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公司公寓绍兴厕所不分男女女的吗

  第一章 红色月光下         某一天,三位作家聚在一起嚼舌根:当作家一点保障也没有,书卖不出去也没有保险赔偿可拿,丢了饭碗也领不到失业救济金,既没有签约金又没有年终奖金,经常是截稿日等于休假日,所以不管星期天或国定假日,都必须走到书桌拿起笔杆或者敲打文书处理机。眼睛好累、腰好酸、又赚不了多少钱……抱怨了一会儿之后,三人的结论是说来说去,当作家至少比上班族好!个中的理由就是:“因为没有老板!没有上司的人生,才是最幸福的人生!”     ……以上只是一个笑话,然而在我泉田准一郎听来则是感触良多。原因在于,我身为隶属于警视厅刑事部的警部补(译注:日本警察职位由下而上为巡查→巡查部长→警部补→警部→警视→警视正→警视长→警视监→警视总监),自然不可能没有上司,而且我的上司运相当差,这是众所公认的事实,但也因此获得了广大的同情。不过我并不准备申请调动,因为一旦调职,势必有人来接任我现在的位置,为了他人的幸福着想,三十三岁的我泉田准一郎宁可选择牺牲小我。     这一夜,也就是秋风将夏天残存势力完全扫荡殆尽的半个月之后。东京的夜空晴朗无云,散布在地面的大片耀眼灯海也无法抹消满月的光辉,饱满的月亮既红又大得不可思议,如同一枚廉价的铜币俯瞰着全世界最大的都会。     我从窗外的满月移开视线,内心有股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然而这只是毫无来由的感觉,而且从来没有猜中过。大概是刚才在沙发上为了消磨时间读了D.R.昆兹的文库小说的缘故吧。     我望向派对会场的方位,接着站起身走向出入大厅,将文库小说塞进了西装口袋,此时传来高跟鞋鞋跟敲着地板的声响。     “啊啊~简直是无聊到了极点,早知道就不要来,连一个好男人也没有!”     声音的主人来自一名年轻女性,她修长的身材,约比一般日本男性再高出三分分左右,短发略泛茶褐,身穿黑色套装,裙子是紧身加迷你。从裙摆下延伸出的完美腿线!牢牢地吸引住周遭男人们的目光,那挺直的背脊与膝盖,还有豪迈的步伐在在令人联想到模特儿。     形容美女有很多种说法,以“罕见”或“惊人”来做比喻,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反对。她的五官深刻,充满活力与锐气的双眸使得纤细的外表感受不到一丝柔弱。     “那是雅典娜女神的美貌。”     警视厅记者团的老练记者曾经如此赞叹道。而她正是我的上司,姓药师寺,名凉子,职称为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阶级为警视,年龄二十七岁,亦即社会通称的CARRER。     “要回去了吗?参事官。”     “我才不要饿着肚子回到那间一个人也没有的房子。”     “一个人也没有吗?”     “反正今天晚上没人就对了,二楼好像有几家餐厅是吧?”     说着便快步走向二楼,我则慢一步紧跟在后,在别人眼中看来一定就像女王陛下跟随从一样。     所谓的CAREER,指的就是通过国家公务员甲等考试,并得到警政署录取的高层官僚。大学毕业后立即成为警部补,经过三个月的研修与九个月的实习之后便晋升警部,继续经过研修与警政署勤务的磨练,大约二年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晋升警视,警视相当于一个小型警署的署长职位,意即年仅二十五、六岁就当上了“署长”。全日本的警察总数约为二十二万人,其中的CAREER不到五百人,四百人中只有一名高级菁英份子统治着庞大且稳固的警察机构。     我则是NONCAREER,从一般大学毕业后成为相当普遍的警察。虽说是NONCAREER,但以三十三岁的年岁当上警部补,已经算是平步青云了。本来我还盘算着看在退休前能不能当上警视,只不过最近愈来愈没自信,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上司的存在。     凡是与药师寺凉子擦身而过的,没有一个人不回眸。     男性通常报以赞赏的目光,女性则是混合著钦羡与敌意。若不知凉子的真面目,光看外表的话,一般人都是这种反应。一旦得知她的真面目,往往会惊惶得措手不及,终于明白“世上有些事情暗不必了解才是幸福的”。     警界上下均以‘驱魔娘娘’这个外号称呼药师寺凉子,名称的由来是取自“连吸血鬼也会吓得退避三舍”的含意。     东京大学文科第一类组应届毕业,法学院应届毕业,各科成绩均为优等,在学期间通过司法考试、外交官考试与国家公务员甲等特考,毕业后进入瞥政署,由警部补升为警部,再升为警视,升迁速度之快有如三级跳。     这段期间并被派赴到国际刑事警察组织,在法国里约驻任二年,回国后成为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实在是一段令人既嫉且羡的经历。     凉子之所以被调派到法国,在于她精通英语和法语。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凡是由她经手的案子都很奇怪。”     警界的评价是如此。所谓奇怪,指的并非未获解决的悬案,而是事件中的犯人们不是被捕便是自杀。尽管每个案子都在法律程序上获得终结,然而警界内部却有不少人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她的办案过程似乎总牵扯上许多超自然的因素,虽然众人如此认为,但就算张大了嘴也不可能公开承认,因此只有保持缄默,暂时把她赶到国外去了。     “药师寺,听清楚了,最重要的是不惹麻烦,不惹麻烦!知道吗?”     “您放一百个心吧。”     在赴任法国前夕,人事课长再三叮咛,凉子则拍胸脯保证。     “所有神秘事件的真相与罪犯,全都要在本姑娘面前俯首称臣”“好了,总之你要努力点。”     “您尽管抱持最大的期待,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果然一星期后,人事课长便接到了‘好消清’。口上TNTERPO(国际刑事警察组织)的长官因为摸了凉子浑圆诱人的臀部而吃了一记铁砂掌,整个人弹到三公尺外,一颗头撞上玻璃窗。所幸,那个长官的颈动脉并没有被玻璃割断,只是受了轻伤,但INTERPOL已经将凉子.药师寺视为麻烦制造者,并用尽一切办法把她赶回日本。即使带着数件显赫的功绩凯旋归国,警政署却不知该如何安置她,于是便暂时在警视厅刑事部巧立一个职位,将我和其他数人派给她管辖,信就是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一般说来,CAREER组的警视是不需要负责搜查实务的,平时不是出席会议,就是在桌前看书或者努力建立官僚间的人际关系。如果自以为是的插嘴实务工作,只会惹来NONCAREER第一线搜查官们的白眼相向。而凉子却毫不在意地大加干涉,自然免不了跟上NONCAREER组结下梁子,而负责收拾残局的自然是丸冈警部和我这群凉子的部属。     “该怎么说才好呢?”     终于在昨天,丸冈警部噘起嘴啜着温热的糙米茶边说道。     “被派来服侍驱魔娘娘,就代表我们己经没有未来,只能领干薪等着退休了。     我是无所谓啦,倒是泉田你还年轻,这样实在太委曲你了。”     “啊、哪里,谢谢你的关心。”     一时之问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年过五十五的丸冈警部似乎已经看开了,可是我澴不到三十五岁,虽然出人头地并不是我人生的目的,但是听到往后要“领干薪等着退休”,再想到未来漫长的警察生涯,眼前不禁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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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       出入大厅里摆了一部约十张榻榻米大小的大画面投影机,在大厅当中播放着这个“海滨都市广场”的外观,让人们可以在大厦内部跷着二郎腿观赏大厦的外貌,我们两人正好从前方穿越而过。     有些人总喜欢“多说一句”,凉子却更喜欢“多说二句”,而且炮火经常瞄准上面的方位,所以上级单位对于凉子水远投以十分不满的视线。     “像她那样子,居然有办法在那么严苛的阶级社会中生存。”     一般人一定会感到不解,不过答案很简单:因为药师寺凉子并非普通人,这是上级“一言以蔽之”的讲法。曾经有人说过,让凉子握有警察公权力,等于是让一个杀人狂持有武器一样,大体上我也心有戚戚焉。     想不到这座建筑物大得令人不知所措,经过走廊,来到摆放大型青铜狮像的内厅,才发觉走错路了,于是我们只好再度折回出入大厅的方向。若是我走错路!她会劈头就是一句“真没用!”但如果是她走错路,她还是会反过来念我“既然知道我走错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冷不防地,凉子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向壁面。     r这是谁画的呢?”     r这个嘛……我对美术一窍不通”我也跟着仰望走廊的壁面,大理石墙上画着看似昆虫的巨型红褐色翦影,外形介于蜘蛛与蝎子之间,头部有两根巨角!多节的胴体运着八只脚,尾巴分成两根,大概是属于刻花模版的技法吧!一名看似服务人员的男子刚好经过,于是我们便趁样询问他。     “听说这面墙壁的图形并不是画上去的,这块巨大的大理石挖掘出来时就是这样,因为觉得磨掉很可借,所以就保持原来的面貌。”     男子答完,又告诉我们走回出入大厅的路,于是我们便前往出入大厅,只见一群人挤在手扶梯附近,凉子叫住身穿制服的警卫。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在不了解凉子真面目的人眼中,她的微笑看起来有如倾国美女一般嫣然妩媚,钢铁镕成绕指柔、干冰也会气化。警卫立刻笑开了脸,开始详细说明。其实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大厅的手扶梯突然发生故障,原本往下的手扶梯转而往上跑,住上的手扶梯则往下跑,彼此以反方向运转。还好没有人因此跌倒或受伤,目前正关闭电源调查原因当中,整个事件听起来并不需要警察介入。   
