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出击_啄木鸟_2012年第7期_《啄木鸟》杂志社_天翼阅读
　　作 者：晓重　　人们在享受进入科技时代的方便快捷、轻松惬意，足不出户就能通过网络、电话、网上银行等方式满足自己的生活需要时，高科技所产生的负面影响也在悄悄地进入人们的生活。2000年以来，随着中国金融、通信业的快速发展，虚假信息诈骗犯罪迅速在国内发展蔓延，特别是最近两年，借助于手机、固定电话、网络等通信工具和现代网银技术实施的非接触式诈骗犯罪可以说来势凶猛，给社会各阶层的人们造成了巨大损失。公安部针对此类案件的高发态势，重拳出击，部署全国公安机关集中开展打击电信诈骗犯罪的专项行动。　　当他按下确认键后，两千多万元人民币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被分解盗取，顷刻间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你好，我是云南省景洪市中级人民法院。这里有你一张传票，最后一次通知你，请于今天下午四点前来领取。”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你向当地招商银行申请信用卡，而且使用第一个月就欠了9580元没有还款。这张招商银行的信用卡是在日办的，现在招商银行法律部已将你告到我们法院，我们将此案交由某地公安机关进行侦办，并向你下发了传票，要求你到案接受调查。这是最后通牒。”　　“不可能。我根本就没办过此类信用卡！”　　“你是说自己和此事无关吗？这样吧，我先帮你做个登记，你的姓名？手机和座机号码是多少？”　　当在云南省景洪市做生意的王某接到这个电话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随着对这件事情的质疑，被对方一步步带入早已设置好的陷阱里。他几乎未加思考就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对方再一次询问他的身份证号时，他同样怀着急于求证的心态脱口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巧舌如簧的蛊惑，似是安慰又似是警告，往往还夹杂着些看似善意的提醒。　　“你先不要着急，待会儿我会联系公安局办案的同志，将你的相关资料传过去。三到五分钟之内，我们会再和你联系。你的电话暂时不要占线，你最好就在座机旁边等电话，以免待会儿找不到你，知道了吗？另外，如果你有疑问，可以用其他电话拨打114进行查询。114查询台的工作人员会核实这个电话号码。司法机关提醒你，以后遇到陌生的电话都可以通过114来查证对方的身份，你懂了吧？等一会儿，我们办案的同志会用公安局的电话和你联系。”　　到了这个时候，半信半疑的王某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拨打114查询台，得到的答复自然是肯定的，因为对方提供的电话号码是真实的公安局电话。这是为进一步蒙蔽受害人做的前期铺垫。果然，时隔三分钟，那个催命的电话就如期而至。来电显示的号码与王某查询过的号码分毫不差，只是通话人换成了一个操着蹩脚普通话的男性。　　“我是云南景洪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民警刘毅，警号是045×××，我找电话机主王先生。”　　“警官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会被传讯呢？我根本就没有办理过招行的信用卡，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王某急切地解释着。　　“我们现在正在侦办‘9o20’特大金融诈骗案。招商银行通报法院，说你恶意申办信用卡，并恶意透支。这张招行的信用卡是你在日办的，这个案子法院已指定交由我局以诈骗案件着手侦办了。经侦查发现，你向招商银行申请信用卡，在使用的第一个月就欠了9580元没有还款。你这是恶意欺诈的行为，你知不知道啊？传讯你到案接受调查，你也不来，你这是在藐视司法机关的公权力！”　　这个帽子委实是太大了，让王某感觉有些茫然。他一边极力解释，一边对公安局调查的准确程度提出疑问，同时对天发誓，如果出现这样的状况，自己也是受害者。对方对他的情况表示理解和同情，同时指出，如果要让公安机关相信，必须制作一份被害人笔录。考虑到王某离公安局较远，就采用电话录音的方式制作笔录。为防止电波干扰，请他将身边的手机或者是小灵通关机，如实回答警方提出的问题。　　此时的王某已经完全陷入骗局之中，忙不迭地按照对方的指示进行着各项确认，并且鬼使神差地向对方提供的所谓“安全账号”里打进了2235万元巨款。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的手指按下确认键后，这两千多万元人民币会在不到十分钟之内被分解成五十万、六十万不等的多个账户，然后再被分解成一至两万元的若干个账户，最后在东南亚的多个国家里，被手持银行卡的作案者在自动提款机上分批提走。　　也就是说，当他按照对方指定账号打进款项后的几分钟内，所有的钱财以极快的速度被分解盗取，顷刻间烟消云散无影无踪。等他猛然醒悟拨打报警电话时，从取款机里提取出来的现金早已被重新整合，存入骗子们自己的账号内。　　受害人被骗的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三十分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骗子在非接触性的条件下实施诈骗，受害人在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情况下受骗。骗子借助通信线路进行诈骗，被骗者亦步亦趋被骗子带入瓮中却茫然无知。这种新型的犯罪手法与传统犯罪不同，骗子与受害人不见面，骗子不知道自己骗了谁，受害人也不知道自己被谁骗了。公安部刑侦局的刑侦专家们经过研究分析，给它起了一个很时髦的名字——“电信诈骗”。　　电信诈骗，在台湾被民众评为“十大民怨”之二，甚至连马英九都接到过这样的电话……　　说起电信诈骗的源头，就不能不说到海峡对岸的宝岛台湾。　　此类诈骗犯罪最早就源于台湾，从1997年开始悄然兴起，最初还停留在初级阶段，骗子们以“刮刮卡”中奖、六合彩中奖等方式诈骗台湾百姓的钱财，手段也不是很高明。在2003年以后，骗子们利用手机、网络电话进行诈骗的犯罪行为突然呈几何级数增长，岛内几乎所有的居民都接到过诈骗电话，在台湾岛“十大民怨”中排行第二。甚至连面对电视台记者接受采访的马英九，都被一通“你收到一张法院传票”的电话骚扰，可见此类诈骗犯罪的猖狂程度。　　2004年，这种诈骗方式流入福建，像一种看不见的瘟疫悄悄地蔓延开来。说起来原因也很简单：第一，台湾岛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居住人口加在一起才2300多万，可骗子们行骗的覆盖率几乎达到了每人一骗，民众对这种骗术的抵御性和认知性都有提升，不容易上当受骗了。第二，台湾警方加大了对此类犯罪的打击力度。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电信诈骗选择的目标得是经济相对繁荣的地区，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亚等国家肯定不在骗子的选择之内。既然连岛内经济发展都要靠大陆来拉动，那就索性将行骗目标转向大陆。　　进入2008年以来，电信诈骗更是呈现出多发高发的态势，每年电信诈骗案件发案十万余起，群众损失高达四十多亿元，仅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广东五省市的群众就被骗子卷走十亿余元。2010年，电信诈骗犯罪更是来势凶猛，受害者一次被骗数百万、数千万的案件屡屡发生。　　日、19日两天，四川省成都市五名群众被骗走700多万元。　　11月16日，北京市朝阳区的乔某被诈骗1300多万元。　　11月17日，浙江省温州市的包某被诈骗1200多万元。　　12月9日，本文开头提到的云南省景洪市的王某，一次就被骗走2300多万元。还没等他在被骗数额冠军的位置上坐稳，12月底的一天，北京市的刘某又被骗子骗走2400多万元，创造了被骗单笔数额最高纪录。　　电信诈骗犯罪涉及面之广，受害者之多遍及全国三十一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社会危害不断加剧。许多人辛辛苦苦积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血汗钱，一下子人间蒸发不知去向，有的被骗后指责公安机关办案不力，有的指责银行机构监管不严，有的精神恍惚、痛不欲生，甚至跳楼自杀。电信诈骗已经严重影响到老百姓的安宁生活，成为社会各界和广大人民群众普遍关注的一个社会热点、一个影响人民群众安全感的突出治安问题。　　骗术花样繁多，手法不断翻新，加上使用高科技远程犯罪，如此严峻紧迫的局面纠结在一起，像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摆在了公安民警的面前。电信诈骗案件的高发，也引起了公安部领导的高度重视，国务委员、公安部部长孟建柱多次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多地多警种境内外联合作战，坚决打掉这一犯罪集团，还人民群众一个安稳的治安环境。　　