算大的土豆。然后,一碗没有油水的青菜汤。且不说味道,就是看着,也让人没了胃口。  云袖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庆历看上去也是瘦弱的样子,而那个小花猫也是那样瘦弱的样子。长期吃这个,如何能不瘦弱?  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回去扬州,他们呢?会如何?想着那样的情景,云袖便是有些头疼了。看这情况,只怕这个家里全靠那个和她同名的那个长姐支撑的。如今这大的也才十一二岁,小的五六岁,她这样一走了之,别说过日子艰难,只怕他们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只是,这个时候,云袖也没那工夫担心别人了。她只担心现在家里的情况如何?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了另外一个身子,那家里又该是如何一个境况?  还是说,家里她的身子里,也变成了其他人?若那样……云袖不敢往深了想,因为只要一想,便是心急如焚。  而且一想起那日的情景,云袖只感觉心里像是被手狠狠的攥住了。恨且不说了,对孩子和丈夫的担心,才是最焦灼的。  云袖这一夜,都没睡着。反复的想着这个事情。然后,便是想起了自己在到这里之前的情形。  于是,一夜反反复复都没能够睡着。半梦半醒间,二夫人狰狞的笑容总是在她面前晃动。然后,浑身冷汗的惊醒过来。到最后,竟是不敢再闭眼,唯恐这么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  云袖反复想着现在诡异的情景。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从陆云袖变成了这个卢县的卢云秀。难道,是借尸还魂?这样一想,不免又惊了一跳。  可是自从这个猜测一出现,云袖便是坚信这就是事实。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得通!这一定是天意!上天见她死的冤枉,就给了她另一个身份,让她回去报仇,让她回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这样一想,云袖长出了一口气。对,这就是天意。这一次,她定要好好活着,好好保护那一双孩子,好好守卫她的家!  可是换了身份换了样貌,他们还认得她么?还能接受她么?总不能就这样说实话的。否则,别人只会当她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但是随即又想到,能死而复生,已经是天赐的福气,还能奢求什么?就算不认得她了也没关系,只要还能回去看着他们,守着他们,也算是好的。  只是,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这一双小弟妹该如何生存下去?  云袖这么思量着,长叹了一声——看来,事情不是那样简单的,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才是。陆云袖这个身份,是不能再用了。她只能是卢云秀,这个家里的长姐。只有这个身份,才能被大家所接受。  但是,不管是卢云秀也罢,陆云袖也好。她都是她,她要回去扬州,回去亲人身边。找出那个害了她的人,保护她的子女和家!  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云袖面前——究竟该如何回去扬州?路费是一个问题,这一双小弟妹也是问题。甚至到了扬州之后又该如何生活,也是问题。一切的一切,都让云袖感到头疼。  以前云袖从未因为银钱发愁过,但是好在她是丈夫是商人,她娘家也是大户人家,所以好歹也知道一些该如何赚钱的法子。只是,任何生意,都需要本钱。这一点,才是现在最困难的。  这个家里可谓是真正的家徒四壁,能换成钱的家当估计都换成了钱。家里的东西简陋得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云袖彻底的发了愁……  若是在繁华些的城市里尚且还好,毕竟可以出去做活,谋生的手段也多些。可是如今这里一看也该知道,并不是什么繁华的城市,不过是一个小镇子罢了。  云袖正出神的想着,忽然看见庆历从门边探出脑袋来:“阿姐,我去地里干活了,你在家里休养。”  云袖心里一暖,对这个瘦弱的少年更是心疼了几分。只是,仍是无法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对待。当下只是笑笑,并不搭腔。  等到庆历之后,云袖便是开始琢磨应当如何赚钱的法子。思来想去,她只想到一个法子,是目前能够行得通的——替人刺绣赚钱。当年她的刺绣是跟了有名师傅学过的,女红一等一的好。若是肯辛苦些,多熬夜,应当也算是个赚钱的法子。  只是那钱对于这个贫穷家里来说算是不菲,可是真要说到富余,却还是有些困难。所以,这不能是唯一的法子。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这日子,总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环顾四周,云袖总忍不住想要叹气。  重生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中,是福,是祸?以这样的身份,想要接近丈夫孩子,只怕比登天还难。总不能卖了自己去府里做丫鬟吧?短时间看到是不错,可是大了也要许人。到时候指不定成了什么局面……  云袖也不敢多耽搁了,下午庆历回来就让他去镇子上问问,有没有裁缝铺缺绣娘的,将布料和花样拿回家里来做行不行。  庆历虽然一脸狐疑,可是却也不敢耽搁了,在镇子上问了一圈之后,就赶忙回来将打探到的消息跟云袖仔细说了。  裁缝铺缺是缺,但是拿回家里做却还是有些苦难的。毕竟,一来怕是绣工不好糟蹋了布。二来,毕竟名贵的布料也是值钱的,怕以刺绣为名,骗了布料就走人。  云袖想了想,便跟庆历说了,第二日让他带着她去镇上亲自再商谈这个问题。毕竟身子骨现在还没好全,体力活也不能做,只有女红即便是躺在床上也是能做得。女红做好了,钱也是不错的。  庆历终于忍不住问了:“阿姐,你刺绣并不算好,难道打算……”庆历也很聪敏,心里也大约猜出了云袖的打算。  云袖点点头:“不好可以学。如今我身子还未曾大好,地里的活是帮不上了,做女红添补些家用也是好的。多少是些钱。”  庆历却是没有一丝高兴的神采,反而露出几分愧疚和难过来,低下头黯然道:“都是我没用,阿姐你这样辛苦……”  “不辛苦,况且阿姐挣了钱,也有其他的打算。”云袖有些不忍,心里有些心疼这个懂事的少年,不由自主便是伸出手来抚了抚庆历的头,摇头温柔的劝了几句:“家境不好,并不是谁的错。只要咱们努力,总不会一辈子都穷困。庆历,你相信我吗?”  庆历一楞,对云袖的问题有些奇怪,皱眉反问:“怎么如此问?我不相信阿姐你,又该相信谁?”  “那以后我不管我做什么,也请你相信我,好么?”云袖叹了一口气,手底下婆娑着庆历的头发。“我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但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相信我。”  庆历并没有再开口,只是重重的点点头。  云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盘算,一个冬天下来,不知道替人做女红能挣多少钱。而除去一冬的用度之后,又还能剩下多少钱。  第二日云袖特地起了个大早,跟着庆历去镇子上找到那家裁缝铺之后,就打发了庆历去别的地方。自己也不急着找掌柜说做女红的事情,而是先将铺子里呈列的带刺绣的东西都先看了一遍。  一面看,一面摇头。甚至故意的让掌柜看见自己的不屑。不过说句实话,比起苏州城里的东西,这个地方的东西的确有些让云袖看不上眼。  甚至,在看了这些东西之后,云袖心里更是多了几分底气。  就在云袖又摇了几次头,叹了几口气之后,掌柜终于再也忍不住,不耐烦的上前拦住云袖:“姑娘,你到底买不买东西?若是不买东西,别耽误我生意呀。”语气里全是不悦和狐疑,上上下下打量了云袖一番,只差将“买不起别进来”的话说出口。  云袖微微一笑,纵然心里有些不悦,可是也是强压了下去,面上滴水不漏:“我并不是来买衣服的。只是见这些刺绣并不如何,浪费了上好的衣料觉得可惜罢了。”  掌柜的眉头皱得更深,看着云袖却是不开口。  云袖依旧笑容不减,也不卖关子,只是向那掌柜道:“不如给我一张丝绢,我现场绣个小花样儿给掌柜看看如何?”  掌柜的自是精明,很快便是明白了云袖的意思。当下心里也存了要看看到底面前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本事敢到这里说这样的话,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亲自寻来一张白色丝帕,然后带着她走到后院,从绣娘那拿来一个绷子又指定了座位。  云袖也不管那些绣娘如何看自己,淡然的坐下了,有条不紊的穿针引线,又描了花样就开始绣了起来。  掌柜虽然看不懂针法,但是看云袖这起手的架势,也是暗暗点头。心里不由得对她的话信了几分——看来是个有真本事的。若是能请来做活……  掌柜站在云袖背后看了半晌,心中也算计了半晌,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忙招手唤来一个年级有些大的绣娘,然后低声在绣娘耳边耳语了几句。待到绣娘点头应下了,这才放心的到前头去了。  说起来一个小花样儿并不花费多长时间,可是等到云袖脖子发酸忍不住抬起头来活动一下的时候,已经是过去了半个时辰。而那个小花样儿,也不过才绣了少一半而已。就这样的速度,却也算是麻利了。  一旁的绣娘先前见云袖很是认真,也不敢打断,这会好不容易云袖自己停手了,忙上钱挪了凳子坐下了,笑着看着云袖道:“丫头你也想来当绣娘?”按照绣娘的想法,云袖如此行为,应当是要来做活不假。面上虽然笑着,可是心里却暗暗嘀咕:若是这丫头来了,以后其他绣娘的日子只怕要难过了。速度这样快,功夫这样好,难免将其他人都比了下去。到时候,指不定工钱方面都会有影响。  云袖只看了一眼那绣娘有些闪烁的眼神,唯一沉吟之后便是有些明了,当下摇摇头:“不想。”  绣娘顿时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云袖看在眼里,唇边笑容越发深了。反正不在这里做活,有些事情不需要别人知道。至于酬劳方面,和掌柜的悄悄谈好了就成,其他人无需知道得太多。  “大娘觉得我绣工如何?”云袖笑问。  “很不错,若是来做绣娘就好了。”绣娘故作惋惜。  “既然大娘你看出我功底如何了,我也就不将这花样绣完了。”云袖点点头,并不理会绣娘客套的话,将手中阵线放下,然后就往前头走去。  掌柜看到云袖,只说了一句稍等片刻,便是匆忙去后头了。云袖知道他去干什么,也就安静的等着。只是心里几乎可以肯定,这一次的买卖应该算是成了。而心中的担忧也算是略微减轻了一些。  不多时,掌柜从后面出来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云袖看着,忍不住有些咯噔——难道事情有变?
