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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个农民临终前的回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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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01 发布在
一个农民临终前的回忆魏宗远 著&&（林永蔚 整理）引言中国有五千多年的历史，史书常写的是帝王史。一个泱泱农业大国，数亿农民在黄土地劳作，创造了中华文明。中国历史，最不该缺失的，应该是农民史。历史上有“湖广填四川”之说，最确切的解释应该是农民为土地而迁徒。现在，历史已跨进二十一世纪，中国已全面进入城市化、工业化、城乡统筹一体化的时期。农民进城务工，变成了农民工；户籍改革，农民变成了居民。但永远不会变的是：中国永远缺少不了农民。农民一辈子追求什么？土地、温饱、家人平安健康、人丁兴旺、养老送终。农民一般是不大过问政治的，但当局者实行的政策却应该是要过问农民的。农民文化不高，消息闭塞，稍有不慎，就会被动挨整受罚。严重的会家破人亡。中国农民，至今仍是弱势群体。他们靠天吃饭，受政策左右，用劳力来维持生活，除此之外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魏炳臣只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生于1905年（清朝末期），在民国时期（1911年至1949年）生活了三十八年，新中国成立后，原本翻身解放的他，三十二年里仍然过着艰辛的日子。1981年秋，老人家与世长辞，终年七十六岁。魏炳臣的一生，是勤劳善良的一生，他养育了十一个子女，接纳了五个干儿子，并为包括亲生父母、岳母、舅父在内的长辈养老送终。一个家境贫寒的善良农民，经历了三个朝代。为摆脱困境，青年时尝试过多种求生解困的方法。在三兄弟的共同努力下，有过一段兴旺时期。但由于国家政策等多方面的原因，辛勤劳动了一生，到临终前，除养育子女成人外，仍是缺衣少食。文中讲述了他一生的主要经历和当地发生的一些真实故事。编者按魏宗远著的《农民父亲临终前的回忆》，使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农民，也看到了一个农民群体，从而使我们想到了一个深层次的问题：中国要从一个农业大国变成一个工业强国，关键又关键的问题应不应该是解决好农民问题。毛泽东同志曾提出：在中国，“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从本意上看，此提法的出发点是认为农民“自私”，但他当时没有认真地去考察农民的处境。农民不“自私”能活命吗？本文的一个个故事就是最真实的写照。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青少年，我们建议读读本文，不要忘记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中国曾有数亿农民，我们的祖先是农民。中国有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最关切她的应该是农民。封建王朝时期，诸候割踞，实行“井田制”；旧中国，地主占据土地，分租给农民；新中国，土改分田地给农民；合作化和人民公社，土地又归集体所有；1979年的包产到户，土地又由农民自己经营；现在，土地流转，户籍改革，部分农民变为居民。