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高智商的犯罪就要有高智商的应对。公安部刑侦局在先期成立打击电信诈骗办公室的前提下，又集合了南北警界精英，与这些蜗居在境内外的犯罪团伙展开了斗智斗勇的激烈暗战。　　刑侦办案有时候和下棋类似，对弈的双方排兵布阵，临兵斗法布设迷局，拼的是脑力和技巧，玩的是闪转和腾挪。但是，当双方进入胶着状态时，就得看谁能先入局了。先入局者往往能先声夺人，持戟横槊掠杀敌阵，取得交战先机而求胜。在这一点上，公安部的刑侦技术专家们抢先入局，赢得了这个先手。　　金大志是个有着丰富经验的打击电信诈骗专家，他和其他几位战友经过对以前抓获的取款人的讯问，对发案的各类信息、网络地址、转账地址的滚动查询、综合比对，认定这些案件有相同的勾连性。同时他们详细分析了北京、云南、山东、安徽、东北等地的发案特点，发现数起案件看似扑朔迷离，可仔细研究，其中既有交叉又有连贯。好似一幅复杂的藏宝图，粗看上去各条线路曲曲折折、断断续续，可是当把它们串联起来时，就会顺着这些线索勾画出一个整体化的犯罪集团的轮廓。而且转账地址的相关信息都指向了一个地方，那就是菲律宾。于是他们大胆推断，一个通过网络平台篡改电话号码，通过转账平台分化取款的电信诈骗团伙就隐匿在这个岛国。　　在报请公安部成立“11o30”专案组后，时任公安部刑侦局局长白少康、副巡视员陈小坤根据掌握的情况，制定了由北京市公安局负责出境侦查，打掉这个电信诈骗团伙，其他各省市公安局根据掌控的信息抓获取款人、抓获贩卖银行卡的嫌疑人、截断源头双策并举的方案。　　出境侦查、抓获犯罪嫌疑人、打掉犯罪团伙的重担就落在了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电信队队长贾力的身上。　　贾力从警二十多年，是个体态健硕、身高一米八几的汉子。翻开他的履历就会看到，自穿上警服以来，他始终战斗在刑侦一线，与侵财案件，与盗窃、抢劫、诈骗犯罪嫌疑人打交道，有着十分丰富的刑侦经验。由他带领的这支小分队，集合了当时各个方面的专家，他们虽然没有出境办案的经历，但凭借着手中掌握的各种信息和证据，自信在这场跨界出击中能够不负众望、有所斩获。所以，当他们面对北京机场上扑面而来的寒风时，在心里涌动着的依然是渴望凯旋的暖流。　　日中午，贾力带领的一行人登上南航的国际航班，直飞菲律宾。考虑到菲律宾群岛西濒南中国海，东临太平洋，属于热带雨林气候，年平均气温在二十七摄氏度以上，他们还特意备好了夏天的衣服。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登临万顷碧波中的“西太平洋明珠”菲律宾时，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北京更肃杀的寒冷空气。　　三天下来没有丝毫进展，贾力决定主动出击。中国警察敬业勤勉，而被雇用的菲律宾司机却以罢工的方式提出抗议　　日凌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国际机场。　　贾力一行人风尘仆仆，怀揣着首战必胜的信念来到了异国他乡，与迎接他们的使馆联络官进行接洽，安顿好住处之后，马上进入工作状态，整理好携带的资料和信息，准备与前来协助的菲警方人员举行会商。　　上午十点钟，菲律宾警方的几名高级警官在联络官的陪同下如约来到宾馆。简单的寒暄之后，贾力就迫不及待地将在国内侦查掌握的信息，包括嫌疑人的手机号码、取款地点、网络地址等情况提供给对方。谁知道对方看过这些资料后，又撇嘴又瞪眼地相互嘀咕了半天，最后冲着贾力他们无奈地摇摇头。这种表情不用翻译也能明白——他们帮不上忙。　　菲律宾警方的表态无异于给满怀希望的贾力他们迎头泼了一盆凉水。原打算在菲警方的配合下顺利将地点和嫌疑人定位，然后实施抓捕的计划变成了泡影。情急之下贾力一把抓住随队同来的翻译说：“问问他们怎么回事，难道我们提供的情报有问题吗？”　　翻译急忙与菲警方人员沟通，几番交流后说道：“没办法，他们说按照咱们提供的信息不仅无法追查，恐怕连确定地点都很难。”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菲律宾警方故意刁难，或者的确有侦查上的难度，再或者是有来自外部的干扰？瞬息之间，N种假设在贾力的脑中像翻页似的过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答案。他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待对方的解释。　　原来，菲律宾警方也有他们的难言之隐。首先中国警方提供的网络地址，在菲律宾国内的显示都是固定的。说得明确一点儿，菲律宾国内的网络公司都是由某个大公司分包给下属的子公司，子公司再次分包给更小的公司，然后再到用户。大公司实际上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只管收钱，根本不管对方干什么。如果要追查下去，问题就出来了。先不要说中国的警察在菲律宾没有执法权，不能办案，就连菲律宾警察想搜查某个嫌疑居所、询问某个嫌疑人时，也要先获得法官的首肯。没有法院法官的一纸文书，在菲律宾这个自由使用枪支的国度里，人家就真敢跟你上演一出枪战片。抛开两国法律制度的不同，就算能找到嫌疑人藏匿的地点，恐怕连住宅区都进不去。　　出境工作组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因为他们还面临着行动后二十四小时之内完成证据搜集汇总、确认嫌疑人身份等复杂繁重的任务。同时抓捕嫌疑人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预期，还需要与国内联系紧急增派包机，诸多的困难摆在了出境工作组全体成员的面前。工作组领导层对出境工作组全体成员进行动员，勉励大家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展现出中国警察坚强的意志品质，一定要在规定的二十四小时内完成任务。　　工作组的侦查员们在外国同行面前展现出了良好的素质和业务能力、娴熟的办案手法和高超的讯问技巧，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将所有与专案有关的证据搜集完成，并且逐个将犯罪嫌疑人确定身份，完成了初查工作。在涉及审查几个台湾重点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出境工作组的队员们更是赢得了台湾同行的赞许和尊重。　　根据事先的商定，固定证据确认嫌疑人身份的工作是由两岸警方共同开展的，由于出境工作组采取的办法有效，所以进展很顺利，没遇到嫌疑人顽强的抵抗。可是台湾警方那边却撑不住劲了，与审查对象相持不下，尤其是几个重点犯罪嫌疑人，更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任凭你怎么问就是不开口。台湾警方无奈之下只好找到出境工作组寻求帮助。工作组集合精兵强将，针对台湾犯罪嫌疑人害怕重判的心理，对他们发动心理攻势。定好调子以后，工作组开始接手台湾警方的讯问工作。时间不长，被审查的台湾人纷纷缴械投降，尤其是那几个让台湾警方头疼的重点犯罪嫌疑人，又哭又下跪，一股脑儿地交代了犯罪事实。看着眼前的景象，台湾警方连声赞叹：“还是老大哥有本事，老大哥厉害！”　　日、11日两天，公安部协调安排的三架包机飞至柬埔寨和印尼，按照双方协定将122名台湾籍犯罪嫌疑人移交给台湾警方后，将141名大陆籍犯罪嫌疑人押解回国。6月26日，又将马来西亚警方移交的27名大陆籍犯罪嫌疑人押解回国。至此，“3o10”电信诈骗案完美收官。　　跨界出击案件告破好评如潮，所有参战民警并未志得意满，而是居安思危探寻一条彻底截断犯罪的渠道　　在侦办“3o10”案件的整个过程中，公安部领导层始终高度关注。国务委员、公安部部长孟建柱先后六次作出重要批示。常务副部长杨焕宁，副部长孟宏伟、陈智敏、黄明多次作出重要批示，副部长张新枫全程指挥作战，其重视程度和规格之高超过历次跨境侦办的案件。同时指挥宣传部门大造声势，正面引导，扩大影响，通过集中报道在短时间内达到家喻户晓，既宣传了中国警察打击跨国犯罪的硬实力，也提高了广大人民群众对电信诈骗犯罪的认知能力。　　当押解着电信诈骗集团犯罪嫌疑人的包机在北京着陆时，事先得到消息的各大媒体齐聚首都机场进行现场直播，并对参战的专案组民警进行现场采访。各个网络媒体也对此进行了集中报道，扩大了受众群体。广大网民对出境打击跨国电信诈骗行动好评如潮，点击浏览超过7000万人次，网友纷纷顶帖留言——　　“中国公安真是天兵天将，坏蛋逃到哪里都能抓回来。”　　“打得好！个人认为这是今年最给力的事了，希望再接再厉！”　　“强烈要求中央给公安部嘉奖，你们不愧是老百姓的守护者。”　　“中国警察真牛！以后改看中国警察片，不看外国警匪片了。”　　东南亚的华人华侨也交口称赞，中国与东南亚警方破获跨国电信诈骗集团案扬我国威，长我华夏志气。　　“3o10”案件侦破一周后，重庆、天津、江苏、浙江等十个省、直辖市电信诈骗案发案大幅度下降，天津下降95%，江苏下降80%，重庆下降90%，浙江下降70%。以上这些数据充分说明，跨国电信诈骗集团在中国警方的连续打击下遭到了重创，无法组织起像以前规模的犯罪团伙继续行骗。