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这个地方上海嫖妓的地方在哪里址在哪里,

或有问答导航
悬赏13+188微币 问:听说香港沙田新城市广场有梦妆的专柜,我想知道准确在哪个位置~谢谢
太陽的後裔 微币:-18118
崇光百货(铜锣湾店)在铜锣湾轩尼诗道555号,在铜锣湾地铁站D出口一出来就是專櫃
iloveAliMayanne 微币:5682
本人首答!!!!!!!!!!!!!!!!
嚴禁抄襲!!!!!!!!!!!!!!!!
不好意思啊,樓主你聽說的應該是錯誤的
你好,崇光百货(铜锣湾店)在铜锣湾轩尼诗道555号,在铜锣湾地铁站D出口一出来就是了。一樓就是專櫃
xyjbf 微币:18218
沙田新城市广场只有产品出售没有专柜你可以去时代广场购买
玛丽安古古 微币:7018
可以在铜锣湾崇光百货一楼那边购买的
平.静 微币:763224
崇光百货(铜锣湾店)在铜锣湾轩尼诗道555号,在铜锣湾地铁站D出口一出来就是
apple213 微币:23093
铜锣湾店轩尼诗道555号大结局【他站微微仰起头,脸已经被毁去一半。身后有轻盈脚步声响起,伸手在窗边摸索着:“你来了。让我摸摸你的脸,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模样。”她是四叶菡萏淡化为人形,他为寻她弃仙成妖《沉香如屑》】 - 正常人办不出这种事儿的日志,人人网,正常人办不出这种事儿的公共主页
国人最大的误会:北方人以为南方不冷,南方人以为北方人不怕冷。。。
共11249篇&&
大结局【他站微微仰起头,脸已经被毁去一半。身后有轻盈脚步声响起,伸手在窗边摸索着:“你来了。让我摸摸你的脸,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模样。”她是四叶菡萏淡化为人形,他为寻她弃仙成妖《沉香如屑》】
今晚大结局啦,明天开长篇,在想看神马小说可以再这个日志下面留言给我哈
&亲们注意啦,一篇发不完,还有一点点番外,大约三万字,地址在
《沉香如屑》苏寞
作者:苏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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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里眉间
  有一个人,你用心去看过且自以为懂得,到头来却发觉看过的懂得的不过是其中一点皮毛而已。
  颜淡无端觉得消沉沮丧。二十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余墨已经渐渐变成她心中最亲近的人。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喜欢他,却觉得如果以后都见不到了,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一定会很有些难过。她自问行事还算是潇洒,当放手时便放手,绝不拖泥带水。余墨若是打算从今往后都避开她,她自然也不会去死缠烂打。有些话,说白了则太满,给彼此都留点余地,等到事过境迁时候才好再相见。
  颜淡仰起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是过去了的事,她最近却会反反复复想起,余墨站在船头,脸上神情在月华氤氲下模糊一片:&你不要,又不许我扔,到底想我怎样?&那个月夜,好像一道幻影,死命地纠缠住她。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迎面却碰见了百灵。
  百灵看见她的一瞬间,脸上微微有些难堪而不知所措。颜淡虽是看清了她的神色,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微微笑着:&百灵,余墨山主近来可好么,我许久没见他了,便想着问一问。&
  百灵脚步一顿,含含糊糊地说:&还、还算好吧,其实我也不是很常见到山主。&
  颜淡点了点头说:&那样就好。&她脚步不停,就这样和百灵擦肩而过。
  相知相近却未相亲,相逢未必就是缘,便是缘分,也终会有到头的那一日。更何况,余墨的态度心思,她越来越摸不透。
  也可能,从头到尾,她都没能看懂过。
  这样过了一段时日,冬天过去,又到了春暖花开、蝶舞莺飞的好时节。
  近来颜淡的修为颇有进益,而这几日又到了月圆之时,正是对修行最好的时机,便常常在夜里出来晒月亮。
  她算了算日子,转眼间距之前柳维扬孤身进入冥宫、和唐周在南都分别,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她思量着要不要去襄都找唐周出去玩,毕竟在有生之年,能制得住她的天师也就是唐周一个,如果结伴出游,一定很是威风八面。
  正这样打算着,忽听远处传来两声极轻极沉稳的脚步声。颜淡听得出是余墨的脚步声,立刻一个激灵,慌忙找地方躲藏。他们现在见面只会徒增尴尬,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惹恼了对方。
  颜淡摸到身边的一棵树,御风沿着树干攀了上去,在一根比较结实的树枝蹲下。
  只见余墨缓步走过来,径自在湖边用碎石子摆开了一个阵势。颜淡借着月光看他,只见他低下身将那些碎石子挪了又挪,最后站着不动了。她看到的只有一个侧影。余墨确是清减了些,原本很合身的玄色外袍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只是本来就挺直的鼻显得越加高挺。
  颜淡支着腮想,余墨的容貌其实偏于柔和的,只是鼻梁生得挺,反而将长相衬得英气而俊雅,眼里眉间总有那么一丝生动的笑意。她正想得出神,忽听余墨淡淡地道了一句:&颜淡,你躲在树上做什么?&
  颜淡顿时很尴尬,她这样躲藏闪避,反而显得鬼鬼祟祟,心怀鬼胎。她一撑树枝,从树上翩翩落下,因为修行有成,无端得觉得身子都轻盈了不少。她还没落到实地,就被余墨随手一捞,捞到了手臂上。
  余墨笑了一笑,语声低沉温和:&你怎的还赤着足?现在不到天气大热的时候,也不怕着凉。&他伸手一握颜淡的脚踝,铺开衣摆让她踏在上面。
  颜淡简直是受宠若惊:&不会着凉的,我这几日都是这样过的。&
  余墨微微抬起头,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这些日子&&&他顿了顿,嘴角带笑:&我想了很多事。&
  颜淡斟字酌句地问:&那,你想通了吗?&
  &想不想通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顿了顿,又道,&颜淡,你看过戏没有?&
  &不但看过,我还写过不少戏折子。&
  &那些戏子,戏演得多了,明明知道不是真的故事,还是入了戏。而那些看戏的人,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故事,可看得久了,这故事也慢慢变成了自己的。&余墨淡淡说,&就是这个道理。&
  颜淡真心实意地说:&我还是不太明白。&
  余墨低声笑了笑,转头看着一边用碎石子列的阵势:&这个阵形是我刚想出来的,原本凭我的本事,最多在半个铘阑山境间布下结界,而用这个阵法,可以把结界扩大许多。&
  颜淡想了想:&可是这样一来,结界外面受到的一切冲击都会反噬到你身上,这样对结阵人来说实在不划算。&
  &从前,我祖父为了保护我们全族布下了结界,最后族人都安然无恙、没有半点损伤,他却因为伤势过重而过世了。这是结阵人要付出的代价。为保护重要的人而付出代价,我觉得很值得。&
  颜淡微微笑着:&可是我觉得,如果为重要的人好好活着,那不是更值得?&
  那一晚对月畅谈后,之前的一些事情似乎就此揭过不提。余墨待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态度,虽然不算很亲近,却再没有避而不见。
  颜淡知道从余墨那里问不出实话来,只好去找百灵:&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其实余墨很讨厌我,却又不好意思直说,就想用什么法子打发我?&
  百灵正用茶缸装了热水,慢慢地把桌上余墨那件外袍熨平,闻言笑着说:&山主要是真讨厌你,早就寻个机会把你卸成几块随便丢在哪里去了。&
  &那我真的想不出其中缘故了。&颜淡一摊手。
  百灵看了她一会儿,幽幽道:&有时候山主在想什么,不是我们猜得到的,既然猜不到,又何必去猜?&
  颜淡正待说话,忽听丹蜀在外面杀猪宰羊般的叫喊:&不好啦,不好啦,那个鬼、鬼来了啊啊啊!&
  颜淡忙走出去看,只见丹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她脚下,头顶上还扒着小狐狸,颤巍巍地说:&颜淡姊姊&&不好啦&&&
  颜淡见他这副模样,低下身柔声道:&怎么了?&
  丹蜀抖了一会儿,泣不成声:&有一只、一只凡人闯进来了,他、他手上还有山主的禁制,而且还是、还是鬼&&&
  颜淡听着他夹缠不清,一会儿说是凡人,一会儿说是鬼,忽然心中一动:&莫非是位天师?&她前几日还想着要不要找唐周出去玩,没想到他倒是先送上门来了。颜淡往外边走了几步,果然见到一群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妖怪远远地围在一起,而唐周正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颜淡笑靥如花,快步飞奔过去:&师兄师兄,你真的来了?&
  唐周转过身,微微皱着眉像是有点困惑:&我还是头一回被妖怪围观,有点不习惯&&&他转头的一瞬间,本来远远看着他的妖怪立刻做了鸟兽散,上天的上天,入地的入地,一下子窜到了更远的地方继续围观。
  &啊,大概是他们头一回看见有天师到这里来,所以很好奇。再说,被看啊看的就习惯了嘛。&
  唐周微微一笑:&你的修为像是有点长进了么。&
  &何止是长进一点,至少有三四点了吧?&
  唐周轻喟一声:&其实你就算再长进十分,我也全然不放在心上的。&
  颜淡简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唐周,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要告诉我是专门来说我坏话的!&
  唐周掸了掸衣袖,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刚才就很奇怪,这里是北地,又靠近大漠,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地方才是。你们这里倒比江南还暖和舒适。&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很奇怪这点,后来听别人说,是铘阑山境的地底埋了什么聚气成山水的宝物。&
  &我对宝物没有兴致,不如先说说别的事,&唐周嘴角带起几分笑意,更显得眉目清俊,&我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你打算怎么尽地主之谊?&
  颜淡发觉唐周此人当真有十分可怕的适应能力,才在铘阑山境待过一日,已经对于远远围观他的妖怪们视若无睹,吃得好睡得好,晨起练剑的时候,还客气地帮一只蜥蜴精拾起落在地上的绣帕。之后,颜淡便听百灵抱怨说,最近库房里的绣帕不太够用。
  而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想来凡间也到了春末夏初的时节。颜淡念着要尽地主之谊,便陪唐周把铘阑山境玩了个遍,眼见天气渐热,就想出法子来,要狠狠调教一番唐周的水性。
  唐周果然对下水心有戚戚,却要死撑着面子:&这不太好罢,男女有别,这样成何体统?&
  颜淡笑眯眯的:&没关系没关系,你看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唐周要是早点懂得男女有别的体统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时候才想起还有这种美德,摆明了是色厉内荏。她一脚踏到湖里,一面把唐周往水里拖:&这个湖不深的,也就五六个你这么深。&
  唐周身子一晃,衣摆已经被湖水浸湿:&我水性不好,万一下了水和你拉拉扯扯,不是唐突了么?&
  &不唐突不唐突,你放心,这个湖里还没有淹死过人,不,淹死过妖,你一定不会是第一个在这里溺死的&&&颜淡心想,他自然不会溺死了,最多是半死嘛。这个想法才刚冒了个头,唐周突然干脆地朝湖中踏下,顺便一把将她按了下去。