  于是我们避开手扶梯,走上宽广的楼梯,进入二楼的俄式料理店“BOSSTALK”。     隔着晦暗的海面,羽田机场的灯火在五公里外排成一列,起降客机的指示灯看起来虽然微弱却相当清晰,后方的横滨市区宛如明亮的光之岛飘浮在夜色之中。才刚入座,店里的经理便走过来招呼我们。那是一名福态的中年男子。这家俄式料理店的总店位于银座,据说今年春天发生了诡异的事件,多亏凉子私下解决,事情才不至于闹大,因此老板特来表示感谢之意。     “那时真的是非常感谢您鼎力相助。”     经理行一鞠躬礼并捧上菜单,我从来没吃过俄式料理,只有等着看凉子怎么点菜。     凉子只点了沙拉跟浓汤,不过沙拉是“总汇沙拉”,各种青菜加上蟹肉、鲑鱼子、火腿、白煮蛋、鸡胸肉,内容相当丰盛,浓汤则是“西伯利亚俄式浓汤”,意即西伯利亚口味的浓汤,汤内放进了大量的肉丸跟马铃薯,除了营养均衡之外,分量也相当足够。     “你要点什么?”     “跟你一样,另外可不可以叫一些PIROZHKI(油炸包子)?”     至少我还知道油炸包子这道菜。     “尽管多点一些,别客气。”     “怎么好意思叫你请客。”     “为什么要我请客?当然是报公帐啦”“报公帐吗?”     “看我们今晚做了多少苦工啊,不然就随便掰一个今晚发生的事件也行。”     这是警察不应该有的行为,也许是感觉到我奇责的眼神,凉子突然转移话题。     “战后发生了不少冤案与悬案,可是警政官僚从来没有一个人辞职以示负责,他们个个摆出若无其事的态度,不是调职就是从政,像刚刚在台上那个戴假发的傲慢老头,他在担任神奈川县警的刑事部长时,就犯下了相当严重的搜查失误”“小心被听见。”     “我就是故意要说出来。”     这点我明白,我只是想讲讲看。   
  刚才提到的‘台上的傲慢老头’就是举行今晚这场派对的主人,他的名字叫尾同信胜,听起来好像是战国时代诸侯之长的名字,不过他原本就是警界的高官。药师寺凉子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参加这次派对,所以根本等不到结束!途中即先行离席。     尾冈曾经担任警政署次长与警视监,于去年底退休后,随即出马角逐下任参议院选举,不晓得哪个逢迎谄媚的说了一句“要发动全体警察去投他的票”警界官僚的派阀常与政界派间连成一气,彼此互扯后腿。虽然不可能真的发动‘全体警察’,不过尾同另外还写了一本《觉醒吧!日本人》这种光看书名就觉得丢脸的书,并以出版纪念派对为名目举行了这场晚宴。每个人要缴三万日圆的参加费!除了用餐饮酒之外,还能得到一本作者亲笔签名的书。这种派对的餐点跟酒类都相当粗糙,受邀的企业团体大多只缴参加费而不出席。总而言之,光是今天这一晚,尾冈先生的口袋里就滚进了五千万日圆的选举经费。     不用说,尾同先生自然喜上眉梢,不但在台上用了三十三分四十八秒致词,甚至抓起麦克风唱着他年轻时期……在凉子来说是石器时代的——流行歌曲,对听众而言,这大概跟拷问差不多,原本就不是很想参加的凉子终于受不了这种煎熬,中途飞奔出来。     身为“我行我素”这个名词的具体形象,如同CG电脑动画一般活蹦乱跳的凉子虽然百般不情愿,却仍乖乖出席这种派对,可说是十分难得。事实上,受邀的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全日本最大的保全公司JACES的社长,他也曾是是警界的一员。由于本人到国外出差,于是由凉子代理出席,不过她的原则是以父亲的代理人而非现职的警官身分参加。一名广受女性观众欢迎的知名男影星原本预定前来祝贺,却因为父亲病危而不克出席,这个“全是老头子”的派对,让凉子简直连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单凭JACES社长千金的头衔,药师寺凉子这名女性就具备了相当高档的社会价值。     JACES的公司名称为“大日本警备保障”,主要分为警卫保全与征信调查两大部门运作,而这两大部门的业绩也是号称全国首屈一指。     除此之外,JACES还将企业的触手扩及各项居家保全、损害保险、企业情报、急救医疗、大楼管理体系、海外日人安全保障等方面,成立五十年来,已成为年度营业额五千亿日圆的庞大企业。     另一方面,JACES也出资成立若干财团,例如“海外危机管理协会”、“电脑安全协会”,这些财团的成员几乎都是警界的退休官么。     创立JACES的药师寺正基,也就是凉子的祖父,从公司成立最初,就有计画地与警界建立深厚关系。     对于多数警官而言,JACES是相当重要的二度就职管道!因此他们在面对董事长的孙女……将来可能成为第三代继承人的凉子时,根本不敢摆出强硬的姿态。不过原因还不仅止如此。   
  JACES的第二代社长为药师寺弘毅,此人正是凉子的父亲,他从东大法学系毕业之后便成为CAREER警官,阶级为警视监,最后晋升为警政署交通局长,然后光荣退休。接着以一年的时间,自费到英国大学的犯罪学研究所留学,回国后便继承JACES的社长职位。由于他的人脉广阔,对后辈又照顾有加,现任的艮宜在弘毅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换句话说,等于在凉子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那个小丫头,仗着JACES的势力为所欲为,实在教人看不顺眼!”     说归说,基于敬鬼神而远之的道理,众人仍尽量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甚至还听说凉子利用JACES的组织,掌握了警界高层所有人的弱点与秘密;例如某人在SM俱乐部接受银行的招待,结果整个人陷了进去,开始沉迷起SM游戏,有一次被凉子鞭打,还跪下来叫她女王……诸如这一类跟名誉沾不上一点关系的谣言如同深海鱼一般,在警界内部深处回游着。     至于凉子本人则对谣言采取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乐得欣赏长官们的脸色跟交通号志一样变来变去。实际的情况是只见一群高官成天提心吊胆,又不敢当面向凉子质问谣言的真伪。就我的猜测,放出这些不当流言的也许就是凉子本人。这么做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然而她很有可能只为了好玩而做出这种事清,因为她是我所认识全日本最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     此时,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说话了。     “这咖啡比‘PASTEL的还难喝。”     “BASTEL“是警视厅大楼第十七楼的一家自助餐厅的店名。     “俄国最有名的是红茶才对吧,我没听过这个国家的咖啡好喝。”     “既然敢写在菜单里,就应该端出好东西,这是开店的义务!”     说的有理我未加反驳,迳自啜着俄式热红菜,凉子在批评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时,论点总是相当准确。     一垂下视线,动作大胆的凉子跷高的双腿冷不防跳进我的视野,我连忙把目光移向窗外。     “遮住这双腿是全人类的损失。”     凉子曾如此大发豪语过。伤脑筋的是正如同她所自夸的,她的确有一双美腿。     到目前为止,我知道有五名罪犯被这双腿引开了注意力,又被这双腿踢中胯裆,痛得昏死过去。唉,怪就怪在男人实在太蠢了———包括我在内。     凉子把视线转向窗外的夜景,嘲讽地挑起唇瓣一端。     “想必都知事(译注:相当于市长)一定喜极而泣。     Lr那是当然了,如果不盖这座大厦,他自豪的湾岸副都心就要成了一望无际的荒野。”     六百公顷的广大海埔新生地没有任何企业进驻,只有前来郊游或冲浪的观光客,还传出无聊的谣言,说一到夜晚就会冒出老鼠跟狐狸。     这栋巨大的综合大厦“海滨都市广场”就建筑在这里。     建筑本身占地面积九万九千平方公尺,延伸的腹地面积则有六十万平方公尺,建筑经费总计三千亿日圆。前来的游客一天平均约五万人,大厦内部有饭店、高级公寓、百贸公司、商业区以及美术馆、运动俱乐部,甚至连音乐厅都有。公寓的月租金从三十万日圆到二百万日圆不等,某国大使就是其中的住户,饭店套房住一晚五十万日圆,听了让人不禁很想打听究竟住在襄面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无论经济再怎么不景气,再贵的房间还是有人住得起。这座从地面耸立五十层的摩天大楼,看起来仿佛像是一群由钢铁、水泥、琅璃与大理石做成的恐龙。       
  III       “您觉得还满意吗?”     这时经理又过来我们的桌边,应该不是为了打发时间,看他对凉子一副戒慎恐惧的态度,我完全可以体会他现在的心情。     “最后的咖啡扣三十分。”     “实在是非常抱歉,咖啡就算免费好了。”     “这还用说,总不能让特地前来这个偏远地区的客人败兴而归吧。”     “您说的是。提到这个偏远地区,记得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日本军在地下研究所秘密进行人体实验。战败后便把尸体丢进东京湾,后来填海做了海埔新生地,因此有人认为湾岸副都心从一开始就被诅咒了。”     “你信吗?”     凉子的反应平淡,仿佛被泼了冷水的经理面带苦笑,右手在半空比画着。     “反正只是市民的一种谣传,就算日本军真的做过这种事,顶多也只属于小规模的吧,我比较在意的是……”     说到这里,经理的舌头突然紧急煞车,只见一位高大的中年绅士走过他的眼前,经过三秒钟的沉默之后,经理才细声说道“那位正是经营这座摩天楼的湾岸开发事业团理事长高市先生。听说他不仅精明能干,对于代表东方智慧象征的风水学也有深厚的造诣,这使大楼便是依据风水学的理论盖的……”     “真无聊。”     凉子对于所谓的“东方智慧象征”嗤之以鼻。     “如果说风水的说法都是对的,那么自古以来就不会有那么多妀朝换代的情形发生了。虽说比血型或占星基术较具理论上的依据,但说穿了,也仅止于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罢了。”     “是、您说的完全正确。”     经理的手抚着稀薄的顶上,而我则思索着高市这个人。他曾经担任东京都副知事相当长一段时间,但听说他当时在幕后操控单凭人气当选、却对政务一窍不通的知事,将东京都厅拖进深不见底的腐败泥沼当中……不,这并非谣传而是事实。后来他挪用了五十忆日圆的活动经费,将全部责任推卸给知事,紧接着提出辞呈,经过一段时日竟然成了这座摩天大楼的主人。我想起当时被迫下台而变得精神耗弱的可怜知事,这时候就实在说不出“我不干警察了”这种话。     与我有天壤之别的凉子,就算辞掉(或者被迫辞掉)     警察的工作,还有JACES的高层干部一路直升社长的前途等着地。即使是现在,她也是JACES的大股东,每年有三亿日圆的股息进帐,警察的薪水对凉子来说,感觉就跟一杯咖啡的价格差不多。     凉子的任所位于港区高轮一带的超高级公寓,而且是最顶层。客厅的大小以和室来计算,约有四十张榻榻米的大小,饭厅有二十张榻榻米大,其它有寝室、书房、会客室、附有壁龛的和室、做为更衣间的西式房间,两套卫浴加上三个收藏枪弹的房间,另外还有厨房以及宽广又实用的空中庭院。为什么我会知道得信么详细呢?我曾经到她的住处拜访过一次,因为她说要亲自下厨。     当时我对于那宽广的公寓与豪华的家俱装璜惊讶不已,凉子则满脸不在乎地说道:     “反正我注定要被人羡慕,过个被人羡慕的生活,也算是克尽对社会的义务。”     凉子解释成“被人羡慕”,话中是否隐含着“被人讨厌”或“被人嫉妒”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这样的美女却有不少人表示“绝对不想再看到她”,这也算是世间少有的吧!