同时也表明，中国公安机关有信心、有能力坚决打击严重危害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犯罪活动，维护好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不管犯罪分子藏匿在哪里，中国警方都会坚决将其缉拿归案，绳之以法。　　但是随着“11o30”、“3o10”等特大电信诈骗案件的侦破，一些与之相关联的问题也渐渐凸显出来，这些现实存在的管理漏洞，给电信诈骗以可乘之机。　　在遍布大街小巷中的报刊亭、商铺、超市和小卖部及通信运营商、代理商那里都能购买到大量的手机充值卡。使用这些手机充值卡并不需要进行身份登记，也没有实名制的要求。骗子们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撒出人马四处购买手机卡，然后用于拨打诈骗电话，发送诈骗短信。作案得逞后迅速销毁，再购买新卡继续作案，给公安机关破获案件增加了难度。在实践当中，公安机关每打掉一个电信诈骗团伙，几乎无一例外地都能缴获成百上千张作案用的手机卡。在2010年的一次打击行动中，公安机关当场收缴无记名手机卡三万多张，据犯罪嫌疑人交代，这些手机卡都是从各地街面店铺中批量购买，准备用于群发诈骗短信的。　　某些电信企业出于利益需要，开发使用的一号通等智能电话，具有呼叫、接听转移、捆绑多个电话及隐藏主叫号码等功能，看似能为机主增添多项服务，提供便利，任何人不需要出具任何证件就能在电信企业或网上购买的便利，也给了骗子以可乘之机。骗子们就是利用了此类电话的功能，设置多重转接，频繁更换捆绑手机，远隔千里实施诈骗，甚至跑到境外作案。公安机关顺着线索侦查时，发现的只是一号通号码，犯罪窝点在哪里，作案人是谁，这些都要另辟蹊径进行查找。实战中，公安机关曾辗转六省市，行程数万里，花费四个多月的时间才找到犯罪分子的活动踪迹。　　网络电话领域也是电信诈骗犯罪分子频繁光顾的地方。他们运用网络电话能够群拨、群呼、转接、任意改号的功能实施诈骗活动。近年来在全国发生的电信诈骗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使用网络改号电话作案的占到90%以上，骗子从远在千里或境外的犯罪窝点拨打网络电话，改用我政府、执法机关及银行的电话号码，畅通无阻地经过电信企业网络平台，显示到老百姓的手机、座机上进行诈骗，致使很多人信以为真上当受骗。“11o30”、“3o10”两个案件打掉的正是此类使用网络平台实施诈骗的犯罪团伙。　　有的电信企业违法开办网络电话业务，将境外改号后的诈骗电话落地对接进入程控网，一些电信企业的个别员工为了牟利，非法出租网络电话线路，种种此类因素都为骗子们提供了有利条件。　　骗子们还利用银行推行的手机银行、网上银行转账没有金额限制、次数限制和境外网上分解资金限制的漏洞，在短时间内将骗取到的大额赃款快速分解，层层转账，最后由马仔到各地银行的ATM取款机上提走现金，致使大量被骗群众的钱款无法追回。　　为了有效遏制电信诈骗犯罪，在经过多次打击电信诈骗团伙，积累总结经验的基础上，公安机关已经逐步摸索出公安、检察院、法院、电信及银行等部门联合打击电信诈骗的模式，并正在逐步建立起合作打击和防范电信诈骗犯罪的联动机制，彻底切断改号电话进入境内和赃款流出境外的渠道，随时解决打防工作中遇到的问题，为打击电信诈骗犯罪提供保障。　　报警铃声响起，中国警察再次跨界出击，打击电信诈骗犯罪任重道远　　随着中国警察几次跨界打击电信诈骗犯罪取得成功，端掉了多处藏匿在境外的话务窝点、转账平台、网络平台后，此类新型犯罪得到了有效遏制。但是在日，江苏省苏州市发生的一起电信诈骗案件中，犯罪嫌疑人手段之诡秘，诈骗过程之久，实属罕见，由此给受害人家庭及公司所带来的灭顶之灾，又一次刺痛了警方的神经。　　此次电信诈骗案件虽沿袭了老套的打电话方式，但犯罪嫌疑人却一改以往三线骗子层层递进的形式，简化了程序，隐匿了号码，上来即自报家门，向受害人宣称自己是苏州市公安局民警。再用哄骗的方式确定了受害人沙某的姓名，开门见山告诉对方涉嫌一起用银行卡号洗黑钱的案件，让对方去南京参加庭审。同时利用背景逼真的电话转接声，先后将电话转给“南京市公安局彭警官”、“中央反洗钱专案组刘警官”。几个骗子在窝点内相互配合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在骗取了受害人的信任后，连续几天内又多次以“检察院叶检察官”、“中央反洗钱专案组刘警官”的名义给受害人打电话，让其将钱以“保证金”的形式转到“金融监管中心账户”上。　　受害人在接连几天的电话骗局中对此信以为真，完全掉进对方的陷阱里。当骗子首先提出如不能参加庭审要交付保证金时，受害者沙某将自己银行卡上的8.3万元和老公账上的18.9万元人民币汇到了骗子指定的“金融监管中心账户”上。眼见受害人如此配合，骗子们再次更新骗术，又以要查封沙某的房子和其老公的公司相威胁，致使受害人分别向亲戚和朋友借款240万人民币电汇给他们。这个口子一打开，就如倾覆的堤坝般不可收拾，沙某在骗子们的哄骗下，连续几天通过借款、挪用公司资金等方式，分别十八次向所谓的“安全账户”内电汇了1266.1万元。直至对方没有了任何消息，受害人才醒悟报案。　　此案的发生引起了公安部与江苏省公安厅的高度重视。公安部副部长张新枫作出批示，要求抓紧组织侦查，尽快予以打击。公安部的刑侦专家、电信专家们与江苏省公安厅的办案人员对案件进行分析研判后得出结论，此案为警方不断打击电信诈骗后的再生案件。犯罪嫌疑人在老式电信诈骗的基础上，再生出新的花样，他们变得更加有耐心，更加具有迷惑性与欺骗性。这些特点从他们对受害人实施诈骗的时间跨度上就能体现出来。以往骗子们拨打诈骗电话总是希望速战速决，尽快让受害人上当，在骗取钱财后立即切断与受害人的联系。可是此案从日沙某接到第一个诈骗电话起，直到29日沙某发觉受骗向警方报案，其间间隔整整七天。在这七天里，骗子们不断变换方式骗取受害人的钱财，除去他们胆大妄为疯狂贪婪的心态外，也表明他们已经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战”变为发现目标持续跟进的“阵地战”。再经核查发现，除“11o29”案件以外，全国三十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同类型的电信诈骗案件六百余起，均由这个诈骗团伙所为。其中涉及江苏的案件103起，案值3000余万元。　　这个诈骗集团共用一个源头。仍是由台湾的“出资人”先后租用了四十五组美国服务器，搭建了具备改号、群拨群呼功能的一级网络平台，然后出租给下一级犯罪团伙，搭建了四个二级网络平台，再直接出租给拨打诈骗电话的窝点使用。这些话务窝点分布于泰国、马来西亚、印尼、柬埔寨、斯里兰卡、斐济六个国家及我国大陆和台湾地区。　　针对掌握的犯罪集团资料，江苏省警方拟定出具体作战方案上报公安部。国务委员、公安部部长孟建柱和副部长孟宏伟、张新枫相继作出重要批示，要求精心组织打好这一仗，有关部门全力配合，力争取得重大战果。公安部和江苏省公安厅联合成立了专项行动指挥部，组织南京、无锡、常州、苏州四市公安局和省公安厅的精兵强将，成立了七个工作组承担出境办案任务。同时公安部刑侦局派人分别带领各个工作组开展工作，决定直捣诈骗集团位于境外的窝点，坚决摧毁犯罪平台，形成强有力的打击震慑效应。　　这是公安部第一次批准由一个省公安厅负责出境侦办的涉外案件。　　日，七个工作组相继奔赴境外开展工作，12日全部抵达目标国家。涉及电信诈骗案件的六个国家，有的与我们前期合作过，有着良好的警务合作关系。像泰国、柬埔寨、印尼都与中国警方迅速取得联系，尤其是泰国警方鉴于前次合作取得的成果，对来自中国的公安民警十分热情，表示全力支持中国警方的打击行动。事实上，泰国警方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他们在获得中国警方提供的犯罪窝点及嫌疑人信息后，迅速进行落地侦查，很快将窝点一一锁定，同时向法庭申请入室搜查令。在等待搜查令下达的时间里，赴泰工作组民警在当地警方协助下，分批在各个窝点开展昼夜守候，防止犯罪嫌疑人逃脱。　　申请搜查令工作进展十分顺利，两国警方协商，将集中抓捕行动定于5月17日。可是就在行动前一天，意外情况突然发生。位于曼谷附近一个犯罪窝点的嫌疑人员在偶然的一次出行时，感觉周边情况异样，对警方行动有所觉察，他回到窝点后立即组织嫌疑人分两批向外出逃。由于中泰警方前期准备工作十分周密严谨，当此情况发生后，泰国警方即时出动，将出逃人员全部抓获，从他们身上查获大量作案证据。　　5月17日下午5时，各地警方同时对藏匿在六个国家的犯罪窝点展开行动。截至行动第二天，抓获犯罪嫌疑人482名，其中我国大陆地区犯罪嫌疑人177名，台湾地区犯罪嫌疑人286名，捣毁拨打诈骗电话的犯罪窝点35个，破获电信诈骗案件510余起，总案值7300余万元，再次以犁庭扫穴般的迅猛行动，沉重地打击了跨国电信诈骗犯罪活动。　　5月24日，两架分别从泰国、马来西亚起飞的民航包机踏上归程。“11o29”特大跨国跨两岸电信诈骗案中的126名大陆籍犯罪嫌疑人被分别押解回国。这不仅展示了我国警方在跨国警务合作中取得的战果，还标志着中国警方严厉打击跨国犯罪的决心。同时通过各种新闻媒体向外展示，中国是所有犯罪嫌疑人的高风险区、高代价区，如有以身试法者必将受到严惩。　　现任公安部刑侦局局长刘安成在总结此案特点时说，以往的几次行动中，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大陆籍比率较高，但这次案件抓获的400多名犯罪嫌疑人中，台湾籍犯罪嫌疑人有200多人。