    正当云袖心中纳闷的时候,那掌柜却是示意云袖跟着他去一边的内室里说话。云袖微微迟疑,也就跟去了。  进去之后,云袖也不先开口,只是看着掌柜。掌柜等了一会,不见云袖开口问他也就有些撑不出了,索性开口直接问道:“你真的不愿意留下做绣娘?若是你肯留下,我敢保证你的工钱是最高的。”  云袖本来心中还有些没底,此时听见掌柜这样说,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因为这个,而不是事情有变化。  当下云袖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一面摇头一面言道:“我的确是不能留下做绣娘,家中尚且有弟弟妹妹需要我照顾。”  掌柜顿时有些着急起来,搓了搓手想了想之后,下定决心咬牙看向云袖,肯定的言道:“姑娘你定是怕酬劳不能让你满意吧。这样,你要多少工钱你开便是,只要我们能接受,一定不会讨价还价。”  云袖感觉到掌柜的诚意,当下笑容更盛,只是却依旧摇头:“的确不能留下做绣娘。”  掌柜顿时泄了气,半晌没有再言语。  而云袖却是缓缓开口接了下去:“不过虽然不能留在这里做绣娘,但是我有个法子想和掌柜您商量一下。您看合适不合适,若是合适咱们就这样办。”  上下看了一遍云袖,见云袖从容镇定的模样,掌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被面前这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了。只是心中焦急这事情能否谈成,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认真的反问:“什么法子?”  “我将布和花样带回去,在商定的期限内做好送来,您再给我工钱,如何?”云袖不急不徐的道出心中早已经盘算好的法子,也不等掌柜再开口,便是又言道:“我知道掌柜您心里担心什么,不过您可以派个伙计跟着我去看看,自古有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一个妇道人家,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来找活儿。又因为家中弟弟妹妹没法子在外头工作,但是不管怎么说,做人的诚信也是有的。断然不会为了一匹布就毁了诚信。”  云袖字字句句虽然缓慢不急,可是却是字字有力,让人很难生出怀疑来。尤其说话时,一直看着掌柜的眼睛,眼神诚挚,看不出半分虚假。  掌柜只是微微迟疑了片刻,便是将事情想了个通透。随即露出了一丝笑来,对云袖言道:“那我派个伙计去看看你的住址,倒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派人看了,你也不用跑来取花样和布匹,我派人去取成品的时候就可以顺带给你捎去新的活计。你看如何?”  云袖一喜,笑容也就更盛了几分,感激的对掌柜道:“多谢您的信任。”  掌柜也笑了,松了一口气后才玩笑道:“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挺聪明的,昨天那个来问的少年就是你弟弟吧?所以你今日这才亲自来了……刚才就连我也险些被你骗了。若你是男儿,学了经商肯定是没错的。”  云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去:“掌柜的您谬赞了。”  掌柜含笑不语,却是带着云袖出去看花样认布料,谈价钱去了。  这时庆历转了一圈回来了,见云袖和掌柜都站在柜台边笑着说什么,心里便是明白想来云袖的事情是办成了,也是忍不住就多了几分喜色。又见云袖和掌柜一时半会的说不完,就索性坐在街边,等着云袖。  掌柜看见了庆历,也不再废话,三下两下和云袖敲定了价格之后,便是爽利的拿出一副花样和布匹来,交到云袖手中,问云袖几日能做好。  云袖看了看,心里盘算了一番,就对掌柜达到:“约莫十日能做好。”  掌柜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那我第十一日去取,然后再给你送去新的花样和布匹。我让伙计套上马车送你回家去。”说着又从柜台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到云袖手里:“这就权当是定金了。”  云袖下意识的就要推辞,可是抬头看着掌柜诚恳的眼神,也明白他这是看她家境不好,加上为了招揽她,所以才如此的,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当下索性也就不再拒绝了,笑着收下了银子,道了一声谢谢之后就要出去等伙计套好马车过来。  谁知一回身,却是看见了庆历坐在屋檐下,专心的瞅着铺子里一个正在算账的伙计,目不转睛的。云袖心里一动,有了个想法,不过却是没有说出来。  几步走到庆历身边,伸手拉起庆历,云袖微笑着将银子塞进他手中,吩咐道:“庆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你看看有没有想要买的,买一些回去。然后我能做活挣钱了,你也不用太节省,想买什么就买一些。”  庆历握着银子半晌后,才用力的点点头,然后抬起头来看一眼云袖,眼神晶亮,随即就跑开了。  云袖看着他,微微笑着,却没有嘱咐他不要浪费钱。  不一会儿,庆历回来了,手里只有一只糖葫芦。云袖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就买了一只糖葫芦吗?”  庆历点点头,声音很沉稳:“朵朵喜欢吃。”  “你没有想要的东西吗?”云袖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庆历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庆历,你不用如此节约,想要买什么,尽管买就是了。”  庆历却是摇摇头:“我真的没什么想要买的。不过一会回村里了,我可以去买点大米和猪肉回来,阿姐你身子还没好,应该补一补。”  云袖忍不住鼻子一酸。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庆历才多大点?和同龄的那些有钱人家孩子一比,果真是天差地别了。  “都依你。”云袖忍着泪,笑着对庆历言道。背过背去的时候,却是用袖子擦了擦几乎要落下来的眼泪。只是心里,却是多少有些欣慰——有庆历的帮忙,以后的路大约会好走得多吧?  接下来,就只等着存够了钱,回去苏州了。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形?看着庆历,云袖越发的想念那一双孩子来。  
    当庆历将那一只冰糖葫芦递给云朵小丫头的时候,云袖也看着云朵兴奋开心却又有点儿不可置信的样子,想笑却又觉得分外心酸。最后,只是揽着云朵慨然叹了一口气:“放心,阿姐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自此,云袖便窝在家里,日日夜夜的刺绣。庆历怕她熬坏了眼睛,却又劝不住她,最后只得多买了几盏油灯几只蜡烛回来,刺绣的时候让点着,想方设法的让屋子里更加亮堂一些。  如今家中三人分工格外明确——庆历负责田中的农活,而云袖就在家中专心刺绣,至于云朵虽然小不能做体力活儿,也不能为家里添补什么,可是做饭烧火洗碗这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却是没让旁人帮半点忙。  云朵甚是懂事,反正云袖就没看过云朵出去玩耍过一次,每日就是在家中陪着她,哪里也不去。就连别的同龄人过来寻云朵,云朵也是拒绝了。  云袖看了几次,终于再也忍不住,待到再有人来找云朵的时候,不等云朵拒绝就对云朵说:“朵朵,出去透透气也好。你天天闷在屋子里也无聊,不如出去溜达溜达。你知道阿姐现在是身子还没好全不能出去,你好歹替我出去看看。若是有野花什么的,采几朵回来我看看也好好。”之所以加上这个借口,是因为云袖怕云朵太过懂事,还是不肯出去。  不过云朵也就那么大一个孩子,哪里有真的不想出去玩的道理。如今云袖又如此说了,当下也就雀跃的答应了。只是,出门之前再三嘱咐,说做晚饭的时候就回来,让云袖不要操心。  云袖笑着将云朵送了出门,看着几个小姑娘走远了,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又见天气晴朗,就动了将绣花架子搬到院子里来的心思。  只是不曾想过,这一搬,却是出了问题。  要知道,庆历这一家子的房子,虽然简陋,甚至有些破烂,可却是在村子的最里头。即便是有些僻静,可是却有一个事实——那就是村里头要去地里做活,都要打她们门口过。  云袖这么将绣花架子搬出来了不打紧,过了一会儿就有些不甚其烦了——过往的行人,竟是都诧异得不行,然后要进来看一看,再感叹一番。有几个女人,甚至开口问云袖这绣花是不是真的能赚到钱。  云袖起初还能耐着性子微笑着应对,可是人多了起来之后,难免就有些烦恼了,态度就有些敷衍起来。可是还是加不住那些女人们喋喋不休的问题。  其实绣花谁都是会的,但是其中的技巧和功夫却是不一样的。不是人人都能挣这个钱的。否则,也不会有了绣娘这一职业。  可是偏偏,有人眼红了起来,动了也来挣钱的心思。于是便是打探得格外殷勤。云袖也不怕被人抢了饭碗,倒是也没有藏私,知道的都说了,唯独没说自己和掌柜谈好的价钱。  