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通道里的黄金血道 狼叔扮演者水是谁扮演的

播放列表加载中...
正在载入...
分享视频:
嵌入代码:
拍下二维码,随时随地看视频
《红色通道》黄金水向赵玉堂提议连夜上山提审鲁大海
上 传 者:
内容介绍:
《红色通道》黄金水向赵玉堂提议连夜上山提审鲁大海
我来说点啥
版权所有 CopyRight
| 京网文[0号 |
| 京公网安备:
互联网药品信息服务资格证:(京)-非经营性- | 广播电视节目制作经营许可证:(京)字第403号
<img src="" width="34" height="34"/>
<img src=""/>
<li data-vid="">
<img src=""/><i data-vid="" class="ckl_plays">
<img width="132" height="99" src=""/>
在线人数:
<li data-vid="">
<img src=""/><i data-vid="" class="ckl_plays">
<img src="///img/blank.png" data-src=""/>
<img src="///img/blank.png" data-src="http://"/>
<li data-vid="" class="cfix">
src="///img/blank.png" data-src=""/>
<i data-vid="" class="ckl_plays">
<li data-vid="" class="cfix">
src="///img/blank.png" data-src=""/><i data-vid="" class="ckl_plays">
没有数据!
{upload_level_name}
粉丝 {fans_count}
{video_count}
{description}地下通道里的艺术家(一)
地下通道里的艺术家
尤里&波利亚科夫(俄罗斯)著
人生中总有一些时光,是黑暗的时光……
《画像》尼&果戈里
这个故事发生在闷热的七月里的一天,酷热就像一个过度粘人的情人,总是纠缠着你,让你不得安宁,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工作中,或者是在郊外休息的时候……
一辆黑色泛着鱼鳞光的奔驰车停在了沃兹德维热卡大街和阿尔巴特门交汇处的一个拐角上,车停的这个地方正是所谓的禁止停车的地方。一个执勤的交通警察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指挥棒朝这个不守规矩的违停车奔了过来。但他一看,那个号码大概只有国家机动车辆管理中心才能弄明白到底有什么秘密,就皱了皱眉头,转身去寻找其他比较安全的猎物去了。
车门打开了,车里钻出来一个宽肩短发的小伙子,身穿一身只有保镖或者殡葬师才穿的黑西服,鼻梁曾被残忍地砸塌过。小伙子蜷缩起身子,就像从洗浴中心凉爽的前厅瞬间闯入了炽热的浴室一样,然后毕恭毕敬地俯下身,打开车门,从车里请出一位年轻妇女,确切地说,是一位太太。
这位太太长得太漂亮啦!高挑匀称,凹凸有致,全然不似T型台上女模们节肢动物般的干瘪枯瘦(不知为何模特们的这种身材如今居然被视为完美),相反,她的腰肢虽然盈盈一握,但女性身材必不可少的撩人魅力却在薄薄的绸衫下呼之欲出。她一头暗金色的头发高高挽起,露出长长的脖颈,和双肩形成了两道迷人的弧线,美得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个女人刚从车里一下来,就戴上了一副大大的墨镜,所以好奇的路人只能看见她笔挺小巧的鼻子、线条柔美的下巴和娇艳的双唇了。她的双唇精心描画过,能如此描画双唇的女人不多,只有那些消磨时间就是花钱、花钱就是消磨时间的女人才能做到。
从前这样的美女在电影里、大街上和公共交通工具上还能看到,所以有人还写过两句小诗:
你寂寞无聊吗?到地铁上去吧!
车里有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迪特……
时过境迁。现在,美女们有一些为了追求长久的幸福去了遥远的异国,还有一些挤进了电视,再有一些则被关进了莫斯科郊外三米高围墙围着的城堡里,即使她们到城里来,大概也是坐着安装着防弹玻璃的豪华车而来。显然,她们的丈夫或者情人无论如何也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分享这个得来不易的尤物。当然了,这么说也有点儿太绝对,在首都的大街上偶尔也能看见那么一两次正在逛精品店的美女,如果有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比如那首小诗的作者吧,一定会觉得自己无异于一个在院子里的白杨枝头发现了火鸟的鸟类学家了。
那位太太环顾了一下左右,语气坚决地低声吩咐保镖:“科斯佳,你留在这儿!”
“不行,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会把我解雇的……”
“我也可以把你解雇!”
“那您现在就把我解雇吧!”
太太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你能不能站在旁边?你会把所有的人都吓坏的!”
“这正是我的责任。”
“科斯佳!”她几乎是在求他了。
“好吧。可万一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不会有的!”
女人拢了拢头发,朝一个地下通道走去。
“她这是要去哪儿?”司机把头从车里伸出来,好奇地问了一句。
“她要找人画像,”科斯佳回答,一副仆人背地里肆无忌惮地评论主人的腔调。
“在这么热的天?!”
“她就是怪嘛!”保镖也莫名其妙地用塌鼻子哼了一声,迈步跟在了后面。
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因为穿着高跟鞋几乎是侧着身子,但仍然不失优雅地沿着台阶走进了地下通道,来到了艺术家们画画儿的地方,那些艺术家们坐在小折叠椅上,膝盖上放着一个大画夹。每个人身边的三脚架上都摆放着一个做广告宣传用的画像,用来吸引诱惑那些无所适从的路人。画像上画的基本都是名人,比如,有一副画儿上画的是阿拉&普加乔娃张着大嘴在唱歌,那样子看上去像要把整个麦克风都吞下去似的。就算我们勉强可以相信,这位伟大的女艺术家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无意中来到过这个地下通道,但赤裸着上身、满身肌肉疙瘩的史泰龙总不会举着自己那把大手枪出现在这个地下通道里吧。还有麦当娜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地下通道里很凉爽,散发着混凝土的味道,也许正是因为这个,那些通常苦于没有客人光顾的画家们今天都很忙碌:他们带着一种捉弄人的表情,不时地认真看一眼面前坐在小折叠椅上一动不动的顾客,在画纸上沙沙地划动着尖尖的铅笔、炭笔或者水彩笔。只有一个三脚架上挂的不是臆想出来的名人广告,而是一个正在上学的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的画像,那个小女孩儿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微笑。
“这也许是一个小调皮,得了二分,”这个女人想,“但对父母撒谎说得了五分。也许她连成绩册上的成绩也修改了呢,就像韦尔芭索娃那样,因此她就被带到这里来画像,让她坐在那儿遭罪……”
这个三脚架旁没有画家。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又叹了一口气,开始在通道里来回走动,比较着画家们画出来的肖像和被画的人,这些人满怀期待地等着画家们能给自己画出逼真的肖像,根本没想结果会失望。地下通道里的这些艺术家们显然没有画肖像画的天赋,诗人扎博洛茨基曾经说过,肖像画家应该具有“把人心灵深处的微妙变化反映到画布上”的特殊天赋。有几个画家发现了这个富有而又落寞的女顾客,明显加快了动作。一个长得和塞尚有几分相似的画家(只是秃顶和胡子相像而已),甚至喊了一句:“请稍等,太太,我马上就画完了!”