农民何去何从，是摆在当今中国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决不是小事。本文中的农民魏炳臣为了租种土地，曾十多次迁徒。党中央最近七年，连续签发的“一号文件”是关注农业和农民。中国实现现代化，是否应重点关注农业现代化？中国实现城镇化，是否能不突破18亿亩种粮土地的红线？土地政策，土地流转，到底给农民带来了哪些实实在在的收益？数亿农民变居民，农转非，如何就业，任重道远，难道就让他们一辈子靠社保为生？农村的计划生育政策破除了千年的养老送终意念，带来的是孤寡老人、留守儿童等难题，是否应该改一改农村的计划生育政策？中国成为现代化强国后，18亿亩红线土地，到底如何经营？由于本文的启示，我们有感直言：第一，&中央应该严控18亿亩红线。“民以食为先”是简单易懂、无以争辩的道理。全国各地争相搞城镇化，到底每天、每月、每年占去多少良田，是否事前有规划、事后有统计？中国是一个拥有13亿人口的大国，粮食可以进口，但决不能依赖进口，这是一个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战略问题，决不能掉以轻心。第二，&近来，各地农村土地被开发或流转，国务院2010年5月曾颁发《关于进一步严格征地拆迁管理工作切实维护群众合法权益的紧急通知》，明文规定要以土地收益价值的二十年来计算征用农民土地的补偿标准，但各地县、乡政府大搞土地财政，仅以7000元/亩征地。我国大多数地区的农民人均占有土地约一亩左右，7000元对于失去土地的农民，能生活二十年吗？现在，各县、乡（镇），谈及农民土地征用的不公，是律师都不敢涉足的禁区，这正常吗？省、市级政府为什么不监管呢？第三，&本文中讲述的农业合作化、人民公社时期的生产队长、公社干部的所作所为，可以理解为极左时期的产物。但在当代，党中央以民生为重，乡、村干部又如何表现呢？有些农村干部利用土地流转一夜暴富，直接损害农民的切身利益，并没有引起关注，更没有被查处，这是现代农村普遍存在的问题，应该引起高层的重视。第四，&今后，在18亿亩土地红线上，唯一可行的是走农业专业化道路，种粮靠袁隆平教授技术，大力兴修水利，多种经营，实行农商结合（产、供、销一体），农村的用电、用气、交通和网络，政府应该增大投入，让中国出现更多大大小小的“华西村”。第五，&从农民利益考虑，农村的计划生育政策应松动，应准许生第二胎；每个村应建立一个养老院和托儿所；实现农业专业化后，吸收本村青年回村就业、创业，逐步实现每个农村家庭能享受天伦之乐。一部中国农民史，说到底只有六个字：土地，政策，民生。中国农民，关键不在教育，而是引导，引导他们走上致富之路、安康之路、全家幸福之路。目录一、生在虎豹出入之地二、搬迁中成长三、弟死阴魂不散四、感染肺结核，险些要命五、放鸭谋生，鸭瘟肆虐六、贩卖小猪，引来猪瘟七、打虎遇危险，急中生智，虎口逃生八、耕牛野性发作，二哥受伤九、内兄吸毒丧生，岳母由我赡养送终十、扩建广阳坝飞机场，痢疾流行，民工病死六百余人十一、安葬母亲，引来抓丁风波十二、小偷盗谷，乞丐报信十三、结婚喜庆日，刺猬显身被打死，不吉利十四、给辛亥革命元老杨沧白先生送葬十五、兄弟团结共事，家和万事兴十六、伤寒缠身，卧床半年，农田耕种靠亲友十七、寒病初愈，二哥来探望，深夜捉盗贼十八、舅父无家可归，生病在我家去世十九、玩水龙，干亲家余来宾成青光眼二十、哥哥中年丧妻失子，一生命苦二十一、国民党官兵逃窜，长坪解放二十二、枉失二十石稻谷，米汤未喝到一口二十三、刘永福参加志愿军，我们筹钱赠送礼物二十四、土地改革分田地，粮食丰收装满仓二十五、卖肥猪，受刁难二十六、自己动手筑窑烧瓦，草房变瓦房二十七、不入社，单干受惩罚二十八、除四害，全国统一行动二十九、我成了反社会主义分子，子女遭殃三十、大跃进造假，浮夸风吃香三十一、大炼钢铁，