  颜淡懵了,连忙大力扑腾两下,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一股带着泥浆的水流冲过来,眼前一片混沌。幸好手腕立刻一紧,被唐周拉出水面,不然那个呛水的人只怕要变成她了。偷鸡不成蚀把米,颜淡有些悻悻。只见唐周踩水浮在湖面上,虽然勉强了一点但还算是浮着的:&怎样?&
  她心里咯噔一声,恍然看着唐周被水沾湿的眉眼,这眼里眉间的神情,丝丝缕缕缠绕不去,勾起几分久违的熟悉。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水声哗哗,湖面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湖面越变越低,竟可以踏到湖底。只见一块黑沉沉的方块状的事物漂了上来,上面结满了青苔,已经辨不出这东西的本来面目。
  唐周笑意微敛,抬手拿起那东西,声音低不可闻:&这是&&地止?&
  颜淡只觉眼前亮得刺眼,那原本黑沉沉的东西到了唐周手中,竟是华光冲天,直冲九天,铘阑山境地动山摇,湖水干涸,风啸雷鸣,像是要被这道华光撕裂似的。唐周那一瞬间的神色像是要把地止抛下,却无能为力。他的嘴角溢出几丝殷红的血丝,终于还是硬撑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被震得脚步踉跄,还没完全站稳,忽觉身后剑气森森,却是冲着唐周去的。颜淡忙闪身挡在唐周面前,只见余墨手上短剑的剑脊正闪过一道似龙又似鱼的青芒,几乎刺到她身上的时候却硬是停住了。
  余墨神色冷淡,低声道:&你让开,现下杀了他还来得及。&他的衣袖发丝在风啸雷鸣中猎猎而舞,眸中的情绪却冷到了极点:&不让的话,我连着你一块杀。&
  颜淡回首看了看唐周,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喉间突然一凉,冷气森森的剑锋已经抵在她的咽喉处。余墨的杀气愈盛,像是无法抑制:&颜淡,我最后说一遍。让开。&她还是没动,有些事可以退却,有些事却不能让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眸子,只见其间漆黑幽深纠结在一块,所有杀气突然一沉。他衣袖轻拂,身上青黑的妖气大盛,一阵淡淡的青色光泽将整个铘阑山境笼罩起来,似乎想阻挡那股撕裂般的力量。
  一大群山妖水怪逃的逃、跳的跳,响动嘈杂,十分混乱。然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道七彩华光从天而降,一队衣衫华美的仙子仙君慢慢落在实地。一位穿了一袭雪白冰绡衫子的仙子越众而出,低着头上前两步,突然跪在泥泞地里,完全不顾惜身上洁白的衣衫:&恭迎东极青离应渊帝君度过七世劫渡,重返天庭。&
  她微微抬起颈,其眉目同颜淡生得几乎一模一样。
  颜淡低不可闻地唤了声:&芷昔&&&
  对方却没有转头看她一眼,依旧姿态优美地跪着,又道:&芷昔、陆景、掌书恭迎帝君回府。&
  东极青离应渊帝君。
  颜淡慢慢转过头看着唐周,最后轻轻地,轻轻说了一句:&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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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三?乾坤纪(上)
  房门被人重重撞开,在清爽晨风中瑟瑟摇晃。
  丹蜀顶着雪白的毛团朝床上扑去,一把将卷在被子里的颜淡挖出来,嚎啕大哭:&颜淡、颜淡姊姊&&呜呜呜呜,不好了不好了,呜呜呜&&&
  颜淡恨极,她正好好地躺在床上做美梦,结果被小狼妖的杀猪宰羊般的哭号惊醒,实在不是一般的愤怒。
  丹蜀抱着她摇了一摇,哭声越加响亮:&要是爹爹看到了,一定会把我杀了的,他说我是我们狼族的耻辱,天下再找不出比我更傻的狼妖来了,呜呜呜呜&&&他哭着哭着,突然打了个嗝。
  小狼妖很傻,颜淡一早就发觉了,还在他爹爹护短地说他家丹蜀只是年纪太小所以不太懂事的时候,就发觉了。能够化成人形,多半已经到了成年的年纪,既然成年了就不算是年纪小了罢。而像颜淡当初化人时候还没成年,这种事是极其少见的。
  她拍了拍丹蜀的背,好声好气地问:&到底是怎么了?你最近不是修行有成,还把尾巴给修没了吗,你爹爹怎么会杀你?&
  丹蜀一边打着嗝,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我的耳朵、耳朵不好了&&&
  一直扒着他头顶的小狐狸抬了抬身子,露出了下面那双位置不怎么不对称的耳朵。
  原来丹蜀刚刚把尾巴变没了,就想着把头顶上的狼耳朵移到脸的两侧,结果不知是哪里用岔了力,那双耳朵不但没有跑到两边去,反而在头顶上变得不对称了。
  颜淡撩开被子,穿外裳洗漱,一面绞了手巾递过去:&擦擦脸,我帮你想想法子,实在不行的话,再去找余墨山主帮忙。&
  她话音刚落,小狐狸踉跄一下,哀哀地扒着丹蜀的头发叫着。丹蜀哭丧着脸:&痛痛痛,子炎你不要这么用力抓我!颜淡姊姊,你看我实在是不能去找余墨山主的。&
  所以就退而求其次。
  颜淡叹了口气,开始翻找桌面上一叠关于修行的书籍。这些典籍都是前人留下来的,余墨那里收藏得很全,她这几日便借来看了。
  丹蜀擦擦脸,可怜兮兮地蹲在一边看她翻书。
  颜淡翻了一本又一本,突然道:&这招乾坤术应该可以用&&书上写着,从前有驴妖化人后蹄子长到脸上去了,就用乾坤术把蹄子换到脚掌下面去了。要是用这个把你的耳朵移到脸旁边,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丹蜀精神大振,拍着胸脯说:&我不怕,颜淡姊姊你尽管试吧!&
  颜淡忍不住在他头上一敲:&要怕也是我怕,你难道不知道施术者会被妖法反噬吗,我比你危险多了。&她一指身边的圆凳:&你坐这边来,我来试试看。&
  丹蜀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可是背脊却在抖,磕磕巴巴地问:&如果、如果最后不成,我的耳朵跑到脚上去了怎么办?&
  颜淡无情地说:&那你就换双大点的鞋子。&
  她将上面的咒文仔细看了三遍,方才左手捏诀,对着丹蜀的头顶开始念,正念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突然想起,小狐狸正趴在他头顶上呢,万一到时候出了差错,小狐狸会不会长到丹蜀脸上去,那样她不用琳琅和紫麟动手,干脆自己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算了。
  &子炎,你先下去一会儿。&颜淡伸手把小狐狸挪到桌上,一心一意地继续念最后几个咒文,谁知念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小狐狸突然往上一跳,正蹲在丹蜀的头顶。颜淡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前的景象摇晃不止。她困难地低头往下看,只见自己的壳子坐在桌边,因为渐渐失去了魂魄的支撑,慢慢地往后倒,而她这股出窍的半截魂魄居然朝着小狐狸奔去。
  完了。她心念如电,趁着魂魄还没有完全脱离躯体,立刻施下一段锁魂咒,把丹蜀和小狐狸通统定在原地。
  咕咚一声,颜淡只觉得身子一震,朝地面滚了下去,摔得眼冒金星。她痛哼了一声,惊悚地发觉,她正发出呜呜嗯嗯的低叫。
  不、不会罢?
  颜淡揉了揉眼,只见摆在眼前的是一只狐狸爪,抬头望周遭看,房里的摆设还是那样,只是全部都变得很大。
  她和子炎交换躯体了。
  幸好之前施了锁魂咒,这样占了自己身子的小狐狸和那只小狼妖都不会乱跑乱动。锁魂咒是禁术,就算是余墨紫麟也不会用,自然除了她之外没人能解开。当然,禁术一般都会反噬施术者,不过经过她孜孜不倦的研习,已经把反噬的效果转到被施术者身上,他们醒了之后,大约会有十天半个月都睡不着觉吧?
  颜淡吃力地朝着桌子上的书堆跳,再吃力地扒着书册翻过来翻过去,最后吃力地看着斗大的正楷。
  狐狸爪子一直打滑,她还要小心地不抓破了书页,毕竟那都是余墨的收藏,要是被她抓坏了,余墨一生气说不好就把她埋在门口那个莲池里玩赏。
  颜淡跳到书页上,认真仔细地想找出破解乾坤术的法子,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办法。莫非天要亡她,想让她以后都当一只狐狸吗?这还不算是最难过的,她约莫记得,子炎离化人形的日子还有一百五十多年。这么漫长的日子,她该是如何度过?
  还有,最后她该怎么向大家解释这件事?子炎如果要用她的壳子过日子,照他目前那股和丹蜀的黏糊劲,再想象了一下她的壳子死命地缠着丹蜀嗯嗯啊啊叫唤的场面。颜淡哆嗦两下,又用爪子扒开一本书。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万一最后不能恢复,她还是把自己人道毁灭吧&&
  她正吃力地埋在书堆里苦思冥想,忽听有极轻极沉稳的脚步走到门口,这个脚步声好生熟悉,不会是&&
  颜淡一个激灵,从书堆里连滚带爬地出来,瞬间僵硬在原地,甚至可以听见那一身狐狸骨头吱嘎作响的声音。
  余墨站在被丹蜀撞开的房门边,停了一会儿,举步踏了进来。他低下头,看了看摔在地上的颜淡的壳子,慢慢抬起头,看着桌上书堆里的狐狸状的颜淡。
  颜淡已经急得和一锅粥似的,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是装作若无其事,还是装出子炎那种害怕他的模样?她正着急,只见修长有力的手指从她头顶掠过,拿起了一本书翻开看了几眼。
  颜淡全身僵硬,忽然想起,余墨拿起的那本书就是记载了乾坤术的那本,他、他不会看出些什么罢?若是被他知道,她原本只是想帮丹蜀把耳朵的位置摆正,结果反而和小狐狸交换了壳子,指不定要被怎么嘲笑呢。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只见余墨又轻轻把书放下了,转过头去看躺在地上不知人世的颜淡的躯体。他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知怎么浮起了几分笑意,微微低下身握住那壳子的手指。
  颜淡蹲在桌上松了口气,余墨该是没有发觉罢。
  可是,她突然寒毛直立,余墨抓着她的手干什么?莫非,他其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颜淡扑通一声从桌上滚下来,摔得四脚朝天。余墨听见动静,和颜淡对视片刻,倏然站起身往外走。
  他、他就这么走了?好歹她的壳子还躺在地上呢,也不把她搬到一个软点的地方。颜淡翻过身来,很是生气,余墨对她未免也太过无情了。
  她抬起头,只见刚走出门口的余墨突然又折转回来,径自走到她的面前,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拎起来。
  颜淡望着他幽深漆黑的眸子,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希望:他还是认出她来了吗?其实那样也不坏,说不定他会有法子让她变回去,只是余墨拎着她的手势委实让她不舒服。
  余墨拎着狐狸状的颜淡走出屋子,随手将门带上了,走了几步便迎面碰上了百灵。
  百灵抱着几件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外袍,微微笑着开口:&山主。&
  余墨微微颔首,待拐过弯的时候,便将颜淡抛在一边,目不斜视地走远了。
  颜淡在地上滚了一滚,愤愤地冲着他的背影伸出了狐狸爪。
  余墨,我恨你。
  颜淡心神俱伤了一阵,决定还是靠自己。首先便要爬回自己的屋子去,才能继续研究典籍上的妖法。
  她磕磕绊绊地小跑了一阵,面前忽然掠过一阵冷风,连忙往后缩成一团往后滚开。
  只见碎叶纷飞中,唐周练剑的英姿刹踏。翩翩公子啊,颜淡磨了磨狐狸爪子,心中称赞一句。
  只见唐周停下了手上的剑招,同她对视片刻,突然低下身将她抱在手臂上。
  颜淡莫名感慨,果真还是师兄比较好心。
  唐周用剑柄抵着下巴,嘴角带着笑:&这三尾灵狐很是稀少,没想到这里有一只。&
  他身后围观的青蛇小妖立刻接话说:&这是狐女琳琅的亲弟弟,是去年的时候带到这里的来的。&
  唐周嗯了一声,抬手在颜淡头上摸了摸,喃喃道:&我还以为&&&他把狐狸状的颜淡放下,径自转身朝那只青蛇小妖走去。
  颜淡愣了一下:他就这么走了?不会吧,她原本还想借着唐周的手快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呢。
  只听那青蛇妖问:&唐公子,你今日不去找颜淡姑娘了么?&
  唐周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之前碰上你们山主,他说颜淡还睡着,就不去叫她了。&
  颜淡怒了,余墨真是太混账了,就算她是真的睡着没醒,那好歹也该帮忙把人从地上挪到床上去吧?还有唐周也是的,这么不寻常的事也不去看一看,枉费他们还有出生入死的交情!