他又在纸上画了几条可有可无的阴影线,然后抓起一个画头发用的小染料瓶在画面上挤了几下,最后把画纸在空中抖了抖,就把画交给了那个神色惊慌的年轻外地女孩儿,那个女孩儿一直静静地坐在那儿等着,两腿间紧紧地夹着一个大旅行包。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注意到这个女孩儿并非偶然,十年前她从斯捷普诺戈尔斯克来到莫斯科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心惊胆战,唯恐把行李弄丢了。
“这是我?”那个外地女孩儿满脸惊讶。
“不是你是谁?”假塞尚声音沙哑地笑了起来,从女孩儿的指间夺过已经准备好的钱。
“真不像……”
“怎么不像?您只不过是从来没有从旁人的角度看过自己!”
他拿过那幅画,举给同行们看。那幅肖像和姑娘本人没有一点儿相像的地方,也许画画的人仅仅捕捉到了姑娘内心的恐惧,那是临行前亲人们反复提醒她到莫斯科后要提放小偷的后果。但是这些画家们却一齐点着头说,像,非常像,就像市场上商贩们异口同声地向犹豫不决的顾客夸赞邻摊上已经明显不新鲜的食品一样。那个羞涩的外地女孩儿拿起画,卷成一个筒,拖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
“请坐,太太!”这个不负责任的画家指着空出来的座位说。“我马上给您画。”
“不,您画不好,”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摇了摇头。
“我怎么画不好?我什么样子都能画!”
“您不会画。”
“我怎么不会?我是苏里科夫美术学院毕业的。”
“问题不在于谁是什么学校毕业的,而在于谁有什么样的才能。”
“您快走吧!”假塞尚的脸沉了下来。“别影响我工作!下一位是谁?”
他真不该说这句话。科斯佳应声重重地坐在了他眼前的小椅子上。
“我。最好别让我不高兴!”
这个苏里科夫美术学院的毕业生惊恐地看了一眼这个凶神恶煞似的保镖,迅速摆好一张干净的纸,挥动铅笔画了起来。这时又有一个画家画完了,但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刚要走过去,他就摇了摇头,拒绝说:“您还是等瓦洛佳&利哈列夫吧。”
“他在哪儿?”
“他去什么地方了。肯定会回来的。但他只给他喜欢的人画像……”
“那你们呢?”
“我们谁给钱就给谁画。您先坐一会儿吧,那就是他的地方,”画家指着挂着女中学生画像的三脚架旁的几把小椅子说。
她大概坐了十分钟,边等边看着假塞尚画纸上出现的那个似乎有些相似、但显然是美化了的瓦洛佳那张毁容的脸。
“您要画像吗?”
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应声转过头去。她面前站着一个瘦瘦的、几乎是皮包骨的年轻人,他穿着一条破旧的牛仔裤和一件褪了色的运动衫,深陷的两腮和下巴上长满了短短的胡子,长长的头发梳成了一个小辫。他目光专注略带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神经质地搓弄着手指,就像音乐家即将登台演出前的样子。
“对,我想画一幅肖像!”
“您为什么要在这儿画呢?请到我的画室去吧!我给您地址。”
“不,就在这儿吧!”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任性地抿着嘴回答。
“怎么办呢,在这儿就在这儿吧。咱们先试试……”
“就是说,您喜欢给我画像?”
“喜欢。但是我得警告您,我收费高。”
“这不是问题。您要多少我给多少,只要我也喜欢您画的画像。”
“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他在膝盖上摆好画夹,用手掌抚了几次上面那张干净的纸,仿佛是要拂去纸上看不见的小沙粒,然后看着铅笔沉思了好一会儿。
“您希望我画您戴着墨镜的样子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忘了……”
“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可以藏起来呢?”瓦洛佳笑了笑。“您的眼睛是傍晚勿忘我的颜色。”
“为什么是傍晚的勿忘我?”
“因为太阳落下去后,所有的花都会忧伤。您叫什么名字?”
“莉季娅。”
“我叫瓦洛佳。”
“我知道了。您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有什么好处呢?与众不同的人往往生存艰难。您有秘密吗?”
“什么?”
“秘密。”
“每个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秘密……”
“不是。您没明白我说的话。您有没有什么东西瞒着别人?比如说瞒着您的丈夫?”
“为什么您认为我结婚了?因为我戴着结婚戒指吗?”
“结婚戒指?坦白地说,我没看见您的戒指。只不过是您的表情不是那种未婚女性的表情。”
“为什么不是未婚女性的表情?”
“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瓦洛佳,您是想弄明白我的婚姻状况还是想给我画像?对,我是结婚了,够了吧?”
“够了。但我得提醒您:这张画会告诉您丈夫他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我没有什么秘密瞒着我的丈夫。”
“不是现在,是您有秘密的时候。”
“我觉得您夸大了您的本领。”
“我是诚心诚意地提醒您。要不,咱们不画啦?”
“我没有什么秘密,以后也不会有。您快画吧。”莉季娅两颊绯红,仔细描过的眉毛愤怒地杨了起来。
“太棒啦!噢,您的眼睛现在好漂亮啊!”
“怎么漂亮啦?”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丁香花的颜色。”
“这都是您想象出来的。”
“停!请您尽量别动!”