犯罪嫌疑人交代说，现在在大陆各地招人出去做电信诈骗不容易了，出钱再多也不敢去，因为事实证明不管躲到哪里，中国公安机关都能将其捉拿归案，这也逼迫许多台湾犯罪团伙成员由幕后走向台前，直接参与犯罪。这说明中国公安机关加强了打击力度，加强了和周边各国各地区的执法合作，除了给犯罪嫌疑人以严厉打击外，也给了他们一种震慑。这次行动是多国多地区合作，除大陆和台湾以外，还包括东南亚、南亚、大洋洲等国家，首次合作的国家有斐济和斯里兰卡，也证明了我国国际警务合作的进一步深入。　　根据从全国各地搜集上来的情况反映，电信诈骗犯罪的再生能力极强，巨大的利益诱惑令很多心存侥幸的犯罪分子铤而走险，再次投入其中。公安机关侦查的结果也显示出，台湾的黑社会势力加紧了对电信诈骗活动的渗透，今后一个时期以内，台湾地区与东南亚国家仍将是打击电信诈骗犯罪的主战场。用参加过“11o30”、“3o10”、“11o29”案件侦破的公安民警的话讲，只要此类犯罪还在危害着人民群众，我们就随时准备着下一次跨界出击！　　（部分受害者及涉案人员为化名，文中照片由作者提供）　　责任编辑/季伟　　这又是为什么呢？菲警方的联络人介绍说，因为菲律宾政府防备恐怖主义袭击的原因，对居民住宅区都加强了警戒，保安措施非常严格。如果陌生人要进入某个居民区内，只要保安人员不认识，或者没有熟悉的居民带领，保安人员有权拒绝你进入，就算是警察出示证件也不行。　　中国警察来到菲律宾以后的三天里，我方提供的线索几乎都被菲律宾警方否定，侦查工作无从谈起，更不要提抓获犯罪嫌疑人了。追踪电信诈骗的工作竟然没有一点儿进展，整个跨界出击小组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一样动弹不得。眼看着时间在一天一天流逝，贾力、金大志、郝志臣、韦键等人如坐针毡，面对着祖国大后方的询问无言以对。恰恰在这个时候，负责联络的中方警务联络官来访，谈话中透露出来的一个情况更使贾力他们心急如焚——　　快要过圣诞节了。　　在菲律宾这个以天主教、基督教为主要宗教的国家里，每到圣诞节肯定是全民放假。政府机关和司法机关的工作人员更是不乏举家出境度假，或是到外地游玩的，几乎没有人办公。以前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联络官有急事需要找菲警方联系，到警察局找不到人，通过关系找来对方的手机号码，无论怎么拨对方就是不接听。等假期结束后谈起此事，人家还振振有词地说，我正在度假，怎么能接你的电话呢。鉴于有此先例，联络官才提醒贾力他们说：“你们要查线索得抓紧，最好圣诞节前有个眉目，要不然人家一放假，又得搭进去好几天工夫。”　　各种各样的困难像一堵堵墙般挡在了中国警察的面前。在宾馆的客房里，贾力又一次召集大家开会研究，只不过这次不是案情分析会，而是面对眼前困难的一次集思广益的讨论。事后证明，这次由出境小组及时召开的会议，对以后的侦破工作起到了关键作用。　　“面临的困难局面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议题就是一个，我们怎么办？”贾力的开场白简明扼要。　　“技术问题可以解决，没有菲律宾警方说的这么神秘，如果费些心思，还是能从中找到线索的。”作为技术专家的金大志首先表态。　　“我同意老金的看法，”来自上海的技术专家韦键说道，“就我们眼下掌握的信息，完全可以有的放矢地开展调查。据我所知，本地的几大网络运营商都是华人，如果我们通过使馆的关系与他们联系，还是能够查出犯罪嫌疑人的网络地址的。问题是查出来以后怎么办，我们怎么跟进侦查呢？”　　郝志臣接着说：“菲律宾警方提出的困难看似冠冕堂皇，什么调查需要法官准许呀，进不去居民区呀，我看就是推诿。都是警察，我就不信他们在实际操作上没有自己的办法，还不是事不关己不负责任吗？”　　坐在角落里的一个队员说：“语言也是问题呀。咱们带来的翻译小王，标准的伦敦音。可到了这个英语是官方用语的地方，跟人家一交流，咱倒成了方言了。还得配上手势比画着，老远看跟打架一样。”　　“那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呀。”　　“不耗着怎么办，咱们是出境侦查跨界办案，没有执法权处处受制。”　　“依着我说，咱们就自己干，办法有的是，只要不触犯当地法律就行。”　　“偌大个马尼拉，一千多万人口，面积六百多平方公里，就是大海捞针也得知道奔哪里下网呀。”　　贾力边听着大家的议论边将自己的想法记录在本子上，等大伙儿议论的间歇，他摆摆手说：“我把大伙儿提出来的问题归结为几点，一是技术问题，二是侦查受限制，三是语言交流有障碍，四是地理不熟悉不认识路。既然问题有了，咱们就该围绕着这些问题想办法。”　　这个提示确实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一屋子人又开始动起脑筋，经过一个上午的分析和商议，贾力他们最终制定出了跨界侦查的方案。首先向国内汇报这里的实际情况，请公安部协调使馆给予各个方面的支持，然后针对境外侦查没有执法权、菲警方提供帮助有限的情况，依据现有资料自己动手，逐一对可疑地点进行排查，最终给菲警方提供出新的证据，促使其和中国警方联合打击犯罪。　　网络查询有困难，由警务联络官出面找到当地的华人朋友，金大志和韦键提供取款人的卡号进行绑定追踪，划定取款人经常活动的区域范围；境外侦查有困难，出境小组全体人员换上当地的流行穿着，大裤衩大背心，脚穿拖鞋，按照取款机分布的地点昼夜全城搜寻；语言交流有障碍，每组由一个会英语的同志带着使馆提供的翻译或是司机一起外出，边适应边交流；异国他乡环境地理不熟悉，通过联络官和华人朋友雇用当地司机，由司机来做向导，围绕着马尼拉市内的大街小巷进行追查。　　方案定下来后，马上投入工作。金大志和韦键两名技术专家对犯罪嫌疑人经常使用的银行卡进行全天候监控，由于取款人不断在马尼拉市内的自动取款机上取款，很快就确定了他们经常光顾的两家银行，马尼拉的“东西银行”和美国的“花旗银行”。两家银行中，以花旗银行的取款额最高，贾力让王晨光画出了这两家银行所有二百多台自动取款机的分布图。　　这二百多台自动取款机分布在闹市区的各个大街和商店外，每个地点都派一名警力去蹲守显然不切实际，菲律宾警方也不可能给贾力他们提供这么多的警力支援。有的队员提出来，可否去银行内部查询一下，因为每台取款机每天取出的款项肯定会有记录。这个建议立即被贾力否定了，先不要说外国银行会不会给你提供帮助，单从办案的保密性上来讲就有疏漏。　　于是，在贾力的指挥下，八个人分成四组，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不休息不睡觉，硬是将在地图上标明的两家银行每台取款机的位置都跑了一遍，最终确定了几处可疑位置。　　就在他们昼夜奋战的时候，一个小插曲让出境办案的警官们每每想起都会浮现出快意的笑容，而后由衷地生出一份感慨。　　那是他们分组查询自动取款机的一个夜晚。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正在马尼拉大街上寻点定位的贾力突然接到郝志臣的电话，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焦虑且急促。“贾队，我们这边出事了，司机把我们都拉回宾馆里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了查完再回去吗？”贾力疑惑。　　“司机说自己挺不住了，要死了。”　　“司机病了？赶紧送医院呀，回宾馆干什么呀！”　　“咳，是司机累傻了，罢工不干了！”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因为对当地地理环境不了解，出境小组决定以车代步，这样做既能争取时间，又可以让司机当向导。贾力、郝志臣、李刚他们通过华人公司雇用了几名当地司机，谁想到这些司机平时闲散惯了，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更没有领略过中国警察连续作战的厉害。从早晨到黄昏，屁股就没离开过驾驶座，好不容易天黑了，以为可以下班，没想到这几个中国警察压根儿没有回去的意思。司机无奈，只得说：“我为华人公司服务了十几年，知道勤奋是你们的美德，这次你们中国警察的勤奋精神更让我由衷佩服，你们难道不累吗？”　　菲律宾式的英语实在蹩脚，跟车的翻译明白了字面的意思，却没听明白司机的暗示。翻译把司机的话当成了夸奖，跟车上的王晨光他们一说，说得王晨光挺不好意思，还一个劲儿客气，说我们不累，一点儿都不累。　　司机一看对方没明白，又继续暗示：“你们就是不累也得休息呀，据我所知你们加班也没有很多薪水的吧？”　　翻译又误会了，以为司机是想多要些加班费。他急忙对司机表态说，没问题，我们会多给你加班费。满以为这样说司机该高兴了，谁想到人家反而把脸扭过去了。司机跟中国警察说不通，索性一打方向盘，也不问车上的人去哪儿，把他们直接拉到驻地宾馆，然后锁上车就要走人。郝志臣急忙拉住司机问究竟，司机边说边比画：“没有你们中国警察这样干活的，我已经干了将近十二个小时了，在我开车的生涯里还从来没有过，再这样干我就得累死了。”　　这回郝志臣他们明白了。敢情人家不是夸咱们，也不是嫌钱少，而是埋怨工作的时间太长了。几个人好言好语劝司机，让他拉大家回去接着查，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们雇来的吧。司机一听这个更不愿意了，嘴里哇啦哇啦，大概意思是说雇用我也不能往死里使唤我，我辞职不干了。说完一甩手就走了，任凭王晨光他们怎么喊也不回来。　　