  &那今日就由我带公子在这里走走吧?&青蛇妖婷婷袅袅走到唐周身边,嫣然巧笑。
  喂,唐周是天师,是专门驱鬼除妖的,你就不怕他把你给卖了吗?
  颜淡同这条小青蛇是在第一回来铘阑山境相识的,她们都被选作山主的姬妾送来。可最后余墨挑到了她。
  其实那小青蛇模样生得很好,身段也美,但余墨最后没挑她也是有情有可原。
  小青蛇头上插着的花都很娇艳美好,但再好看的花儿插了满头都是,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颜淡垂头丧气地往自家屋子里一脚高一脚浅地跑,忽然头顶上有一滴水落下来,正中她的脑门。
  她看了看天色,今日天气晴好,不像是会下雨的光景。她慢慢往头顶看去,只见树梢上正倒挂着一头巨大的蝙蝠精,流着口水盯着她看,缓缓露出嘴里尖利闪亮的獠牙。
  颜淡僵住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咕噜咕噜滚下了山坡,扑通一声正好一头栽进一汪淤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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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之三?乾坤纪(下)
  颜淡悟了。
  佛法里面的色即是皮相,色即是空,皮相即是空,她原先那副皮相是空,现在狐狸的躯体也是空。
  她从泥塘里爬出来的时候,筋疲力尽,一身雪白的皮毛变成了灰色,看过去不像是一只狐狸,倒像是一只硕大的灰老鼠。
  好吧,狐狸也是空,老鼠也是空。
  她决定去温泉把这一身淤泥给洗干净。
  前路十分艰难,但是她很努力地爬到后山有温泉的地方。温泉池子正冒着淡白色的水汽,水面还有气泡泛上来,看上去十分诱人。
  颜淡欢快地滚向温泉,还没来得及进水,突然被一只芊芊玉手拎着尾巴拉了出来。颜淡疑惑地转过头,只见百灵生气地看着她,斥责道:&子炎,你怎么弄得这么脏?我不是说过了,这温泉是山主喜欢的,你这么脏还敢来洗?&
  颜淡垂下了头。她天不怕地不怕,不怕余墨不怕紫麟,就是有点怕百灵。
  百灵放下手上的盘子,用木勺从温泉里舀了一点水上来,拎着她走到更远的地方,一勺子水淋了下来。
  颜淡抖了抖身子,将水珠甩开。
  百灵微微一笑:&这下干净了,你去玩吧!&然后转走往温泉边走去了。
  颜淡蹲在地上,艳羡地盯着水汽弥漫的温泉。
  隔了片刻,只见余墨走了过来,自顾自宽下外袍,百灵连忙上前接了,又踮起脚帮他把白玉发簪取下来。余墨穿着里衣走下了温泉,隔了片刻,又将沾湿的里衣放在了池子边上。
  百灵挽起衣袖,舀了水帮他把墨玉一般的发丝打湿,把皂角慢慢揉开,最后舀了水冲去了皂角的泡沫。颜淡简直艳羡到眼红了,慢慢往温泉池子边爬了几步。
  只见百灵做完手上的事,轻声问了一句:&山主,要我帮你揉肩挫背吗?&
  颜淡用狐狸爪子摸着下巴,心道,这时候她是不是要回避了,揉肩搓背啊,万一到时候天雷勾动地火,揉肩搓背变成了活春宫,她在旁边偷看了会不会长针眼?
  余墨靠在池边,低声道:&不用了,你去忙你的罢。&
  百灵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过身走了。
  颜淡在原地蹲着,打算等他走了再跳进温泉里去好好泡一泡,忽见余墨转过头来,看着她微微笑道:&过来。&
  小狐狸看见他逃还来不及了,哪里还会听他的话,幸好里面的是颜淡而不是子炎。颜淡小跑过去,坐在池子边上。
  余墨捏着她的脖子将她拎到温泉里,干脆利落地放了手。
  颜淡落到水里,划了两下,隐约明白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小狐狸不会游水啊啊,余墨这是要趁机淹死她吧?这种死法真是太残忍也太难看了。正在水里扑腾着,忽然被余墨一把捞了上来。他微微一笑:&你身上这样脏,去哪里滚过了?&
  颜淡张开嘴,才想起这狐狸身子根本不能说话,只得默默地看着他。
  她对天发誓,发毒誓也可以,如果余墨敢欺负狐狸状的她的话,等她恢复了,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十二分的。
  余墨没再说话,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颜淡只能扒着池边石头随着水泡艰难地浮动。不过,她见过余墨衣衫整齐的模样,也见过他衣衫不整只穿着单衣的模样,现在还是头一次见他没穿衣衫的模样。她眼尖地看到,他胸口有一道很深很长的陈年伤痕,就算过了很久还是没有生得平整。
  照这般模样的伤痕看来,像是被什么钝器从心口透穿而出。
  水雾缭绕中,那道伤泛出些淡淡的红色,衬着他象牙白的皮肤,格外刺眼。一般来说,一个男子生得白皙些,很容易显得阴柔,甚至娘娘腔,不过余墨倒是没有半点阴柔之气。
  颜淡在水里泡得累了,径自爬了上去,看余墨也没什么反应,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出去了。
  远远的,颜淡已经瞧见自家屋子,正要加快脚步冲过去,忽然撞在不知是谁的衣摆上,被撞得弹出老远,摔得眼冒金星,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
  今日必定不宜出行,是大凶之日,所以她才会诸事不顺。
  正想着,她身子一紧,被人提着三根尾巴拉了上去,一张修眉俊目的脸庞正好映入眼中。唐周提着她的尾巴:&你也是去找颜淡?那就一起罢。&
  颜淡哀叫着挣扎,唐周余墨你们这两个混账,不会抱小动物就不要抱么,一个捏脖子,一个拎尾巴,她真的会被整死的!
  唐周走到屋子外面,碰了碰关上的房门,然后不甚在意、姿态潇洒地一袖子把门拂开,径自走了进去。
  颜淡已经不想痛诉他没敲门就直接破门而入的行径,她是真的很心疼那扇门啊,等到恢复了,她得再换扇坚固好防盗的门。
  唐周看到了在地上挺尸的颜淡的壳子,走过去撩起衣摆低下身瞧了瞧,又伸出手去在她的身体上按了按。
  颜淡咬着牙,怒目而视。
  唐周放下了狐狸状的颜淡,径自走到桌边,在那一大堆书里翻找了一会儿,最后打开那本记载了乾坤术的书册匆匆扫了几眼,甚是平淡道:&原来是换魂了。&
  颜淡崩溃了。
  唐周你什么时候精明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精明&&
  他悠悠然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一手支着颐,瞧着狐狸状的颜淡:&锁魂咒啊,不过改得还不错。完完全全的,损人利己。&
  颜淡已经僵硬成石头了。
  唐周嘴角带着笑:&这样罢,我们来个君子协定,我帮你把魂魄换回去,也帮你保密这件事,你么,要是哪天惹恼了我,这个秘密就保不住了。怎样?&
  呸呸,这算什么君子协定,你分明不是个君子还要来大言不惭地冒充?你这叫趁火打劫!颜淡天人交战半晌,僵硬地弯了弯颈。
  颜淡终于又回到自己的那副皮相里去了。
  一时间,她竟然会觉得用两条腿走路很不习惯。
  小狐狸和丹蜀懵懵懂懂地坐在一边,似乎还弄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那是很自然的事,都被锁魂了,怎么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所以这件事,天知地知,她知唐周知,只要唐周不说出去,那么她的丑事还是不会被别的妖知道的。
  她的名声,终于还是保住了,不必遗臭万年、贻笑大方。
  唐周很是无情地说:&名声?你有这东西么?&
  &&&&颜淡很沮丧。
  但就算再沮丧,也必须把丹蜀的耳朵处置好,用来补偿他在之后的十天半月都不能入睡的惨状。乾坤术无疑是不能再用了,只能另外想别的办法。
  她坐在桌边,把一大堆典籍翻了遍,也没找到合宜的术法。丹蜀乖乖地挨在身边,双眼含着两泡泪珠子,看得她微微有些歉疚。
  大约磨到傍晚的时候,余墨上门来了。
  他只用两根手指点了点,居然就把丹蜀的耳朵摆正,这让颜淡看得又羡慕又嫉妒。丹蜀顶着子炎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余墨却斜斜地倚在桌边,漫不经心地翻着那一叠书籍。
  不知为什么,颜淡觉得很是不安。
  半个时辰过去了,余墨始终靠在桌边不动,屋子里静得很,只听见他翻书的沙沙声。她看着余墨的侧颜,因为背着夕阳的缘故,总觉得他的脸有那么些模糊,看上去却格外的温柔。他这样斜斜靠着桌边的模样,很是风姿优雅。
  颜淡捏着茶杯,踌躇半晌还是问:&余墨你要留在我这里吃晚饭吗?&
  余墨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改天吧,今日百灵下厨,在紫麟那里吃。&他顿一顿,淡淡道:&其实,乾坤术是用来换魂的,至于那个驴妖用来换了别的东西,从古至今,也只有那么一次罢了。&
  颜淡震惊地看着他。
  余墨将手上的书册递到她眼前,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一划:&这里就是这么说的,你以后看书,好歹也要全部看完。&
  颜淡捏着茶杯的手已经在发抖了。
  余墨将书合上,温和地说:&其实你第一次用乾坤术就能到这个水准,已经很不错了。据我所知,很少有妖能第一回用就成功的。&
  颜淡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碎了。
  翌日,天气晴好。
  颜淡扛着一叠修行用的典籍,踹开了余墨的书房门。
  百灵正拿着白布擦拭青瓷花瓶,被身后这么一声巨大声响惊到,手一抖,那花瓶就砰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她转过身,双手叉腰,面目开始变得狰狞。
  只见颜淡随手将那一大叠书扔在桌上,气势汹汹地说:&你同余墨说,我以后,不,老娘以后都不修炼了,岂有此理!&
  百灵目瞪口呆。
  颜淡转过头气势汹汹地走掉了,迎面正好碰见晨起练剑回来的唐周。眼下天气渐热,唐周练了近一个时辰的剑法,颊边微微汗湿,正抬手擦着,只见颜淡朝着他大步走过来,甚有气势地说:&唐周,你给我听好了,你那个什么君子协定我是绝对不会当成一回事的,有种你把那件事到处说去,我才不在乎呢!&
  唐周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走远,忍不住自语:&&&她中魔风了?&
  经过这一件小事,颜淡总结出一番对人生的感慨:无论何时,尊严都不可抛却,而面子,随时都可以扔掉。
  脸皮自然要越厚越好,对人是这样,对妖也不例外。
&&&&&&&&&&&&&&&&&
三世三宫阙
  颜淡慢慢转过头看着唐周,最后轻轻地,轻轻说了一句:&恭喜你。&
  他要寻的人,已经找到;他从前所有的一切,也全部都找回来。而她仅有的,又再次被毁去。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恨过那个爱着的人。
  可到头来,却发觉还是痛恨自己多一些。
  颜淡曾是天庭小仙。
  这句话她向柳维扬说过,可惜还是不净不实。
  她的真身是四叶菡萏,是同九尾灵狐、九鳍青麟这些上古遗族相似、到现在已经灭族得差不多的稀少种族。这就注定了她不是种在九重天庭上随便哪位仙君的府邸,而养在了瑶池畔,由西王母座下的仙子们照料。
  颜淡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从一株无知无觉的菡萏到渐渐可以听懂经过瑶池的仙君仙子说话的。她有了意识之后,便开始细致打量自己的住处。
  仙气缭绕的瑶池,真的很挤。
  这一池子莲花生在那里,叶子已经都把池水给遮得看不见了。
  同一个根,抽出双生莲。自她有了意识起,便一直和双生姊妹芷昔依偎在一起,随着风左右摇晃。
  那时候,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间,只有她和芷昔。她们同根同枝,相依相持。
  就算是生双姊妹,她们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芷昔比较文静,一心向道向禅,而颜淡比较活泼,对这些修道修行的事情完全不上心。
  &芷昔芷昔,你说啊,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放在禅理上就可以扯出一大篇废话。&颜淡挨着自己的双生姊妹,很是苦恼,&我可不可以不成仙、不扯废话啊?&
  芷昔都会微笑,温柔而文弱。
  一般而言,要化出人形一般要等到成年,但古往今来,还是会有例外。比如那千年绛灵草托身的东华清君就是一位,他化人的时候还是稚气少年模样,一时被各路神仙引为美谈。
  颜淡却觉得化成少年人的模样实在没什么好的,长得嫩就代表资历浅,以后定会被别人欺负。
  彼时,颜淡离成年还有一百来年,她从来不担心今后化人、定仙阶的事情,一直都过得没心没肺,只是最近开始很有些忧郁:这瑶池里种了那么大把大把的菡萏,开花时的确是有股闹腾的美,但再下去她真的会被挤扁的。若是因此被挤得歪着花茎长,化为人形后会不会也变成个歪脖子?