瓦洛佳拿起一支铅笔,用大拇指和食指握住,然后迅速地划了一个圆弧,好像在纸上划出了一道界限,然后就画了起来,偶尔看一眼眼前坐着的这个女人。他边画边不时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仿佛每一次他都从她脸上找到了他早就了解她的证据。
“佐利尼科娃,你真是个傻瓜!你跑到这个通道来干什么?你只要和埃季克(埃杜阿尔德的小名,译者注)说一句:‘我要画一张像!’整个艺术家协会的人都会跑来排队等着给你画像。对,你就是跟别人不一样!你和这个无名的小画家辩解什么?什么‘我没有任何秘密,将来也不会有!’你干脆把你的性敏感区也告诉他得了!赶紧站起来走吧!就说你改主意了……”
“千万别这样!应该尊重别人的劳动。瓦洛佳显然是个天才,与众不同。应该看看他到底画得怎么样。至于说你没有秘密,的确不应该说。你是一个聪明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表现得像个十五中的学生似的呢?第一,你的秘密跟他没关系;第二,女人没有秘密,就像……”
“就像做爱时没有口交!”
“天啊,你真说得出口!”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低声恶狠狠地命令。
“您说什么?”瓦洛佳把视线从纸上移开,问。
“没什么,我……我自己跟自己说话呢……”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不好意思了。
“明白了。‘我静静地自说自话……’”瓦洛佳轻轻一笑,随口朗诵了一句小诗,又沉浸到画像中去了。
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记得她这种奇怪的现象从童年时就开始了。她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两个女人,随时随地评论发生的一切,这两个女人完全不同。第一个女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浪荡女”,在不同的年龄段她用不同的声音说话,童年时她用柳西卡&坎达利娜的声音说话,柳西卡&坎达利娜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流氓,经常教唆同班的女同学,也包括老实的莉多奇卡(莉季娅的小名,译者注),搞各种恶作剧。把粉笔浸满葵花油放到班主任的凳子上,或者往老师课桌的抽屉里放老鼠,都是她经常搞的小把戏。八年级毕业后,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柳西卡考上了一所缝纫学校,从此从莉季娅的生活中消失了。这时不安分的“浪荡女”又开始用尤列奇卡&维尔芭索娃的声音说话,尤列奇卡&维尔芭索娃是从另外一个学校转到他们学校来的。当时十四岁的尤列奇卡对男人已经非常有兴趣了,有一次她诱惑女朋友们去了一个地下音乐工作室,找一群披头散发的老乐手。其中一个家伙儿喝完酒后就朝莉达扑了过来,要不是莉达(莉季娅的小名,译者注)绝望的喊叫和他滚圆的大肚子,他肯定就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失去童贞了。正因为这样,后来青春可爱、独一无二、百看不厌的谢瓦&拉斯金才有幸成为了莉达的第一个男人(这样的事可是可遇而不可求),虽然最终也没什么好结果……
自从莉达考上戏剧学校后,“浪荡女”就开始用宁卡&瓦尔纳切娃的声音说话。宁卡&瓦尔纳切娃是她的同班同学,事实上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只有瓦尔纳切娃和她说话的时候,才称呼她的姓:佐利尼科娃。
另一个女人,“良家妇女”(或者直接叫她“良家妇”)从童年时起,就用莉季娅母亲塔季娅娜&伊戈列芙娜的声音说话。塔季娅娜&伊戈列芙娜出身于教师世家,更是一个规矩正统的女人,尼古拉&巴甫洛维奇,莉季娅已逝的父亲,只要一踏进门槛,就感觉自己是一个受罚的学生。妻子经常这样批评他:“你简直就是一个十五中的学生。”这让他十分恼火和痛苦,因为在十五中学里就读的都是智力低下的孩子。当莉达在市里的选美比赛中获胜,向母亲宣布她要去莫斯科报考戏剧学校时,情绪低落的塔季娅娜&伊戈列芙娜直到女儿启程前,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十五中学,父亲则一直沉默不语。
但一直暗恋莉达的同班同学季马&科列索夫却坚信莉达一定能成功。他不知在哪儿读过一篇对莫斯科某著名导演的采访,那位导演痛苦地抱怨说,现在非常缺少年轻漂亮有才华的女演员。季马认为他的女朋友完全可以填补首都这个严重的空缺。他们经常在一把野樱桃林掩映的长椅上约会,季马每次获得姑娘羞涩的热吻后,都喘着粗气说:“你不知道,你有多漂亮!你真不知道!”
“你确信你有那个天分吗?”犹如一位忧心忡忡的母亲,“良家妇”反复追问。
“别放弃,尽最大的努力!”“浪荡女”安慰着她。
这两个声音,“浪荡女”和“良家妇”,一直争论不休,每个人都在证明自己是对的,莉季娅只是在这两个声音中做着选择,但这也并非易事。
当塔季娅娜&伊戈列芙娜得知女儿顺利考取后(莉达深得一位主考的著名演员的青睐),大为惊讶,但她并没有祝贺女儿,不知为什么却在电话里谈起了季马&科列索夫,说他升学彻底无望,现在季马的妈妈已经不和她打招呼了,因为她觉得儿子之所以没有考上大学,完全是因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段不靠谱的爱情。但父亲尼古拉&巴甫洛维奇从前参加过大学生剧院的演出,得知消息后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表。父母经常把自己没有实现的理想寄托在孩子身上,但常常只是枉然。
……半个小时后,那些艺术家们都放下自己的顾客,聚到了瓦洛佳马上就要完工的肖像前。
“你真是个天才,利哈列夫!”假塞尚赞叹道。
瓦洛佳脸色苍白,浑身是汗,小声吩咐了一句:“发胶!”
有人立刻递过来一个上面写着“绚丽”两个字的小瓶子。他挤出一小堆,空气中立刻弥漫起理发厅里独有的味道。
“这是为什么?”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问。
“怕画像时间久了脱色,需要固色。”
“为什么要用发胶?”
“为了漂亮。想看看吗?”
“当然想。”
瓦洛佳再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画像,然后慢慢地转过画夹。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盯着纸上那张栩栩如生的脸看了好几分钟。画像画得惊人地相像,仿佛用无数条神经线编织出来的一般。这些线条似乎在纸上隐约摇动着,轻轻撞击着。最让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震惊的是脸上的表情,是女人那种忧伤犹疑,准确地说,就是绝望的表情。
“不像吗?”瓦洛佳笑了笑。
“像……难道我就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我已经警告过您了。这张画最好留在我这儿吧。”
“就留在他这儿吧!”“良家妇”又用母亲的声音叮嘱她。
“等等!说不定这个瓦洛佳哪天出名了呢!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啦!拿走,只是别让埃季克看见……”“浪荡女”也在发号施令。
“科斯佳,拿着画!”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吩咐说。“多少钱?”