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三十二、丁炳发吃红苕藤，患肠梗阻死去三十三、饥荒年代，蒋吉祥离职跑新疆三十四、戴述成加班修水库，遭钱述云毒打死去三十五、村支书通奸作恶逼死老婆，被告发坐牢三十六、鼎罐煮蚕豆，被抄家罚款三十七、蔡仁贵赌吃豌豆，被胀死三十八、漫长的饥饿，农民在死亡线上挣扎三十九、傅应华、杨立海成立反革命组织，被逮捕判刑四十、豆种用人尿浸泡后，仍被偷吃四十一、强迫社员劳动，实行奴隶式管理四十二、学生下乡，支援抢收抢种四十三、三年饥荒，为活命，很多家庭都有人当过小偷四十四、饥饿，使人更自私四十五、工作组下乡，撤销伙食团，救治水肿病人四十六、饥荒无粮食，草根树皮都吃尽四十七、中国票券品种繁多，饥荒年代粮票尤为金贵四十八、打击投机倒把，斩断资本主义尾巴四十九、买卖货物，要背毛主席语录五十、种粮开荒，草根树根都刨光五十一、胡德富偷盗受罚，跳水自尽五十二、杨树山家检修沼气池，父子三人遇难五十三、把江水抽到长坪灌溉农田，行得通吗五十四、大儿媳患疑难病症，病危时剖腹探查五十五、农民在国家政策变革中生产生活五十六、人与人之间应多一点关爱五十七、病魔缠身，留恋世间五言诗后记结束语本文记述者为魏炳臣长子魏宗远（云南省昭通市交通运输集团公司退休工程师）引语天长地久，日月如梭。春夏秋冬，精耕细种。&&&&&&脸朝黄土背朝天，风雨无阻。人生在世，吃穿住行。酸甜苦辣，一言难尽。&&&&&&为生活劳禄奔波，衣食寒微。一、生在虎豹出入之地清朝末年，朝廷软弱无能，帝国主义入侵中国，黄金白银外流，地方官吏贪赃枉法，政治腐败，地主、土豪劣绅肆意欺压剥削农民。重庆地区虽属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可是，农民劳作辛苦一年，除交租纳税，所剩无几。广大农民仍缺衣少食，生活在饥寒交迫之中。我家祖籍是湖北省麻城孝感地区，200年前迁入四川省重庆府江北厅五宝场魏家坝。因逐代繁衍生养，我辈已是第十代了。我祖辈已失去土地，几代人靠租种地主土地为生。一九○五年冬（清朝光绪31年），我出生在江北厅五宝场大湾，即明月山脚下的丘陵地带。由于森林大量被砍伐，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这里是老虎和豹子等野兽出入之地。从我记事起，我家先后喂养的五只狗都被虎豹叼去。一九一一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晚饭后，母亲叫我把小狗放出去大小便，我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小狗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听见狗“汪”的一声。我等了好久，也不见小狗回来，母亲说，狗已被老虎叼去了。一年秋天的下午，约三点钟左右，天气晴朗，与我家邻居的婶娘背着竹背篼外出割牛草。我母亲开玩笑地说：“你去嘛！老虎把你叼去吃掉。”我婶娘说：“那才好呢，被老虎吃了我得个肉棺材。”我婶娘顺着小溪边割草，突然从灌木丛中窜出一只豹子向她扑来。我婶娘转身就跑，边跑边喊，豹子紧追不舍，并跳起用脚爪子抓她的背篼。因附近地里有人干活，大家一齐吆喝，才将豹子吓跑。我哥哥年少时帮人做瓦烧窑。泥瓦在炉窑内烧红后，瓦窑口要用泥土密封装水，炉窑门也要密封。冷却后出窑的瓦面才呈青灰色。在冬天的一个晚上，下着毛毛细雨，气温较低，我哥哥和同伙两人打着火把去查看瓦窑冷却情况。刚到炉窑前，就听见老虎吼叫着从窑台上起身离去。吓得他俩转身就往回跑。瓦窑停火后，窑台上的温度较高，窑口内有热水，天冷时老虎在窑台上趴着取暖。但老虎最怕明火，所以见我哥哥举着火把，就被吓跑了。我父亲每晚睡觉前都有解大便的习惯，农村的厕所一般都在屋侧的山墙角处。