  唔,歪脖子的仙子,虽然不能像东华清君一般传为美谈,但一定能在偌大九重天庭上扬名立万。
  瑶池盛会的前夕,西王母座下的莲花仙子早早守在瑶池边照料,一边为生长如杂草般繁茂的一池莲花修剪枝叶,一边喃喃自语:&明日这个时候,全天庭的仙君仙子都要过来,像是平日见也见不到的那三位,还有西方的佛陀罗汉&&你们可要好好地开花,不要顽皮胡闹,切记切记&&&
  莲花仙子口中&平日见也见不到的那三位&,经过颜淡年长日久地蹲守在瑶池边整日听仙童们闲磕牙,对此已经熟烂于胸。那三位指的是九重天庭上的九宸帝君,为首的是天极紫虚昭圣帝君,其后则是元始长生大帝和青离应渊帝君。
  颜淡很郁结。可惜她还是一株莲的模样,从外表上是看不出什么异常:这位好歹也是莲花仙子罢,难道她从来都不知道,这开花不是说开就能开的?现在离开花的时节还差了那么十天半月,怎么可以突然提前花期开得一池热烈?
  莲花仙子为他们修剪好了枝叶,又继续念叨:&是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可千万别早开了啊。&
  于是,颜淡度过了极其奇怪的一个夜晚。晚上的时候,大家都忙着酝酿开花的情绪,明明困得要命也死撑着不睡,只有她睡得很圆满。
  其实何必呢,那些仙君仙子和佛陀罗汉们才不是专门来赏花的。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大家都憋出了花来,那么在这一大池子莲花里,谁也不会留意到居然还有那么一株懒得开花的,她挤在里面滥竽充数,称赞声还是不会少了她的。于是,她愈加的心安理得,干脆睡死了过去。
  等到翌日,她慢悠悠睁开眼的时候,瑶池畔的盛会已然开始了。
  她的邻居们竟然都各自开花,艳红的莲花铺满了一池,还有几枝伸展到瑶池之外。
  芷昔看着她的嗔怪眼神,让颜淡第一次起了歉疚之心。然而这歉疚之心一起,不知牵动了那根不得了的仙根,忽然觉得身子剧痛,恨不得滚进瑶池里淹死自己。
  俗话说得好,无心插柳柳成荫,至于那柳树不但成了荫,还长成了梧桐树,这真的是她想都没去想的。
  她居然在成年前一百来年就化人了。
  颜淡在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想,当年东华清君是早了三五十年化的人,结果是一个稚气少年模样,后来又过了好几百年,才从稚气少年长成了翩翩青年,那么她这回化出来的,会是什么样子?
  颜淡化为人形的时候,天庭瑶池畔彩鸟齐飞,大朵大朵艳红的莲花遮掩了一池春水。各路仙君齐聚一堂,觥筹交错,谈道论法。
  颜淡就这么施施然地,在各位同族艳羡到眼红、甚至杀气腾腾的目光中从莲叶莲花中爬了出来。
  她化人了,比该化人的时候早了整整一百年,早知道会如此,她宁可到死都当一株无知无觉的菡萏的。
  她吃力地拖着短胳膊短腿拼命往前爬,想张嘴说话,却只能吐出唔唔啊啊的单音。幸好她虽然身体短小,但是脑筋清楚,朝着莲叶密的地方爬得小心翼翼,若是一个不小心掉进水里,她一定会淹死在瑶池里面的。
  这副新长出来的壳子,她用起来还不太顺,手脚配合着爬行的时候也不怎么利落。可是她要把这壳子用习惯,毕竟在年长日久的将来,她也就这么一副躯体。颜淡正爬得渐入佳境之刻,突然一双手伸过来,一把将她抱出了瑶池。
  颜淡仰起头,只见抱着她的是个白胡子老仙君,脸上带着的慈爱笑容让她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胳膊踢腿地挣扎半晌,无果,只能任由那位老仙君抱着。
  忽听旁边一个扎着垂髫的仙童拍手大笑说:&师父,你瞧那边还有一个,是对双生子。&
  颜淡鄙夷地瞧着那仙童,你说话就说话,大笑就大笑,干嘛还要拍手?她费力地扭过头,只见淡淡云雾之中,一个白生生软绵绵的孩童小心翼翼地爬过来,突然身子一斜,哗啦一声摔进池里,摔皱了一池春水。
  颜淡睁大眼,只见一个穿着水墨外袍,模样也十分俊秀的少年仙君飞身到瑶池之上,随手施了小仙法,就把掉到水里的那白生生软绵绵的一团给捞了上来。
  周围顿时喝彩雷动,其中一个穿着白袍子、生得很花哨的仙君打开折扇摇了两摇,同身边那个一身黄色云纹龙袍的仙君说:&玉帝,这应渊君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颜淡啊啊唔唔地张了张嘴,往水里捞个人就叫出息么,那她也做得到。她突然转念一想,更是心生鄙夷,应渊君,应渊,这个名字不正是九宸帝君中排在最末的那位青离帝君的名字吗?原来他还那么小,看上去也不像很有本事的光景。
  这世上欺世盗名者,果真很多。
  只见那湿淋淋白生生的一团和她一起被摆在一旁的空椅子上,颜淡趴过去瞧,认出来这一团真的是她的芷昔,于是瞧完了就伸出手指去戳,觉得很软。
  芷昔被她戳得疼了,眼眶红了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个叫应渊的少年仙君忙伸手过去,把正哭着的那一团搂住。颜淡怒了,这白生生软绵绵的一团好歹是她家的,这个叫应渊的又算老几,敢来这里和她抢人?
  她死命地扒着不松手,而那少年仙君居然也老着脸皮和她对上了。颜淡还是婴孩模样,力气小,胳膊也短,那应渊君也不能和她较真,是以两人一直僵持不下。
  周围几个正在说话的仙君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朝着他们俩看去。
  那应渊君嘴角抽了一下,想来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撑不住,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不论他最后放不放手,这一幕显然已经被周遭那些同僚们瞧得一清二楚。
  颜淡瞥见之前那个穿白袍子的、生得十分花俏的仙君打开折扇一下一下慢慢地摇着,脸上带着明显看热闹看得起劲、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
  她决定死不放手。
  颜淡那时刚化人形,说话还远远说不上利索,只能嗯嗯唔唔地吐单字,但是她脑筋清晰,目光正气,坚决要把芷昔抢过来。
  应渊君最后只能放手,趁着周围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偷在颜淡脸上掐了一把。
  颜淡很愤怒,这种只会暗地里偷施暗算的小人就算仙品升得再高也不会有出息的,她费力地抱着芷昔,一面费力地用粉嫩短小的手指戳着应渊君,费力地一字一字说话:
  &你这&&小人&&&
&&&&&&&&&&&&&&&&& 一切俱是缘
  颜淡很愤怒,这种只会暗地里偷施暗算的小人就算仙品升得再高也不会有出息的,她费力地抱着芷昔,一面费力地用粉嫩短小的手指戳着应渊君,费力地一字一字说话:
  &你这&&小人&&&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但是说没说完,都差不多,应渊君那很是俊秀的脸蛋黑了,那个生得很花哨的白袍子仙君啪的一下合上折扇笑得很嚣张,那一身金黄云纹龙袍的玉帝摸着长须不说话,之前把她抱上来的白胡子仙君则举起袖子擦了擦汗,连连道:&玉帝,应渊君,白练灵君,这、这&&&
  颜淡斜眼看那位穿着白袍子很花哨的仙君,心道原来他就是白练灵君啊。真是久闻其名,久仰久仰,她还是一株菡萏的时候就时常听他的名字了。只是闻名不如见面,他原来是这个模样的。
  只见一位仙气飘飘,生得很是威严的湖蓝色袍子的仙君有款有派地走上前,很有派地说:&我瞧这对四叶菡萏托身的双生子极有慧根,不如交由本君来管教罢。&
  于是颜淡就无缘无故被冠上了极有慧根的名号,成了九宸帝君之一的元始长生大帝的入门弟子。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缘。
  元始长生大帝门下共有五个弟子,颜淡和芷昔入门最晚,排在最末。
  大师兄谈卓,最是出息,已经接下了看管天池山上仙灵草的重任,于仙法禅理都颇有见地,为人稳重踏实。
  颜淡觉得,假以时日大师兄一定会升到上仙的品阶。而师父却对他百般挑剔,觉得他为人太愚钝,没有颜淡那样有慧根。
  颜淡打从心底觉得,谈卓师兄那样踏实的性子是好的,更加不是什么愚钝。而她这样的,只是小聪明而已,她觉得自己和那些佛法禅理道法都没什么缘分,更不用提什么慧根了。
  关于这点,她绝对不是在谦虚。
  她的师尊,也就是九宸帝君之一的元始长生大帝喜好给几个弟子留难题。
  第一回的时候,师尊指着庭院里那一树海棠说,这就是今日的课题,想不出来就留在这里接着想,直到想出来为止。
  颜淡彼时已经会跑会走,还很利索,立刻蹭蹭蹭跑到树下,一把抱住一丛花枝,冲着师尊脸露微笑。
  师尊问,拈花微笑是为何?