虽然憎恨她的人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不管怎么说,在人前高笑着“被无能的废物羡慕的感觉真好,噢呵呵呵!”的她,会被人讨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刚过七点半,原子与我走出“BOSSTALK”,凉子以信用卡忖帐,收据交给我保管。由于这次饭钱不能报公帐,之后我就不得不回讲凉子吃全套法国料理,这对于薪水微薄的我而言,犹如被剥了一层皮。     走出餐厅,“接下来…”凉子刚开启红唇的瞬间,空气与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轰隆隆的巨响同时摇撼着耳膜、肠胃与鞋底,凉子与我面面相觑,接着俯视楼梯天井的出入大厅,随即冲向二楼走廊的扶手。     “吊灯掉下来了!”     某位好心人描述了整个情况,说明相当正确。重达将近一公吨的华丽吊灯由楼梯的天井掉落至地板上,玻璃碎片与扭曲的金属散落一地,灰尘四处飞舞。若是仅止如此就是单纯的意外,问题是吊灯与地板之间夹杂着人影,而且还是复数,里着衬衫的手臂由吊灯下方伸出,穿着高跟鞋的脚延伸到地板,连一动也不动。       IV       在犯罪史上,一九九五年是变化剧烈的一年。东京地下铁散布了德国纳粹时代所发明的沙林毒气,造成五千人以上的伤亡,由这个惨案,才逐步揭露出一桩狂热宗教恐怖组织所犯下的大屠杀事件,震惊了日本以及全世界,从此以后全世界似乎开始脱序。     在此之前,任谁也不相信有人会做出“在地下铁散布毒气”、“在水塔施放细菌”这种行为,还会嘲笑道“别笑死人了,又不是漫画”然而自从一九九五年之后,已经没有人笑得出来,任何荒谬怪诞或者极端不合理的犯罪行为都有可能发生。     基于这种心理层面因素的考量,凉子和我都认为这次吊灯落下并非偶发的意外。我们立刻冲下宽广的阶梯,冷不防瞧见凉子从不知是爱马仕还是香奈儿品牌的手提包里抓起一把手枪,我讶异地看着她。     “你来出席宴会还带手枪?”     “我是随身携带,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逮到机会以正常防卫的姿态枪毙看不顺眼的家伙,这正是当警察的乐趣!”     “我想一定会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随他们去说吧,言论自由。”     凉子携带的手枪为COLT三二口径,日本刑警通常将手枪集中在警局寄物柜统一保管,除非必要,否则平常是不能随身携带的。不过以凉子的情况来说,她这个人连同自身的存在,本来就是不可理喻。     穿着高跟鞋,却以惊人的速度奔到吊灯坠落现场的凉子,命令伫在周遭不动的人群“叫救护车!”接着向我喊道“助手A!你过来这边一下!”     你叫谁助手A啊?不过想归想,我并没有顶撞回去。     如果不想被现场围观的人群知道自己的本名,还是用记号或号码代替比较方便。     “是的,什么事?警视。”     “能不能把压在吊灯下的受伤者拖出来?”     “我想我大概需要十名协力者,才能进行这项任务……”     于是,凉子环顾四周提高嗓门:“那边那个男的!还有那边、那边跟那边来帮忙抬起吊灯,谁敢拒绝,小心我叫你后悔莫及!”     这种说话方式其实是很容易树立敌人,但凉子完全不在乎。只见一群蠢男人被美女点到名,喜孜孜地走上前!此时又发生震动与声响,由于是从远处传来,因此感觉比较轻微,瞬间凉子便已洞悉正确方位,立刻以古代剑客的架势冲过去,我也连忙紧跟在后。     之所以形容凉子像剑客,是因为她是剑道二段,而且一直停在二段,因为她觉得参加升级测验很麻烦,同时也从未胜过三段的男选手。   
  她的剑术天分可说与生俱来,从来没人见过她努力练习,说她是天才亦当之无愧。     擒拿术与手枪射击也是一级,总之她不论做什么都相当出色。“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万能的人”在凉子的研修时代,我曾经对她赞叹不已。所幸不久便发现她恶劣的本性,因此没做出仰慕凉子这种致命的举动。当时我心想不管怎么说,凉子是CAREER组的人,不久就会平步青云,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她了。岂知天有不测风云,居然跟她成了上司与部属的关系。     半个月前,警视厅的人事课长将“刑事部参事宫部属”一纸可憎的任职命令递给我,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听说你和研修时代的驱魔娘娘相处得很融洽是吧?”     “您误会了。”     “听说她还为你亲自下厨?”     “我只是人体实验品!”     我忿忿不平地大吼。     “那个女人明明只会做白煮蛋,居然妄想挑战土耳其的宫廷料理,真是不自量力,而且竟然还加了四十种调昧料……”     “你叫她‘那女人’不太恰当吧,以后她就是你的顶头上司哦。”     “也是您的部属吧。”     人事谋长的双眼如针般眯了起来。     “哟,想不到你顶撞起上司,口气也是满大的嘛!”     “请别太在意,我只是开始觉得被免职也是不错的下场。”     “不成不成,你还这么年轻,是相当具有潜力的人材,千万别自暴自弃啊。”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惨无人道的手法折磨人材?”     “冷静点嘛!想辞职随时都能辞,你就当做一种修行,忍耐个一、二年好不好?”     听完一段毫无诚意的劝服之后,我只有点头答应。并不是我了解,而是已烃死心,反正我根本无力抵制人事的安排。虽然只是尝试性地做了小小的反抗,但已经足以让我荣登黑名单,而其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高得吓人。     在这段一五○公尺距离的跑步当中,不知为何,我想起了这件事情。     是觉得自己跟着‘驱魔娘娘’在这种地方东奔西走的模样很可笑吗?不过现实的光景立刻驱走了无济于事的回想。     大厅中央有个大理石台座。宽二公尺、长四公尺、高二公尺的台座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铜制的大型狮像从吉座摔落,四、五名男女被压在铜像与地板之间,一滩红黑色的小池在地板上扩散开来,巨大的狮身下方露出人的手脚,这幅光景就跟五分钟前在出入大厅看到的情形相当类似,高跟鞋鞋跟踩着清脆的脚步声,凉子走近狮子的嘴部。     “究竟谁有办法搬动那么重的铜像?”     凉子的喃喃自语被一阵怪声抹消,那是充满神经质、毫无韵律性的尖叫声。一名削瘦的男子身穿颜色鲜艳的西装,大概是义大利制的吧,他双膝跪在地上,不断抓搔着头发,凉子喊住他。     “你是目击者吗?可不可以说明一下详细倩形?”     然而,那名年轻人只是狂乱地尖叫,也许因为他的朋友被压在青铜狮像下面,导致他整个人陷入恐慌状态。一般人多少会表示点同情,但凉子却露出厌恶的目光盯着年轻人,接着冷不防地挥出右手,与其说她想施以震撼治疗法,还不如说她根本就是讨厌这类型的男人。     她挥出的并非一巴掌,而是有如职棒的强打选手旋转上半身猛力使出一拳,将重心全部投注拳头之上,攻击的同时转动手腕,破坏力之强,连一名大汉也会被打飞。果然不出所料,年轻人整个飞了出去,在三公尺左右的后方翻了个筋斗,瘫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凉子则快步走上前,用力揪起对方的衣领,只见年轻人鼻血直流哀嚎着:“你、你、你做什么?”     “用嘴巴讲不听,就只有让身体吃点苦头了。”     “你打人之前什么都没说呀!”     “闭嘴,只不过顺序颠倒而已,啰嗦个什么劲,你还算是男人吗?”     “过分、太过分了,我要告你侵犯人权!”     “胆敢反抗我的家伙是没有人权的!”     我忍不住想拍手叫好。有人巴不得一辈子能有一次试着说出这种台词,然而凉子每周都会说上一次。     只见年轻人的嘴巴连续开合了三次,接着用力吞咽口水,还发出声响,然后吐出我预料之中的台词:“你们是警察吧,赶快想想办法啊!”     “我刚刚已经通知人手过来了。”     “这样不是太慢了吗?”     “还抱怨?那你来把那个狮子铜像搬开,不然就乖乖等着别人来帮忙,否则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奇迹出现的!”     此时警卫与服务人员铁青着脸飞奔而来,克制着想要大喊“真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冲动,表示他们已经派人试着与外界取得联系,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于是凉子便询问刚刚吃了她一记铁拳而瘫坐在地上的年轻人身分。   
  “这位客人是来参加财政界大官的公子与偶像女明星联谊活动,所有出席者,无论男女都经过严格筛选。”     “干事是谁?”     “是佐山先生。”     听说他是全日本首屈一指的广告代理公司常务董事,并经手政党选举海报与宣传会刊。由于政治家的公子也是社内一员,因此人脉相当广阔,举办这一类的联谊活动可说是轻而易举,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记得,那家广告代理公司因为涉及大麻案件,有好几个人遭到逮捕。”     “没错没错,那个某大臣的败家子也在那里工作,因大麻事件被捕的时候,还说他们公司每个人都有吸大麻的习惯。”     凉子冷嘲热讽地笑着。     “总之,这个事件必须详加调查,对外的联络电话一、是打不通吗?”     “没办法。”     “手机呢?”     “完全打不通。”     “是吗?太糟糕了,不使用JACES的管理系统就会出这种纰漏。”     做下极端不通情理的结论之后,凉子便将视线移到玻璃窗外。     “看来只有利用外面的公用电话了。”     “最近的公用电话在八百公尺远的地方。”     “辛苦你了。”     凉子看着我的睑泛起微笑,我耸耸肩,往出入大厅的方向走去,准备来个中距离短跑,才走了五、六步,窗外的夜景突然消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时之间无法猜透,只有呆站在原地不动,此时身旁有个人影呼啸而过,看见冲向大门的凉子背影,我才明白整个状况。所有铁卷门全部拉下,因而遮断了夜景,正当凉子与我冲到大门前之际,厚实的硬玻璃对面一这特殊硬铝合金制成的隔间墙已经降下,出入大厅的人们交换着惊惶失措的目光。     “我们被关住了!”     一个人惨叫似地高喊着。   