只是云袖万万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自家的院子里,几乎整个村子的女人都过来了。一下子就热闹非凡了起来。  就在云袖头疼的时候,终于有个人来打破了眼前这等状况。  来的人,是云袖隔壁的张翼。自然,这人才出现的时候,云袖是并不认得他的。所以这猛然之间听见张翼一声大喝:“这都是做什么呢?云袖身子还没好,大家这是作甚?”说着,便是也不顾得别人的目光,走到云袖面前,端起绣花的架子就往屋里走,一面走一面道:“云袖,大夫说了不要见风你怎么的不听呢?若是让庆历那孩子看见了,少不得又要担心了。”  云袖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健壮的年轻男子,不明就里。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只想着打发了院子里这群女人,便是低头笑了:“我一时忘记了。这就进屋里去。”  说完,又歉意的看向周围的女人们:“各位婶子嫂嫂们,云袖伤还没好全,今日不能与各位多聊了。等我大好了,一定好好的和各位嫂子和婶婶们说说话。”  既然云袖都这样说了,加上云袖的伤势的确没好,这些女人们怕真的影响了云袖,就赶忙的都散去了。等到人都散去了,云袖这才看向方才替自己解围的男人,皱眉看了半晌,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偏生这男人又如此衣服熟稔的模样,倒是叫云袖一时半会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男人被云袖看了半晌,略略有了几分不自在,咳嗽一声后就打破了沉默:“老看着我作甚?难道不认得了?”  云袖这才想起,如此盯着一个男人,是极没规矩的事情。当下也是有些尴尬,但是想着自己的确不认得他,便如实的回答了:“的确是不太记得了。你不知道,我伤好了之后醒来,就有些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认得以前的人了。”  那男子楞了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不记得我了?”  云袖点点头,没敢看那男子的神情。  有过半晌,那男子终于又开口,似乎为了安慰他自己一般的言道:“没关系,兴许以后伤好了就想起来了。”  云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遂只得含糊应了一声:“恩。”  那男子却是丝毫不生僻,反而自顾自的忙开了。云袖在旁边冷眼瞅着,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和以前的这个云秀很熟,至少是常过来的。哪一件东西摆在哪里,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云袖没有摸清楚这人到底是谁,也不好就这么去拦着,索性只得作壁上观。这男人做活儿的时候,许是没话找话说,竟然又将自己介绍了一遍。  云袖这才知道了,这男人叫张翼,就住在她们房子隔壁,平时种点田,但是主要的经济来源,还是打猎。这次正是出门打猎去了,所以云袖才会这么久没见这人出现。据张翼自己说,这一次他猎到了一只鹿,卖了个好价钱。而且还留了几只野鸡和兔子自己吃。  没多久,庆历忙完地里头的事情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云朵那小丫头。两人见了这个张翼,勉强神色均是一喜。庆历还要好些,云朵确实一头扑进了张翼的怀里。  云袖越发肯定,这张翼的确是和她们很熟。但是,熟到了哪一个地步呢?世交?朋友?还是有别的什么……云袖总觉得,这个张翼看着自己的神情是有些其他意思在里头的。  
    当天晚上,张翼带着几只兔子过来吃的晚饭,而且云袖看那意思,觉得这人似乎是打算从此就这么一直在这边吃饭了。  而庆历心里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也是张口闭口张大哥一个人懒得做饭,在这边吃也好。云袖在旁边冷眼瞧着,越发觉得这个张翼心里是有什么心思的。  只是,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女子怎么好挑明呢?也只得就这么罢了。只是吃饭的时候她留了心,拉着云朵在里屋吃了,并未曾跟张翼一个桌子吃饭。这样一来,也就算是避了嫌了。只是现在条件简陋,再怎么注意也是不可能完全避嫌的。好在云袖也就是故意做给张翼看的,并未真格儿的计较这个。  这么过了几日,张翼或许自己也察觉到什么,自己也就远着云袖了。只是依旧常常照拂着他们这一家子,但是送东西都是给庆历手上,并不和云袖牵扯。  云袖见这样的情况,也就渐渐的放心了。只是心里受了那样的照拂,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总想着要回报才好。  不过很快的,云袖想到了该如何回报。张翼的衣服总是破烂的,因为要打猎的缘故,再加上没有女人帮他缝补,所以也就成了这样的情形。  云袖也没工夫替他做,再加上做衣服难免又要让张翼生出什么心思,于是在拿了第一笔工钱之后,就给张翼买了件衣裳。当然,也少不了云朵和庆历这两个孩子。  衣服让庆历给张翼送去了,听说张翼很是高兴。云袖也没有多问,欢欢喜喜的替庆历和云朵试了衣服,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晚饭之后就坐在桌子边上闲聊。  庆历有些迟疑的开口:“阿姐,虽然这一次挣了不少钱,但是你也不该这样乱花。你多少也应该替自己想一想。”  云袖琢磨了半晌,才从庆历这样含含糊糊的语气里琢磨出什么来。只是却有些不大相信,于是含笑反问了一句:“想什么?”  云袖这样笑盈盈的不当回事儿,庆历倒是急了:“阿姐,你为我们操心了这儿多年,把自己都耽搁了。以前我还小不能帮衬什么,现在我大了,也能照顾朵朵了。你就应该替自己合计合计了。”  看着庆历这样认真的样子,云袖掌不住笑了,一面笑一面叹气道:“庆历,这都是什么话?我替自己合计什么?这些事情不能急。况且你要相信你阿姐,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这些事情不用你来操心的。虽说你现在大了,可是我想问问你,难道你想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然后一辈子都种田,没个奔头?”  庆历沉默了,缓缓的低下头去。良久,才说出一句:“可是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  “祖辈这样,我们却不一样要这样。”云袖缓缓的,有力的说道,同时坚定的看着庆历:“我一定会让你们不再这样下去的。”  庆历谔谔的看着云袖,渐渐的被云袖眼底的鉴定感染,也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但是终归是没什么底气:“阿姐,我们行么?”  云袖淡淡一笑,充满信心:“当然行。”以前就听夫君说过,这世上从没有什么艰难的事情。只要你能拼尽了力气去做,就算是是最后没成功,也终归不会后悔。况且,还有一句老话,黄天不负有心人。她相信她定然能达成她想要的结果。  “庆历,我思来想去,如今我这份工获益不错,比起种田来应该是要好得多。你现在年纪也还不大,应该学着认字,不如索性我们请个人做田里的活好了?农忙时候那些请人做,农闲的时候那些拔草什么的,我们自己做。”  庆历想了想,皱眉摇摇头:“阿姐,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靠着你做工挣钱。依我说,请人做活儿又是何必?咱们田本来就少。你赚的钱咱们存起来,我再去找个工,这样也能多些钱。至于认字,我看还是算了,我这这样大的年纪,人家也不肯收我……”  云袖摇头否定,有些专制道:“不行,这些事情我说了算。”只是,庆历说的话,未尝也不是没有道理。私塾不会收这样大的学生了。就算肯收,庆历坐在一群稚儿里头,估计也是尴尬。可是专门请个老师,他们现在的情况却又做不到。这还真是个难事。  让庆历认字这个事情暂且搁置了下来,云袖晚上睡觉之前认真认真的算了这几日的用度,发现其实贫穷人家里的用度的确是和以前她那样的人家完全不能比。这几日又是买衣裳,又是添补一些必须的物件,本以为第一次的工钱就得用光了,可不成想,还剩下一小半。  云袖将这些钱仔细的收了,心里对未来又多了几分信心。等存够了钱,干点小营生,日子也就慢慢好过了。等到条件差不多了,就起身到苏州去。到了苏州,再想法子慢慢接近丈夫孩子。  云袖就这样慢慢积攒着自己挣的钱,一日日看着多起来,总觉得离回去苏州的日子也就渐渐的近了。虽然日子清苦,可是却也挡不住心底的欢喜。  转眼间,年关将至,一时间裁缝铺里的生意好了起来。让云袖有些吃惊的是,这日掌柜的竟然亲自来了。合作了这么些日子,云袖早已经这个掌柜正是这家裁缝铺子的老板。在这镇上,早已经是经营了几辈的营生。  过了最初的错愕之后,云袖连忙将掌柜迎了进来。外头正下着雪,正是冷得要命,掌柜的很明显也是冻坏了,坐在暖盆边上烤火了好一阵子的火才缓过气来。  云袖有些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掌柜的这么大冷的天,您这是做什么?什么要紧的活,非要您亲自跑一趟?”  掌柜搓了搓手,笑道:“并不是什么要紧的活儿,只是有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云袖垂着眼眸低声反问:“什么事?”  “我想请你教我铺子里头那些绣娘。”掌柜的提议,却是直接让云袖颤了颤。  