  颜淡答得很快,拈花微笑是般若。
  她就成了那天唯一一个离开庭院的人。其实,元始长生大帝只需再问一句,何谓般若。那么,颜淡只能张口结舌了。
  颜淡时常想,如果大家能稍稍注意一下师尊桌面上的书册,就不至于回回苦思冥想一整日了。好比指海棠花的那回,师尊桌上就摆着一本《般若》,翻开来第三页上就是拈花微笑的典故,连这一问一答全是搬了书上来的。
  不过这个秘密,她一直没敢说出来,万一师尊知道真相被她气得吐血,那罪过可就大了。而正因为有这股愧疚在,颜淡对于仙法修行还算上心。
  师尊有不少至交好友,其中一位便是悬心崖的南极仙翁。
  虽说是至交好友,也分感情好的,和感情不好的。而南极仙翁和师尊,绝对就是感情不好的那种。他们做了几千年的神仙,便暗地里较劲了几千年,从比自家弟子的本事到比摆在窗格外面那盆花今年打了多少个花骨朵儿。
  颜淡那个时候已经长到了十三四岁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个子一直长不高,很是忧心忡忡。而元始长生大帝近来总是当着南极仙翁的面夸她有慧根,今日又悟到了什么什么了不得的禅理。颜淡倒不觉得师父这般夸赞她不太好意思,反倒觉得南极仙翁看着她的眼神实在让她心里发毛。
  后来趁着师父不在的时候,南极仙翁便时常带给她些鲜红圆润的果子,还诚恳地告诉她,他们的师尊是坏人,让她小小年纪就整日琢磨这么复杂的禅理道法,害得她到了年纪却长不高。而其当诛之心,只不过为了将他元始长生大帝的名号发扬光大,并且在有朝一日取代天极紫虚圣昭帝君成为九宸帝君之首。
  颜淡无言,莫非这天庭上的仙君都觉得她模样看上去小了一些,就是个什么都不懂、十分好骗的懵懂笨小鬼?
  除了这一点,南极仙翁在天庭之上可算是位奇人。
  他的仙邸建在悬心崖之上,那里正好和幽冥地府形成对冲之势,阴风飒飒,天雷阵阵,鬼尸纵横,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怪石嶙峋。要当仙翁的弟子,必须有很好的承受能力和很肥壮的胆气,这样才不会在突然一低头间发现身上黏着一截断肢残体而惊吓过度。
  颜淡自愧不如。
  她就这样一直在师尊教诲下安然蹉跎百年,终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那日,颜淡逛到悬心崖做客。
  她到的极是不巧,南极仙翁刚刚出了远门。南极仙翁座下的仙童喜滋滋地告诉她,他们仙翁赴西方佛陀的一场佛法大会去了,没有十天半月的,都不会回来。
  那仙童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桌上那只白玉浅盘里倒了少许清水。
  颜淡凑过去看,只见白玉浅盘里正窝着一条银白的、细细的小水蛇。那小水蛇正闭着眸子,胸口一上一下轻轻地鼓动着,呼吸很细很浅,微微张开嘴巴,正睡得无比甜美。
  颜淡支着腮看着,低声问:&仙翁是什么时候养了这条小水蛇的?&
  那仙童忙道:&这才不是什么蛇,这可是一条龙,是东海敖广龙王家的公子敖宣。仙翁近来刚收了他当弟子。&
  颜淡仔仔细细地把玉盘里的小龙瞧了一遍,除了发觉他的头顶长了两个奇怪的、像肉瘤一般的犄角之外,实在看不出这东西有那点像是龙的,便是半龙也比他威风。
  那叫敖宣的小龙原本正安安静静地睡着,听见有人说话,慢慢将身子滚了过去,睁开眸子往上看。
  颜淡真心实意地说:&他还真的不像龙呢。&
  她话音刚落,那条小龙凶狠地嘶叫一声,快如闪电地扑上来一口咬住她的手指。
  颜淡大惊,用力一甩,居然没能把那条小龙甩下来,她更是用力,甩到第三下的时候,小龙被她甩得晕头转向,化作一道银光奔着窗外而去,随即,外面传来扑通一声水响。颜淡不觉想,她约莫记得,这窗子外面正对着庭院的莲池。这东海敖广龙王家的公子被她不小心扔到莲池里去了,真是罪过。
  那仙童登时吓得脸色发白:&你、你怎么能把他扔出去?&颜淡想,既然这是一条龙,应该不会淹死在莲池里吧?
  那仙童接着结结巴巴地开口:&这池子里那条、那条九鳍,可是这世上最后一条了,若、若是受了惊吓,仙翁一定会剥了我的皮的!&
  颜淡一呆,立刻跑到莲池边去,只见莲池水平无波,里面有不少鱼儿正甩着尾巴游来游去。她卷起衣袖,脱了鞋,轻轻攀着池壁下水。
  九鳍是上古遗族,是极有智慧的水族,只是生来欲望浅薄,繁衍不盛,才到如今濒临灭族的境地。虽然她觉得,这天地间唯一一条九鳍该不会柔弱到被一条银白色小龙吓到,但她既然把小龙扔了下去,总归还是要把他重新捞出来的。
  她才刚下了水,就见那仙童哭丧着脸道:&你动静轻些,千万别惊动了那条九鳍。&
  颜淡站在池子里摸了半天,突然摸到一条滑滑的、柔弱的东西,立刻捉了起来,笑着道:&还好抓到你了!&她摊开手心,正有那么一条全身漆黑的、柔柔弱弱的小鱼噗噗地在掌心扑腾,却不是刚才那条银白色的小龙。她连忙把这条小鱼放回水里,双手合什,很是歉然:&对不住对不住,你还好么?我其实是来找一条小龙,唔,虽说是龙不过长得和水蛇一样,你有看见它吗?&
  只见那条小鱼晃了晃尾巴,一张嘴吐出一串泡泡。
  颜淡呆住了。
  那一瞬间,她分明觉得,这条小鱼露出了一种鄙夷的神态&&
  可是这只是一条鱼而已,怎么可能露出鄙夷的表情?这应该,只是她最近修炼仙法太过辛苦,而在青天白日产生的一种错觉吧?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只听身边响起一声清亮的水声,一条巨大的虎须鱼跃出水面,滑腻腻的尾巴正扫在她背后,硬生生要将她往莲池底下按。因为那虎须鱼的力气实在太大,颜淡没能站稳,就势往前一扑,生生落了水。
  她在水里扑腾了两下,而那虎须鱼还是不屈不挠地蹭着她,一时间竟然不能把头露出水面去。她胡乱划着水,突然觉得手臂上一疼,这种疼痛的感觉和之前被那条小龙咬住的疼痛感很像。
  颜淡挥手赶跑了那条虎须鱼,总算得以把头露出了水面。她抬起手臂,果然看见上面正端端正正地咬着那条银白色的小龙,正瞪着眼凶狠地望着自己。她用力把小龙扯了下来,朝岸上的仙童一扔:&找到了。&
  仙童手忙脚乱地接了,小心翼翼地把小龙拢在衣袖里。
  颜淡慢慢踩着水上岸,只见刚才那条被她惊扰的漆黑小鱼还是停在她身边,一动不动。颜淡仔细瞧了瞧它,这才发觉这条小鱼的一双眼睛居然是红色的。只是他这样一动不动,她倒有些担心起来,凭着刚才捏着的感觉,这小鱼似乎很是柔弱,也不知她这一捏会不会弄伤了他。
  颜淡慢慢伸出手指,想碰一碰鱼尾巴,结果还没沾到,那条小鱼就嗖的一下游开了。
  颜淡顿时觉得这条小鱼和她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本来这天庭上的鱼就是仙鱼,都是有仙契的,自然是非同凡响了。她也喂过师尊仙邸里的池鱼,开始的时候,鱼儿都很怕生,一见她把手伸过去,就逃得老远。可这条红眼小鱼虽是游开了,却游得不远,好像只是为了单纯避开她的触碰似的。
  她觉得奇怪,又伸了手过去。当她的手指堪堪碰到那红眼小鱼的鱼脊时,它又一摆尾巴滑开了。
  岸上的仙童见她还在莲池里,急得直冒汗:&你快快上来,要是仙翁知道了,笃定会发怒的。&
  颜淡爬上了岸,站在莲池边回望,刚才那条红眼睛小鱼早就不知潜到那里去了,而那条巨大的虎须鱼又哗啦一声从水里跳出来,溅了她一脸的水,不得不感叹:&这九鳍生得真活泼啊&&&
  这样生猛的种族,还会落到濒临灭族的境地,实在是有点奇怪了。大约,他们这九鳍一族,其实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罢?
  仙童苦着脸:&活泼有什么用,就剩下这么一条了,万一死了可就真灭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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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逢
  颜淡湿淋淋地折转回师尊仙邸。
  她踏着彩云,一路闷头走得飞快。借道南天门的时候,忽然有这么一道绚丽的七彩华光升起,颜淡一时被晃花了眼,没来得收住踏着的云彩,直接从华光中间穿了过去。
  天庭上的仙阶很复杂,凡是称得上君的,都是上仙。而这仙阶越高,出行的排场也越大,像她的师尊元始长生大帝则是品阶最高的上仙之一,就是板着手指也数得出能和师尊平起平坐的那几位。比如玉帝是一位,和师尊一同并称九宸帝君的那两位紫虚、青离帝君也是,再有的,她也说不出来了。
  而眼前这七彩华光撵,只有上仙才能用的。
  颜淡一咬牙,反正都闯进去了,现在退出来也来不及了,还是逃得利落些好了。
  她正要穿出队撵,忽然衣领一紧,就这么被直接拎了出来。
  一张似曾相识的俊颜映入眼中,修眉俊目,清俊非凡。
  那人手上用力,把她往上提了提,再把她转了个面对着身边的跟班:&这是哪位仙君教出来的弟子,这般不懂规矩。&
  仙随中也有年长的,支吾了半晌道:&小仙&&小仙不知。&
  颜淡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这真是奇耻大辱啊,竟然就这么被人提着晃来晃去,就算她个子长得不够高,那也不是为了让人拎着摇晃的!她倒是奇怪了,这个没有修养的家伙又是哪位仙君教出来的?
  她指着那仙君的鼻子,大声道:&我师尊可是九宸帝君之一的元始长生大帝,我看你也是刚升了上仙的,不会不懂规矩,还不快放开我?&
  她自认为这一番话说得底气甚足,依足了天庭上的规矩,那人身边的仙随顿时个个脸色发青,眼神发直。她疑惑地想,该不是师尊的名号太过响亮了罢?
  那拎着她的仙君手上又加了点力,慢慢把她转了过来,一双清亮得很好看的眸子望着她,脸上似笑非笑:&你可知我是谁?&
  莫说颜淡是真的不知,就是他想说,她也没有兴致知道。
  &看你的表情,你也是不知道的了。&那人嘴角带笑,更显得眉目清俊,&本君仙号,青离应渊帝君。&
  颜淡傻了。
  古人有句话叫做冤家路窄,果真诚不我欺矣。
  曾有那么一段时日,颜淡很苦恼。
  师尊仙邸上,时不时有人上门拜会,有些是刚升了仙班的,有些是刚提了仙阶的,还有些是平日和师尊交好的。这样来来去去,少说有几百号人,她若是没撞见便也罢了,若是当面撞见了,却连对方的仙号都报不出来,干巴巴地站在那里,岂不是很失礼?
  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凡是见过一回的,不论仙阶,她都能报得出名来。就算是没见过的,凡是听旁人说过特征,也有不少记在心里了。
  这样记得人越多,也就摸到一些规律。
  先不论西方的佛和罗汉,只说他们修道的那些,但凡是仙号中有清君、灵君、元君的,都是打头的上仙,如果有帝君二字,那更是上仙中的上仙,寻常小仙碰见了,可是要称其为帝座的。她师尊就是一位,另外同列九宸帝君的两位也算是。
  不过同是帝君,还是有些不同的。
  比如九宸帝君中为首的那位天极紫虚昭圣帝君,连仙号都这样长,更是不得了。据说他第一回为天庭立下大功时,由紫虚元君升格为帝君,第二回时就在紫虚帝君前加了天极二字,到了第三回的时候则加上了昭圣,可见这仙号有多讲究了。
  不过,颜淡看了看眼前这位仙君,他刚才说他的仙号是什么&&?青离应渊帝君?