      V       这时尾冈的出版纪念派对正好结束,一群参加者蜂拥而出,其中半数以上是警界的相关人士,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刚参加过一个愉快的宴会,反而一副完成任务之后精疲力尽的模样。     从派对会场川流到走廊的人群,最后全部汇集在出入大厅。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能出去?”     “我九点必须回公司一趟才行。”     “喂、负责人是谁?叫负责人过来”埋怨与焦虑的声音迅速在四周响起,目击吊灯与青铜狮像意外的人也发出惊恐与不满。我在群众当中发现了日本警界两大巨头:警政署长与警视总监两位大老。     警察官僚组织的最高首艮乃是警政署长,而接下来就是警视总监。不过,警视总监的知名度则远远高出许多,因为在一九九五年,当时的警政署长遭到狙击而身负重伤,从那时起,街头巷尾就流传着一句话“警政署长?是警视总监的别名吧?”两巨头身旁一个戴着眼镜、不知是秘书还是招待人员的男子朝着我走过来,反正一定是CAREER组的,对方不由分说地劈头大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给我说明清楚!”     我必恭必敬地表示拒绝“没有长官的指示,我不能随便透露案情。”     “你的上司是谁?”     “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药师寺警视。”     “啊~驱魔娘娘”虽然音量并不大,但戴眼镜的男子喊出这句话时,面部肌肉整个动员了起来。     我继续郑重地提出建议:“需要药师寺直接向您说明吗?”     “啊、不用了,你等一下。”     戴眼镜的男子连忙摆手,以小跑步接近两大巨头,此时我仔细一瞧,觉得警政署长长得很像长毛牧羊犬,而警视总监则长得很像叭喇狗(译注:颈粗性猛的狗)     ,体型上也很像,长官是瘦长,总监是圆胖。两人站在一起会让人联想到阿拉伯数字的10,我听见叫喇叭狗质问戴眼镜男子:“海岸副都心是哪个署管辖的?”     “应该是湾岸署。”     “哦,是吗?我记得这个单位才刚成立不久,联络他们来处理就行了!”     “可是……”     “目前无法跟外界取得连系!”     如同歌剧女伶般高亢的嗓音想也知道是来自我所尊敬的上司,高跟鞋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人海顿时往左右分开,这个场景仿佛在诉说着“大明星登场!”     “推测倒下的重物己造成七、八人伤亡,铁卷门也已拉下,无法离开。”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就是接下来要调查的重点。”     凉子才刚答完,现场便出现一阵骚动,众人对着大画面的投影机惊叫。画面上映出的是这座摩天大楼的外观,一座耸立在夜空中的光之塔,吸引所有人的视线,长官、总监、凉子与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将目光移向投影布幕。     “看大楼的墙壁有一排灯光文字!”     正确说来应该是饭店大楼的壁面,其中有灯火通明的窗户,也有一片漆黑的窗户,组合起来就在大楼壁面形成灯光文字,这种嗜好并不足以为奇,然而能够排列出这些文字就绝非普通人所能做得到。     “ㄨㄛ.ㄧ、ㄠ.ㄕㄚ.ㄍㄨㄤ.ㄙㄨㄛ.ㄧㄡ.ㄖㄣ”读完排列在壁面上的灯光文字,我不禁背脊发冷,长官与总监也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巨大的画面。充满挑衅与杀气的灯光文字从某个角度来看,也许应该表示欢迎才对。     “海滨都市广场一定出事了!”     想必外界已经察觉情况不对劲,电话既打不通,加上派对的参加者并没有在宴会结束后离开,外界应该会采取因应对策才是。冷不防地,凉子送出一句话“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话并没有继续接下去,意思是要人提出疑问,我只有无可奈何地问道:“什么事?”     “不管策划这次事件的家伙是谁,可以确定的是……”     凉子自信满满地断言道:“这家伙不会写汉字!”     我瞄了一旁两大巨头的表情,长官脸色惨白地拉下了嘴角,总监噤口不语,整张脸涨红得好似刚洗完三温暖一样。  
  第二章 多头马车         海滨都市广场的管理中心陷入一片慌乱,短短十五分钟内,吊灯坠落、狮子铜像倒塌、铁卷门运作失灵,相继发生原本不该发生的状况。     好不容易移开吊灯之后,拖出二具当场死亡的尸体与二名重伤患者。重伤者由饭店的专属医生负责治疗,然而由于设备不足,情况相当危急,而狮子铜像暂时无法处理,可怜的是被压在底下的人们。     “对了,目前被关在这座大楼里的正确人数是多少?     我记得光是那个无聊得要命的派对就有一千名参加者了。”     “其中有二百名是警界相关人士。”     “没错,警界相关人士。这些人都称不上是第一线的搜查官,全是一群在桌前跷着二郎腿发号施令的家伙。”     凉子边说还故意努嘴。     “光靠一群指挥官是打不赢战争的,最重要的是找来能力优秀的士兵。”我尝试提出重点。     “那么现在要听从哪位长官的命令?”     “不知道,反正最大的问题是:没有一个能派得上用场,根本帮不了我什么忙。”     管理中心接到大批馆内客人的抱怨与抗议,这是可想而知的,因为铁卷们突然降下,使所有人无法外出,饭店的客人当中有人表示室内灯光毫无预警地停电。不过,客人的怨声载道表示馆内的电话已经接通——就目前而言。     话又说回来,这次凉子所说的不见得是错的,我想起自己刚成为刑事的时候所接手的连续杀人案件。     当时参事官、理事官、专门官、监察官、管理官、审议官这群人从四面八方聚集到搜查本部。     “喂,究竟谁比较大?”     “只有根据阶级来决定了。”     “如果阶级一样呢?”     “到时就依照资历长短,前辈优先。”     “如果资历一样呢?”     “那就不知道了。”     也因此,在说明搜查状况之前,众人先召开了“席次决定会议”。一九七二年著名的“浅间山庄事件”也是一样的情形,这就是所谓的官僚机构,如果不先决定所有人的座位顺序就无法做事。     我看今晚大概也会出现相同的场景,想着想着,我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我在不知不觉间把今晚的事情视为一个‘案件’,可是到目前为止,怎么看都是单纯的事故,又没有任何线索证明接下来还会再发生状况。     “糟糕。”难得凉子的语气显得严肃,一时引发了我的好奇,于是我等着她的下一句台词。     “我忘了做预约录影,本来还以为九点就能回家的……”     “是机器人卡通吗?”     “为什么我会去看机器人卡通,是连续剧啦!‘神秘的十二号星期四’最后一集,这下看不到了。”     “以后一定会再重播的。”     “会重播才怪。那么无聊的节目,大概只有我一个人在看而已。”     我想我们的对话比连续剧更无聊。此时馆内响起了广播,一个人从低头行礼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麦克风,此人就是海滨都市广场的负责人高市,他那极富磁性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送出来:     “本广场管理中心有事宣布,请各位静下来仔细聆听。”     我观察着高市。这名银发绅士完全不见一丝动摇,甚至带着十足的傲气,态度中透露着:“有意见吗?”只不过他们发表的谈话内容相当诚恳就是了。     “此次造成来访的客人诸多不便,我们深表遗憾。目前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做出相关对策以化解客人们的不愉快,因此敬请各位再忍耐一下,无论如何我们都将客人的安全视为最优先,我们诚心希望各位冷静沉着,并配合工作人员的指示。”发言流畅无碍。     “……真厉害。”凉子耸耸肩。     “连一句道歉也没有,也不明言愿意负起责任,还说希望大家了解,准备把一切因果推卸给客人。”     “如果没有这点本领,怎么当得上政府高官。”     “看来我是很难出人头地了。”     “你太谦虚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别做梦了!”     这话当然是压在喉头没有讲出来。海滨都市广场的平面图与立体图摊开在一张不算大的桌子上,以便对照电脑萤幕所显示的画面。我与凉子一同看着平面图,此时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吵闹的人声与推挤的杂音。某个人不顾工作人员的制止,硬是闯了进来,只见高市蹙起眉心,站起身望着不速之客。   
  那是在电视上常见的熟面孔——议员福神幸利,很少看到有人的名字取得这么瑞气千条的。     身材矮小,眼睛、鼻子、嘴巴都小,唯独耳朵很大,十足的招风耳。只见他匆匆忙忙地走上前,一看见凉子,眼睛跟嘴巴立刻撑成O字形,过了五秒才好不容易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于是一边望着凉子,一边朝高市大吼:“你快想想办法啊!     立刻去把门打开,我可不要被关在这里出不去!”     “我明白您的心情……”     高市的眉毛连动也没动一下。     “不过一切就如同刚才我所说的,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做出相关对策,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镇定、稍安勿躁。”     “至少可以打开铁卷门吧!”     “刚才已经尝试过电动、手动的方式,全部徒劳无功。”     “不然就把门破坏怎样!”     “由于顾虑到恐怖份子,我们做了万全的防备。”     “什么意思!?”     “除非出动坦克车,否则是无法破坏铁卷门的。”     高市的一番话令福神议员大声哀嚎起来,看来除非出动坦克车,否则是无法令高市失去冷静了。     福神议员有三名情妇,分别住在赤阪、白金、元麻布,地点全在港区,凉子笑着说道。议员的官邸在镰仓,不过他本人在南青山买了高级公寓做为平时起居用,地点也是在港区。     凉子自己同样住在港区,就这一点来说,其实她也没有资格嘲笑福神议员。顺便插播一下,我是住在练马区,搭地下铁就能直达警视厅。     “听清楚了,如果我有什么万一,投票给我的十四万七千五百六十九位公民是不会默不作声的,包括我的党还有政府也是。你知不知道我还当选杂志票选的‘开创二十一世纪日本未来的新英雄一百人’?!”     我听都没听过,不知道是哪本杂志做的票选,不过由此可以确定不必对二十一世纪的日本抱有太高的期望。     