    云袖自然明白,这话并不是掌柜信口胡说。这精美的绣活儿是大户人家里女眷们互相较量的,所以这绣娘功夫越好,越是能赚钱。眼看年关将至,裁缝铺定接了不少活儿。而掌柜的大约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趁此机会大赚一笔。  云袖更明白,掌柜不会红口白牙的只求一句就完事儿。当然掌柜的也很明白这一点。  所以掌柜说完那要求之后并未有太久的停顿,只看了一眼云袖脸上的神色便是又开口说了下去:“当然,我也明白你指望靠着这手艺吃饭。这样,我们可以合作。你教导绣娘,我分铺子里两成的利润给你。如何?”  云袖挑了挑眉,却是并未说话。而掌柜的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云袖,等着她的回答。当下,屋里竟是一下子安静下来。  云袖想了半晌,将前前后后的利益弊端都想了个遍,最终下定了决心。抬头笑着看了掌柜的一眼:“两成利润,掌柜的您果真拿出了诚意了。”  掌柜笑着点点头:“不瞒姑娘您说,咱们这镇上,我们裁缝铺也不少。本来也就是不温不火的过日子罢了。可是姑娘的绣活儿做得的确好,这段时间凭着姑娘的活计,咱们裁缝铺已经是打响了名头。不仅镇上的大户人家都过来买,甚至城里也有人慕名而来。”  云袖点点头,心里多了一分思量,开口问道:“看来掌柜您是打算将店往城里发展。”  掌柜的微微一笑,眼神透着亮,爽朗一笑:“姑娘好心思。不经商可惜了。”  听了掌柜的话,云袖也是笑容更盛,盯着掌柜的缓缓的就问出了口:“那这两层的利润,单是咱们镇上铺子里的呢,还是以后其他店铺里都有呢?”  掌柜毫不迟疑,看着云袖顿也不顿便是回答了:“自然是都有。”  云袖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一年能赚不少钱。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富贵的人家,可是也算是能过得去日子了。至少,不缺银子用了。甚至余下来的银子还可以用做他途。  “掌柜的,恕我不懂事,多嘴问一句,咱们是否应该去立个契约,然后去衙门请大人给咱们当个见证人?”云袖笑容不减,语气客气,仿佛真的只是有些不放心。  掌柜的笑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两张盖好官府大印写好了契约的纸来,亲自打开递给了云袖:“我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你签好字,咱们也就都放心了。”  云袖一愣,觉得掌柜未免太周到了一些。当下,忍不住又多看了掌柜的几眼。  那掌柜看见了云袖的眼神,心里自然明白这是为何,当下也不隐瞒,笑呵呵的言道:“也不瞒着姑娘,姑娘的行踪已经被对手打探了去,只怕不日就要来请姑娘了。所以我这才马不停蹄的做了这番。”  云袖点点头,如此一来掌柜的为何急匆匆的准备了这一切,自然也是可以理解了。只是想了想之后,又笑起来:“掌柜的如此坦荡,不怕我水涨船高,趁机诈一笔钱财么。”  掌柜听了,非但没有皱眉不悦,反而也是笑了起来:“姑娘不是目光短浅之辈。也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姑娘知道年关到了裁缝铺生意必然会火,也不曾要求涨价,所以我以为姑娘你不会轻易抛却了我去另觅他人合作。”  “多谢掌柜您的信任。”云袖微笑起来,接过契约,又寻了印泥,当着掌柜的面将手印盖了上去。  掌柜的说得没错,合作这么久了,没理由为了多那一点微薄的利益就舍弃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老话说得好,生意不成仁义在。凡事总不能只图个利益。就算是生意人,也都是讲究个仁义信誉的。多年的合作关系,也不仅仅是靠着利益维持的,更重要的多年的交情。  等到云袖盖了章,将契约其中一张收起来,掌柜的这才收起了另一张,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了云袖面前,笑道:“你如今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再住在这样偏远的地方自然是不合适的。我买了一处房子,虽然小,但是布局不错。”  云袖低头看着那张纸,正是一张房契。当下心里对掌柜的不由生出一丝感激来——如此周到,果然是拿出了十成的诚意。  当下云袖也不推辞,笑着将房契收了,看着掌柜笑言道:“以后还望掌柜您多多照顾了。也别再叫我姑娘了,叫我云袖即可。我也厚颜叫掌柜您一声周叔罢。”掌柜姓周名房,这点云袖早就知道了。可是一来就见过那么一回,二来毕竟也是生疏,所以一直就称呼掌柜的。如今这关系不同了,自然就不能再那样叫了。当然,也是云袖的私心——她还有事儿要求周房呢,自然要多多套近乎才是。  周房也是个爽快人,从肯给云袖两层利润又寻了房子一切安排妥帖了就可看出这人人品不错。当下周房听了云袖的话,顿时笑起来,牙不见牙眼不见眼的,连连点头称好。  当下云袖又和周房说了许久的话,将一切都商定好了:比如何时云袖去镇里,何时开始教绣娘这些。  云袖为了报答周房的知遇之恩,也想多盈利几分,于是定下的时间都非常挤。这让周房都未免有了几分迟疑。可是云袖一再保证,这才让让周房免去了担心。不过最后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云袖几句:“云袖,不用如此赶,若是赶不及也无妨的。”  云袖将周房送上马车,站在门口看着周房的马车走不见了也没转身回房,而是傻傻的笑起来——昨天还在愁日后应该如何是好,没想到今日机会就来了。不知道该说是这家祖上积德了,还是说老天对她厚爱?  云袖就这么傻乐着,等到庆历和云朵回来,将这事情和他们说了,两个孩子高兴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倒是庆历有些迟疑的皱眉:“阿姐,咱们是不是得立刻搬走了?那张大哥怎么办?”  云袖一愣,想着那个张翼,忍不住又头疼了起来。不过,却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不管事张翼也好,王翼也好,都不会影响她的决定。况且,张翼那样殷勤,如今这么走了倒也好。  
    云袖备了份礼,亲自给张翼送了过去。  初见云袖的时候,张翼还颇为高兴,有些兴奋的问:“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若有事叫我一声就是了,大冷天你也不怕冻着?”  云袖放下东西,微微笑了笑,也不敢看张翼的眼睛,便是言道:“张大哥,今儿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们就要搬去镇上了。”  听了这话,张翼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了,眼底的那一丝笑意,更像是退潮一般,飞快的消失了。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搬走?为什么要搬走?”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显然很是吃惊。  “你也知道,我替人做绣活。掌柜的看重我,让我去教其他绣娘。为了方便,就送了宅子给我。”云袖依旧得体的微笑着,将话说了个清楚明白。只是面对张翼那样的眼神时,却还是多少有些惶恐。  云袖不是不明白张翼的心思?只是她却不能也不想有任何的回应。如此冷着,才是最好的法子。总不能伤人太过吧?反正搬走之后,他们也就与这张翼没有了任何的瓜葛。  而张翼听了云袖的解释,却仍是皱紧了眉头,近乎有些恳求的又言道:“一定要搬走?”  云袖叹了一口气,清楚明白的回答了:“是。”  张翼面上的表情,顿时化成了失望。看着云袖的眼神,也慢慢的灰了下去。见他这样,云袖却反而是送了一口气。死心就好。  张翼想了想,又问:“何时启程?”  “明日一大早。”云袖也不瞒他。虽说张翼有那样的心思,但是他和庆历朵朵的感情也颇为深厚,想来也是要送别一番的。  张翼果然点点头,言道:“那明日我送你们吧。”  云袖自然是同意了。二人沉默片刻之后,她想着没什么话要说了,就告辞出来了。只是却始终不敢去看张翼的眼睛。心中难免想到:若不是她占用这个身子,说不定原来的卢云秀倒是很乐意与这张翼有些什么瓜葛的。  云袖出门的时候,不经意的看到了张翼晒在院子里的动物皮毛,心里忽然一动,顿住了脚步转过头去问张翼:“张大哥,这些皮子能卖个好价钱吧?”  张翼一愣,随即摇摇头:“这些皮子都不是整皮,人家皮货商人都不收的。一般都只能自己留着,拼凑拼凑做褥子,或者裹东西用。”  “原来是这样。”云袖点点头,伸手摸了摸那些皮毛。虽说不是整皮,可是也不算小,若是做成护膝或者拢手的都是可以的。给衣服镶边也可以。再不济,拼起来做披风也是可以的。虽说价钱便宜,可是保暖并不差。  如果,将这些都收购起来,做成那些物件儿,卖得便宜些也未尝不可。如今皮货都是属于贵重物品,普通人家都舍不得买来用。如果用这些皮子,那么这些普通人家一定买得起。只是,利润微薄一些,事情繁琐一些罢了。  