有天晚上十点过钟，我父亲蹲在粪池口屙夜屎。忽然听见狗在汪汪地叫着从侧屋檐下急速跑去。我父亲裤子都来不及提，忙把舀粪瓢握在手中。在黑暗中，看见一只豹子离他只有三尺左右，从侧面正往狗跑的方向追去。&&二、搬迁中成长一九一一年，孙中山领导辛亥革命成立中华民国，清朝皇帝溥仪被迫退位。但派系斗争激烈，军阀混战。一九一三年至一九一八年期间，在激烈的斗争中，四川军阀刘存厚、黔军将领戴戡、北洋军阀将领吴光新、滇系军阀头目唐继尧等人相继统治过重庆。军阀们不择手段，敲诈勒索，私设关卡，征收重税，滥发纸币，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四川军阀刘湘、刘文辉、杨森经过激烈的争斗，先后也统治过重庆，后归顺国民党蒋介石政府。由于连年战乱，杂税俱增，加上高利贷剥削，以及鸦片的毒害，社会动荡不安。土匪成群结队，地方武装此起彼落，农民贫困日增。失去土地的农民增多，租种土地越来越困难。我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加上父母，全家共十人。我父亲魏治韩不识字，不抽烟，不喝酒，上街连茶都不喝一杯。忠厚耿直，也不会结交朋友。兄弟俩也很少来往。整天只是干活，时常被人欺压。有一次，我父亲生病，病得很严重，起不了床，生命垂危。我姑妈来看了，很难过。回去转告我二叔魏治淮：你哥病成这样，可能没救了。如果他死了，那一家人咋个办？二叔说：他一家人连衣服裤子都没得穿，他死了，婆娘改嫁，儿女送人。父亲病重期间，二叔一直未来看望过。经乡村土医生的治疗和调养，父亲的病逐渐好转，终于病愈。旧社会，妇女要缠足，十六、七岁就出嫁，我母亲无劳动能力，农田活全靠我父亲一人。我父亲吃苦耐劳，干累了，歇一小会儿又接着干。不累是不休息的，终日在田土间精耕细作，适时栽种，辛勤养护庄稼。如遇风调雨顺，迎来丰收年，除交租纳税外，全家基本可以解决温饱问题。若是天干水涝，粮食歉收或无收，那就连租粮都无法完成。全家只能以蔬菜杂粮等充饥，甚至挨饿。丰收年份，有的老板加租加佃，甚至逼我父亲搬迁。我姐夫丁文宣，属自耕农民。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吸鸦片，是五毒俱全的人，长期不理家务。家中的农活、子女的吃穿等，全由我姐姐承担，夫妻关系极差。姐夫甚至时常打骂我姐姐。我父亲与我姐夫之间的岳婿关系恶化。一九一二年春，包谷已下种了，正在备耕稻田下谷种。我姐夫丁文宣伙同老板撵我父亲搬家。天啦！正是栽种季节，那里还有田地租种。我父亲极力反对，并据理争辩，加上好心人的劝解，直到秋收后才搬离此地。据我的记忆，我家经江北县五宝学堂湾、大湾、罗家沟、李子林等地，先后搬迁到巴县木洞普子岩、庙丫口、椅子湾、梅子沟长五间、长坪双碑湾等地。从前的搬迁，农具、柴草、锅碗等家具全靠肩挑背驮。重庆多属山区和丘陵地带，乡间都是羊肠小道。一般搬迁距离最短是三、五里，长的里程有四、五十里。农民居住的一般都是茅草屋。白天要做农活，晚上有月亮或在农闲时才去搬运。没有搬过家的人，不知过去搬迁的苦处。三、弟死阴魂不散&&一九二一年三月下旬，正是插秧时节。田埂上种的黄豆已长出绿叶。因害怕耕牛偷吃幼苗，犁、耙田时耕牛的嘴都用竹编的笼子罩住，收工喂牛草时才取下。那天晚上天黑收工，我弟弟把牛牵回家，拴在牛圈内。因屋内黑暗，忘记把笼子从牛嘴上取下。耕牛一夜无法吃草。第二天早饭后，我哥去牵牛出工，发现牛嘴笼子还罩在牛嘴上，耕牛一根草都未吃到。父亲知道后，打骂了我弟弟。弟弟在气愤之下，背着背篼外出割牛草。中午未回来，因大家都很忙，没人过问。直到晚上天黑收工后也未见他回家。我哥等三人打着火把四处寻找。直找到深夜，才在离家八、九里处的手爬崖下找到尸体，弟弟全身是血。我哥哥把他背回家，用水把血迹洗去，穿上衣服。