其实司机既不用下车去查询，也不用死盯着取款机瞭望，更不用随时汇报分析案情，停车的时候别人忙活工作，他还能休息一下，在他们这几个人中劳动强度算是最低的。但就是这样，雇用来的司机还是嫌累，罢工不干了。　　贾力听完郝志臣在电话里的汇报，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取款人、诈骗窝点、网络转账平台都已纳入视线，准备抓捕时却被告知暂时无法实施　　经过贾力、郝志臣、金大志、韦键几个小组两天两夜的查询定位，确定了几台流量大的自动取款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住性子，对这几个位置进行监控，从中发现来取款的马仔，也就是地下钱庄负责“跑钱”的嫌疑人。　　这些嫌疑人特征非常明显，也很有职业特点。无论是高是矮或胖或瘦，都是T恤短裤加便鞋，肩上挎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大背包，这个背包是用来装钱的。每个取款嫌疑人的手上都会持有少则十几张，多则几十张银行卡。每到一台自动取款机，他们都要取几张卡上的钱，每天至少要取好几趟。　　人民币和菲律宾比索的汇率大概是1︰6.7。嫌疑人每次在一张卡上要取一至二万元人民币不等。而菲律宾的国家银行又规定，取现只能取菲律宾比索，这就给取款的马仔们增加了负担，他们每次出来取钱至少要取个十几、二十万元人民币，换算成菲律宾货币，就相当于上百万比索。如此大的现金量，没有一个大包裹装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专业的取款人都选择超大型的背包来装钱。　　贾力负责蹲守的这台取款机在马尼拉的市中心。为了能近距离观察取款人的模样，贾力把自己打扮成当地闲散人员的样子，肥大的T恤配上宽松的短裤，带着个伪装好的摄像机，坐到马路对面的咖啡馆里，摄像机的镜头直对着对面的自动取款机。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贾力像个垂钓的渔夫，耐心等待着鱼儿来咬钩。果然，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当地壮年男人，穿着短裤短褂，肩上斜背着大挎包，风风火火地跑到自动取款机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银行卡插进取款机里开始取钱。贾力通过摄像机的镜头观察着他的背包，从背包的鼓胀程度上看，里面应该是装了部分现金的。　　取款人在自动取款机前熟练地操作着，取完一张卡又换上一张卡，同时丝毫不避讳地将取款机里吐出来的现金大把大把地塞进背包里。由于他取款的时间太长，在他身后等待取款的人们一会儿就排起了长队。取款的嫌疑人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占着这台取款机时间太久，连忙将手里的一张卡取完，把钱装进背包里迅速离开。在咖啡馆里监控的贾力以为他要走，急忙站起来准备继续跟踪，可是没想到取款人转了个身，又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看来这小子今天是要把手里的卡都取干净呀。”这个念头在贾力的脑中一闪，随即又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此大宗的现金量，取款人不可能背回家里，极有可能是要交给上线，或者是负责收钱的转账平台。咬住他，也许会有更大的发现。”想到这些，贾力急忙打电话，让另外一组人马开车到这边会合，重点盯住这个取款人。　　取款人又一次站到取款机前。贾力看着他连续又取了六张银行卡，取出来的现金将背包撑得鼓鼓囊囊，然后离开取款机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贾力几个人开车缓慢跟随着目标，穿过闹市区后发现取款人走进一条窄小的街道。为了不引起取款人的注意，贾力让车子停在街道外面，自己下车跟了进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从街道里面快速开出一辆小汽车，经过取款人面前的时候没有减速，贾力看到取款人将手中的背包猛地扔到车上，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车子紧贴着贾力径直开出街道。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贾力措手不及，没想到对方竟然用这样的方式进行交接。他连忙转身跑出街道，上了在外面等待的汽车，指着前面的汽车喊道：“快追！钱在这辆车上！”　　贾力他们乘坐的汽车急忙调转车头追赶，但还是晚了一步，那辆小汽车已经消失在车流当中了。眼看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气得贾力抡起拳头狠狠地拍打着车门。“贾队，你别着急，我刚才把那辆汽车的车号记下来了。”这就是训练有素的中国警察，职业的敏感让他们时刻注意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线索。当这辆装钱的小汽车飞速驶出街口时，坐在汽车里负责接应的队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这辆汽车的牌照，然后将这组数字牢牢地锁定在记忆里。就是这一眼，使整个案件峰回路转，避免了出境小组与电信诈骗犯罪团伙核心组织擦肩而过，节省了办案成本和时间，为打击境外犯罪团伙赢得了先机。　　出境小组立即通过联络官将这个牌照号提供给菲律宾警方，让他们协助查询车主的资料。过了不久，菲律宾警方就有了回音，这辆汽车的牌照号登记在一家台湾人开设的公司名下，只是这家公司将汽车租给了在别墅区里居住的人。再顺藤摸瓜查找租车人，又发现他们居住的地点，在这片高档别墅区内的房子也是花钱租来的。而租赁这套别墅的人，是来自台湾的“陈先生”。所有迹象表明，诈骗团伙的上线就藏匿在这个别墅区内。出境小组全体队员立即调整侦查方向，将侦查重点集中在别墅区内这套西洋建筑风格的两层小楼上。　　当贾力他们向菲律宾警方指出别墅区内的出租房屋有重大嫌疑时，菲警方不再犹豫了，很快同意与金大志、韦键他们联合开展技术侦查。侦查的结果是，在这个别墅区内出租的房屋里，隐藏着一个四人团伙操纵的网络转账平台，他们利用出租房屋做掩护，将马仔取出来的现金进行转账，是这个电信诈骗团伙的核心组织。　　这个结论一经确定，出境小组全体成员马上对这个窝点所有的来往信息进行监控，从中清查出与之相关联的可疑人，再结合前期掌握的资料经过分析比对，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相互依托的电信诈骗团伙浮出水面。　　如果细述这个团伙的分工，就会发现他们已经从根本上发生了蜕变。早期的电信诈骗团伙只在内部对人员进行分工，既有专门办银行卡、手机卡的，有专门拨打电话实施诈骗的，还有专门做线路做技术服务的。现在，他们已逐渐演化为一条相互依存、相互合作的产业链，诈骗行为也从个案操作变成了群案体系运作。用句俗话来形容，这条产业链就是“豺、狼、狈”的合作。　　原来取款“跑钱”的发展坐大成为地下钱庄，豢养了很多马仔，专门负责替若干个诈骗窝点转取赃款。这些马仔像“豺”一样，嗅到猎物的味道后穷追不舍接力围攻，残暴贪食胆量极大，短时间之内不将巨款分化取尽绝不罢休。原来做技术维护做线路的，现在也升级换代发展成为电信线路“供应商”，专门负责租赁服务器，在互联网上搭建网络诈骗平台，与传统通信网对接，提供任意改号、群呼群叫服务和线路维护，出租给骗子使用。他们就是窝伏在狼身上的“狈”，给狼出谋划策，暗地支招，提供技术支持。原来拨打诈骗电话的，专门负责设置窝点，编撰好各种版本的骗术脚本，拨打电话诱骗老百姓上当。他们就是成群结队，到处流窜袭击的“狼”。也就是说，当下的电信诈骗犯罪都是由这三个相对独立的犯罪主体组成，每实施一起诈骗都需要“豺、狼、狈”的合作。　　出境小组经过近十天的艰苦工作，终于将蛰伏在菲律宾的这个三位一体的犯罪体系纳入视线。公安部得到出境小组的消息后，立即由刑侦局局长白少康、副巡视员陈小坤会同北京市公安局的主要领导赶赴菲律宾，通过外交手段与菲警方联络，准备将这伙犯罪嫌疑人一网打尽。但是，就在准备收网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又出现了。　　当他们通过协调拿到法官准许逮捕的法令时，却被告知暂时无法实施。因为圣诞节到了。在假期里所有政府机构是不工作的，白少康和陈小坤两位负责指挥的领导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先不要说法令下到警察局无人接收变成一纸空文，就算是有人来受理，也会因为假日期间警员休假而搁置，被搁置的后果可想而知。白少康和陈小坤两人显示出了高超的斡旋技巧，他们急忙通过联络官找到法官和警察局长会商，提出出于保密的考虑，由中国警方、菲律宾警方和法官三方将此法令暂时封存，待圣诞节过后再一起开封，按照协商好的方案行动。此举既考虑了菲律宾的国情和人情，又保证了不会跑风漏气、打草惊蛇，赢得了菲警方的认同。　　菲律宾全国上下都在过节，来支援的几位部局领导和出境小组的成员却没有这个心思，他们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又一次将手头的资料进行详细研判，秣马厉兵等待着决定性的出击。　　