这样想着,难免心里就动了心思,于是又问张翼道:“张大哥,你们打猎的时候,这种皮子损伤的情况多不多?”  张翼笑起来,只是看上去笑容却是苦的:“如果我们打猎的时候皮毛都不破损,那我们猎人就不会这样穷苦了。要知道,一张上好的皮草可以卖上几百两。可是破损了,那就根本卖不出去。想要皮子完好无损,一般都是活捕,不然干脆就是直接是人养出来的。我们没那工夫也没有那时间去捉活的,加上又是用陷阱,所以极少有皮毛不损坏的情况。”  “应该有人收这样的皮子吧。”云袖心里琢磨着,总不见得,这些皮子都都被猎人自己用了?那哪里用得完?  “恩,一般都是私人过来收。商家都不收。那些家里有老年人的,就来寻这样的皮子。凑张褥子睡着,可暖和了。再不济,做护腿也是不错的。”张翼虽不明白云袖问这些做什么,可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张大哥,你认识很多猎人吧。”云袖看向张翼,眼睛有些发亮。张翼说得没错,老年人大多都有老寒腿,身体也不耐寒了,用皮毛保暖是常见的法子。但是,一张皮褥子的价格可是不菲的。寻常人家哪里买得起?  张翼点点头,“这一带的猎人我基本都认识。”  云袖笑起来,或许这个法子的确是可以尝试尝试。利润微薄不怕,只要销量够好就行了。当下看着张翼言道:“张大哥,可有兴趣跟我做生意?”  张翼楞了,看着云袖半晌没回过神来:“做生意?”  云袖用力点点头,然后抿唇笑起来:“这样,你只告诉我愿意不愿意?若是愿意,明日跟我去一趟镇上,其他的我来办,你只需出力即可。若是能盈利,我定不会让你吃亏。”  张翼看了一眼云袖,也没有犹豫多久,便是点了点头。其实云袖不知道的是,张翼的犹豫根本不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提议,而是在想着——是不是答应了,就可以不和她分离?  要说张翼也是个痴心的,就为了这么一个原因,竟是什么也没想,就轻描淡写的应下了这样一件事情。  而云袖自然不知道张翼心里是个这样的想头,当下还以为张翼只是出于对她的信任罢了。若是她知道了张翼的真实想法,只怕就是不挣钱了,也不愿意再和张翼有牵连。也怪云袖现在太过心急的想要筹银子,否则也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云袖这会子满脑子都是如何收购皮草,再加工再卖出去的事情,也分不出心思去想其他的。当下兴匆匆的告别了张翼,回到自己的房里认真的筹划去了。刚才不过是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又觉得可行罢了,至于实际的操作,还是要好好的想想的。  最重要的是,云袖现在没有本钱。她还得去找个拿得出本钱,又肯相信她的人一起做这个事情。其实,刚才她已经有了人选。但是正是因为有了人选,才要有更周详的计划,这样才能说服那人。  
    且不说第二日云袖带着张翼一起去了镇上,只说按着房契上所写的地址找到了房屋。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虽然不大,可是整齐干净。里头的家具都是一应俱全的。周房还留了人照看着房子。而那人见云袖来了,当下便是跟云袖交接清楚了。  云袖也不急着去找张翼,毕竟才刚到,还是得歇一歇,等到吃了午饭再去也不迟。当下就让庆历和云朵去选房间,自己则是大略将房子看了看。  张翼也知道云袖的心思,没敢跟着云袖,只是跟着庆历。但是面上看上去很明显的有些闷闷不乐。云袖看见了也只当没有看见。  一切弄妥了之后,云袖便是带着庆历他们出去吃饭。毕竟节约惯了,庆历和云朵到了酒楼里,也不敢大肆的点菜,尤其是庆历,只捡最便宜的点了。再看张翼,也是微微有些不自在。  云袖点了一桌子菜,不顾庆历和张翼的目光,只是笑道:“今天咱们正式住在镇上了,权当庆祝庆祝了。以后咱们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这话不仅是对着庆历和云朵说的,更是对张翼说的。  张翼对云袖是什么心思,云袖不是看不出。承了张翼的情,如今也只能这样报答他了。  一顿饭吃得分外开心,只除了张翼之外。  吃罢饭,云袖让庆历带着云朵先回去,而自己则是带着张翼去找周房。昨日里她想着出本钱的人,正是周房。  到了裁缝铺,周房听了云袖有事情要谈,忙将铺子里事情另外交代了人,自己则是带着云袖上了自己的府上。自然,张翼仍旧是跟着。  到了府上之后,周房的娘子殷勤的招待了,又是点心又是茶水的。随即见周房和云袖他们有事情要说,又识趣的退了下去。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温柔贤惠的。  等到周家娘子退下去之后,云袖便是对周房认真介绍了张翼,然后便是笑着开了口:“周叔,我现在有个赚钱的想法,只是不知道成不成,所以想请周叔帮忙参详参详。”  周房看云袖如此,倒是也直接:“只怕不是参详参详,还想拉我入伙吧。”  被周房如此一说,倒是云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云袖也不是那等扭捏之人,当下也是坦诚一笑也不辩解:“正是这话。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周叔帮忙看看这事儿可行不可行。”  周房点点头:“你这丫头心思活络,我倒是想听听是个什么主意。若是可行,我定要参股的。”  云袖一听顿时放下了大半的心,果然周房是不错的。当下就让张翼将皮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等说完看着周房思量的样子,也不迟疑,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  周房也是老生意人了,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赚钱不赚钱,只要过一眼就能看个分明。听了云袖的想法,他也觉得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未免太过繁琐,利润上也少了一些。  周房也不瞒着云袖,捋着胡子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这法子不错是不错,也能赚些钱。收益也见得快,只是总是有季节局限性,还有一个就是操作起来都有麻烦。第一是收皮子的问题,现在没人收。可是保不准将来人家看了你赚钱眼红就来抢。到时候难免价钱就高了,收益自然会更加低。第二就是皮子处理上也是个问题。皮货不比布料,处理不好可就坏了。这第三,就是销量。这种东西,你放在铺子里卖,只怕一年光铺子钱都要亏损。可是摆摊卖,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手?除非……”  云袖想也不想就将话接了过来:“除非我去找各大商铺,放在他们铺子里卖,将利益再分给他们一层。”  周房赞许的点点头,看着云袖道:“看来你都想好了。”  云袖点点头,这才将自己的法子娓娓道来:“收皮子,咱们可以趁着现在将出皮子的那些猎户都立下契约。这样一来,短时间不怕别人抢。至于皮子的处理,那些猎户都懂得处理皮子,所以咱们收处理好的就行了。至于销售,今年我们可以先放在周叔你的裁缝铺上卖看看行情,你这卖得好,咱们再和其他商家谈谈,让他们分些利润。这商家都开始卖了,自然也就不愁销路,而那个时候再有人想要做这个生意,只怕找地方卖也不容易。”  云袖说的这些,是她昨天夜里想了整整一夜的结果。虽然还有很多细节不周到,可是大方向却是反复推敲了。说完之后,云袖也不敢眨眼,只看着周房,等着周房最终的判断。  周房认真的将云袖的话仔细听了,又在心里琢磨了,良久才点点头,看着云袖赞叹了一句:“这法子可行,你这丫头脑子的确好用。”  云袖顿时压抑不住的激动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就被周房认同了。  不过云袖也没有得意忘形,很快就将那股子激动压了下去,看着周房言道:“周叔,那您可要参股?”  周房笑起来,言道:“你既然对我说了,我也觉得是个好法子,哪里有不参股的道理?只是我还是认为这第一次,还是先规模小些。再者,还得选个负责人。我裁缝铺子这头忙得脱不开身,只怕除了银子之外,人是没法子了。”  云袖点点头:“周叔您不用操心,既然是我提出的法子,自然我来操心。您只帮我个忙,替我找些普通的工匠就可以。”  周房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张翼,笑容里便是有了些别的意思:“这位小哥也要参股?”  云袖点点头,言道:“我估摸着第一次收购也不用多少钱,所以我想预支周叔你这头裁缝铺里答应给我的利润,出一半钱,周叔你出一半。而张翼认识那些猎户,我想让他帮着出头收购,所以分成的时候,我让出我的两层利益给张翼。周叔您还是占五成。”  云袖可谓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毕竟,周房只是出一半的本钱,也不出操心就拿了五成利润。当然,云袖的分配也没错。周房虽说只出了一半钱,也不操心,但是将来销路还是他铺子上想办法。最重要的是——云袖没有本钱,是从周房那里预支的。  云袖这一次,根本就是空手套狼。虽说利润将来是要给她的,可是毕竟现在她手头上根本就没有!  也正是因为这个,云袖这才有些忐忑和迟疑——周房,会同意吗?  