“您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吧!”画家顽皮地深鞠一躬。
“科斯佳,给五百美元!”
地下通道里其他那些艺术家们听到这个数目,开始抱怨自己时运不济。
“多……多少?”保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他们这儿最高的价格也就是五百卢布。我这幅才二百卢布!”他把画展开给女主人看,画上是一个大帅哥,鼻子上有一道美丽的疤痕。
“按我说的办!”
“那就连画夹子一块给我吧!”保镖哑着嗓子边说边把钱递了过去。
画家接过钱,用忧郁狡黠的目光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富婆,好像在为预先设下的陷阱道歉。
“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瓦洛佳微微一笑,仔细地把美元收进腰包后说。“秘密的事我是和您开玩笑……”
“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女人从地下通道里走出来,来到莫斯科炽热的地面上,停住了脚步。
“您忘记什么了吗?”保镖问。
“科斯佳,”她犹豫了一下,说。“我请你帮个忙!”
“我们就是为您服务的。”
“别告诉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这张画像的事!”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自己拿五百美元,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那我们的纪律呢?”
“到底什么重要?是你的纪律重要,还是我的请求重要?”
“好吧,我不说……”
这辆泛着鱼鳞光的黑色奔驰车缓缓移动了,横穿过地上并排的禁止转弯的标志线,向右调转车头,消失在了隧道里。一辆挂着卡卢加州车牌的破旧的日古力轿车马上就稀里糊涂地停到了这个位置上。执勤交警兴奋地精神一振,迈着主人应有的步伐朝那辆不知深浅的违规车走了过去。
两位太太裹着白色的浴衣正坐在游泳池旁的藤椅上,游泳池里的矿泉水是从茨卡尔图博(茨卡尔图博位于格鲁吉亚中西部,该地区的放射性泉水对治疗和其他疾病有较好疗效。译者注)用专门的罐装车运送到莫斯科来的。她们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两支盛着像血液一样暗红的鲜榨石榴汁的高脚杯。这两个女人头上裹着毛巾,脸上的皮肤嫰得像婴儿一样,一看就是经常敷用那种天价的有修护作用的面膜的效果。
这两个人中一位就是我们已经认识的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她正面带笑容地听着朋友说话:“你不知道,鲁斯塔姆简直是因为吃醋发疯了!他竟然拿走了我的手机。”
“他为什么要拿走你的手机?”
“佐利尼科娃,你是真不明白啊?还是装糊涂啊?”
“我真不明白。”
“有人跟鲁斯塔姆卡(鲁斯塔姆的小名。译者注)说,有一个银行家的老婆背叛了丈夫,就是手机惹的祸。”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呗!丈夫把她锁在家里了,免得她再错下去,可她还是想出办法来啦!她和情人商量好了,那个家伙儿给她打手机,他们就联系上了……”
“他们怎么联系的?”
“你脑袋里是脑子还是润滑油啊?手机有震动功能!你明白啦?”
“是啊!你的手机不也是总开着震动嘛……”
“也不总是,可鲁斯塔姆卡把我的手机拿走了。他简直就是一个从山上下来的奥赛罗(从后文可知,鲁斯塔姆是高加索人。俄罗斯人称居住在高加索地区的民族为山民,所以这里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的朋友宁卡称自己的丈夫鲁斯塔姆为“从山上下来的奥赛罗”。译者注)。你听我说,埃季克也吃醋吗?”
“当然了。”
“难道你一次也没有背叛过他?”
“为什么?”
“我也是每次都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原来我们院子里有一个秋千。有一个小姑娘从上面掉下来摔死了,摔到柏油地面上了,所以我妈妈就不让我再去玩了,但我还是经常去荡那个秋千,偷偷地。我玩完后边往家走边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呢?我现在一点儿也没有改变,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只是秋千不同了……”
“你小心别出事!”
“倒是你,佐利尼科娃,小心别出事!提防着点儿那个米沙……”
“你说什么?”
“咳,在朋友面前你就别装了!你喜欢他,我看得出来!”
“喜欢怎么啦?有时候真的会遇到一些有意思的男人。你看着他,心里就想:‘如果我有第二次生命的话,我也许要和他在一起。’”
“如果你偷偷溜一个星期,去过第二次生命,然后再回来,怎么样?”
“不行,我不会。即使我会,我也不能这么做!埃季克马上就会发现的。”
“你真是个傻瓜,佐利尼科娃!哪一个斯季尔利茨(苏联电视剧《春天的十七个瞬间》的主人公,原型是素有“千面人”之称的苏联间谍鲁道夫&阿贝尔()。译者注。)的眼睛也没有出轨的女人看上去纯洁!《圣经》中就有这样一句话:‘不要试图在天空中寻找鸟儿飞过的痕迹,不要企图在石头上寻找蛇爬过的痕迹,不要妄图寻找女人心中男人留下的痕迹……’”
“《圣经》里说的?你早就读《圣经》啦?”
“看你问的!我怎么,老了吗?我在马贝拉认识了一个记者,是一个非常棒的小伙子,双性恋。他经常写一些有关宗教的哲理文章。《圣经》他能倒背如流。他今年还要去那儿,你想去吗?”
“不知道。我还没跟埃季克提过度假的事。”
“那我去跟他说?”
“不用,我自己说。咱们去游泳吧?”
“我不想游了。”
“我想游。”
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站起身来,解开头上的毛巾,把浴衣放到旁边,挺直了完全赤裸的身子(只有那些天生完美无瑕的女人才敢如此暴露自己的身体),宁卡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不无妒意地惊叫:“你怎么没剃腋毛?这也是时髦吗?”
“忘了,”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耸了耸好莱坞女星似的香肩,一跃跳进了泳池中蔚蓝的水里,游了起来。
“你小心点儿!”“良家妇”警告她说:“既然宁卡都看出来了,别人很快也会发现的!”
“他们发现又怎么样?女人就应该被男人喜欢,”“浪荡女”插嘴说。“让埃季克也紧张紧张,要不,你知道吗?他就是买了一个女奴伊佐拉(巴西电视连续剧《女奴》中的女主人公。译者注)。也许他连妇科医生都不让你看了呢。”
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游着,快活地拨动着阻力沉重的温柔的水花,享受着自己年轻健康、充满活力的身体。但这浑然的肉体幸福却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折磨人的裂痕。她的肉体感觉越快乐,内心深处越空虚。
她游到泳池边上的时候,宁卡把手机递了过来:“迈克尔的电话!”