抓捕有惊无险，押解途中出境小组与嫌疑人操控的黑帮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生死时速”　　12月27日上午九点，当白少康和陈小坤与菲律宾警方负责人、法官一同开启封存了几天的文件时，一场跨国缉拿电信诈骗团伙的行动拉开了帷幕。　　贾力、金大志、李刚、康虎、郝志臣、韦键等出境小组成员，在一百多名菲律宾警察的协助下，对分散在马尼拉市的八处诈骗电话窝点、网络平台窝点、地下钱庄窝点的犯罪嫌疑人进行统一抓捕。由于事先侦查工作细致严谨，保密措施到位，当警察冲入窝点时，大多数犯罪嫌疑人根本没有防范，有的还趴伏在所谓的工作台上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诱骗被害人，有的连收来的钱款都没来得及隐藏，还有的慌不择路，躲进大衣柜里藏身，被警察堵着门一个个拎了出来。　　因为配合贾力他们这个组的菲律宾警察会讲汉语，所以抓捕过程非常顺利。行动前贾力不停地与身边的警察交流，有意无意地说着自己以前抓捕的案例，像什么进屋后要先堵门堵窗户呀，抓获嫌疑人之后要及时搜集证据呀，为的是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们注意。果然，这位会讲汉语的警察听完贾力的话，和其他警察不停地耳语，似乎是在进行重新布置。事实证明，这些警察在冲进窝点抓人时，的确是先封堵了门窗，解决了犯罪嫌疑人强行逃脱的隐患。可是另外一个全部由菲警方担当抓捕任务的小组，就差点儿发生嫌疑人跳楼逃跑的事件。　　当时，正在清点证据的贾力被电台里急促的喊声吸引，连忙问身边的菲律宾警察是怎么回事。这位上了点儿年纪的老警察不好意思地对贾力说，是他们另外一组出了点儿问题，在抓捕嫌疑人时光顾着收赃款，没留心二楼敞开着的窗户，一个本来已经被控制住的嫌疑人突然蹦起来要跳窗逃跑，幸亏旁边有个警察手疾眼快，在嫌疑人大半个身子已经爬出窗户时将他一把抓住。　　时近夜晚，出击的各个小组都传来消息。八个窝点内的二十四名涉嫌电信诈骗的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还顺手抓了个其他团伙来取钱的嫌疑人。捷报传来，白少康和陈小坤马上命令，出境小组成员不能休息，趁热打铁突击讯问，尽快拿下犯罪嫌疑人的供认材料。　　这帮被捉住的嫌疑人很快就交代了犯罪事实。别看他们平时举着电话颐指气使地装扮成警察、法官或者是银行的工作人员，半恐吓半威胁地指挥着被害人往银行卡里打钱，可是这会儿见到了真警察，尤其是中国警察，他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竹筒倒豆子”。其中负责转账的核心人员是几个台湾人，估计对我国现行的法律政策有一定的了解，被抓住之后几个人比着坦白立功，深怕自己说得不够仔细，还主动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线索，其热情程度让贾力他们都觉得很意外，知道的是在讯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搞检举竞赛呢。其实这些犯罪嫌疑人的内心恐惧到了极点，生怕警察对他们进行严厉制裁，毕竟这类犯罪在哪里都是令人深恶痛绝的。　　一轮讯问下来，也让中国警察们了解了“狼群”的内幕。原来负责拨打电话进行诈骗的团伙必须先由一个“出资人”来组队。“出资人”几乎都是由台湾人来担当。他们先在东南亚某国建立一个窝点，一般都是出钱租赁栋别墅，地址基本上都选择这个国家的首都或者是比较大的城市。因为这些地方经济比较发达，网络电信设施也健全。搭建好窝点之后，“出资人”就开始公司式的运作，招收员工进行培训，培训的教材就是所谓的“交战手则”，有的嫌疑人则称之为“剧本”。　　“剧本”的设计完全出自专业人士之手，对骗子角色的扮演，应该使用的语言、语气都做了完整的设置，同时将这帮骗子们分为三线。通常一线骗子只负责接听电话（由女性担任），确认被害人的质疑，然后转接给二线。二线骗子出马时已经摇身变作警察或法官，通过电话威胁恐吓被害人，使他确信自己的个人资料被盗用。在对被害人诱骗成功，需要让其按照自己的指挥行动时，三线的骗子会以领导或是专案负责人的形象出现，向被害人承诺使用所谓的安全账号，经过检查无误后再返还钱财，还煞有介事地让被害人自己设置密码。其实不管被害人怎么加密，最后钱财还是被骗子盗取一空。三线骗子各司其职，几个环节环环相扣，一步一步将被害人引入陷阱。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样一个害人的“狼群”，在“出资人”设置的窝点里竟然还有很正规的管理制度，诸如公司规则、公司赏罚、公司物品责任范围、个人业绩奖惩制度等等，其中，规定业绩达到当月第一名的奖励八千菲律宾比索和外出游玩，业绩连续两个月排在末尾的扣除薪水的百分之三十，还要对“剧本”进行专门学习。他们甚至还在规定中特别标注，公司成员不管来自哪里，在规定面前都一视同仁。意思就是说，大家都是骗子，来自五湖四海，互相之间要团结，将骗取不义之财的“事业”进行到底。　　首次出境办案就取得了这么大的战绩，专案组成员的欣喜之情无法形容。就在大家弹冠相庆，加紧与菲警方和有关部门联系准备将嫌疑人引渡回国时，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却让出境小组领导层又绷紧了神经。　　中国警方和菲律宾警方联合行动，抓获电信诈骗集团的消息传出后，当天上午一切还很正常。但在中午的时候，一名与出境小组接触过的当地华人来到了中国警官的驻地，他见到白少康、陈小坤等几位领导，寒暄几句后即转入正题，表明自己今天是受人之托来赎人的。　　这位华人也没有隐瞒，直接说是一个台湾人通过关系找到自己，愿意出钱赎回被抓获的四名搭建网络平台的台湾人，开出的价钱是一千万元人民币赎一个，问中国警方可不可以行个方便。这个要求当即被白少康局长礼貌地拒绝了，这位华人朋友似乎也考虑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没有强求。当几位中方的高级警官送他出门时，这位华人回转身有些担忧地说，诈骗团伙的幕后控制人与菲律宾当地的黑帮有关系，很有可能会搞一些小动作阻挠你们引渡，你们可要注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然有风声就要做好临战准备。出境小组的领导高度重视这个信息，他们一边及时向国内汇报案情进展，一边通过外交手段积极联系，争取早日将这伙犯罪嫌疑人押解回国。引渡嫌疑人的过程可谓是一波三折、起起伏伏，菲律宾方面先是答应了将这些嫌疑人引渡回中国，正当这边做好准备时，菲方又变卦了，于是一切推倒重来。再次协商之后，中方这边停在机场的包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菲方又提出异议。反复拉锯的过程考验着出境小组的耐心和智慧，经过了政府外交和民间力量多方的斡旋，最终确定了在马尼拉国际机场将全部二十四名犯罪嫌疑人押解回中国。　　日凌晨，在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后，由中菲警方联合派出的车队来到菲律宾移民局监狱，将包括台湾人在内的二十四名犯罪嫌疑人押解上车，驶向机场。为应对突发情况，负责押解指挥的陈小坤副巡视员始终警惕地观察着街道上的变化。果然，就在车队转向一个街口时，猛然从邻近的公路上冲出几辆汽车，径直撞向押解嫌疑人的大巴车。“这是要冲击车队制造混乱，酿成民事或刑事案件，使嫌疑人不能顺利出境，”熟悉菲律宾法律的陈小坤脑中立即闪现出这个念头，“看来这伙人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了。”　　优秀的指挥员在紧急情况下体现出来的综合素质，不仅仅是临危不乱、勇敢顽强，更要快速反应、随机应变。陈小坤当即用电台呼叫前车继续前进，然后指挥与自己一同殿后的车辆，按照预案，用车身挡住前来冲击的车辆，确保押解嫌疑人的汽车安全抵达机场。　　由陈小坤、贾力、李刚、康虎、郝志臣他们带领的车辆与冲击车队的汽车立时纠缠在一起。几辆汽车不分队形，只认敌我，在街道上捉对较量，你想提速我就压住车速，你想绕过去我就把你朝街道边上挤，你想猛冲空隙我就堵上这个空当。前来纠缠的黑帮目标是大巴车上的嫌疑人，因为他们只有堵住大巴车，才能达到滞留嫌疑人的目的。于是他们极力绕开阻拦的中方警察，另寻道路拦截大巴车。陈小坤当即识破了对方的企图，急忙指挥所有车辆压制住对方，不给他们可乘之机。双方的汽车忽左忽右，挤蹭抹挂，你来我往，在马尼拉的大街上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生死时速”。　　当大巴车已经顺利进入机场的消息传来后，陈小坤才指挥队员们各自脱离战场，放弃拦截。这群前来扰乱的黑帮，眼看计划无法继续下去，也只好偃旗息鼓掉头离开了。　　陈小坤他们完成任务赶到机场时，先期到达的中国警方人员已经办理好了所有手续。一行人押解着犯罪嫌疑人登上了包机，飞离了这个万顷碧波之中的群岛之国，飞向等待着他们归来的祖国的怀抱。　　跨界出击告捷，牵出分布在东南亚等地的特大电信诈骗团伙，孟建柱部长作出指示，除恶务尽　　胜利归来的出境小组回国后还没有洗净征尘，就被告知立即加入另一个特大跨境电信诈骗案件的专案组，与参加专案的公安部九个部门、六个省市公安机关、七个相关单位联手，完成多地区多警种多部门的合成作战，彻底捣毁盘踞在东南亚各国电信诈骗窝点的任务。　　