    周房最终同意了,三人拟定了契约又找人公正了之后,云袖就开始认真地做起了这个事情。只是这样一来,难免的就违背了要疏远张翼的心思,甚至不得不时常在一处。  云袖忙昏了头,加上成了事儿的兴奋,竟是忘记了和张翼之间应该保持距离。而这样的情形,落在张翼眼里,不免又让张翼生出了别的心思。张翼因为这个更加卖力做事想要借此讨好云袖,这都是后话。只是这样亲密的情形落在了别人眼里,难免的就生出许多误会来。  好在事情上了正轨之后,张翼忙着四处跑,倒是大大的减少了见面的机会。而云袖也认真地教导绣娘绣活,甚至连回家都少了。所以更是与张翼碰不着面。即便是有事情说,也是云袖交代给庆历让庆历转达。  而周房也派了可靠的人过来帮忙,所以皮货这上面的事情的,倒是慢慢的就不许用操心许多了。  忙碌了两个月之后,云袖的付出终于见了成效。一是绣娘基本上都学会了一些针法,总算是赶上了过年这一趟子订单最多的时候。二来,就是皮货这头也见了一点利了。果然不出云袖所料,当这些皮货一摆上店铺,那些中下等的人家问过价钱之后,便都舍得买回去。第一批货,很快就卖光了。虽然利润的确不如其他事情那样赚得多,可总算是比起种庄稼这些要好得多。  因为周房这一次有云袖的帮忙,所以周房竟是挤走了镇上好几个裁缝铺子,颇有些一枝独秀的意味。而周房也趁机收购了那几个亏损的铺子扩大了自己的经营范围。这个年,周房过得格外的舒心,连带着云袖也得了不少好处。倒是让云袖有些意外。  而就在这个时候,云袖也终于探听到了一些关于她以前那个家里的事情。毕竟苏州杨家,在商业场上也算是赫赫有名。  其实也不算是探听,只是无意中听到周房说起罢了。说是杨家大奶奶没了,杨家大爷杨君瑞也伤心过度,一病不起。  云袖当时就有些懵了,也顾不得周房好奇,连抓着周房问里头的细节。可是周房哪里又知道细节?最后也只说了一些基本上都传出来的话:“杨君瑞虽说最后还是好了,可是却也放出话来,要为大奶奶守孝三年,三年之内不会再娶。”  云袖初听了这话还有些奇怪——怎么这话竟然传了出来?续弦这些事情,是内宅的事情,不应该说给外人知道的。可是听周房的意思,却是好像基本都知道这个事情似的。再看周房言之凿凿的样子,却又不像是编造的。  想了许久,云袖才想起——依照杨君瑞的性子,也不该说出这话的。除非,是故意说给某人听,好绝了某人心思的。这样一想云袖不免又想起:肯定是有人逼着杨君瑞续弦了。虽说还有一年的丧期,可是只要过了这一年再过门就是了,并不妨碍着杨君瑞先相看着。  再想想当初二太太和春香害死她时候的模样,云袖不免不寒而栗——或许,正是二太太的提议,让杨君瑞续弦的。毕竟杨君瑞也才不过二十五六岁,那一双孩子也需要人照顾。续弦,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  就算杨君瑞再怎么反对,却也拗不过老太太。老太太不可能让杨君瑞这样年轻就孤零零一个人过。所以,杨君瑞也只敢用推脱的法子说出这三年之内不想续弦。可是三年之后呢?老太太不可能会忘记。  至于续弦的人选——若是二太太的人,又该怎么办?那一双孩子又该怎么办?  再想想春香——那丫头做出那等背信弃义的事情,就是为了爬上杨君瑞的床,谋个姨娘的位置。若是杨君瑞看上了春香,春香再有了孩子,那难保这个毒妇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对那两个没了母亲的孩子下手。  只是这么一层层的想下来,云袖的背脊就让冷汗打湿了。起初,她还没想这么深,所以只想着回去守着一双孩子就好。哪怕只能是远远的看着。  可是现在,云袖却不敢再那样想了。远远的看着有什么用?到时候杨君瑞续弦了,那一双孩子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虽然还有老太太护着,可是老太太一年一年老了,还有多少年的寿数?杨君瑞偏生又那样忙,哪里时刻能顾着内宅?  于是,一个念头便是隐隐约约的生了出来。只是这样的结果,却不是想要得到就能得到的。里头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但是若是做到了,以前失去的不仅都能拿回来,就连当初的仇也能报了吧?  云袖这一夜,竟是未眠。反反复复的将这些个事情想着,琢磨着,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为了什么,都该尽力一搏。虽说前路困难重重,可是却也有许多的优势。这样算来,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三年,最多还有三年的时间。云袖相信,凭着这么多年的感情,杨君瑞定会说到做到,三年之内绝不会再娶。  所以,她还有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内,她要想法子让老太太认可,然后重新成为杨家的一员,顺理成章的将那一双孩子护在羽翼之下,名正言顺的问二太太和春香讨回那笔性命之债!  一夜未睡,云袖第二天自然精神就不会好,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偏第二天就是小年夜,周房家的早早就过来让她们一家子过去吃年夜饭。  所以周房家的一看见云袖这幅样子,便是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惊呼了一声:“是不是病了?怎么这样没精打采的?”  云袖忙摇头示意周房家的小声些,怕被庆历和云朵听见了。然后又拉着周房家的到一边儿去,找个了理由搪塞过去:“我只是想事情,所以昨天晚上没睡好罢了。不用担心。”  周房家的立刻便是关切的问道:“什么事情也值得你这样费神?”  云袖一楞,脑子一转后便用庆历出来搪塞:“也没什么,就是寻摸着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将我弟弟送去认字读书。婶子你也知道,我们以前没条件。现在好不容易有条件了,可庆历年纪这样大了,实在是不好找地方了。”  倒也不是云袖随便瞎诌,而是这个问题也着实困扰了她许久。她始终觉着,庆历还是应该读书认字的。就算不指望科举什么的,总不至于当睁眼瞎子吧?  没想到这随口一说,周房家的略微想了想之后便是突然笑起来:“这有什么难得,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那周房家的说了那话之后,立时勾起了云袖的心思。偏生那周房家的又卖起了关子,云袖心下好奇,不免追问道:“好婶子,快告诉我是什么好主意?”  周房家的卖足了关子,让云袖一顿好求之后,这才笑着言道:“这年龄大了虽然不好求学了,可是谁又规定一定要在正经学堂里才能读书认字了?既然不求功名,只图不要当睁眼瞎,那可不容易了么。看看谁学问好,送去拜了师傅也一样的。”  云袖仔细想了想,还别说,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随即又迟疑了起来:“可是有人肯收这样的徒弟吗?”  那周房的笑了笑,又言道:“我倒是知道一位,不过你可要怎么感谢我才好?”  云袖一楞,见周房家的含笑看着自己等着的样子,立刻便缠了上去,没皮没脸的央告道:“我的好婶子,你倒是快说罢,这样卖关子我都要急死了。至于感谢,只要婶子肯告诉我,婶子要我怎么样就怎么样还不成?”  这周房家的也不过是玩笑,等着捉弄促狭了一番之后,便将那人细细的道来了:“其实也不用麻烦别人,我家老爷就可。你也知道,我们没福气,生的孩子都没成。老爷除了铺子上的事情之外,也没什么事情干。你去求了他,他保准乐意。”  云袖听完,虽然觉得是个好主意,看周房家的也是一脸诚恳并不像是客套话,可是心里还是有些迟疑——如今已经在人家身上讨了那样多的便宜,再麻烦人家是不是有些太得寸进尺了?  所以,当下云袖也没有立刻央告着周房家的回去先探探风,只暂时将这个事情搁置了,拿其他的话岔开了话题。  絮叨着说了写家常,然后又约定了晚上去过吃饭,周房家的这才走了。送着周房家的出门之后,云袖便是认真地将这事情考虑了一番。  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庆历的意思。当下便找来庆历,也没有说要送去跟周房识字,只问他可想要读书识字?或是可有其他想要学的东西。  本以为庆历也说不出什么来,谁知道一问之下庆历竟是期期艾艾的问了一句:“是不是想学什么都可以?”  云袖自然是点头。这识文断字虽然重要,可是也架不住心思不在上头。所以但凡什么事情还是应该要以兴趣为先的。  庆历犹豫了片刻,又看到云袖眼里的鼓励,这才鼓起勇气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学打算盘,做账房。或是经商什么的都使得。”  云袖一愣,想起那日初和周房合作时候,庆历看着裁缝铺子里伙计用算盘时候的晶亮眼神。当下心知,这个应该是庆历喜欢的。至少是感兴趣的。  “我回头帮你找老师,可好?”