  II       “如果十分钟之内事情还没得到解决,我会再来的。”     福神撇下这句话之后离去,紧接着轮到数名参加尾冈纪念派对的警界相关人士一涌而上,警视厅的公安部长率先开口:     “一定是激进派的恐怖份子,除了他们以外还会有谁!?赶快根据这条线索去追查!”     “请问您指的是哪里的激进派呢?”     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凉子的语气里带着嘲讽的口吻。     “摔落的吊灯将近一公吨重,青铜狮像也有十公吨重,在众多目击者面前,恐怖份子是如何移动这些重物的呢?这阵子并未接获激进派有明显活动的消息,难道说他们已经私下研发出操纵重力的技术了吗?”     公安部长闭上嘴,向来与他水火不容的警务部长则是刻意提高音量:     “如果真的是激进派的恐怖份子干的好事,那么公安部长可要负起相当大的责任啊!竟然放任犯人策画出如此无法无天的犯罪计划而毫无警觉,无能也该有个限度吧?”     “拜托你不要随便猜测,又还没看到犯人的犯罪声明,也许只是单纯的意外罢了。”     公安部长的话跟三十秒之前所说的完全相反。     而凉子把自己摆在遥远的天边,开始批评起来:     “激进派恐怖份子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状况,而你们却那么认真地推卸责任,官僚真是无药可救。”     “你自己也是官僚吧。”     我说道,然而凉子对我的挖苦恍若未闻,迳自将视线转向一整面的萤幕墙。     “哎呀,两位超级大人物一起大驾光临了。”     看着同一个画面,我同意凉子的表达方式是正确的。     门一开,走进来的是警政署长与警视总监。先从高市处听取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两巨头看似十分不情愿地叫来凉子要她说明详情,同时在湾岸署正式派遣搜查官来到之前,命令凉子暂时主导事件的搜查。     “我没有异议,不过到时我该向哪一位报告呢?”     长官与总监不约而同沉默下来,两人都不愿意为‘驱魔娘娘’的行动负起责任,这是可想而知的。     “如果不明确区分责任所在,将会对搜查行动造成阻碍。”     “说的也是,既然你是隶属警视厅……”长官说道。     总监正想提出异议之际,一名女性的声音传来:     “与其在这里讨论这种事情,还不如尽快展开调查行动。药师寺警视,你这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啊。”     凉子向来老神在在的表情和态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就像猫一样竖起全身的毛,只见凉子视线的前端站着身穿笔挺套装的室町由纪子。     拥有剧毒的眼镜蛇,其天敌就是猫鼬,对药师寺凉子而言,她的天敌就是室町由纪子。看来她也出席了这次尾冈举办的派对。   
  由纪子与凉子是同一期的CAREER组员,两人同样毕业于东大法学系。当凉子调任到INTERPOL,特在里昂工作的那段期间,由纪子则是一直留在国内,服务于内合情报调查局,同时在东京郊外的小镇担任副镇长。也因此惹得凉子嘲笑她是“巡回演员由纪”,不过在电视节目的介绍里则形容她是“风格独特的美女副镇长”,甚至还上了女性杂志的封面。“美女副镇长”这个形容绝非仅止于外交辞令,她那绑在头后方的成束黑发直垂到腰际,戴着眼镜的白皙脸蛋称为知性美的代表亦当之无愧。     室町这个姓氏与药师寺的罕见度不分上下,而且在警界内部也具有无以伦比的意义。因为她的父亲多年前曾经担任警视总监,其实力足以压倒警政署长与国家公安委员长。当时的警视厅没有人胆敢批评总监的做法,势力之强,甚至连传媒界都将警视厅称为‘室町幕府’。     室町在退休后,出马角逐东京都知事选举,结果落选,后来担任过参议院议员,现在则是某私立大学校长。他原本寄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为警界官僚,继承自己的衣钵,只可惜八个小孩全是女儿,因此让么女由纪子走上与父亲相同的道路。由纪子也不负父亲的期望,目前任职警视厅警备部参事官,阶级不用说就是警视。     于是,警界内部的反凉子派有如天降甘霖,立刻将由纪小姐,也就是室町由纪子视为希望之星。因为由纪子正是唯一能够与凉子相抗衡的超级女英雄,而由纪子本身同时也对凉子抱持明显的反感。因为由纪子与凉子不同,她由衷深信警察的公权力,也十分尊敬警界高层,更以成为一名优秀警官为努力的目标。因此由纪子瞪视凉子的目光,有如明星高中女校里的风纪股长厌恶顽劣又叛逆的同班同学一般。     理所当然,凉子对由纪子也是尽量能避就避,一旦让两人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现场的空气就会开始带电,迸出无色的火花。虽然两人同年纪,但凉子除了喊由纪子“巡回演员由纪”之外,也叫她‘唠叼的老太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疏失被人当面拿来纠正,心情自然会不快到了极点。     凉子曾经对我说过:“我死了以后一定要去地狱,如果到天国,就会看到由纪子装出一副圣女模样坐在众神旁边!”     我想凉子绝对是会下地狱。     有一次丸冈警部这么告诉我:“如果把驱魔娘娘与由纪小姐加起来除以三,就是一个优秀的犯罪搜查官,也是个女人味十足的理想女性。”     “为什么不是除以二?”     “纯酒要是不加水稀释根本没办法喝。”丸冈警部大声啜着糙米茶。     后来我不断观察着凉子跟由纪子,开始同意丸冈警部的说法。事实上,她们两人十分相像。     无论是将违反服务规章当成名牌商品挂在身上的凉子,或是深受高层信赖的由纪子,在‘目中无人’这一项完全一模一样。曾经有人预测凉子跟由纪子两人当中,迟早有一个会成为日本史上第一位女性警视总监,不过,不管谁成为总监,都势必在警视厅掀起一股整顿肃清的狂风。   
  交换过充满敌意的寒喧之后,由纪子的舌尖率先冒出攻击火炮。     “这次又是你一个人?长得太漂亮反而找不到适当的对象,其是太吃亏了,像我根本忙得没时间交男朋友。”     “这你倒不必替我担心,我现在虽然没有男朋友,不过奴隶跟家畜倒有几个。”凉子说完便瞟向我,看样子我除了充当助手A 以外,还兼任奴隶跟家畜。当配角就必须身兼多职,我可真是能者多劳啊。     另一方面,由纪子正面看向我。     “泉田警部补,好歹你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公务员,只要是不合理的命令,即使是上司,也没有服从的必要。”感谢您的金玉良言!我很想这么说,可是打从一开始把我分配在凉子手下的,就是一道不合理的人事命令,所以我只有默不作声,凉子则回过头来望着由纪子。     “这句话应该说给你那群可怜的部属听才对。”     “我的部属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为我效劳。”     “哦——是吗?”     “至少我不会把形同自己左右手的部属当做奴隶使唤,你怎么会老是以为世界绕着你在转动呢?!”     “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是这样吗?”     “我只认为警察公权力是为了我而存在的,噢呵呵呵————”     语尾的笑声刻意拉高分贝,摆明了挑衅的意味。由纪子藏在眼镜框下的柳眉勾起一个尖角。     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并窥探长官与总监的反应。     然而那两人却一边假装咳嗽,一边退到门外,展现出只有高层官僚才学得来的及时闪避危险绝招。     高市在不知不觉间站到我身旁,低声向我问道:“那位短发美女是你的上司吗?”     “嗯,是啊。”     “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家自从祖父以来,历经三代都有征服日本警界的野心。”     “你这笑话开得太过火了吧。”     “你这么觉得吗?”     “玩笑应该是要让人听了会心一笑才对。”     伤脑筋的是,我所讲的并不是笑话也没有夸大其词。     明明是事实,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     “先别谈这个了,道楝大楼里目前有多少人,您应该己经掌握大致的数字了吧,社长大人。”     “我是理事长。”     “好吧,理事长,究竟有多少人?”     “饭店、公寓、派对会场与百货公司,全部总计有一万人左右。”     “这个时间,商店还在营业吗?”     “营业时间到晚上九点为止,平日反而是从傍晚开始人潮才比较多。”     我尽可能以若无其事的态度观察高市的表情。     “您真的是相当冷静。”     “不行吗?警部先生。”     “我是警部补。不,当然不是不行,我只是觉得您表现得相当沉着镣定……     想必您一定针对类似这次意外事故,做好万全的准备了吧。”     高市看看手表,那是瑞士制外形厚重的指针式手表。     “从最初的不幸意外发生至今已经过了二十五分,只要与外界断绝通讯三十分钟,湾岸署的警报系统就会开始运作。”     “哦。”     “因为附近一带连一个警察局也没有,所以我们一开始便特别留意安全方面的措施。未来还不确定,不过就目前来看,这块海埔新生地并没有其它建筑物。”     我点点头,开始思考这座孤立的巨大建筑的交通状况。除非有人一时兴起,花个几个钟头用两脚走过来,不然,目前想要前来此地只有搭乘两种交通工具:汽车与能够直达大楼地下的无人捷运。地下设置了“海滨都市广场站”,并以此站为起点,一路行经晴海直到洪松町,距离约有十公里。   
  “地下车站口口前状况如何?”询问的声音是来自室町由纪子,她伶俐的视线透过眼镜直盯着高市,看样子应该还不至于即刻便要使出逼供的手段。高市看看她,又把视线转向我询问:可以回答她吗?我根本没有权限也没有理由说NO。     “车站剪票口的铁卷门也降下了,在这之前刚好有二百名乘客下车。”     “还没有引发骚动吧?”     问题来自凉子,于是高市又看向我,突如其来地开了一个让人很难笑的玩笑:     “真是羡慕你双手捧花啊,警部补先生。”     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而凉子与由纪子则毫不为意地盯着地图,看来是没兴趣理会低水平的笑话至少此时我们还算有默契。     “这栋大楼全部透过电脑,也就是透过这个房间管理的对吧?”     凉子并未针对特定对象质问,不过当工作人员当中,年纪最长的男子露出紧张的神情正准备回答之际,却被其他工作人员的叫声打断。     “电脑、电脑自己动起来了……!”       III       萤幕画面开始打出文字,是注音符号,我顿时想起先前凉子那句无厘头的惊人之语:“这家伙不会写汉字:”不过这次‘驱魔娘娘’并没有多话,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萤幕。站在一旁的室町由纪子也严肃地瞪着画面。     我不经意退了半步,目光不断扫视守候在画面前的人们脸上的表情。     画面的文章完成了。     “ㄋㄧ..ㄇㄣ.ㄏㄞ.ㄅ、ㄨ.ㄇㄧㄥ.ㄅㄞ..ㄇㄚ?ㄨㄛ.一、ㄠ.ㄕㄚ.ㄍㄨㄤ.ㄙㄨㄛ.一ㄡ.ㄖㄣ”符号之间充满了极端的嘲讽,一名工作人员忍不住发出低吟,另一名则是面色苍白、不停打颤,此时有个人高声大叫:“到底是谁在开玩笑!?发生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单纯的恶作剧!快报出姓名!我可不要被拖下水!”     抖动抽搐的说话声听来十分可笑,然而现场没有人笑得出来。胃与心脏仿佛被冰冷且看不见的手紧紧获住,无论是肉体或心理都处于无法动弹的状态。此刻众人的心情是:只要一发现出口就要立刻冲上去!   