在贾力他们出境侦查“11o30”案件的时候，国内相继又发生了多起数额巨大的电信诈骗案。涉案范围延伸至陕西、湖南、福建、重庆等地，其中陕西省榆林市一群众被骗256万元，湖南省长沙市一群众被骗115万元，福建省厦门市两群众被骗307万元，重庆市北陪区一群众被骗400万元。案发后，公安部副部长张新枫立即作出批示，公安部刑侦局迅速成立了专案组，并派工作组远赴陕西、湖南、重庆、福建等地组织开展侦查工作。经过一个多月的缜密侦查，一个特大电信诈骗集团随之浮出水面。　　这个诈骗集团的幕后组织者在台湾，与之相关联的技术平台在福建省厦门市，话务窝点和转账、洗钱的窝点分布在广东、重庆以及境外的柬埔寨、印尼、马来西亚、泰国。经过专案组对掌握的线索进行系统分析、串案研判，认定其性质及团伙组织与“11o30”案件如出一辙，该集团先后诈骗26个省、区、市671名群众7000余万元。所不同的是，这个集团的窝点分布较广，如何准确锁定境外窝点、如何协调境外多国警方共同侦查、如何保密、如何在侦查取得成果后统一行动、如何将抓获的犯罪嫌疑人顺利押解回国，这些挑战严峻地摆在专案组的面前。　　鉴于此案涉及范围广，危害程度严重，公安部部长孟建柱对此案高度重视，多次作出重要批示，要求除恶务尽，坚决打掉这一犯罪集团。根据“11o30”案件中台湾籍犯罪嫌疑人的交代，专案组掌控了很多台湾窝点的犯罪资料和证据。公安部刑侦局按照2009年4月大陆与台湾签署的《两岸共同打击犯罪及司法互助协议》的内容，在与台湾刑事警察局建立打击电信诈骗犯罪直接联络窗口、通报犯罪信息、缉捕犯罪嫌疑人、相互协助调取犯罪证据、合作侦办电信诈骗案件的基础上，抓住有利时机，经国务院台办批准与台湾警方进行联络。　　日，赴菲律宾抓捕电信诈骗犯罪嫌疑人的公安部刑侦局局长白少康，与台湾刑事警察局林德华局长在北京召开专案协调会议，将台湾“周冠至”案、“陈先生”案等在大陆设点诈骗台湾民众钱财的案件纳入专案联合侦办，命名为“3o10”专案。两岸警方成立了联合专案指挥部，组成联合工作组赴第三地开展工作，达成了抓获犯罪嫌疑人统一移交、各自带回的共识。至此，再次跨界出击缉拿电信诈骗犯罪集团的时机和条件已经成熟。　　日，两岸警方联合工作组分别由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廖进荣、副局级巡视员陈小坤率领，台湾警方派员参加，赴柬埔寨、印度尼西亚开展工作。在这场无声的暗战中，由中国大陆警方牵头，为电信诈骗集团悄悄地布设了一张天罗地网。　　在跨界追踪电信诈骗集团的同时，另一支队伍也在国内连续跨越几个省市，追击组织银行卡开户，然后贩卖给境外诈骗团伙的犯罪团伙。电信诈骗的一个重要工具，就是地下钱庄中负责“跑钱”的马仔手中持有的银行卡。有了这些银行卡，好比是给他们肆无忌惮地盗取钱财颁发了通行证，所以截断源头这项工作才显得尤为重要。　　这些银行卡的开户行涉及建行、工行、农行、招行和中国银行，开户地更是遍布天津、浙江、福建、江西、河南、安徽、湖北、湖南、广东、广西、贵州、云南、甘肃、重庆、海南、陕西等十六个省市区。联合工作组通过对嫌疑人账号的查证，发现几笔大宗的款项都打到一个绰号为“福建人”（真名叫樊立智）的账户上。综合先期抓获的嫌疑人的交代进行分析，这个“福建人”就是为诈骗团伙提供作案工具、贩卖银行卡的犯罪嫌疑人。　　专案组经过细致研判，认为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完成这么大宗的开户量的。一是，开户需要向银行提供身份证，一个人携带大批量的身份证件频繁在某一地区出入银行开户建卡，无论如何也会引起银行怀疑。二是，单独作案成本很高，效率却极低，而且存在着被抓获的风险，不符合犯罪嫌疑人短期致富暴敛钱财的心理。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个流窜于国内各地，以此为生存手段的犯罪团伙。通过追查“福建人”樊立智，打掉这个开户建卡的犯罪团伙，既能截断电信诈骗的源头，也能为后期工作扫清障碍。　　于是，由北京市公安局便衣总队王晨光总队长带领的队员们，根据搜集上来的线索，对开户建卡的犯罪团伙展开了不遗余力的追踪。犯罪嫌疑人樊立智是个地道的老狐狸，由他纠集的这个团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流窜到某个地方就干活儿，得手后马上转移，从不在一个地点停留时间过长，以致于追踪小分队好几次与他们失之交臂。侦查员们从北京追到南京，又从南京追到河北，再从河北追到江西，终于在江西景德镇揪住了他们的尾巴。　　4月初的江西已经呈现出浓浓的春意。王晨光带领着他的抓捕组一路风尘赶到了“瓷都”景德镇，还没有稍事休息，江西同行就找上门来了。依据王晨光他们提供的资料和线索，江西警方对“福建人”樊立智的活动进行了侦查，发现樊立智与其同伙在景德镇的几天里，经常出入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和招商银行等处，很有可能是在集中办理银行卡。根据这个团伙的活动规律，当他们在某地办理一批银行卡得手后，就要转移到下一个地方继续作案。　　抓捕组的侦查员们得到这个消息立时紧张起来，王晨光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作出决定，先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对“福建人”樊立智这个开卡团伙进行定位侦查，确定他们居住地点是否集中，是否有集体出逃的迹象，力争一击得手，不让一个嫌疑人漏网，彻底打掉这个开户建卡的团伙。　　在随后的侦查中发现，这伙嫌疑人虽然住在一条街上，但分别居住在多个小旅店里，不具备一锅端的条件。假如几个地点同时行动，又要调动警力来此支援。正在大家紧急商量对策时，王晨光脑中突然产生一个想法。这伙嫌疑人的居住地远离火车站，但是距离长途汽车站很近，如果他们想离开此地首选应该是长途汽车。因为长途汽车不像火车每站之间有固定的间隔，上去就得坐到下一站，长途汽车的优势是机动性强，嫌疑人可以随意叫停，下车换乘其他交通工具。有了这个想法，王晨光连忙让侦查员去查询长途汽车站全天的车次时刻表，自己则扮作要住旅店的客人进入了“福建人”樊立智居住的小旅店内。　　这家旅店的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王晨光递过去一支烟给对方点上火，几句客气话过后两人聊得热乎起来。王晨光似是不经意地问对方：“住你这里不是很方便呀，我要出门去长途车站还得排队买票，还得等着，太耽误时间。”　　店主立即摆摆手，做出一副让王晨光放心的架势：“老板，你们外地人别认为咱们这里是小地方不发达，我告诉你吧，如果想买汽车票，打个电话就能给你送到眼前的，很方便。”　　“哦，你们这里还有这个业务呀。”　　“当然有了。住在楼上的那位老板昨天就订了八张今天去九江的车票，上午刚给送过来呢。”　　“订这么多票，你这里还能接待旅游团呀。”　　“瞧您这位老板说的，你来个二三十人我也能招待得开。”　　“那好，我过会儿就把人带过来，住你这家旅店。”王晨光从店主嘴里探寻到“福建人”订好今天的车票，要带着这个团伙转移的消息后，急忙离开旅店与侦查员们会合，紧急就眼前的情况进行商议。　　前去查询长途汽车时刻表的侦查员也报来消息，由景德镇开往九江的汽车，发车时间是下午五点钟。王晨光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四点十分了。时间紧迫，来不及按部就班地筹划安排，王晨光扫视了一眼抓捕组的侦查员和景德镇警方的同事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赶上就不能让他们再从咱们眼皮子底下溜走。我的意见是把警力分成两组，一组跟我去长途汽车站设伏，待这个团伙全部进入车站后实施抓捕。另外一组在这里蹲守跟踪，同时向当地公安局请求支援。两组随时通报消息，在长途汽车站会合。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意见，就这么干吧！”　　“追了他们好几千里地，还能让他们跑了？”　　王晨光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赞同，于是抓捕组的侦查员们检查完武器装备后，各自奔向指定的设伏地点。　　在景德镇长途汽车站内，开往江西省内外的各趟长途汽车都已停在预定的车位上。王晨光他们利用短暂的时间先行将这里侦查一遍，得出的结论是，虽然长途汽车站来往的行人、旅客很多，但是车站地处宽阔，加之大型客车横排竖放，人为地制造了高墙般的屏障。所以最好借助车与车之间的夹道，把这伙犯罪嫌疑人堵在里面，这样实施起抓捕行动就会方便得多。于是，侦查员们利用地形隐蔽好，静待着猎物的出现。　　将近五点钟了，发往九江的长途汽车上已陆陆续续坐满了乘客。在车站周边隐蔽观察的王晨光和他的队员们不错眼珠地盯着进站的人们，从中寻找着目标。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目标仍旧没有出现。看见队员们有些急躁的神色，王晨光急忙用眼神示意大家要沉住气，不要急躁，如果情况有变，跟踪过来的兄弟肯定会通知大家。　　又过去了几分钟，就在去往九江的汽车即将发车的时候，王晨光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他连忙按下按键接通电话。“目标进站了，一共八个人，领头的走在前面。”