云袖笑着点点头,然后如此说道。  庆历知道这就算是同意了,当下喜出望外。只是云袖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若是只想识文断字的,其实也不是非要去找周房,可是若要学做账房上的事情,还就真的只能去找周房了。  这样想着,云袖忙拿出银子去备了俩份礼,一份是年节的礼,另一份就是拜师的礼。虽然现在手边上银子不多,可是云袖也是备了一份厚礼。毕竟拜师不同别的,加上如今他们如此麻烦周房……  看着天要黑了,云袖正打算出门,谁知周房家的已经派了个小厮过来接人了。当下如何跟着小厮过去,见面又说了那些客套话自然不提。且说他们都坐在饭桌边之后,周房便是率先举起杯来笑道:“好多年咱们这饭桌上没这么热闹了。”  云袖一直冷眼看着,觉得周房对庆历和云朵这个两个孩子的确是喜欢的。可能事因为周房夫妻二人生的子女都没有养成的缘故,所以对孩子就稀罕些罢。  正要开口接话,谁知旁边的周房家的就轻轻的推了推云袖。云袖看过去,只见周房家的冲她轻轻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周房。那意思自然是很明显。  云袖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当下抿了抿唇,也没有立刻开口。  倒是周房家的急了,又是挤眉弄眼的示意了一番。  云袖眼看着周房注意过来了,这才一咬牙开口道:“周叔,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周叔成全我才好。”说罢,又拿眼睛去看庆历。  周房还在好奇,那庆历得了云袖的示意之后,却是万分明白,当下立刻起身走到周房面前跪下了:“周叔,请您收我做徒弟吧。”  周房顿时愣住,看看云袖又看看庆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将庆历扶起来,苦笑道:“我倒是想要收你做弟子,可是我却是不知道你想学什么?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长处。”  云袖低下头去,也站起身来给周房行礼:“周叔,庆历正是想要学算术这些事情。若是能顺带着教他识字那就更好了。这也是我们的不情之请,若是周叔您忙不过来,实在是不必应承我们。”  周房也没有立刻开口给出答案,捋着胡子想了半晌。而这时候,云袖和庆历自然心里都是一阵阵的忐忑。至于庆历,那更是将不安和紧张都写在了脸上。  周房犹豫的时间的确是太久了,云袖心里大约也明白了,当下无奈的看了一眼庆历。正要开口先将这事情揭过去,可是没想到这时候周房家的却是突然开了口,颇有些急切的插话道:“老爷,你这是犹豫什么?平日里你不是常感叹整天就铺子上那些事情,着实有些烦闷,这会子理应快快答应才是,怎么反倒是犹豫起来?庆历这还孩子你也看在眼里,十成十的是个好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云袖顿时有些尴尬起来,又看庆历有些失望颓然的样子,当下更是有些懊恼——不该当着庆历将这事情弄出来,这下可好,报了希望又这样失望。对庆历来说,这个打击也有些太大了。  不过事已至此,虽然不知道为何周房不肯应承,可云袖也只有先圆场了,当下开口道:“周叔那样忙,可能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无妨的,我回头另寻了老师就是了。”  
    云袖这头刚说完,周房却是摇摇头:“并不是这个。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别的事情。其实庆历要学这些个不用拜师的,跟着我看几天也就会了,哪里还需要一本正经的拜师?依我说,等过了年庆历就跟着我吧。我也缺个得力的帮手,将来庆历帮衬我也是我的。”  云袖在周房说话的时候,认真地看过了,觉得周房倒不像是勉强和作假。当下又看了一眼庆历,见庆历因为周房这话顿时脸上又向往起来,顿时就也不愿意多想了,当下也没有顾忌太多,就那么顺水推舟的应下了。  周房这头应了,那头周房家的也是笑起来了。不过随即她又言道:“依我说,云袖你们住在外头也不方便。你成天忙,如今庆历也不得空了。云朵一个人怎么能放心?索性搬到我们这院子里来,反正也有房子。正好我也看顾着云朵那丫头。我呢,也有人陪着省的一天没趣儿。老爷,你说这法子可好?”说着,便是笑盈盈的看了周房一眼。  周房随即也是点头,大笑起来:“这主意甚好,甚好。”  然而,云袖却并不觉得那样很好。虽说周房家的说的没错,可是这样一来未免也显得她们姐弟三个太不懂事了,也有些寄人篱下的味道。  云袖本就觉得欠了周房许多人情,如今周房家的又提出这样的要求,下意识的她就觉得不该答应。至于深里的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便是先将这话题岔开去:“哪能这样麻烦婶子?依我说,咱们还是先别说这些。今儿是小年夜,咱们该热热闹闹的过年才是。”  周房自然也听得出云袖的迟疑和推脱。当下也是顺着话就岔开了话题:“这菜都凉了,咱们还是快些用饭吧。其他的事情都不忙,来日方长,慢慢计量。”  周房家的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笑起来:“正是这个理。”  这一顿饭,自然是吃得宾主尽欢的。一来云袖本来就不是什么不懂世事的,所以对周房夫妻二人也是恭敬有礼,并未让他们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二来庆历和云朵也是懂事的,加上之前云袖的吩咐,也是没有添乱和失礼,反而云朵这丫头适度的俏皮让周房夫妻二人喜欢得紧。  吃罢饭,本来周房家的好说歹说要留他们过夜,云袖却是坚持拒绝了。毕竟有些话,她还想私底下交代一下,在周房家里实在是不好说。最重要的是,她总觉得,周房家的是有图谋的。  不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就算不是什么坏心眼,却也总是有图谋的。今儿冷眼看了半晌,她也有些猜出了周房家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她却是不能做主的。虽然她现在担着大姐的名头,可是里头的芯子却是换了,所以自然不应该独断,好歹也要尊重庆历和云朵自己的意思。  出周家大门的时候,周房家的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口才住了脚。看着周房家看着云朵的眼神,云袖便是有些心软——或许是因为自己孩子没有养成的缘故,周房夫妻二人对庆历和云朵特别的好。至少那关切疼爱的眼神,云袖看着不像是假的。  当然,也不排除是周房为了巩固二人合作关系才这样投其所好。可是凭着这段时间的接触,云袖心底很明白,就算有这个原因,可是最大的原因还是真的很喜欢庆历和云朵。  毕竟,庆历和云朵长得不差,尤其这段时间经过云袖的打理,两个孩子干干净净的,又长了肉,加上又懂事得让人心疼,自然没有人不疼爱的。  回了自己的屋子,庆历很懂事的就先去给亡故父母灵位之前上了香,这才又跟着云袖坐下了。云袖看着庆历已经隐约有些棱角的脸,想着今天周房的反应,又想着周房家的那样的眼神,再想想自己的揣摩,一时间竟是有些愣神。  倒是庆历皱着眉头不知想了什么,突然就开口对云袖问道:“阿姐,你说周叔是不是不想教我?”  云袖一下子惊醒过来,看着庆历有些忐忑的样子,便笑笑:“我看着不像是。他可能是有别的思量。不管怎么说,周叔现在答应了。虽然名义上不是师徒,可你也该当他是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师。你记住了,不管怎么样也要尊敬周叔。周叔年纪也那么大了,有些时候你也不要太烦着他。还有就是忙起来,记得给周叔添茶送水,提醒吃饭。周叔膝下无子,他那样疼你,你更要孝敬。明白没有?”  看着庆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云袖也放心了。其实她也有些私心——毕竟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将庆历和云朵带在身边,所以能为他们找个好托付也是不错的。尤其是庆历——男孩子终归还是需要父亲的教导才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是云朵,周房家的说得也对。总要有人精心教导才好。如今她这样忙碌,的确是顾不上了。  想了想,云袖便是看向云朵:“朵朵,你喜欢周婶子不?”  云朵倒是爽快:“喜欢。婶子对我很好,今儿婶子还悄悄问我,愿不愿意天天跟她在一起呢。”  云袖心里微微一动,随即便叹了一口气——周房夫妻二人,果然打的这个主意。这样思量着,便又笑盈盈的问云朵道:“那朵朵想不想?”  云朵迟疑片刻:“如果阿哥阿姐也跟我一起,那我就愿意。不然我还是陪着阿姐和阿哥吧。”  云袖和庆历对视一眼,然后都笑起来。云朵这丫头,真真是惹人疼的。  虽然大约猜到了周房夫妻二人的打算,云朵也没有就这样告诉了庆历和云朵,只是明里暗里的提点着观察着,看着两人是不是会反感这事儿。  只是整个年节下来,看着别家都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云袖难免想到了以前在杨家的点点滴滴,心里又有些伤感,然后又怨恨起来。特别是想起那日临死前二太太和春香的所作所为,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有时候云袖忍不住想——不知道杨君瑞知不知道她的死因?若是知道了又会如何?  只是云袖没有想到,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个她心里心心念念的人——杨君瑞。  