  这时如果有人高喊:“犯人就是这家伙!”难保不会惨遭私刑对待。     “各位!请冷静下来。”室町由纪子口中所说的是相当窠臼的句子,然而在这种场合之下,实在不能奢求大家的反应会有什么独特的创意。     “这次的意外应该可以视为电脑故障吧。”由纪子的意见马上换来凉子的嗤之以鼻。     “狮子铜像不可能是电脑控制的吧,而且我也不认为那是机器做的。”     “嗯,说的也对。”     与凉子不同,由纪子偶尔也是会赞同对方的意见。僵滞的空气宛如一件加了太多衣浆的新衬衫令人不快,此时却被工作人员的声音所打破:     “巡逻警车来了!”     通讯中断的时间已经超遢三十分,因此湾岸署派出巡逻警车前来查看,这也许是甫成立的湾岸署首次经手的案件吧。     “不只一辆,总共有三辆。”工作人员的语气听来兴奋不已。     “太好了,这下我们就能得救了对不对?”善艮市民的期待刺痛着耳膜,我也很想如此相信,但事实上我并无法十分肯定。     只见监视器萤幕画面中的三辆巡逻车车头灯划破黑夜移动着,然后消失不见。     工作人员正想切换萤幕画面,然而凉子却感觉事有蹊跷。     “我到楼上去。”     简短说完后,不等回应就迳自走出门,我也紧跟着追上去,一旁的室町由纪子警视向我说道:“我可以体谅你真的很辛苦,泉田警部补。”     “是啊,你的关心还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这是我的真心话,不过没有必要说出口。我以目光向得不到回应的由纪子行礼,然后追随上司的身影而去。     一追上凉子,与她并肩齐步之际,她则正眼看着我当面质问道:“由纪跟你说了什么?”     “温暖的激励。”     “哼,接下来该不会煽动你倒戈吧。”     “我没兴趣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跟强敌作战。”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     “不敢当。”     搭上手扶梯的时候,不安的碎片迅速落到内心深处。     我想起来了!今晚发生的第一件怪事不就是手扶梯以反方向运转的那个意外吗?只因尚未查明原因,机器便恢复正常运作,紧接着又发生一连串意外,才使得所有人忘了这一点。     说到我的上司,她大概早忘了有这么一件事情,穿着高跟鞋就从手扶梯跑上去,让我根本没时间思考任何万一的状况,也紧追着冲上手扶梯。     我们穿过环绕在出入大厅天井的长廊,来到可以窥见宽广前庭的场所,正面是一整面硬质玻璃,数十名男女正盯着外面,由于一楼的铁卷门已全拉下,因此许多想知道外界状况的人都聚集到这里来。     “我们是警察,快让开:”说时迟那时快,凉子亮出警察手册。     烫金文字的黑色手册可能还不及持有者吸引人,人群如退潮般左右分开,这幅情景如同宣布着:     “女王陛下驾到!”     而我也蒙受恩泽,得以站在视野最好的位置,只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并非我所能预料得到的。   
  三辆巡逻警车刚好停在正门玄关的前方。车门打开,六名身穿制服的警官走出车外,其中一名将上半身探进车内,以对讲机向总署连系,然后才一起走上前,想当然他们是一边带着谨慎的步伐,视线同时环顾着四周。     在庭园灯苍白的照耀下,只见宽广的前庭整个铺上磁砖,各个角落都摆设着让人看得扑朔迷离、号称“前卫艺术”的水泥饰品。其中一块水泥饰品突然浮了起来,我的双眼确实是看到一个无机重物在飞。     巨大的水泥饰品砸毁了巡逻警车,就跟丢出一口个廉价玩具没两样。只见车身整个被压扁,玻璃碎了一地,六名警官不约而同跌坐在地上。     等好不容易站起身,便立刻拔出手枪紧握在双手中摆出射击姿势,并仓惶地环顾四面。从二楼的玻璃看过去,似乎也可以看到他们脸上僵硬的肌肉。如果换成我处在他们的状况,想必一样是忐忑不安、不知所措。六名警官带着不安与惊愕的视线面面相觑,接着望向已经扭曲变形的巡逻警车,然后视线才转到上方,与聚集在二楼落地墙面前的人们目光交会。     “快撤退!凭你们的人数根本应付不了这个状况,回去找救兵来!”     我不禁吼道,然而人的声音是不可能透过厚实的玻璃墙的。警官们也向我们张大嘴巴,大概是在问:“不要紧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他们身旁冒出橘红色的火球,玻璃也跟着震动,因为压扁的巡逻警车的引擎不知为何燃烧爆炸。受到爆炸的风压袭击,警官们横滚在地,顿时黑烟弥漫,将前庭的光景从我们的视线中遮蔽。       IV       “整个警视厅的巡逻警车也不过六、七十辆,今天一口气就炸了三辆。”     “这下子铁定会发展成警视总监的进退问题,他原本还想打破任职纪录的说,真是太不幸了。”     看着凉子的表情和语气,很明显是在幸灾乐祸,似乎完全不把会飞的水泥饰品放在心上。     警视厅不仅是“东京都警察总部”,同时可称得上是“国家警察实战司令部”如此强而有力的象征。警政署说穿了只不过在执行行政事务,全是由官僚组成,既没有刑事也没有机动队员。     能够在质与量上保有刑事与机动队员一定水准的只有警视厅,也因此警视厅的大老板警视总监的势力理所当然超乎警政署长之上。     我们的周围人声鼎沸。     “警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能不能让我们平安离开?”     “到底要在这个鬼地方关多久?”     “快想想办法啊!”     “把话说清楚好不好?”     一直承受着内心的不安与不顺心的人们在目睹赶来救援的巡逻警车扭曲变形之后,积压的情绪终于整个爆发出来。虽然值得同情,但现在实在没有余裕一一为他们解惑,因此凉子与我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如果按照凉子的做法,只怕她脱口喊出:“你们这群愚民给我闭嘴!”万一把事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糟了,于是我建议直接走人。当我们费了一番工夫回到管理中心之际,又有事情发生了。   
  “地下停车场的汽车全部翻过来……”     其中一个萤幕映出偌大的地下停车场画面,其中有几个地方起火,同时也看得见翻倒在地的大批车辆,就连我这种对汽车不甚精通的人至少九认得出积架、宾士、Lamborghini、富豪等车种。以金额来计算的话,一个起火点就等于烧了一栋房子。很快地,如同白雾般的浓烟笼罩了整个画面,自动洒水灭火系统也开始启动。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啊!?”工作人员搔着头,每个事件的过程当然历历在目,只不过一旦串连起来,实在很难掌握整个状况。管理中心里除了凉子跟我以外,还有室町由纪子,然而她同样也是悻悻然地双手抱胸,无法给予答案。     话又说回来,在警政署长与警视总监连袂出现的场所,竟然连续发生这种意外事件,着实让业者信誉完全扫地。同席的干部也一样,届时追究责任的声浪与逃避责任的主张势必在警界引起一场不小的骚动。     “算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一九九五年警政署长遭到枪击的时候,在现场搜查并非难事,反倒是工作量增加了不少。”凉子的态度十分冷淡。     无论是警察、自卫队或是消防队员,站在第一线的人员士气总是十分高昂。地下铁施放沙林毒气事件当中,舍身守护乘客性命的地下铁职员英勇的行动一直是讨论的话题。而另一方面,大藏省(译注:相当于财政部一在金钱上的、厚生省(译注:相当于卫生署)在人命上的、建设省(译注:相当于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与综合建设企业之间不断发生严重的丑闻,人民对政府官员的信赖不仅是一败涂地,更跌到了谷底。挽回名誉是相当重要,同时也是极为困难的工作。     “干脆逮捕公安部持续监视的激进派份子好垫个档,等事件平息之后再慢慢找出真正的犯人就行了。”     凉子的一番话激得室町由纪子立刻严词以对:“药师寺警视!你身为公务员居然无视于宪法的存在!”     “哼,我要是害怕宪法,哪做得了警察?”     “喂,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讲这种会被误解的话……”     “少管我,如果警察能够遵循宪法,也就不会发生冤狱事件了!捏造罪状,陷害无辜的人坐牢,只有掌权者才享受得到这种乐趣不是吗?”     “你、你说什么……”     虽然外貌不似凉子艳丽,但由纪子也是一名充满知性的美女,此时只见她的眉梢与嘴角充满着怒气。     “我从以前就一直觉得你是个没常识、无厘头又不负责任的人,到今天才知道情况是这么严重,我现在下定决心了。”“哦,说来听听。”     “为了维护警察的声誉、市民的安全与国家的前途、以及我自身的正义,药师寺凉子,我绝对要把你从警界驱逐!”     她的手指笔直伸向前方,高声宣布着。     “哎呀~真是的,我从大学时代出于非自愿认识你以来,到今天才知道你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怪癖。”     凉子浮现邪气的微笑。   
  “一定是因为欲求不满导致体内荷尔蒙失调,建议你找个不管多难吃的料理都能一声不吭地吃个精光的好男人,赶快把自己嫁掉,早早辞职比较好。”     “我的厨艺至少还端得上台面,拜托不要把我跟像你这种只会做白煮蛋的料理白痴混为一谈行不行!”     “会做白煮蛋就已经足够了!中国的女皇帝武则天和俄罗斯的女皇爱卡提莉娜二世(Ekaterlna Alexeevna、)还不是一样。”     “你没事把历史人物搬出来做什么?”     “我跟你不同,我的理想是很高的。三餐找厨师来做就行了,可不像某人老了以后独自生活,连个做菜给自己吃的人都找不到,如果早知道自己会落到这种孤苦无依的下场,当然就必须趁现在学好做菜的本颔。”     “你说谁老了以后孤苦无依!?”     “哎哟,我话都说得这么白了还听不懂啊?麻烦你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噢——呵呵呵呵!”     管理中心现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观赏两位美女们的唇枪舌剑。如果这时有哪个男人敢不识相地介入两者之间,他不是勇气十足的勇者,就是不自量力的蠢蛋。     不过这两种类型的男人都不存在于现场,因此这场舌战预料会持续下去。一名工作人员因为紧张过度,手中的纸杯不小心滑落,咖啡洒了一地,凉子与由纪子也各自退一步闪避,总算中断这场无意义的争斗。     