“就说我不在……”
“那说你去哪儿啦?”
“不知道。”
“你这个傻瓜啊!”宁卡摇摇头,对着手机说:“先生,您要找的女士洗澡去了,请接受我诚挚的歉意。我可以替她帮您做点儿什么吗?非常遗憾!再见!”
“他想干什么?”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边用松软的毛巾擦拭着身体,边问。
“找你。”
“那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要为已婚女人的名声着想。这样的情人,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真是难遇难求啊!”
“不是。他只不过是知道爱德(英语中“爱德华”的小称。“爱德华”这个名字进入俄语后,译为“埃杜阿尔德”,小名“埃季克”。后文提到,男主人公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是个英国迷,所以让妻子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用英语名字“爱德华”的小称“爱德”称呼他,而不用俄语的“埃季克”。译者注)会查看我的通话记录,害怕而已。”
“对了。我早就想问问你,埃季克和谢瓦谁好?”
“你指什么?”
“床上功夫呗!”瓦尔纳切娃大笑起来。
“难道这也可以比较吗?”
“咳!那些男人们每天都在比较我们。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想过。”
“你撒谎,佐利尼科娃!”
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穿着衣服,脑子里突然幻想起自己和一个男人上床的情景,奇怪的是那个男人既像谢瓦&拉斯金,又像埃季克,还有点儿像迈克尔&斯塔尔克……
“太可怕啦!”“良家妇”歇斯底里地大喊。
“去你的吧!有什么可怕的,”“浪荡女”安慰她一句。“女人几乎从来没有实现过自己的性幻想!”
“你从哪儿知道的?”
“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像往常一样,傍晚时分,从环路下到鲁布廖弗卡的公路上挤满了车。停在长蛇阵中的奔驰车前跑过来一个肤色黝黑、穿着破烂的孩子,他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开始擦拭隐约落了点儿灰尘的侧面车窗玻璃。科斯佳骂了一句,按了一下按钮,黑色车窗玻璃落了下来,一张鼻子上留着大疤的恶狠狠的面孔出现在男孩儿面前。男孩儿吓得一愣,然后惊叫了一声,像一只小老鼠似的慌忙跑开了。
“科斯佳,你这是干什么?”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责备地说。“他还是个孩子!”
“您等着吧,他会长大的!十几年后这些乌克兰人和阿塞拜疆人的杂种就会让大家好看的!”
“乌克兰人和阿塞拜疆人的杂种。”
“什么乌克兰人和阿塞拜疆人的杂种?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那些在市场上卖东西的是什么人?乌克兰女人。他们的老板是谁?阿塞拜疆男人。您也明白他们晚上在简易棚子里都干些什么,那些女人很会疼人,生孩子呢,然后那些小孩儿就会像一群小老鼠似的到处乱跑。莫斯科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大垃圾场,我们就是敌人。有一次抓到一个小坏蛋,他在抹布里藏了一根钉子,装成擦玻璃的样子。总之,他们就是一群杂种!”
“闭嘴!”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往窗外望了一眼,看见那个孩子故作卖力地擦着一辆宝马车的玻璃。“你去给他点儿钱!”
“我不去。”
“为什么?”
“他不会让我靠近的。”
“廖沙,你出去给他一百卢布。”
司机哼了一声,钻出车,悄悄走到那个男孩儿跟前,敏捷地抓住了他的后脖领子。孩子缩成了一团,似乎在等着挨打。但男孩儿不但没挨打,还得到了钱,于是紧张好奇地看了一眼这辆奇怪的奔驰车,把钞票放进了衣兜里。这时车流动了,后面的车神经质地按起了喇叭,廖沙跑回了车里。
“您这么做没用,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廖沙启动了车,嘟囔了一句。“反正都得给他们的头领。”
他们终于上了弯弯曲曲的鲁布廖弗卡公路,公路的路况很好,两边都是松树和豪宅。这里的柏油路面甚至比莫斯科市内的都平坦,车厢里除了空调吹出的冷风,仿佛还有了松树散发出来的味道。手机响了,是丈夫打来的。
“你在哪儿?”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问。
“已经到鲁布廖弗卡了。马上就到家了。”
“我等着。”
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在三年的婚姻生活中已经研究透了自己的主人,他说
“我等着”,没说“我等你”,显然是有什么不高兴了。
她从没梦想过成为一个百万富翁的妻子。让宁卡嫉妒的是,莉达本打算嫁给他们的同班同学,一个与众不同的天才演员谢瓦&拉斯金,当时老师们都曾预言他会成为第二个影帝斯莫克图诺夫斯基(因诺肯季·米哈伊洛维奇·斯莫克图诺夫斯基,俄罗斯男电影演员,被誉为“苏联男演员之王”,1974年被授予“苏联人民艺术家”称号,1990年被授予“社会主义劳动英雄”称号,代表角色为《哈姆雷特》中的哈姆雷特王子。译者注)。谢瓦和那个画家瓦洛佳&利哈列夫有几分相似,头发也扎着一条小辫子。毕业演出时,谢瓦扮演的涅夏斯特利弗采夫(俄罗斯剧作家亚历山大·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喜剧《森林》里的男主人公。译者注)的角色曾让所有的人为之兴奋若狂。
谢瓦出生在莫斯科一个为革命做出过卓越贡献的知识分子家庭。在新经济政策时期,他的曾祖父曾担任过特许权委员会副主席。但谢瓦早早就失去了父亲(他的父亲被认为是家族中一个失败的理想主义者),和常年有病的妈妈住在一套公寓里。有一次谢瓦领着自己的未婚妻莉达去参加一个表哥的生日。莉达简直惊呆了,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来,她真不敢想象世界上居然有那么大的房子,里面还到处都摆着古董,挂着名画。这些富有的亲戚们对可怜的谢瓦格外关心,为他尚未施展出来的表演才华感到非常自豪。
莉达和拉斯金一起被一家模范剧院录取,准备扮演一个很有难度、但也很重要的角色,一个被天才心仪的女助手。可就在第一次排练的时候,骄傲的谢瓦挨了几句并不冤枉的批评,就和总导演吵了起来,这个总导演绝对是一个经典,是一个在艺术领域抵制共产党专断的活神话,不过这并没有妨碍这个活神话在苏维埃政权时期荣获一大堆奖章和奖金,包括列宁奖。拉斯金称这个经典导演是个“老骗子”,甚至连给演员布置任务都布置不明白。总导演当然不能原谅他,谢瓦干脆也没了。不是死了,他当然还活着,还来参加剧团的聚会,而且还在筹备婚礼,只是对不久前还把他捧在手里的剧院来说,他这个人没了。
“你看见没有,莉多奇卡?”一个著名的女戏剧家对苦恼不堪的莉达说,这位女戏剧家烟抽得像个老水手手里的烟斗。“莫斯科有三个电话号码,只有三个。这三个电话可以让一个演员一夜成名,当然也可以彻底毁了他,让他永远销声匿迹。”
“如果他是个天才呢?”