    这个镇上,杨家是有商行的。云袖早就知道,而且也打算想法子和杨家的商行拉上关系。不拘如何,只要能拉上关系,总归是离杨家进了一步。  只是,云袖没想到杨君瑞会亲自来巡视。所以当听到周房说起这个事情,云袖又惊又喜,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等到回过神来之后,心里便是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总要想法子见上一面,看看他好不好。  可是虽说穷人家的女儿没有那些个许多规矩,可是就这么巴巴的跑去找杨君瑞也是不合适的。所以就算是看,大概也只能远远的看一眼。  不过云袖却已经很满足了。远远的看上一眼,总比一眼也看不到的好。  于是,这几日云袖无事便去杨家商行外头转悠。可是却一眼也没有看到。几天下来,难免的心里就有些失望。只是实在是想要看看,这才没有放弃。  这天早上,云袖依旧去了商行外头转悠。可是没等到杨君瑞,却让她看见了周房。当下她心里就忍不住微微一动,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守株待兔虽好,可是却总不见得真有那个运气。倒不如转了另外的法子。  当天晚上,云袖便是找了周房。说是有事相商。  周房一向都是知道云袖是自己有主意的人,所以也不觉得怪异,反而以为云袖是真的有事。  而云袖见了周房,索性开门见山:“周叔,这几日苏州杨家的当家人来了咱们镇上。对吧?”  周房点点头:“的确是苏州杨家的当家人。我们以前有过交情,今儿还见过面。”  “那周叔有没有想过再和杨家合作?周叔你的裁缝铺现在发展得不错,杨家正好也有布料生意。最重要的是,苏州历来都是贵妇商贾云集的地方,咱们若是随时都能知道那些贵妇人的新奇装扮,借鉴了回来我想裁缝铺的生意肯定会更好的。而且,若是和杨家合作,将来若是周叔想要去苏州发展,也容易一些。”云袖一面说着,一面仔细注意着周房脸上的神色。  见周房连连点头,云袖便又壮着胆子往下说道:“尤其是咱们这皮货上的生意。周叔想想,若是能凭着杨家的人脉,那咱们一家独大也不是不可能的。周叔你也看见了,这皮货生意利润虽小,可是架不住销量大。我们若是和杨家合作了,不仅不愁找不到地方销,还多了个极好的助力。”  周房又思索一阵,半晌叹了一口气:“这的确是不错的提议。可是你却是不知道,这次杨君瑞只是来散心的。商行的人说了,生意上的事情,一概是不能打扰杨君瑞的。”  云袖心里一颤——难道离得这样近,却真的是半点见面的机会也无?  “不过杨君瑞却是答应了我明日过府一叙,我会看看是不是有机会说说这个事情。”那头云袖还在丧气,谁知周房却是话锋一转说了这样一句。顿时,云袖只觉得欣喜若狂,连脸上都忍不住带出了几分颜色来。  云袖忙低下头去,温声言道:“那明日我过来帮婶子操持。”  周房并未看见云袖脸上的异样,倒是很高兴的点点头:“那是再好不过了。”  云袖见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正要开口告辞了,突然周房却是开口言道:“云袖,你可有想过,日后你们姐弟三人该如何?”  云袖一愣,不明白周房怎么突然就说起了这个。  周房轻嗽了一声,掩饰了不自在:“你是个聪明的丫头,想来你婶子也跟你透露过我们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和你婶子生养了几个孩子也都没能养成,偏周家到了我这一代,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也没有旁支,所以也没法子过继。庆历这孩子很聪明,很值得栽培。云朵你婶子也是喜欢得紧。所以我想……”  云袖低下头去:“我也知道周叔和婶子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我不能一个人做了主。毕竟庆历也都那样大了,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我还是得问问他的意思的。”  周房点点头,随即又道:“我和你婶子膝下无子,只不过是不愿意晚年落个凄清,百年之后连个摔灵的也没有。你放心,若是他们愿意,我和你婶子只拿他们当亲生的。”说起膝下无子,周房即便是再洒脱,却也难免有些怅然和凄凉。  云袖点点头:“我明白的。周叔和婶子都是极好的人,断然不会亏待了他们。这些年我也想过,我总是要嫁人的,可是断然没有带着他们一起出嫁的道理。庆历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要照顾妹妹支撑一个家,还是太勉强了。如果他们愿意,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有着周叔你们的照顾,将来我离了家去,也总算是安心的。”  周房倒是没想到云袖将话说得这样明白,当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云袖本也没有指望周房接话,接着又说了下去:“只是我一个人还是不能做主。晚上我先回去问问庆历的意思可好?”  其实云袖心里很明白——庆历经过这段时间跟着周房,肯定是不会拒绝了。而云朵也是跟着周房家的,早就熟稔依赖得不行。况且,周房大概可能早就对庆历有所表示了吧?只是周房刚才话里话外的,只有庆历和云朵二人,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意思?  她相信周房夫妻二人会好好的待庆历,只是人都有私心,所以周房夫妻二人并不希望她这个已经成年的姐姐再留在庆历和云朵身边。毕竟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只要她在一天,庆历和云朵就不是那样容易全心全意的当周房夫妻二人是父母。  云袖虽然觉得有些不快,可是的确周房夫妻二人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庆历和云朵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周房夫妻也并未作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只是云袖心里知道——只怕认亲不久之后,周房夫妻二人就要给她谋一份好亲事,然后自然他们也就如了愿了。  不愧是生意人,周房的确是好算计。只是,云袖心里却是有了另一个想法——或许,借着周房的手笔,不但她能达成心愿,日后庆历和云朵也有了好托付。  
    庆历果然还是答应了,甚至在云袖问起的时候竟没有半点的迟疑就说好。这越发的让云袖肯定了——庆历一定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所以心里有了思量甚至做好了决定。  云朵还小,不过听说要搬去和周房夫妻二人一起住,却也是兴高采烈。  云袖忍不住有些感叹,甚至心里多了一丝迟疑。周房的心思这样深,庆历和云朵日后会如何?可是看看庆历和云朵,云袖却又觉得或许这样才是好的。就算周房心里有算计,可是他们夫妻二人的确对庆历和云朵极好。  第二日,云袖带着庆历和云朵见了周房。周房自是喜不自胜,连连说好。当下说好等选个黄道吉日,将庆历和云朵收在名下。看着周房家的那副欢喜的样子,云袖也略微放了心。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云袖终于等到了她期盼了一天的人——杨君瑞。  虽然因为男女有别不能同席,云袖自然不能去迎接杨君瑞。可是云袖还是悄悄躲在一旁看到了杨君瑞。只看了一眼,云袖的心就疼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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