  V       踩着清脆的脚步声走出管理中心,凉子刻意伸了伸懒腰。     “唉唉~跟自以为是正义使者的人玩游戏真不好玩。”     “耶?那是游戏吗?”     “当然啦!面对一个只有高中班长程度的人,我怎么可能认真动气?我跟由纪不同,我是成熟的大人哟。”     等我做出回应约需要二秒的空白。     “可是我看室町警视的态度很认真。”     “你认为,她是真的想打败我?”     “嗯。”     “噢呵呵呵呵!真有趣,我怎么可以不接受这个挑战呢?凭那个巡回演员由纪浅薄的智商也想扯我的后腿,尽管放马过来吧!我会让她瞧瞧本姑娘的真本事!”     凉子高声哄笑,有意展现‘邪恶女王’的神气威风,可见她也是警界优秀的官僚之一。我倒觉得她比较像出现在以前江户川乱步(译注:日本小说家,,树立了日本侦探小说的基石。)小说里,老爱虚张声势的女贼。     “真的没问题吗?再这样蹉跎时间下去,今晚的事件会被由纪小姐……不,室町警视先下手为强哦。”     “室町警视?叫那女人巡回演员由纪就够了!”     “耶?”     “第一,由纪是警备部的人,顶多只能替机动队员包饭团,这种差事还满适合她做的。”     “你提到重点了,如果事态继续严重下去,机动队一定会出动的。”     “啊啊——你说的没错。”     机动队隶属警备部的管辖,如此一来,现场的主导权将转移到室町由纪子手上,对凉子而言,她是绝对不会议由纪子获得任何立功的机会的。     “好!我一定要看到由纪的哭丧脸,助手A,跟我来!”     “是、是。”     我们来到倒塌的狮子铜像所在的位置。     “我到台座上看看,帮个忙。”     台座高达二公尺,凉子脱掉高跟鞋,我则双手撑着台座侧面弯下腰,凉子随即轻巧地踏过我的背部跳上台座,周围的人们惊讶地将视线集中到我们这边,嗯——     也难怪他们吃惊。     站在台座上,左手叉着腰环顾四周的凉子,姿态看起来有如女神一般优美,又充满了女将军的正气凛然。如果她不开口说话,百分之九十九,九的男性与百分之七十五的女性都会被她的外表所蛊惑。事实上,那些聚集在大厅无法外出的人们此时正不住地对凉子的外貌投以赞叹的眼光,甚至还听得到有人在猜测:“她是不是模特儿啊?”     趁着随意拍照的轻佻人士还没出现之前,我向她问道:“站在上面有没有什么发现?”     “要是光站着就能知道答案的话,我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你这女人讲话不会轻声细语一点啊?——我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因为再怎么想都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凉子说完就开始做事,她在台座上弯下身子,调查表面状况。约经过一分钟视觉与触觉的活动之后,才带着一脸愤恨站起身,看来是毫无收获了。她循着上来时的相反手续回到地板,穿起高跟鞋,接着一声不响地快步离开,我就跟随从没两样地追着她跑,走到大厅的长廊时冷不防从后方撞上她,她立刻停下脚步。     “干嘛突然停下来啊!”我吼道。     这叫先发制人,以前发生过一名刑事在相同状况下撞上她的臀部,结果惨遭高跟鞋踢飞的真实案例。曾经有位马戏团的驯兽师说过:在猛兽面前你能对不能示弱。     凉子转过身,我则反射性地采取防卫姿态,好在她一脚踢过来时赶快跳开,不过凉子所想的似乎是另外一回事。     “泉田,你不觉得这道墙很奇怪吗?”     也许这是她引开我注意力的手段,我继续保持着防卫姿势,一方面则循着凉子的视线,停在一道大理石壁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难道说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奇怪吗?     “啊啊——我想起来了,原本这里有一块红褐色的花纹,现在不见了……”     察觉到自己话中的蹊跷,我断了自己的语尾。石头上的纹路会自动消失吗?我不知道期间经过了几百年还是几千年,如此长时间附着在石头上的花纹怎么可能在经过了一个小时就消失不见呢?     “我记得是在这道走廊的这个位置没错吧?”     “有些悬疑小说的基本手法就是让人以为是在同一个场所,事实上却是不同的地方。”     “艾勒里.昆恩?”     “还有不少。”     凉子深深呼出一口气,左手抬爬梳着发丝,朝着白晃晃的墙壁投以充满敌意的目光。     “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疑。”     “要不要找个人来问问看?”     “你能提出合理的说明吗?”     “不能。”     “那么就没有必要问这里的工作人员了。”     这不是对我的称许,她的意思是说不管间谁都无济于事。     “总之,不管怎么解释,绝对与令人不快的邪恶意味脱不了关系,我很清楚这一点。”     “也只有你才知道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认为你是位可靠的上司,不管武则天还是爱卡提莉娜二世都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的。”     “难不成你见过她们?”     凉子以高挺的鼻尖露出哼笑,并没有继续挖苦人,她只是再度瞥了墙壁一眼,便快步离开,我也迈开步伐随她而去,因为如果站着不动,就会被她念:“你怎么不跟来!”不过有时反而是被她念:“你跟来做什么?”     这次是前者,真是个难伺候的上司。     将旁若无人这个四字成语拟人化的就是药师寺凉子,赐与她美貌与才能的大概是恶魔吧,而给予她权力的则是人类,究竟哪边犯的过错比较大呃?    
  第三章 女王陛下东奔西走         鲜红得刺眼的月亮俯瞰着一群虏囚。我看看手表,时间刚过晚上九点,许多家庭应该都在电视机前面收看国营电视台播放的新闻节,或是神秘的十二号星期四”吧。     也许在收看新闻节目时,会临时插播一则消息:“湾岸副都心的海滨都市广场有大批客人遭到禁闭,连前去支援的巡逻警车也受到不明原因的破坏!”     很有可能机动队已经在此时出动了也说不定。     凉子与我走向尾冈举行派对的会场,由于无法外出,许多参加者只得无可奈何地回到原处,瘫坐在收拾了一半的地板上。     才刚踏进一步,我便差点失声窃笑,一般人一定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只有警界相关人士才能体会我口口睹到的光景所代表的意味。     坐在圆心的是警政署长与警视总监,第一圈是官拜瞥视监阶级的干部,第二圈是官拜警视长阶级的,第三圈是官拜警视正阶级的,最外圈则是警现阶级人员,完全看不到一位低于这些阶级的警官。     “哎哟,好壮观的同心圆喔。”     就连药师寺凉子见状也忍不住露出苦笑,我轻轻甩头。     “就阶级社会的制度而言,日本警察与过去的共产主义国家简直如出一辙,同是警界的人看了就能明白整个警察生态。”     “没错,就跟动物园猴子山的猴子一样。”凉子吐露的说词几乎把人贬到最低点。     “不过待在圆心的感觉应该很不错才对。”     “你也喜欢这种感觉吗?”     我这一问使得凉子微蹙起柳眉。     “如果服侍在身边的是一群美青年和美少年、美少女的话当然不错,像那些欧吉桑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美少女也在你的守备范围内?”     “想想那副景像不是很赏心悦目吗?啊!我先去做RECORDING,你在这里等一下。”     RECORDING指的就是录音。听着高跟鞋的脚步聱逐渐远去,我再次轻轻摆头。     虽然凉子表示一点兴趣也没有,其实说穿了她只是不想特在室町由纪子手下做事罢了。     “你应该是泉田吧。”转过头,站在眼前的是警视厅的警务部长,对我来说又是一个站在云端的人。     “在驱魔娘娘旗下一定很辛苦吧。”     “嗯……”     “我们高层也曾试着在远离警视厅的地方设置一个分部,把驱魔娘娘硬塞过去……”     警务部长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     “不过只怕会产生反效果吧!万一整个分部成了驱魔娘娘的殖民地,在国内掀起战乱该如何是好?”     “我国没有胜算吧。”     “是啊……不、不是这样的,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以为日本警察会被一个小女孩左右摆布吗?”     “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我很想这么说,不过还是选择保持缄默。这就是我这种善良的劳碌命和凉子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不同之处。   
  长相酷似约克夏犬的警务部长向我低声问道:“我是相信你才会问你,你知不知道驱魔娘娘的弱点?可不可以告诉我?”     “驱魔娘娘的弱点啊……”     事实上,我不只一次思索过这个问题,可惜完全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外貌是众所公认的美女、身材比例是模特儿级,头脑是东大法学部级、具有射击与剑道天分、精通英语及法语,虽然厨艺一窍不通,不过从她与由纪子的舌战可知,她丝毫不在意。     “好像没有弱点耶……”     “这就伤脑筋了。”     “听您这么一说,最伤脑筋的应该是我才对,即使她的脾气坏到足以抵消所有的长处与优点,不过她自己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个弱点。”     听完我的回答,警务部长脸上的表情浮现露骨的失望,接着开始喃喃自语起来:“都是警政署不好,谁叫他们要录取这么一个危险人物。本来是有机会丢给大藏省或外务省(译注:相当于外交部)的,那些人却以为来了一个才貌兼备的美女,心里兴奋得不得了,结果全是警视厅在收烂摊子。”     ‘看到美女就雀跃不已’的恐怕是警务部长自己吧!     调整心情之后,他又问道:“你说说看,就算驱魔娘娘再怎么厉害,应该也敌不过美男子的魅力吧。”     “可能性应该不小,不过到目前为止,从来没听说驱魔娘娘跟哪个男人交往过。”     “可是看她那种个性,又不是尼姑或修女,怎么可能没交男朋友。”     我望着夸张地叉起双手的警务部长,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警务部长是人事课长的顶头上司,归根究底就是把我逼到‘驱魔娘娘’手下的元凶之一,事到如今还装出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并煞有介事地跟我商量因应对策,简直是笑死人了。     “像这种只为自己着想,凡事只求明哲保身的老头子,等哪一天驱魔娘娘晋升成为他的上司或是总监,一定会来个大清算。”     我倒想看看到时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正当极端危险的想法攫住我之际,背后传来一个更胜一层的危险声音:“你们好像聊得很开心嘛,警务部长,方便我打个岔吗?”     我亲眼目睹警务部长的脚底从地板跳起有五公分高,着实‘吓了一跳’的警务部长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凉子还不怀好意地向他说道:“部长。”     “什、什么事?”“你的左肩上飘着一个杀人悬案的被害者幽灵喔。”     “不要吓人!”警务部长大吼,声音几近歇斯底里。     同时,他的吼声又重叠了另一个声响,不、不止声响还发生摇晃,我想起先前狮子铜像倒塌的状况,一道恶寒不禁窜过背脊。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震动更为剧烈,而且地点更为接近,许多人站起身不断面面相觑。     “现在是怎么了?现在是怎么了!?”     警务部长重复着毫无意义的问题,不过得不到任何回答,控制台其中一个讯号灯闪烁不止,工作人员见状,额头开始浮现汗珠。     “电梯掉下去了,是百货公司B号电梯,好像是缆绳断了。”     “电梯里有多少人!?”     凉子与由纪子异口同声问道,原来由纪子也来到这里。     “目前尚未查明,不过B号电梯最多可搭乘四十人。”     “电梯掉到哪层楼?”     “地下三楼,缆绳是不可能自己断掉的,我们通过了严格的安全标准,营业前也做了完善的检查……”   