“天才就像贿赂,需要会送出去……”
大家打算挽救谢瓦。他那些富有的亲戚们和总导演沾点儿亲戚,极力恳求总导演原谅这个不懂事的孩子。总导演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但这时谢瓦骨子里不安分的革命激情迸发了,他企图在剧院里组织叛乱,还上了街。他妈妈没经受住这次打击,心脏病发作去世了。拉斯金也崩溃了,开始喝酒,然后是坐卧不安,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神经衰弱的病人,每天靠大量服用药物维持生命。
莉达开始时竭力照顾谢瓦,带他去看医生,在他病重时悉心照料他,当她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甚至还很高兴。她觉得,如果谢瓦知道要有孩子了,就会有所改变,振作起来,恢复健康。
“你真是好样的!”“良家妇”尽力鼓励她。“应该为自己所爱的人努力到最后!”
“怎么,到最后一个神经细胞都崩溃啦?”“浪荡女”骂道。“别管他啦!挽救一个不可救药的人,最后自己也不可救药了……”
但谢瓦对自己即将成为父亲这件事的态度非常冷漠,就像一个濒死的人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一样。终于有一天,莉达撞见了拉斯金和一个瘦骨嶙峋的吸毒女躺在床上。莉达明白了,她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于是就做了人流,尽管医生一直推说当时做人流已经很危险,极力劝阻她,反复警告她可能产生的不良后果。
“你这是杀人!”“良家妇”大吼。
“你做得对!”“浪荡女”安慰着她。“没必要生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后来,谢瓦的一个远亲从耶路撒冷来了,说巴勒斯坦和野蛮的俄罗斯不同,毒瘾可以戒掉,于是就把谢瓦带走了。拉斯金在那儿的确治好了病,还参了军,然后去打击阿拉伯恐怖分子去了。这件事俄罗斯独立电视台甚至还进行过报道。荧屏上,谢瓦面带笑容,搂着一个一身戎装、满头蓬松浓发的以色列女人,他的妻子。莉达哭了一夜,几天后她怀着一种报复心理和一个很有名的演员睡在了一起,那个演员早就无法自拔地对她垂涎三尺了。但没多久,当他又来到莉达剧院的宿舍,无限向往地微笑着把一瓶摩尔多瓦“莉季娅”牌葡萄酒放到桌子上时,莉达直接就把他轰了出去。
“好样的!”“良家妇”表扬她说,她坚决反对莉达的这种放纵。
“滚他的吧,”“浪荡女”也支持她。“这个贪婪讨厌的家伙儿。”
莉达很快也离开了剧院,她及时意识到了,上天慷慨地赐予她一副完美的身材和一张迷人的小脸的同时,却吝啬地把表演天分省略掉了。她在一些电视剧和广告中扮演了两年小角色。有一个小角色居然广为流传。莉达扮演的是一个躺在水晶棺里沉睡的公主,高大英俊的王子以利沙悄悄走了过来,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双唇,但公主仍然昏睡不醒,于是王子从怀里拿出一包超级果味三重清新口香糖,一下子往嘴里放了两颗,使劲嚼了几下,然后又吻了一下公主。公主当然是马上就睁开了眼睛,疑惑地问:“我这是在哪儿?”幸福的王子没有回答,而是给公主也吃了一颗神奇的口香糖,然后二人并排坐在了小水晶棺里。
自从和拉斯金的悲剧结束后,莉达几乎再没有过个人生活,上天保护她,没有让她为了排遣女人的孤独寂寞而不计后果,而瓦尔纳切娃所谓的“猎夫术”,她更是不屑一顾。当那个烟不离手的女戏剧学家见到她、慨叹她的命运时,她也只是自嘲几句而已。那个女戏剧学家说:“莉多奇卡,你是个绝色美女!你买到了一张中奖的彩票,可你却把它当书签用了!莫斯科肯定有认真的男人,他们愿意为你拨打那三个电话。你还记得吧,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三个电话号码?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啦!女人的美貌就像酸奶的保质期一样短暂。”
宁卡晒够了太阳,享受完浪漫,突然度假归来。她告诉莉达,她在地中海巡游时认识了一个导演,那个导演差不多已经筹到拍摄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的钱了。
“那些故事不太好!”
莉达有些犹豫。
“可钱好啊!我觉得你像修道院毕业的。你还是回你们那个斯捷普诺戈尔斯克去吧,别在这儿蒙人了。”
“裸体镜头我肯定不拍!”
“谁需要你裸啊?这是一个轻色情片。没多少激情戏……导演是个同性恋。他的相好是一个照明师。你别担心。”
海选很顺利,在一群长腿候选美女中,莉达脱颖而出。制片人看着这个年轻的女演员,兴奋得就像古董商在旧货市场上用几个小钱买到了一枚法贝热(法贝热(1846—1920),俄罗斯著名珠宝首饰匠人、工艺美术设计家。&译者注)的复活节彩蛋。海选结束后,一个身材不高、面部消瘦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大概四十岁左右,长得和剧院里一个似乎一直没睡好觉的会计有些相像,那个会计在剧院里负责给演员们发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工资。而根据这个男人的表现明显看得出来,他干的可不是几个小钱、而是大钱才能干的事,并且也不是用别人的钱,是用自己的钱。他的眼睛很奇怪:聪明忧郁,无色透明,宛如钞票上的水印。
“我叫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他自我介绍完,威严地补充了一句。“我请您吃晚饭。”
“谢谢,但我不吃晚饭。我要保持体形。”
“您说的是真的?”