全家人十分悲痛，我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父亲感到很内疚。自安葬弟弟后，晚上夜深人静时，家中总有像翻箱倒柜、搬动东西的响动声。我们起来点灯四处查看，也未发现什么。熄灯入睡后，这种响声又出现了。我父亲历来是天不黑不收工回家的。自我弟弟死后，天黑收工回家时，他在前面走，背后就像有人跟着一样，总有O@声或人走动的声音。转脸朝后看，或站着，也未见有人或其它东西。再往前走时，后面又出现响动。吓得我父亲每晚只好提前收工回家。晚上一个人也不敢走夜路。请道士开灵指路，法师驱鬼和在摔死处的石头上刻写“南无阿弥陀佛”等字，也无法消除，致使全家无法安宁。我母亲处于长期悲痛中，时常到我弟弟坟前嚎啕大哭，并跪地求他不要来骚扰我们啦。秋收后，我们只好搬离椅子湾，迁到丰盛乡梅子沟长五间租种土地，才摆脱这种困扰。这件事一直是个谜。弟弟死时，才十四岁。四、感染肺结核，险些要命一九二三年，我十七八岁，已步入青少年时期，田地农活、家中事务，我都是得力助手。上街赶场购买东西，基本由我承担。夏末秋初，气候炎热，我食欲大减，身体消瘦，开始还以为没事。但后来干活无力气，精神状况很差，整天咳嗽不止，伴有浓痰液。母亲认为我得了感冒，便去找草药煎水给我喝了镇咳治感冒，但一点效果都没有。而且，咳嗽加重，痰中带血。下午发热，手心和脚心都感到很热，背心发凉，夜间盗汗，整天无精神，贪睡。这时，母亲才去请医生诊治。医生检查后，问明情况。医生认为是得了痨病，即肺结核。我母亲听后，心情非常沉重，知道肺痨是很难治好的疾病。因已失去了一个儿子，害怕我命不长。她在不断地请医生医治外，又到处访药，凡属能治的中草药都去找来熬水喝或炖猪心肺给我吃，还不让我干活，只管专心养病。在母亲的精心护理和父亲及哥哥姐妹们的关心照顾下，经过半年的吃药和调养，结核菌得到控制，咳嗽减缓，病情好转，身体逐步恢复，直到病愈，母亲才松了口气。一九七八年秋，我生病时，去木洞镇做X光透视，发现右肺已钙化，这是年青时患结核病留下的后遗症。五、放鸭谋生，鸭瘟肆虐我们三兄弟已成人，家中劳动力比较充足，除耕种田地外，还尽量想办法搞点副业，以添补家用。一九二八年夏天，我家购了600多只雏鸭，精心照顾喂养，当鸭子长到一斤左右时，田里的稻谷已开始收割，稻田里有鱼虾和掉落的谷子等物，是上好的鸭食。我和二哥带上锅碗、鸭棚、竹围子和零用钱，从家里出发，赶着鸭子往重庆方向放养。沿途经过水口、冻青、长生、渔洞等地。从冬笋坝过长江，直到江津，沿途都是丘陵地带，稻田很多。放养过程中，鸭子成长很快。我们沿成渝大道，往成都方向进发。当鸭子长到三斤左右，鸭毛已长齐，可以出售了。但当我们放养到荣昌时，鸭瘟爆发。开始一天死一、两只，我们就把死鸭的毛拔尽，清洗宰割后做菜吃。我俩再轮流把活鸭挑到市场上出售。后来一天死四、五只，甚至七、八只。因拔毛费事，我们干脆把鸭皮剥掉，每天以鸭充饥。一直到内江，才把活鸭出售完。内江是产糖的地方，甘蔗很多，特别是罗汉甘蔗，又粗又甜又脆，很好吃。我俩买了一捆，有四十来斤，用肩扛着步行回家，让家人品尝。这次放鸭外出，历时两个多月，也是我哥俩走得最远的一次。沿途观看风俗人情，开阔了我们的视野，对我的人生影响很大。六、贩卖小猪，引来猪瘟我哥俩放鸭时，在荣昌见到那里的猪嘴短，全身白毛，长得快，膘好，小猪便宜。我俩回到家中，播种完小麦，蚕豆等小春粮食，便带着钱，赶往荣昌。到猪市和农户家中购买一、二十斤重两月大刚断奶的小猪，并租用农户家中的房屋集中驯养。我们买了50多头小猪，经过六、七天集中喂养，便上路，往家赶。每天早上喂食后出发，下午三、四点钟住宿。为加强小猪的脚力，每天都把大米煮到快熟时，把米汤滤去，加水喂食。十天时间便赶到家，经喂养几天，便挑运到木洞集市出售。当天未售完的，再挑回家下次出售。年末农户家把肥猪卖掉后，买小猪的较多，因此好销售。由于集市里的猪多，好猪、病猪都有，未售出的小猪染上了猪瘟，挑回家后，把家中喂养的猪也传染上猪瘟死去。