  不、不会偏偏这么巧吧?她这样随随便便闯到一个上仙的队撵里,对方就是和师尊平起平坐的九宸帝君之中的青离应渊帝君?而且她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在化人的第一天便狠狠地得罪过这位应渊帝君。
  不过既是帝君,那应该是整日忙碌而没空惦记这过去那点小事吧?
  &你说你是元始长生大帝的弟子,&应渊君若有所思,&我约莫记得,他门下有一个四叶菡萏托身的弟子,性子还很是顽劣,叫什么?&
  颜淡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芷昔。&话音刚落,她心里微微起了歉疚之感,只得在心里默念三遍&芷昔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但现在不得不借用一下你的名字&,歉疚的感觉才稍稍减淡。
  应渊君慢慢把她放下,在她头上轻轻一拍:&好了,你回去罢,下次别乱闯乱跑。&
  颜淡立刻踏着云彩逃之夭夭。
  他转过头向着仙随:&仙籍簿上不是还缺一个管祭祀的仙子么,我看那个叫芷昔的说不定可以,就暂且记在名册上罢。&
  颜淡回到师尊仙邸,惴惴不安地过了些日子,可是风平浪静的好日子过得久了,这种不安总归还是渐渐淡了。
  原本她以为,同列九宸帝君的那三位应该交情不错才对。然而事实却不是如此,紫虚帝君,元始长生大帝,青离帝君这三位并不常聚首,几乎是百年都不怎么碰在一块。
  颜淡对此,很是心满意足。
  如此又过去长长的一段时日,她的身量开始拔高,自问比之前短腿短手的模样好看了不止一点,眉目间也开始有了少女的味道。
  就在她已经快忘记掉之前闯了青离应渊帝君的七彩华光撵这回事的时候,一位穿着淡蓝色袍子、看上去十分板正严肃的仙君驾临师尊的仙邸,指名要见芷昔。
  那位仙君名叫陆景,是青离应渊帝君座下专门掌管文书的,衣衫一丝不乱,连每一片衣角都熨得平整,玉冠下束着的发丝也一丝不乱,就装束来看,根本就没有一丝差错可挑。就连他看师尊的眼神,也是恭敬到正好,多一分则显得谄媚,少一分就未免不够恭敬。
  颜淡站在大师兄谈卓的身后。大师兄身量颇高,刚好把她遮得看不见人影。她就透过几道空隙偷偷往外张望。
  陆景说:&应渊帝座的意思,是觉得这天庭上掌管祭祀的仙位一直空缺了不太好。这个决定,玉帝也是知道了的,他觉得芷昔仙子既是四叶菡萏托身的,近年来修行颇有进益之处,也不会担当不了。就是不知帝座您觉得如何?&
  有这种好事,师尊自然不会不答应的,何况那对芷昔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颜淡却心有戚戚焉。
  九宸帝君那三位一直各司其职,天极紫虚昭圣帝君是司职六界的礼易道艺,据说其博学已经到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地步,元始长生大帝则是司职长生、清修、飞升等,至于青离应渊帝君则是司职凡间祭祀、王朝变迭。
  芷昔若是挂上了祗仙子的名号,那岂不是注定在青离应渊帝君眼皮底下受欺负?
  她那日报了芷昔的名,真的要把她害死了。
  可是眼下这个情状,她若是站出来大喝一声&芷昔你不能去&,那该怎么向别人解释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呢?如果解释不清楚,又在陆景仙君面前失了礼数,师父会不会在盛怒之下把她活剥了?
  &&所以纵然良心不允许,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有沉默吧?
  于是她的双生姊妹芷昔便随着陆景仙君走了。
  颜淡则在师尊的仙邸上日日为芷昔和自己的良心担忧,而近来晚上入睡之后,也常常做梦,梦见芷昔哭得双眼通红,惨兮兮地和她说,那青离应渊帝君是如何地欺负她。颜淡时常在梦境中杀气腾腾地惊醒过来,咬牙切齿地发誓,如果芷昔在那里受到半点委屈,等她长大了、有了出息,一定把青离帝君仙邸夷为平地。
  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切不过是她想得太多。
  青离应渊帝君平日里忙碌得很,根本没这个心思惦记这种芝麻这么大点的小事,他之所以会选上芷昔,也只是因为祗仙子的位置空置了太久,他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天庭上还有哪些个仙子,经过颜淡闯了他的七彩华光撵后,便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四叶菡萏托身的顽劣小鬼。别说这顽劣小鬼叫什么名字他没有半点印象,就是那日化人的是双生子这回事,他都没有记在心里过。而芷昔搬到了衍虚天宫近大半年,根本连青离帝君的面都没见过一回,更不要说受&喜欢记恨的卑鄙无耻小人&的欺负了。
  颜淡在芷昔每次回来给师尊请安的时候,都会急急地追问在衍虚天宫里有没有受到谁谁的欺负,开始芷昔还会笑着摇头,后来被她问烦了,冷笑着说:&谁敢欺负我,我定会把那人宰了丢七世轮回道,拜托你别每次都问同一句话。&
  七世轮回道,大约是天庭上最重的处罚了。据说被投下七世轮回道的,不管你是如何了得,必须在凡间受到七生七世的轮回之苦。而在这七世轮回中,其苦楚程度简直教人匪夷所思。一般来说,地府生死薄上缺了什么,你就得投胎去顶上那个空缺。
  曾有一位仙君犯了天条被投了七世轮回,头三世的时候,地府上都缺了些蟑螂老鼠臭虫,于是这位可怜的仙君就当了三世的蟑螂老鼠臭虫。到了第四世的时候,那仙君终于轮到了投胎成凡人的好事,而那凡人的命格偏生十分坎坷,刚出生不久便家破人亡,他被人贩子卖去当了一个奴仆,而当了二十年的奴仆之后,好不容易和同在一个大户人家屋檐底下过日子的小丫鬟结为夫妻,结果那大户人家的残暴少爷看上了那小丫鬟,强要了人家。那位仙君在天庭上便是个耿直的性子,投胎成了凡人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深谙贤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道理,向着那个大少爷喊打喊杀,结果被其帮凶乱棍打死。而这还不算完,那大少爷正好认得十分厉害的法师,将那仙君的魂魄攫住了,整得仙元破碎,再也无法轮回转世。于是那位仙君便是下去一趟再也没有回来过。
  颜淡那时对于七世轮回道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被芷昔那个态度弄得很是心伤,恍然有自家女儿大了不由娘的伤感。
  她是那样喜欢芷昔,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亲近的人。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劫渡,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青离应渊帝君,只不过是她漫长人生中的一个劫。
&&&&&&&&&&&&&&&&& 悬心崖论法
  转眼间,二师兄也出师了,他被派到天庭大军中担任幕僚。
  二师兄的性子热烈,就像火一样,有一回发起脾气来差点把师尊的花圃给一把火烧干净。师尊很是冷静地让他种了一年的花,从此二师兄便再不敢靠近师尊那片花圃,而经过这件事,他也比往常稍稍沉稳了些,不再会动则发怒。
  二师兄有次回来看大家,说起当军队幕僚的事情,眼中恶狠狠地几乎要冒出火来。
  颜淡趴在石桌上,支着腮听他痛斥某位很是欠揍的同僚。
  &那个叫敖宣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东海敖广龙王家的公子有多么了不起,眼睛都是生在头顶上的。说到底不过是只半龙,天底下谁会看得起半龙?&二师兄说得口干了,颜淡立刻就递上一杯茶,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继续说,&我便是看不过去他这种嚣张劲,想想东华清君这样修为的仙君都这么亲切,他一个刚出头的臭小鬼有什么好傲的?平日里大家练一练术法武艺,都是点到为止,只有他故意让别人出丑,好显得他有多了不得,气死我了!&
  颜淡听得十分明白,她的二师兄自从进了天庭大军之后,碰上了对手,那个对手名叫敖宣。敖宣公子性格恶劣,不喜欢在比试武艺术法的时候点到为止,而喜欢让对方不停地出丑,以此来衬托自己的风采。二师兄定是看不上眼,同他较量过一场,结果被杀得一败涂地,脸面丢尽。
  不过这些话,她只能自己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颜淡左思右想,约莫记起很久以前在悬心崖咬了她的那条凶狠小龙,似乎就是叫敖宣?
  &这个敖宣,是南极仙翁的弟子么?&
  &哼,是啊。你也知道他?&
  颜淡笑嘻嘻的:&从前的时候见过,他那个时候都还没化人呢。&只是没想到,当年的小水蛇这么快就有出息了。咳,这样说起来,芷昔也是有出息了,似乎只有她还是老样子&&
  因为师尊是元始长生大帝的缘故,时常有人请了师父去讲道,而颜淡最喜欢听的,却是各路仙童们聚在一起磕牙的闲话。
  自从二师兄回来这一趟之后,敖宣这个名字成了各家仙童最多提起的。
  林林总总,大多是说这位东海敖广龙王家的公子当真十分了得,年纪轻轻就成了天庭大军的副将,就是脾气不怎么好,哪怕谁盯着他多看几眼,就会落到个凄凉的下场,而那位白练灵君就是排在凄凉名册上头一位的倒霉仙君。
  白练灵君的真身是九尾灵狐,性子风流花哨,他门下一向只收长相好看的,男女无所谓。有位仙童夸张地说,哪怕是白练灵君仙邸中池子里的一只乌龟,都必须是一只上天入地、碧落黄泉都再找不出第二只更加英俊潇洒的乌龟。而那位白练灵君不知怎么觉得敖宣的长相对了自己的胃口,有一回瞧见就上前意图搭讪,结果被敖宣拔下了大把狐狸毛来。
  颜淡听得心生感慨,当年还是这么一条细小的银白色小龙,如今连和白练灵君叫板的本事都有了,她比敖宣年长了这许多年,居然无一建树。
  颜淡感慨了没两天,师尊有一回在讲完课后逮住了她,颇严肃地说,明日是悬心崖论法的盛会,每一位仙君都会到,你就跟着为师一块去罢。
  翌日,则是悬心崖论道的盛会。
  第一个站上去讲道的就是那位天极紫虚圣昭帝君。他是天庭上学识最渊博的仙君,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颜淡还没有见过。眼下,他站在高高的岩石上,凉风飒飒拂动他的衣袖,丰姿刹踏。
  颜淡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还是完全看不清他的外貌。
  只是觉得紫虚帝君说话的声音虽然好听,语调却平平板板,毫无波澜,当真教人听着瞌睡连连。
  颜淡听了一会儿,那些万物天极之类道法于她真的太深奥了,完全听不懂,便趁着师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
  她捧着从果盘里抓出来的一只大蟠桃,偷跑到庭院的莲池边。
  可是莲池边已经有人了。
  那是个一身淡青色衣衫的少年,生得模样细挑,眉目像是精雕玉琢出来的,很是说不好到底算是俊还是美。
  少年瞧见颜淡的时候,开口便道:&是你?&
  颜淡苦思冥想,这般人物她如果从前见过,多少都该有一个印象罢?可是她真的不记得认识这少年。这个时候,应该还是什么话都不说比较好。
  那少年见她没吭声,又道了一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般没用。&
  颜淡只觉得那少年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而丑陋,他不开口还好,怎么一开口就夹到夹棍的,就算长相好看,这样傲慢无礼的性子,也不会让人喜欢的。
  那少年笑了一笑:&也难怪,你那个二师兄都这样了,想来你也不会比他能干到哪里去。&
  颜淡斟酌良久,忍不住问:&咳&&虽然这么问很是失礼,可你到底是谁啊?&
  那少年愣了一下。
  &呃,我从前见过你吗?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也对,你没有见过我化人的样子。&少年抱着臂,微微皱着眉,&你当年说我不像龙,这句话我还一直记着的。&
  不像龙?当年?