“绝对是真的。”
“您……”他表情既疑惑又严肃地看了一眼莉达,又说了一句,显然是指那个傻瓜广告中的小角色。“您显然还没有醒过来!”
“没有人叫醒我!”她挑衅地又回了一句。
“你做得对!”“良家妇”悄悄地说,对莉达此时的表现大为赞赏。
“佐利尼科娃,你是个傻瓜!”“浪荡女”说。
“你到底长没长脑子?”宁卡得知此事后,气愤地说。“就是他投资拍的这部电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为了找个女朋友。不久前他的情人出车祸死了。”
“你从哪儿知道的?”
“听骆驼说的!你经常看什么?”
“现在看契科夫。”
“早晚有一天从你那个小阁楼出来时会撞到墙上!你经常看看《莫斯科共青团报》,就什么都知道了。明天会有人感谢你参加海选,还会发给你一个按照你那理想的屁股做的小雕像,你这个愚蠢的贞女!”
“蠢就蠢呗。”
但令人不解的是,并没有像大家原来猜想的那样,让莉达担任主角,而是给了她一个配角,让她扮演一个保护放荡的女主人免受骚扰的侍女,女主人自然由宁卡扮演了。
电影在克里米亚拍摄。在飞机上,喜欢像狗鱼搜寻碎肉似的搜罗各种情报的瓦尔纳切娃,把她知道的关于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的情况都告诉了莉达。在从前那个平均分配的年代,他只是一个嗅觉灵敏的系统工程师,只有一套出门穿的西服和一套支付了一半费用的合建住宅。后来,当什么都可以做了的时候,他成立了一家名为“守护神”的保险公司,然后又成功地加入了众所周知的经济金字塔,但后来又及时地跳了出来,买下了整个港口。
“哪个港口?”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你想去他那儿当装卸工?”
“不想。”
“不过他结婚了,有三个孩子。不久前他的夫人还上过《女性故事》节目。你听了肯定会感动得大哭。他们一起上学,他替她拿书包,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大学毕业的晚会上。你想象不到吧?我毕业晚会后已经做了第一次人流。他还特别爱孩子!总之吧,他是已婚男人的典范。”
“他算什么典范,他不是有情人吗?”
“不对,你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傻瓜!男人只有在有了情人后,才能成为好男人。而在这之前,男人只会让人扫兴,弄脏床单!”
“就是说我哪儿也没跟他去,我做得对,”莉达说完,向舷窗外望去。
下面的大海波光粼粼,水面上好像覆盖着一层淡绿色的金属薄片,先是皱巴巴的,然后没等熨烫平整就铺开了,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上。
影片的拍摄时间定为二十天。拍摄过程中没有重复,也没有排练,几乎是一条就过。照明灯每天都开很长时间。宁卡一个星期后差点儿没被赶走,因为她经常忘记台词,还向一个照明师频送秋波。导演原来是一个虐待狂,满嘴脏话。只有在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突然出现在拍摄场地时,他才会摆出一副礼貌客气、低三下四的样子。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只是用那双忧郁无色的眼睛扫一眼眼前的情况,冷漠地朝毕恭毕敬的制片人点点头就突然消失了,就像他突然出现时一样。大家说,他好像每次都是从莫斯科坐专机来的。
拍摄场上巴尔扎克的东西越来越少,而女人们在克里米亚骄阳下的裸体镜头越来越多。但基本上都是宁卡和那些胸部垫了硅胶的老电影小姐们在脱,还有从辛菲罗波尔芭蕾舞团来的一些轻浮的年轻女孩儿,这些女孩子每天晚上都和当地一些剃着短发的权贵出去。
但还是轮到莉达了。电影中有这样一个情节,是编剧按照导演的要求歪曲的巴尔扎克。那个编剧是一个酒鬼,整个拍摄期间是他最清醒的时候。需要他编写什么的时候,就派人到饭店去接他,他每次来,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酒精味。他听制片人的吩咐时,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早就想杀了这个暴君,只是在等待恰当的机会而已。第二天,指定的情节写好了,演员们在导演的大呼小叫中开始表演。
莉达需要表演的这个情节开始时本来没有什么:一个侍女挎着一篮子衣服到河边去洗,一个好色的男爵偷偷地跟着她,男爵已经有了一位多情的太太,但还不满足。后来这个色鬼就扑向了不幸的姑娘,男爵夫人听到声音跑了过来,用戟柄打了这个不忠的家伙儿。
“她从哪儿弄来的戟柄?”编剧很想维护历史的真实。
“这不管你的事,你这个酒鬼!”制片人根本不想和他探讨艺术。“各就各位!”
灯光准备好了,突然,导演往摄像机镜头里看了一眼,没喊“开始”,而是喊了一句:“佐利尼科娃,脱衣服!”
“怎么脱?”莉达大吃一惊。
“全脱了。”
“剧本里没有!”
“剧本是用来垫着切香肠的!我这是拍电影!”制片人也大叫起来。“苏联时期的电影里才是女人们老洗衣服。在我的电影里你得洗澡!脱光了洗!”
“我不干!”
“你能干什么!快脱!他妈的!要不我把你赶走!”
莉达看了一眼等在旁边的人群,以为会看见男人们色眯眯的期待和女人们的幸灾乐祸。但她看见的只是大家对她在拍摄中表现出来的不理智、不配合的不满。
“快脱吧,你这个特立独行的家伙儿!”“浪荡女”吩咐。
“在水里……就一次……也许还可以吧,”“良家妇”小声说。“你还记得柯罗的《黛安娜沐浴》吧?”
“你们都见鬼去吧!”莉达已经下定决心,开始往下撕扯身上散发着难闻的人造革气味的紧身胸衣。
突然,她看见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正在一块大石头后。他用那种同情中参杂着嘲笑的目光看着她,病态地抿着嘴静观事态的发展。
“去你妈的吧!”
莉达大喊了一声,哭了起来,还被自己的粗鲁下了一跳,然后就跑了,收拾东西去了。
宁卡想劝住她,但是没用。莉达想起那个百万富翁嘲笑的目光,气得浑身哆嗦,使劲把随身带来的几件乱七八糟的衣物摔进了旅行箱。
“对!离开这个淫窝!”“良家妇”很支持她。
“你会后悔的!”“浪荡女”警告她。
“佐利尼科娃,你回来!”瓦尔纳切娃在后面喊。“他们改注意了,你不脱也行!”