从此，我就放弃贩运小猪和放鸭了。一九二九年冬，我哥哥拜师学木匠，跟随师傅外出学做木工活。后来，我二哥也随哥哥外出做木工活，家中事务由我承担。七、打虎遇危险，急中生智，虎口逃生谈到老虎，很多人都会感到恐惧万分。一九三四年二、三月，正是农忙春耕时期，各家各户都在地里干活。一天上午八点过钟，长坪水桶坝外山坡脚下的黄桷嘴，住户冉金田的家属在屋内听见屋侧有“咯咯咯”的一片鸡叫声，她以为是狐狸或野猫咬鸡，忙出外吆喝。突然，一只老虎向她扑来，抓伤了她的脸部和右眼后，向右侧方向跑掉。附近做农活的人有看见的、有听见的，都非常惊恐，忙跑回家去躲避。老虎横穿丰盛至木洞的道路，即南川到重庆的干道。在路上遇到一个50多岁的妇女，把她脸部抓烂后，向马桑岗方向逃窜。大道上的行人看见或闻讯后纷纷躲避，不一会儿，消息就传遍了长坪和梅子沟一带。我家对面大道上有人喊：“魏炳臣，快拿枪打老虎！”我是治安委员，家中有一支步枪。于是我丢下农活，忙跑回家，提着枪，背上子弹，直奔老虎逃跑的方向追去。九点过钟，共聚集了三支步枪，同去追踪老虎。长坪半坡，到处都是悬崖绝壁和坡地，有蜿蜒崎岖的羊肠小道，也有灌木林地，因春天树叶未长出，老虎很难找到藏身之地。老虎走走停停。当老虎停下时，我们尽量地向它靠近，选好隐蔽处，向它射击。当子弹射中老虎时，它就咆哮着逃跑，我们只能跟踪追击。老虎跑到玉皇观，因西沟及南面鱼塘坎是一片稻田，老虎只能往下再回转。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老虎被我们追赶了几十里路，加上一天未吃到东西，它已经感到疲倦了。老虎走到铺子湾处的一片竹林洼地，在隐蔽处蹲下歇息。此地比较开阔，坡地横向有一条小路。附近高处已聚集了二、三十人。有的拿着火药枪，有的拿着扁担或锄头，但只能在远处观望。带的狗也只能在远处狂叫，不敢靠近。在远处，子弹无法射中。我反复观察，只有距老虎七、八丈处有一颗桐子树，在树上好射击。我避开老虎的视线，弯腰慢慢地潜行靠向桐子树，爬上树杈，然后对准老虎头部向它射击。子弹刚射中，老虎就吼叫着向我奔来，我无法躲避，就跳下树，顺小路急速奔跑。我发现老虎距我只有三、四尺远时，就猛然向右转身跳下一人多高的土坎，靠壁倒下。老虎来不及转身，便继续追赶前面的人。老虎追上余海娄时，因山路高低不平，余海娄突然跌倒。老虎咬住他的脚往后拖。附近高处的人很多，吼声震天，老虎拖了四、五尺远，便放下余海娄逃走了。下午四点过，老虎跑到河堡的一家住户，从墙的一个洞口窜进牛圈屋内。因没有喂牛，屋内空着，上面有用竹杆搭成的草楼。为防止老虎逃脱，洞口用东西堵塞住。我和蒋明正爬上房，把房上的稻草扒开一处，进入草楼时，老虎咆哮着跳起，用脚爪抓竹杆。我俩把枪杆放下去，枪口对准老虎头部。当老虎跳起用嘴咬住枪管时，我们连开两枪。老虎喉咙中弹，威风大减。我俩向老虎头部又开了几枪，见老虎坐着，头垂下不动了。我一步跳下楼，触摸虎头，感觉它已死去。我用力把它推倒，才去把门打开。听说老虎已被打死，附近十来里路的农家住户上千人前来观看，络绎不绝。打死老虎处属于丰盛乡地界，当地要求抬到丰盛乡政府所在地。经研究确定后，便找来木杆和绳索捆绑，由八个人抬着护送到丰盛乡政府。我们追击老虎近一天，未吃上东西，现在感觉很饿，便到大路边饭店吃饱了饭，随即去丰盛乡政府。第二天，把老虎剥皮分割，虎肉有300来斤。凡参加打虎的人每人分三斤。在剥皮过程中，我发现凡子弹击中的地方，毛被烧焦，虎皮只见红点，未被击穿。可能因为当时的子弹是圆头的，穿透性能差。我带着三斤虎肉和一些虎骨、虎膝，下午回到家中，虎肉供全家人品尝。虎皮在丰盛乡展出三天后，被乡长张思道收用。老虎的出现和被击毙过程中，造成一残两死。冉金田的家属伤口虽被医好，但双目失明。大路上被老虎抓伤的妇女，因流血过多，抬回家后死去。余海娄的脚掌被咬穿孔，因伤口感染，医治无效，两个月后死去。