  颜淡想了一想,恍然大悟:&你原来就是敖宣?&
  她突然很能理解为什么白练灵君会上前搭讪,最后还被拔掉大把狐狸毛了。不过这个敖宣还真是睚眦必报,这么一点小事都还要记在心上。
  敖宣没搭话,却忽然往远处看去,脸色微微一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甩袖子就匆匆走开了。颜淡莫名其妙,顺着他之前看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仙气飘飘的人影正往这里过来,其中一个正是她的同族前辈东华清君。
  她是知道敖宣同白练灵君有过节,而东华清君和白练灵君又是多年的好友,也难怪敖宣会唯恐避之不及。但这些事和颜淡无关,她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颜淡捧着鲜红的蟠桃在莲池边坐下,那条生着虎须的生猛大鱼哗啦一声破水而出,又生生溅了她一脸的水。她用小刀削了一片蟠桃,将手伸进水中,那条虎须大鱼立刻就游过来抢。
  颜淡喂了一会儿,却没有瞧见那条红眼睛的小黑鱼过来吃桃子,微微有点奇怪。这蟠桃虽然不比太白星君的金丹,可好歹也算是好东西吧?
  她仔仔细细地在莲池里找了一圈,终于发现孤零零安静地待在池子角落里的红眼睛小鱼,托着一块桃子把手扔过去,笑眯眯地说:&来,我喂你&&&
  那条小鱼动了动,却没理睬她。
  颜淡还是不放弃,继续谆谆诱导:&不要客气嘛,这个仙桃对你来说是很有用的,说不定好早日助你化人呢。&
  那条小鱼干脆一划水,调转了身子,拿尾巴对着她。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适才还在众人面前讲道的声音:&看来我们和邪神这一战是必不可免了。玄襄很是有些雄才大略,就算我们倾尽兵力也未必能胜。就是不知应渊君怎么想?&
  颜淡忽然很明白为什么刚才敖宣会神色古怪地逃走了,任谁遇到不敢照面的人,都会这样的。她往周遭看了看,可以悄悄溜走的小路已经被他们走了,周围也没有什么浓密的树荫,她该是往哪里躲呢?
  她在一瞬间思定利害,深深地吸了口气,跳进莲池里蹲在地下不动。
  才刚藏好,就听到那两个人的脚步由远及近,正好走到莲池边上。
  应渊君低声道:&他们既然要战,我必定奉陪。&
  紫虚帝君轻轻地嗯了一声:&只是不知彦卿君怎么想。&
  &这回是邪神下了战帖的,畏首畏尾,推脱不战只怕天庭上没人能放得下这个面子。&应渊君在莲池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前走,&眼下没人能阻得了。离枢君,只怕我们要随波逐流这一回。&
  颜淡听着两人说话的时候,那条虎须大鱼正潜到她身边,专心致志且津津有味地啃着她的胳膊,她却不敢动一下,只能任由自己的胳臂被一条鱼咬着。而听到紫虚帝君说到&彦卿君&三字的时候,又要拼命忍住笑。
  彦卿,是她师尊元始长生大帝的名讳。
  她第一回知道的时候简直要笑得打跌,她这么威风严肃而有款有派的师尊居然有这么个女气的名讳,真的很可惜,而像青离帝君叫应渊,紫虚帝君叫离枢,名字都是那么高深莫测。
  幸好两位帝君很快就走远了,颜淡正要站起身来驱逐咬着她的虎须大鱼,只见那条很是柔弱的红眼睛小鱼潜到了离她不远的地方,那条虎须居然嗖得一下逃得老远,只敢在三尺之外可怜兮兮地窥探。
  颜淡目瞪口呆。
  这条虎须看来是不害怕她的,那么它害怕的只能是那条柔弱小鱼了?
  颜淡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着那条红眼睛小鱼,很是惊喜:&我原来看你又小又软,还怕你被欺负,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这番话是赞美之词,而对方虽然是一条鱼,但颜淡还是确信他听懂了。
  因为那柔弱小鱼摆了摆尾巴,张嘴吐出一大串水泡,一瞬间让她觉得,这小鱼露出的果真是一种无比鄙夷的神色啊&&
  从那天论法的盛会之后,师尊便时常忙得连给弟子讲课都顾不上。颜淡百无聊赖,只能每日去悬心崖的莲池边蹲着。
  她想,那条红眼睛小鱼现在便是如此,等到化成人形,却不知又是什么光景?大约也不会比敖宣差罢,很可能年纪轻轻的便有一身让人艳羡的本事。
  那是一条聪明的神鱼。
  颜淡有时会带一本书过去,对着一池子鱼读,读到要紧之处然后停住,那条红眼睛小鱼都会把身子露出水面。颜淡真心觉得,它一定是听懂了。
  之后,仙魔之战便轰轰烈烈地开打了。
  师尊临行时,她和同门们都去送了。远远的,但见应渊君穿了一袭飘逸的水墨长袍,前襟袍袖上面罩着冰冷的铠甲,举步高雅而沉稳。这么多人中,任谁都能一下子把他从人潮人找出来。
  这一幕,便是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她还是时时会在梦境里见到。
  师尊走后,她觉得不能荒废了修行,便时常去地涯借书。
  地涯是紫虚帝君命人修的大殿,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典籍,有好些书还是孤本。她有一回读到紫虚帝君亲手写的一本册子,都说字如其人,那字迹飘逸而挺拔,可见其人一定也是如此。
  九重天庭和魔境开战不久,捷报陆续传来,不多时便听到大获全胜的消息。而九宸帝君之首的紫虚帝君却没能回来,大家都说,他同计都星君一起和邪神玄襄在云天宫里同归于尽了。
  师父平安回来,却废了右手,脾气也无端暴躁。
  颜淡曾在地涯的书库里读到关于他们四叶菡萏一族的记载,说他们一族之所以如此稀少而宝贵,是因为他们开出来的花的香气可以宁定心神,菡萏之心可以治愈世间一切伤病,早在上古时候,就这么被别人采了炼药采成了秃子。她便在那个时候学着提炼沉香,然后将自己的花瓣拔下来融进沉香里,在师父的书房里点上。
  扯下花瓣的时候弄得鲜血淋漓,但她觉得总算是为养她教她这么久的师父做了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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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涯和昆仑神树
  幸好沉香总算有用,师尊的心绪渐渐平和起来,那废了的右手也渐渐可以做些着衣端茶的小事。
  颜淡有一晚睡不着,便在庭院里坐着看月亮。
  因为离得近的缘故,在天庭上看到的月亮都是又大又黄,很像黄澄澄的枇杷。而眼下吃枇杷的时节快到了,也难怪她会产生如此怪诞的联想。
  结果师尊也没睡,在散步的时候正好撞见颜淡。
  颜淡一直觉得师尊是天庭上数一数二了得的仙君,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颓然丧气的样子,而那晚看见的时候,都有一瞬间怀疑这是谁冒充的。
  元始长生大帝摸了摸她的头,颇萧索地说了一句:&你师父还是老了啊。&
  颜淡立刻说:&师父,你这么英俊潇洒,又这么仙法无边,一点都看不出你变老了。&虽然她的师尊从外表上看去,绝对不算年轻人了,同那位正风华的青离应渊帝君更不能比,但她还是狠狠称赞了对方。
  元始长生大帝摸摸下巴,很是欣慰地笑了:&其实为师本来是比离枢君更有风采的,比应渊君更英俊,颜淡你果然有眼光。&
  如果颜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喝茶,一定会喷出去,还好没有。她低下头,勉强露出算是赞同的奇怪表情:&师父你本来就比另外两位更有风度。&
  虽然她没有仔细看过紫虚帝君的长相,不过光是看个大概轮廓,就觉得他那种清隽气度,在天庭上没有哪个可以相比的;而应渊君,据她模糊的印象,实在是比她的师父要英俊了不止那么一点啊。
  &为师知道底下那些仙童时常聚在一起说闲话,&元始长生大帝说完这句话,颜淡顿时寒毛直立,她到现在还是喜欢和那些仙童聚在一起闲磕牙。只听师父顿了顿又道:&他们有一回还说,我们九宸帝君从不一道出行,是因为为师嫉恨离枢君和应渊君的年轻英俊,真是岂有此理!&
  颜淡默默在心里点头,师父您和南极仙翁走在一起的时候会比较不这么惹眼,若是和另外两位的确是有点奇怪啦&&
  &其实我们很少聚头的缘故,是因为上古神器。我们的仙气都各不相同,如果影响到对方的神器,到时候整个天庭都会被毁掉。不过现在也好,那些神器都丢在魔境了,以后也不用整日担心这个。&
  颜淡对神器一向没有什么兴致追根究底,反正掌管神器的那个肯定轮不到她。倒是二师兄对这些都很感兴趣,自从听说师尊掌管着上古神器的时候,还偷偷摸摸溜进师尊的房间里想看看摸摸,结果当场被师父给逮着,为此被罚抄了半个月的经书。
  师尊说了这些话,大约也觉得困倦了,掸了掸袍子站起身道:&颜淡,明日一早为师就送你去地涯。你在那里可要好好读点书,平日也要记着多多修炼,不要偷懒。假以时日,你会成为天庭上第一位称为上仙的仙子的。&
  于是颜淡便被送到地涯管书。
  反正她原本也时常会去那里借书看,现下也不觉得那是一件苦差事。
  虽然她觉得师父的话只不过是一番殷切期望而已。但这天庭上,从来没有一位仙子有本事升到上仙的品阶,就像从古至今,也只有这么一位女娲上神罢了。她不是妄自菲薄,凭她目前修行的进境,要修到上仙,至少还要三五万年。
  地涯在天庭的最南边。
  平日里除了偶然有仙君来那里借书,就很少就有人在周遭走动了。
  颜淡仔细地将放错了位置的书册放回应该的位置,把摆在书架最顶上已经蒙了灰尘的书册擦干净,然后把自己要看的典籍整理出来,作好标记,抱到书桌上整整齐齐地垒成一叠。
  她是抱着敬畏的心情做这些事,这里的书籍原本都是紫虚帝君整理出来的,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做到,她觉得有些事情不必认真可以胡乱开玩笑,而有些事情却不能随意亵渎,尤其这样间接地面对那位已经故去的、但十分了不起的仙君。
  她整理完书,正要静下心来认真地研习典籍,忽然下巴上一凉,迫使她不得不转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双含着笑、微微笑得有些轻佻的眸子。
  原本抵在她下巴的描金折扇慢慢挪开了,顺势挑起她的一缕发丝,一个低沉又十分悦耳的声音随即响起:&你这小仙模样生得还不差,不如和本君一同回府可好?&
  颜淡抬起头,看着他那俊美到花哨的模样,再看看他那一身白袍飘飘的装扮,最后看了看他摆出的那个架势,立刻想到来人是谁了。
  除了白练灵君,想来也不会有这么花哨又只穿着白衣还喜欢看到模样入眼的小仙就往仙邸里藏的仙君了。
  白练灵君见她盯着自己瞧,潇洒自如地打开折扇,慢悠悠地摇着。
  颜淡终于明白为什么敖宣会当场拔下一把狐狸毛来,想来白练灵君今日说的这番话早数不清和多少人说过了。
  &咳、灵君,其实我师尊是元始长生大帝,我当年刚化人的时候,你也在场的。&如果是在凡间的话,白练灵君可是见证了她呱呱落地的场面。
  白练灵君一听元始长生大帝的名号,立刻兴致缺缺,将折扇合上:&原来是元始帝座的弟子,也罢,本君是来找两本书的。&他将折扇往书架子上一指,报了个书名,立刻有本厚重的书册飞了过来,落在他手上。
  颜淡肃然起敬。从前只是觉得白练灵君徒有其名,只有个空架子。她见过来这里借书的仙君,几乎都没有报出书名就能隔空取到书的本事。她知道隔空取物并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本事,可是完全不知道位置却能隔空取物那就很是了不起了。
  她这七分敬意还没维持多久,只见白练灵君伸过扇子将她的下巴挑了起来,含笑道:&怎么,觉得本君很了不得?那,要不要跟我回府?本君定不会亏待你的。&颜淡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来有七分的敬意只剩下了三分。
  白练灵君见她不吭声,便收回了折扇,朝着外面悠悠然道了一句:&青召。&