  不理会这段微弱的辩解,数人立刻快跑离开。凉子与由纪子打前锋,我紧跟在后,一同奔向紧急逃生梯,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觉得踩在地板的脚步声听起来如此不祥。     电梯里究竟是什么情景,也许很多人已经可以想像得到,只不过当电梯门应声开启之际,顿时传来强烈的血腥味,我不由自主地捂起口鼻,凉子没有做出这种软弱的动作,但她也微微叹了一口气,嘶哑的声音滑出端丽的朱唇。     “……实在是太惨了。”     这种形容可说是相当保守的说法,电梯的天花板、地板与三块壁面全沾满了红黑色的液体,地板上沾着相同颜色的物体堆叠在一起。     “……没我们的事了,走吧。”凉子低声说道。     “你不调查看看?”     “少啰嗦!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连续激人悬案的罪名全扣在你头上,让你到十三楼去!”     如果是凉子,很有可能这么做。于是我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室町由纪子只是瞄了我们一眼,同样不发一语。     今晚想必会是漫长的一夜——我不得不这么认为。湾岸署应该已经重新整装待发,也已经联系上警视厅了,然而十分不巧的是,干部们全部不在,即使在这种状况下,至少还是会有人命令机动队采取行动才是。       II       回到一楼,凉子似乎完全恢复了。她走进出入大厅,看看手表,接着发出懊恼的怨叹:“唉呀!‘神秘的十二号星期四’已经播完了,不知道四个人当中谁才是地底人?”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看的话,只要到饭店随便一个房间借部电视来看不就行了?”     凉子顿时缄默不语,随即说道:“少胡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克尽搜查官的任务才对!”这番话说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不过我并不想引发她的反弹,只回答一句:“你说的对。”     接着凉子背靠着大厅的装饰梁柱。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没看那出连续剧……如果是今晚的事件……”     “先别管那些,你觉得犯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随便你怎么掰都没关系。”     我仰望玻璃窗外的红色月亮,直接答道:“应该是快乐犯(译注:以犯罪为乐的犯人)。”     “哦……”     “再不然就是跟海滨都市广场的经营者有过节的人。”     “以勒索金钱为目的的恐怖份子可能性如何?”     凉子提出问题,我摇摇头,觉得肩上有种负担,肌肉十分僵硬。     “觉得不可能。”     “理由呢?”     “如果出现了这类的恐吓信,长官与总监就不会同时出现在这个地方。”     “三十五分。”     “太严了。”     “满分五十分。”     “扣分的理由是什么?”     我问道,于是凉子以高跟鞋鞋跟踢了大理石地板一下。     “如果海滨都市广场真的收到了恐吓信,公司方面很有可能不会通报警察。”     “嗯,说的也是。”   
  虽然不知道外国是怎么样的做法,但是日本企业并不会事事寻求警方的协助,负责调查企业犯罪的刑事搜查二课与监视黑道集团的搜查四课,就时常抱怨工商企业不合作的态度。即使董事、监事这类重要成员遭到杀害,大企业甚至会托词:“已经解决了。”以拒绝警方介入。由此可见,他们暗地所做的事情有多么不欲为人所知。     “现在该怎么办?电梯的意外就交由室町警视处理,那我们……”     “当然是去侦询。”     “侦询高市理事长吗!”     “不然你以为找小喽啰问得出什么东西来!”     “您说的是。”     我们找到工作人员,秀出警察的权威,表示想找高市理事长谈谈,而高市也同意了,只不过附带条件是:由于事务繁忙,仅能抽出五分钟的时间;他所指定的地点是在紧邻出入大厅的业务专用会客室。做完形式上的寒喧之后,高市开口说道:“在任职副知事期间,我对于湾岸副都心的建设投注了无比的心血。”高市的语气十分庄严,完全不像政府官僚或财经界人士的态度,反而令人联想到宗教团体。     企图使旁人浸淫在近似庄严肃穆的气氛是凉子最不屑的。     “不过有人质疑那是你一头蛮干的结果。”     “我知道外界有这类的毁谤。”     高市以不变应万变答道。     “遭到毁谤的感觉一定很差吧。”     “是啊,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成大事者难免会遭到凡夫俗子的嫉妒。”     “关于这一点,我是心有戚戚焉。”     凉子表现得相当亲匿,藉以试采高市的表情。只见高市笑了,这让我觉得他是在掩饰自己的表情。     “据说当时的知事反对高市先生所立案的湾岸副都心计画。”     “那是在刚开始的时候,不过请他做了功课之后,他就改采赞成的态度。”听着听着我开始感到厌恶起来。     “做了功课”是政府官员的用语,在大臣与知事面前摆出只对自己有利的资料,再加上心理上的压迫,促使众人同意自己的说法。     “知事后来因操劳过度而住院,最后只有辞职下台。”     “对于此事我只能表示同情,不过知事在湾岸副都心开发上的成就,后世绝对会记上一笔的。”     “听说知事在病床上曾经提及:‘高市这个骗子,我绝对饶不了他!’“小姐。”刻划在高市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你看起来是一位理性的人,想不到会听信愚劣传媒的不实报导。”     “您这番话的前半段说的一点都没错。”     ‘谦虚’这两个字眼凉子向来是无缘的。     “知事原本就是在环境保护派系的支持下当选的,他会赞成一个无限制填海,促使东京人口愈趋密集的计画,想来很有可能是被骗了没错。”     “小姐。”     高市的笑意愈来愈深,连一旁的我看了都不禁觉得浑身不舒服。     “小姐,你可不能被那群自称是环境保护人士的不负责任庸俗论调给耍了。我既没有盗采山坡地,也没有滥垦森林,我可是无中生有,赋与新诞生的土地利用价值,这才是我真正的所作所为。如果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就等于缺乏体会他人用心良苦的能力,实在可悲至极。”     只见高市的笑容逐渐消失,接着是一种与其说是宗教家,倒不如说是异类检察官般冷酷苛刻的表情支配着他的脸,而他就带着这副表情,礼貌性地以目光答礼,然后转身走出会客室。   
  凉子与我也来到出入大厅,默不作声走了六步,到了第七步,凉子很不痛快地做了一个结论:“总而言之,那个老头根本就是把这块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海埔新生地当做他的私人领土。”     “这么说,这楝大得很夸张的摩天楼就是他的城堡啰?”     “我真希望有机会去参观一下理事长室,他很有可能把栽在他手上的敌人砍下头来做成标本,挂起来当装饰用。”     “拜托,你不要做这种奇怪的想像行不行?”     “哼!我肯定那个男人至少会在梦里做出这种事。你应该也看到了,他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凡事都要将自己正当化的类型,也只有那种人才会露出那种眼神。”     凉子的观察与判断相当正碓。为什么人们只有在与他人相关的事情上,才会做出正确的观点与评判呢?         III       侦询高市的结果,是让我们的疑惑更加深了一层。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足以招来怨恨的过节多少是有的,但是嫌犯的面貌尚未具体浮现。     根据今晚所发生的每一场意外,就算假设是出自同一个犯人的手笔,此人究竟是以何种手段进行犯罪计划的呢?我们仍找不到任何头绪。     就拿狮子铜像倒塌的意外来说,在场有上百名目击者,却采集不到一个可靠的证词。     “突然间就开始摇晃,然后倒了下来,当时根本没人去动狮子铜像。”     以上是大多数人的证词,位于二公尺高台座上的狮子铜像就算有人偷偷摸了一下,也不可能让沉重的铜像倒塌。     我又想起关于‘驱魔娘娘’的一个八卦——“连吸血鬼也会吓得退避三舍”——为什么要把吸血鬼拿出来大做文章呢?     “因为一跟她牵扯上就会发生怪事。”     所谓的怪事,就是现代科学常识所无法解释的现象,让一般正常人忌讳走避,而神秘主义者、占卜业者与自称拥有超能力者为之鼓掌叫好。一旦与凉子有所牵扯,不知为何,一定会发生这类现象。因此没有人形容凉子是“连开膛手杰克也会吓得退避三舍”或者“连怪盗二十面相也会怕得俯首称臣”,既不叫她“驱凶娘娘”也不是“驱盗娘娘”,而是‘驱魔娘娘’。     不晓得是不是看穿了我内心的想法,凉子以强硬的目光看着我。     “你应该感谢我,跟我一起办案常会遇到很好玩的事情。”     好不好玩是另外一回事,不会无聊倒是真的,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感谢的,我只诅咒让我碰到这种上司的坏运气。     话又说回来,这样的情形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到了明天,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以过去式谈论:“昨天晚上就像一场恶梦”。     看着由电脑列印出来的高级公寓住户名单,身旁一个声音首叫住了我。我当时坐在与凉子相隔一段距离,位于从管理中心通往出入大厅的长廊一隅的沙发上。声音的主人名叫岸本明,是警视厅警备部参事官贴身保镖,也就是室町由纪子的部属。     说到警视厅的警备部,可是有全日本实力最坚强的机动队与保安警察在背后撑腰、几乎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单位。能够当上参事官贴身保镖,想必一定是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然而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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