我算是幸运的，当老虎快追上时，眼看难以脱身，急中生智，利用有利的地形条件，避免了灾难的发生。后来回想起，才感到有些害怕。当时人年轻，胆子大，勇敢，没想到老虎这么难打。若不是老虎进入屋内，很难把它击毙。八、耕牛野性发作，二哥受伤一九三五年冬，我买了一头个头大、身体强壮的成年耕牛。它有一个脾气：除了服从我管以外，其他人一般不能接近它。只要一靠近，它就“哞哞哞”地叫着，鼓起眼睛，低头用角来擂你。我驾驭它犁田、耙田，它百依百顺，从未发生不听使唤的事情。每次我把它牵到田里，将驾担放在它脖子上，系好颈绳，到后面握住犁把，叫声走，把赶牛鞭一扬，它就拉着犁铧往前奔，我要快步才跟得上它。它体格强壮，力气大，不偷懒，不减威。每天耕的田，比其它牛都耕得多。我家六十来亩田，本要用两头牛才能耕完，可它独个就能完成，我很佩服和爱护它。过去种田，是四犁四耙。秋天，稻谷收割完后，马上犁板田，然后耙田，让谷桩和杂草埋在水田泥土中腐烂。旧历十月份再犁耙后过冬。春节过后二月份的春耕时又犁耙一次。四月份栽秧时再犁耙后插秧。这样，田里的泥土能充分得到溶化稀释。过去肥料欠缺，只能靠精耕细作，使秧苗有个良好的生长环境。三六年秋，犁板田时，有一天晚上天黑，我哥哥来扛犁铧。收工时，我说：你先把牛牵走，我把犁铧洗洗再扛回来。我哥哥牵着牛，从田里出来，上路后，牛便“哞哞哞”地叫着，低着头要去擂他。我哥哥只好把牛绳放长，离它远远的，快步往前走，但牛也加快速度追他。我哥哥牵着牛跑步回到家中。到牛圈后，我哥哥从木桩左边进，右边翻出，把牛头抵在木桩上，不敢上前把牛鼻绳回出来拴到喂草处。待我把犁铧扛回家放下，哥哥听见响声，才喊：魏老三，你来把牛拴上。我照着灯去看，牛头紧靠木桩，不能走动。我哥哥拉着牛绳，站得远远的。哥哥接过灯，我才去把牛鼻绳回出来，拴到喂草处。此后，凡属我的两个哥哥来扛犁铧，都要等我收工后把犁铧洗好，他扛犁，我牵牛，一同回家。三七年春耕时，我整月地长时间在田间耕作。一天上午，二哥看我太辛苦，便叫我休息一下，把犁铧交给他来犁。我把犁铧交给他，看着他来回犁了几趟，便离开去找点其他事做，二哥继续犁着。在调回犁头时，二哥提着犁铧走近牛头，牛就用角向二哥挑去，把二哥左大腿挑伤，鲜血直流，牛还用头死死地把二哥抵在田里。我听见二哥的喊声，赶紧折回去把牛拉开。二哥从田里爬起来，用手按住伤口，回家去包扎。稻田的秧苗栽种完后，我害怕今后再出事，便忍痛把这头牛卖掉了。九、内兄吸毒丧生，岳母由我赡养送终我岳父蒋仁书，家住丰盛乡道座厌，原配夫人去世，无子女。我岳父岳母都属二婚。岳母带着两个儿子嫁入蒋家，婚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不到十岁时，岳父去世，由岳母养大，到十六岁时嫁到我家与我成亲。民国时期，鸦片泛滥，到处都设有鸦片烟馆。道座厌吸毒的人很多，我二内兄吸毒成瘾，又好吃懒做。三七年六月的一天晚上，二内兄蒋德华烟瘾发作，去偷地里的包谷换鸦片，被治安员用枪击中背部要害处死去。“福不双降，祸不单行”。我大内兄戴炳轩当力夫，帮人挑运财物，同年七月上旬在从南川返回木洞的路上，因盛夏气候炎热，中暑发急痧，死在路上。由于路途较远，加上天气太热，无人抬回。又不能久放，只好就地挖坑埋葬。我岳母的眼睛本已几乎失明，在接连失去两个儿子时，因悲伤过度，双目完全失明了，无法独立生活。我把岳母接到家中供养。因她原已做惯家务事，就帮我做饭带孩子，对我帮助很大。我们对她的尊敬和关爱，减轻了她的忧愁和悲痛。直到五六年五月去世，享年八十岁。我把她送回道座厌安葬。十、扩建广阳坝飞机场，痢疾流行，民工病死六百余人木洞区广阳坝飞机场始建于一九二九年八月，由国民革命军二十一军军长刘湘主持修建工程。先后经几次修建，历时十余年之久。机场修建工程于二九年八月开工。刘湘先派一个团的兵力参加修筑，后因人力不够，九月再增加一个团的兵力。共征地二百余亩，年底完工。