在去机场的路上,莉达乘坐的咔咔作响的出租车被一辆红色跑车追上了,并被拦住了去路。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敏捷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尼古拉耶芙娜,可以耽误您一会吗?”
“什么事?”她从车上下来,这时才发现,她差不多高他一头。“我不会回去的。”
“您也用不着回去了。我想告诉您,您做得对!当众暴露身体让人难以接受。那个导演太专横跋扈,电影不拍了。”
“怎么不拍了?”
“这是常有的事。我取消了这个计划。我不喜欢他改编的巴尔扎克。”
“可那些人怎么办啊?”
“您不用担心,报酬会付给他们的。我可以给您打电话吗?”
“您打不了电话。”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电话。我租的房子不带电话,便宜。”
“我反正会给您打电话的!”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笑了笑。
她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是满口白牙,其他俄罗斯新贵都急急地弄了一口白牙,而他的牙齿发黄,而且参差不齐,稍稍有些向里倾斜,就像食肉鱼类的牙齿似的。
现在不是季节,加上燃油短缺,所以莉达快到早晨的时候才坐上飞机。当她晚上到家时,马上就看到门厅的小柜上放着一部崭新的手机。很快他就打来了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早上好!我没吵醒你吧?”
“没有,我已经起来了。”
“莉季娅&尼古拉耶芙娜,彼得&斯坦带着他的《欧里庇德斯》来莫斯科了。您能赏光接受我的邀请去看演出吗?”
“好,”莉达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
“您用的那个词很有意思:‘赏光。’”
“我会说很多这样的词,请相信我!”
她相信了。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照顾人的确细致周到,富有创意。不是,他不是一下子就大把大把地往她身上倾泻钱财,相反,他要让她慢慢地、渐渐地接受他的呵护,他总是悄悄地帮助她,给她一份惊喜,或者送她一些急需的礼物,比如那部手机,还有那条连衣裙。没有那条裙子,她真无法出席一个银行家在郊外举行的鸡尾酒会。后来她才从懂行的宁卡那儿得知,那条裙子的价格和一辆汽车相当。
“哎,他在床上的表现怎么样?”瓦尔纳切娃实在忍不住了,好奇地问。
“不知道。我们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呢。”
“对。跟男人上床之前应该动动脑子,跟他要房子、汽车。我在街上看见了一辆玫红色的迷你奔驰。谁要是给我买一辆那样的车,他就是秃鬼我都跟他!一辈子享受不到性高潮我也心甘情愿!你至少还喜欢他吧?”
“不知道。”
“那你至少不讨厌他吧?”
“不讨厌,”莉达皱起了眉头。
“你真是个怪物!遇到了一个百万富翁,你又不讨厌他,还不早作打算!抓紧他,不然就让别人弄去啦!”
“他跑不了。”
“那好。你好好想想吧。陪酒、住汽车旅馆、上床是一回事,可和这样的男人谈恋爱是另一回事。他们是企业主!要不咱们俩,我的朋友,修补处女膜去?”
“什么?”
“你听什么呢!现在有个叫鲁斯塔姆的山民在追求我,让我嫁给他。他很有钱,但算不上是百万富翁,像你那位似的。但这样也好,生活安定些。你自己看吧,一条好的意大利头纱就差不多两千美元,而在一个叫‘处女膜修补’的诊所做一次手术只要一千美元,老顾客还打折。朋友,咱们一起去吧!行吗?修补好了去登记结婚!麻烦就没了!”
“宁卡,你脑袋没问题吧?”
“脑袋有问题也比处女膜有问题好。算了,我自己也知道,我那个家伙儿不会相信的。我应该想个其他理由,就说是做复杂的检查或者意外事故导致的。可他会相信你的,你是个圣女!”
莉达再次想起宁卡说的这番傻话时,是在法国蔚蓝海岸高档旅馆的的大圆床上,在和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第一次云雨后。莉达躺在那儿,想根据呼吸判断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是否睡着了。他们彼此都很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飞到尼斯来过一夜。他们这场没有床戏的浪漫拖得太久了,有点儿像一个过分复杂而又空洞无聊的色情游戏。
“别折磨自己了!”“浪荡女”早就这么说过了。
“可你不爱他!”“良家妇”警告她。
“拉斯金你倒是爱过,可结果又怎么样呢?”“浪荡女”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是为了钱出卖自己!这是堕落!”“良家妇”不依不饶。
“什么叫出卖自己?你可以这么想,这是你和他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每个人都往这个共同的事业中投入了自己所拥有的,他是钱,你是自己。就是这么回事……”
“一派胡言!”
“我早晚要掐死你,你这个假正经的女人!”“浪荡女”吼了起来。“这是人为了钱做的最干净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佐利尼科娃!”
她终于下了决心。他真是一个细心的情人,像个会计似的把莉达的身体反应都一丝不苟地看在了眼里。
“你感觉不舒服吗?”埃杜阿尔德&维克多罗维奇抽完一支烟后,问。
“您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你!跟我说‘你’!不是我认为,是我觉得。”
“您……你的感觉不对,我只是没有经验,大概我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女人。”
“是没经验,”他沉下脸来,“还是没有爱情?”
“你怎么这么说呢?没有爱情我从来不做这种事!”她撒了谎。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啦!”
“等到什么了?”
“你终于承认爱我了。难道是我把你唤醒了?”
“我?”莉达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赶紧说,“当然了,就是嘛!我原来都要结婚了,可他病了,然后又走了。你明白吗?”
“你不要跟我提你那个演员。你大概想象不到,如果能让你没有以前的经历,我花多少钱都行。一点儿都不要有!遗憾的是,用钱买不来过去,消灭不了过去。”
“那未来就能用钱买来吗?”
“当然了,能买到真正的未来。过来!”
后来,他好像睡着了。莉达被他折腾得身体也累了,躺在那儿琢磨着,男人和女人对待过去的态度完全不同。看来那些频频光顾‘处女膜修补’诊所、并能获得打折机会的“再造处女们”还真不是犯傻。
首发《世界文学》2016年第1期。
身份证号:26432X
联系方式:电话1&&&
通信地址:辽宁省大连市黄河路850号&
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俄语系
邮编:116029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黄金血道 狼叔扮演者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