  一名生得眉目清秀的仙童立刻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来位美貌仙子。那仙童侧过身,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口中道:&恭迎灵君回府。&
  白练灵君颇有仪态地走过去,那些美貌仙子立刻分成两队,前面六个,后面八个。一路花瓣纷飞,七彩绸缎漫天而舞,瑞气灼灼,仙光耀眼,拥着白练灵君往自家仙邸去了。
  颜淡仅剩的三分敬意在看到这个场面之时,也一并烟消云散了。
  这个架势排场,便是西王母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白练灵君,真是只厚颜无耻的老狐狸。
  颜淡管了几天书,终于把地涯宫里的事情都给处理妥当了。她打算后面几日在周围逛逛,顺道把周遭的情况也给一并摸清了。
  头一天,她先往南面逛,地涯已经是天庭的最南面,再过去就是九重天的尽头。
  在绿树丛生、杂草疯长的尽头,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被铁链锁着,困在一棵参天古树上。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只看见对方有漆黑如墨玉一般的发丝,他一直低着头,铁锁有时候会丁零当啷地响着。颜淡想,看起来那人十分痛苦啊。
  因为对方是被铁锁捆着的,她也不担心那人会突然脱困伤到她。颜淡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看一看那人是谁,才刚走近几步,忽听地底传来几声尖利的呼啸,十几道柔韧的枝条从泥土上伸出来,将她绑了个严严实实,还慢慢地往那棵参天古树边拖。
  待离得近了,颜淡方才看见,那锁在树上的人,并不单单被铁链捆着,还有那棵大树上缠绕的藤蔓,也紧紧地绑住了他的手脚。
  那人听见了动静,像是慢慢地清醒过来,微微抬起头。
  颜淡看见的是一张被毁掉的容颜,从他的左颊到下巴都被灼伤了,结了薄薄的痂。他一直闭着眼,像是努力要倾听周围的响动,隔了片刻,方才开口:&你是不小心闯到这里的罢?这里是禁地,你本不该来的。&
  颜淡听着他说话的声音,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正微微怔神间,只听那人低声念了几句咒术,一道细细的火焰在她周身蔓延开来,却惟独避开了她。颜淡只听见地底响起了一声极是凄厉的嘶喊,缠在她身上的树枝立刻松开了。
  她一脱身,火焰也渐渐熄灭了,那些树枝慢慢缩回了地底。
  &这是昆仑神树,怕火。你要用炎咒对付它。&那人大约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吐字的时候竟有些生涩。
  颜淡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明明害怕待在这种地方,却又不想离开。
  她迟疑了一阵,还是问了出来:&你明明可以离开这里的,为什么宁可被这样绑着?&
  &嗯,没有办法&&&他像是笑了,可是大半容颜都被烧坏了,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在笑,&如果我离开这里,一定会伤害别的人。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像是刚才,幸好我现在是清醒着的,不然我很可能会杀了你。&
  颜淡那时候年岁还不算长,也很容易心软。
  更何况,她终于认出这个满身狼狈的男子。
  &应渊帝君&&?&
  她之后时常会想,如果那日她没有到过九重天上最南端的尽头,必定能逃过那场劫数。
  只要不是在那个时侯。
  她在很久很久以后,再不会如此心软。
  她那个时候明明对青离应渊帝君一直是看不顺眼的。
  可是不早不晚,还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
  应渊君又是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问:&嗯?你认得出我?&
&&&&&&&&&&&&&&&&& 情思劫(上)
  应渊君的双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颜淡还记得他有一双清亮得很好看的眸子。可是现在他只能闭着眼费力地去听附近的动静,有时候也会睁开眼,那一双眸却不再漆黑清亮,微微泛着灰败之色,毫无聚焦。他的容颜被毁,仙法被禁锢,一日之中有时会失去神智,他几乎什么都失去了。
  颜淡见过一次他失去神智的模样,像是被梦魔攫住了,紧紧地咬着牙,却硬气地一声不吭。初初见到这个场面,她微微有些害怕,可是纵然心里害怕,还是没有走开。等到应渊君恢复过来的时候,他抬起头无力地笑:&你怎的还在这里?以后,你还是别再来了。&
  颜淡磨蹭了好一会儿,嘟囔着:&这里很少有人来,如果不来和你说话,那我岂不是要闷死?&
  天庭上长得好看的仙君仙子本来就多,应渊君原本就不算是最出众的,眼下容貌被毁,初看到之时会觉得吓人。颜淡倒不觉得他这个样子难看,本来皮相就是天生的,美好还是丑陋都不能挑。
  应渊愣了愣,像是有些无奈:&也罢了,你以后见着我火毒发作的时候,千万小心些。&
  可惜颜淡更喜欢在意无关紧要的事:&火毒?那是什么?&
  &是魔境的血雕。它们是邪神的血化出的,扑击之时会带出无妄之火,我的眼睛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看不见的。&他语气低沉,缓缓睁开了眸子,毫无聚焦地看着前方。这一天,他一辈子大约都不会忘记,眼前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那一片黑暗沉寂却越来越浓。他知道不久之后,自己的眼睛将再看不到一点事物,却只能强作无事。
  直到魔境崩塌,才有人发觉异样。
  可是血雕的火毒已经浸入体内,时常会失去神智,他一次几乎要将座下几个仙子仙君杀了,只得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
  颜淡想了想,忍不住问:&这火毒不能医么?&
  &或许可以,只是最长于医术的凌华元君都束手无策&&&他神色沉静,&没关系的,我现在这样也不算糟。&
  颜淡可不觉得这样还不算糟糕。她回到地涯之后,便去翻典籍,可是翻遍了书,也没有找到关于血雕的记载。
  竹帘在小风中微微摇晃,风铃叮叮咚咚地作响,清脆的铃声在寂寂空庭中回荡。
  颜淡回首之时,看见窗格边摆着的瑞兽檀木沉香炉。一缕缕淡白色的烟从沉香炉中溢出,满室盈香。
  她想起师尊从魔境回来的那几日也是脾气无端暴躁,一位修养甚好的仙君怎么会忽然变得暴躁呢?她走过去,捧起那只沉香炉,却微微有些茫然。
  师尊是她最尊敬的人,就算为了师尊拔光了身上的花瓣叶子,那也是应该的。可是应渊君在她心里又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无关的人罢了,为一个无关的人损伤自己,那不是很奇怪?
  颜淡想不通,只得逛去悬心崖,远远地便瞧见南极仙翁站在莲池边,口中念念有词。待她走近了,方才听到对方说道:&唉,算起来也快到化人的时候了,这九鳍可不要闹什么别扭宁可当一辈子鱼罢&&&
  这世上会有喜欢闹别扭的鱼么?
  颜淡忍不住说:&仙翁,这九鳍还要多少时候化成人形?&
  &大概还有半年多罢,你不知道我当初要把这世间最后一条九鳍从玉帝那里抢过来费了多大的力,辛辛苦苦劳心劳力养了这许多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枉费老夫挑了一池子雌鱼伴着。&南极仙翁被她问到了痛处,痛心疾首地说,&颜淡你看这池子里,长的扁的短的,还有纤细些的,什么样的雌鱼没有,偏偏就没有一条修成正果的!&
  &&&咳咳!&颜淡禁不住呛着了,斟字酌句地说,&这个还是要慢慢来,再说,说不定这九鳍喜好和别的不一样,不喜欢雌的。&
  &就是想到了他或者是条断袖鱼,后来便放了雄鱼进去,结果还是没什么变化,倒是那条雄鱼甚是喜欢勾勾搭搭。&
  南极仙翁唠叨完,心里好受很多,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颜淡蹲在莲池边,隔了一小会儿,只见那条红眼睛的小黑鱼将头露出水面。她不由微笑:&改天罢,我今天可没带书过来。&
  她话音刚落,就瞧见那小鱼一晃尾巴潜进水底,不再搭理她了。
  颜淡气恼:&喂,好歹我也读了几十本书给你听过了,没有功劳至少还有苦劳吧?你这是什么态度?&
  莲池一片平静,只有那条生猛的虎须欢快地跳上跳下。颜淡站起身的时候心想,从前的时候不管自己说什么,那条柔弱小鱼起码还会给点反应,虽然她觉得自己是完完全全地被鄙夷着的,最近却连这种鄙夷也省去了。这小鱼虽然聪明,还真的不讨人喜欢啊。
  颜淡转过身的时候,又忍不住想,其实她自己想做什么,本来就是别人无关的,又为何要在乎对方是否认同呢?
  翌日,颜淡去看应渊君的时候,顺道捎上了一只沉香炉。
  空气中弥漫开来一股宁定心神的菡萏香味。
  应渊看来很是喜欢这种沉香味道,居然问了一句:&近来瑶池畔的莲花是不是开了?&
  此时早就过了莲花盛开的时节,他困在这里久了,竟然连日子都记不清了。
  颜淡轻轻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你想不想去看莲花?&
  应渊微微一笑:&就算莲花开得再好,我也是看不见了。&
  &但是你可以闻到莲花的香味,听到风声,还可以用去触碰,就算看不到花开的颜色,只要从前看过,还是能够想起来的。&颜淡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宽慰他这眼睛或许还有好起来的一日,她是四叶菡萏托身,本来对于治愈的仙术就比一般人要擅长,她觉得应渊君是不可能再看见了。
  应渊还是笑:&其实我看过最好的一次莲花已经在两百年前了。&
  那一日,四叶菡萏化成人形,大约是离成年还早的缘故,居然是个连话都说不清楚只会满地爬的恶劣小鬼。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现在却发觉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只是印象中那么恶劣的小鬼在百年后却变得和原先有些不像。他有一日看完公文出来,想在衍虚宫里走动走动,舒活一下筋骨,结果瞧见一个穿着雪白冰绡衫子的仙子捧着一卷书站在灯下看着,瞧这衣饰,应该是次于陆景的祗仙子芷昔。
  他走过去的时候,芷昔慌忙将手上的书藏到了身后,姿态优美地行礼:&帝座。&
  应渊一眼瞥见那书名,便了然地笑了笑:&这本《临江四梦》的戏折子是紫虚帝君从凡间带过来的,还是孤本,别弄坏了。&
  芷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低下头:&是,帝座。&
  应渊走开几步,忽又回头问:&你觉得,这种凡间的戏折子里说的男女情爱纠缠,可会是真的?&
  芷昔捧着书,想了好一阵,方才道:&回禀帝座,芷昔以为这种痴情哀怨是有的,也是真的。有好些事,不是自己想怎样就会怎样,所以才会有里面的辛酸过错罢。&
  应渊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相信就算是一台戏,也必定曾有相似的故事。只是在天庭,这样明目张胆地谈论凡俗的感情,是和修道相违的。芷昔到底还是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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