因当时的技术水平有限，只把机场地面铲为平坝，即为一个简易的土质飞机场。同年底，刘湘开始建立空军，先后从法国、意大利、美国购有作战飞机十二架，每架能载三十六磅重的炸弹四枚。三一年春，在广阳坝成立空军司令部。刘湘自兼空军司令，蒋逵兼副司令。同年秋，在此建立航空学校，刘湘任校长，蒋逵任教育长，招收了两期学员。那时四川其他各军仅有陆军，惟独刘湘是海、陆、空齐备。机场未正式投入使用，便造成两次事故。一次是刘湘的军官教育团学员，在广阳坝参观飞机投弹表演。由美国人推荐德国人亨利作试飞表演。当时炸弹由飞行员手握投放，因不慎投入参观学员行列，炸死炸伤百余人。该团监督江受益的腿被炸断，造成残疾。另一次是杨森的师长王文隽，欲乘飞机翔空一游。空军特派专机，因腾空未起，人机同坠河中，王不幸溺死。一九三五年七月，蒋介石电令刘湘扩建广阳坝飞机场，以便剿共使用，年底前扩修工程结束。由工兵修筑，机场面积扩建至四十四万平方米。为确保飞机安全，跑道两端延长段200米以内的树木一律砍伐，铲除障碍物。鉴于重庆珊瑚坝飞机场太小，三五年广阳坝机场曾被让出，归中国欧亚航空公司使用。三六年八月四日，中国航空公司的北平号在广阳坝机场起飞时坠毁，机上六人受伤。一九三八年，广阳坝飞机场再次进行大规模的扩建，于元月五日正式成立机场工程处，征地三百六十三亩。巴县县长罗国均任主任，江北县县长夏国斌、航空站站长张世群任副主任。下设财物股、工程股、宣传股、医药股。原令江北、巴县各征1000名民工承担修建，经实地调查，并非江北、巴县两县的人力、财力所能承担。工程处呈请重庆行营同意扩大征工范围，即向江北、巴县、永川、壁山、合川、铜梁、涪陵、长寿、邻水、江津、荣昌、合江等十二个县各征工1000人，共计12000人进行修筑，加上补充兵员和勤杂人员，总计不下两万人。我是巴县征集的1000名民工之一，于二月中旬报到，直到七月中旬竣工才离开。广阳坝离我家只有三十多里路，有时我晚上回家，第二天早上又去上班。完工时，在场的所有人员集中照了一次合影像。当时我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各县民工团都集中住在临时工棚的潮湿地上，时间一长，很多人都患上关节炎病。我县的一个民工因腿关节炎严重，无法站立，工程股令队长叫家人用竹轿抬回家去。因人员太多，粮食供不应求，物价飞涨，蔬菜缺乏，民工日食两餐。每天挖、挑土方十一、二个小时，做工过久，从未沐浴，又冒雨赶工，寒热失调，卫生设施差，人员密集，遂发痢疾流行，病死队长、民工603人。加上空袭威胁，各县民工相继逃亡。三八年三月十八日，广阳坝机场遭日机轰炸。这是重庆市第一次遭日机轰炸。当时飞来日机九架，投弹十二枚，毁房两栋，炸伤四人。同年十月四日，日机九架在广阳坝机场投弹三十余枚后，首次窜入重庆市区轰炸。三九年二月至五月，由江北、巴县、壁山三县民工继续完成新旧跑道合并工程。至此，广阳坝机场同时可以起飞多架飞机。四○年九月，又抽调巴县民工2000人和江北县民工1000人，对广阳坝机场进行最后一次扩建。至此，广阳坝机场及相关设施全部建成。据重庆广阳坝园艺场现存档案资料记载，飞机场区域（包括机场、机场侧空地、营房建筑等）占地面积为1397亩。其中机场总面积为668亩。广阳坝的上坝、下坝均有营房建筑。上坝设有美军招待所，下坝有上、下营房及航空地勤人员住所。自从九龙坡飞机场、白市驿飞机场启用后，广阳坝飞机场很少使用，逐渐被弃置，以致荒芜。旧时的飞机场已成为绿茵铺地、规划整齐的体育训练场。周边地域已是果木成林、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园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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