王晨光顺着进站的人流望去，一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身材不高、行色匆匆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这个人就是“福建人”樊立智，在他的身后零零散散地还跟随着七个青年男子。　　王晨光示意大家按照预先设计好的方案，慢慢地缩小包围圈，将他们这伙人朝两车之间的空当里挤。看着他们一个个都钻进了包围圈，王晨光大喊一声：“上！”心里早就憋着股劲，蓄势待发的侦查员们像猎隼般向嫌疑人扑了过去。这帮流窜在国内各地开设银行卡的嫌疑人，压根儿没想到会在江西景德镇碰上自己的冤家对头，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侦查员们摁倒在地上，乖乖地伸出双手戴上了手铐。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句话从犯罪嫌疑人的嘴里说出来却透着一丝滑稽的味道。面对专案组民警的讯问，“福建人”樊立智交代了组织他人流窜各地在银行开户建卡，然后贩卖给电信诈骗团伙的事实。原来，在电信诈骗的多个环节中，开户建卡这个环节属于智商最低、最易于操作，还最能收到实惠的工作，说白了就是能很快见着钱。而且他们与上线买家形成了良好的供需关系，只要他们将办好的银行卡连同网银、开户单据一起邮寄过去，对方很快就按照一百块钱一套的标准给他们打款。这个团伙中有的人用一张身份证可以开十几张不同类型的银行卡，有时他们还混入某些银行专门设置的VIP贵宾专柜，批量办理银行卡，频繁利用漏洞大量开户，为电信诈骗提供了方便。　　至于他们作案用的身份证，有的是按照真实姓名地址仿造的，有的是哄骗同乡朋友得来的，有的干脆就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开户，反正也不是自己使用，先把钱挣到手再说。就是因为利益驱使，才使得他们操起贩卖银行卡的卑劣营生，给境外的地下钱庄源源不断地输送作案工具。　　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3o10”专案组接连打掉了几个盘踞在广东、福建两地专门为诈骗团伙办卡卖卡的非法公司，截断了犯罪的源头。“3o10”案件涉及柬埔寨、印尼、马来西亚、泰国四个国家，经公安部高层研究决定，对诈骗窝点集中的柬埔寨、印尼两国派出工作组，和当地警方共同摧毁窝点，实施抓捕行动；对马来西亚、泰国则通报线索，动员他们积极参与。先期出境赴柬埔寨、印尼开展工作的廖进荣副局长、陈小坤副巡视员依据掌控的线索和四国的实际情况，制定了“依靠驻外使馆力量，借助多方社会资源，克服境外重重困难，争取所在国政府支持”的工作方针，同时对已经掌握的窝点进行细致侦查，准确定位。　　出境办案的前方工作组不仅要面对身处异国他乡、水土不服的困难，还要承受着两岸警方首次联合赴第三地办案，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巨大压力。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从这四国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前方工作组陷入了焦灼之中。　　“3o10”案一波三折，中国警方展现了非凡的智慧与坚强的意志，确保案件侦破顺利进行　　柬埔寨、印尼、泰国、马来西亚这四个东南亚国家国情不同，政治体制与司法制度不同，对打击跨国电信诈骗案表现出来的态度也不尽相同，如同给出境办案的工作组出了一道道难题。用民警的话说，经历过一次出境办案真是既长经验又增智慧。　　对于打击电信诈骗，泰国警方表现出很合作的姿态，对中国警方的热情让大家感受到雪中送炭的温暖，这种态度也让前去通报情况的人员格外兴奋。待与泰国警方联系后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在此前不久，泰国国王的一个女儿，也就是公主殿下接到了一个电信诈骗电话，对方告诉她有一张法院的传票，逾期不来领取就要采取强制措施。公主当即对此表示质疑，几番通话后就被对方一步一步带进陷阱，损失了大笔金钱。其作案手法与前文所展示的如出一辙。因为此案至今没有侦破，所以泰国警方对中国警方提出的联合打击电信诈骗的建议非常支持。马来西亚也表示出配合行动以严厉打击犯罪的意愿。　　可是到了柬埔寨和印尼两国，却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情况。柬、印两国表现出来的顾虑，给前方工作组很大的压力。首先柬埔寨和印尼两国均未侦办过此类电信诈骗案件，没有任何经验。其次他们也没有如此大规模国际执法的先例。再者就是两国的技术手段都非常落后，不能像我们在国内那样，可以对诈骗犯罪团伙进行准确定位。因此，两国警方对如此大规模的搜捕、遣返行动心存疑虑。　　面对如此复杂的情况，出境工作组依据先期确定的工作方针，通过外交部协调，与柬埔寨警察总局副总监索帕举行了四次会谈，讲明了跨国电信诈骗的危害和中国打击电信犯罪的决心，获得了柬警方的大力配合。柬警方专门为工作组提供一间办公室，同时商定每天早晨九点与我方通报情况。随后，赴印尼的工作组经过反复做工作也取得了印尼警察总部的支持，刑事侦查局及雅加达警察局八十六名警察组成了专案团队，与中国警方进行执法合作，共同打击电信诈骗犯罪。　　对于柬、印两国技术手段落后的现实状况，出境工作组坚持把传统侦查手段与网络技术手段相结合，掌握侦查的主动权。侦查犯罪嫌疑人窝点，为收网时提供准确定位的工作落在了贾力和王晨光的肩上。两人都是刚了结了手里的案件，未及休息调整就从祖国大后方赶来支援的。根据嫌疑对象的情况，结合后方提供的情报，分析柬埔寨当地的实际，他们决定兵分两路。一路侦查嫌疑对象的订餐情况，同时对他们的出行轨迹、生活垃圾进行分析，从中判断出窝点的人数多少，男女比例如何，有无重点可疑人员等各类信息。另一路采取跟踪、守候的传统方法，对窝点进出的人员进行必要的监控。　　柬埔寨属热带季风气候，常年平均气温二十四摄氏度。出境作战的侦查员多是北方人，对长期湿热的环境很不习惯。再加上那些白天晚上始终盘踞在人们头上、身上的蚊虫的纠缠，把大家叮咬得痛痒难耐。东南亚的饮食偏甜、辣、酸，辣椒、葱、姜、大蒜这些刺激的调料必不可少，每顿饭吃下来侦查员们都龇牙咧嘴、大汗淋漓。由于气候和饮食习惯的不适应，一段时间下来，大家基本上变得又黑又瘦，用侦查员们的话讲，“除了身高和国籍，只要我们不说话，跟当地人一模一样”。　　诈骗犯罪嫌疑人生活在社会当中，就算他把自己藏匿得再隐蔽，尽量压缩自己的生活空间，尽量不出门不去商场减少应酬，缩短活动半径，但他总不能不吃不喝不买生活用品吧，总不会为了避祸而停止诈骗活动吧。只要有这些活动，就会不可避免地产生生活垃圾，侦查员们从这些垃圾中就能分析出种种线索，凭着对这些线索的分析研究就可以更进一步接近案件的真相。负责分析嫌疑对象生活垃圾的王晨光，带着侦查员们盯住了一个窝点。　　开始的时候他们化装成当地流浪汉的模样，穿着破旧的柬式服装“纱笼”或“山扑”，接近窝点堆放垃圾的地方，悄悄地将生活垃圾弄走。但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因为这些侦查员们虽然经过炎热气温的“洗礼”和蚊虫叮咬，再加上饮食不习惯导致的腹泻等疾病，皮肤已经变得黢黑，但他们的身材也太魁梧了，虽然水土不服让他们身形消瘦了不少，但看上去还是要比当地人高大许多。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流浪汉不能总是这几个人，也不能总在嫌疑人盘踞的窝点周边转悠吧。　　通过对周边环境的观察，侦查员们发现清洁工会不定时来此清理。如果装扮成清洁工，不就可以大大方方接近窝点了吗？有了这个想法，侦查员们马上行动起来。可是干了没几天，一个新的情况又出现了。　　傍晚时分，负责接应的王晨光发现出去的侦查员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回来，为防止突然情况的发生，他急忙叫上翻译朝嫌疑人窝点附近跑去。刚转过街角，就看见穿着清洁工服装的侦查员与另一个清洁工正在交涉着什么，估计是两个人谁也听不明白对方说什么，正费劲地比画着。王晨光和翻译急忙赶上去对清洁工说明了情况，可清洁工却不肯走开，直到叫来协助办案的柬方警察与对方交流，清洁工才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但仍迟迟不肯离开。　　王晨光急忙再叫翻译与他交流，终于弄清楚，原来人家不是想对你替他收拾了垃圾表示感谢，而是找你要钱。因为你占了人家的地方，所以得为此付出点儿补偿。这个结果让王晨光哭笑不得，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柬埔寨瑞尔递过去。花钱买垃圾，这可能是出境办案的侦查员们做的最无奈，也最值得回味的事情了。　　侦查员们就是采用这种传统的办法，顶着烈日骄阳披着稀星残月，不厌其烦地一次次跟踪守候，最终确定了多个电信诈骗话务窝点。这其中，蹲守监控柬方某高级别墅区内的窝点最有戏剧性，也最为惊心动魄。　　柬埔寨首都金边，5月底的一个中午。贾力与负责侦查嫌疑人的几个队员发现，出来买东西的一个嫌疑对象没有按原路返回固定的窝点，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这个情况引起了贾力的注意。难道他还要与别的嫌疑人联系？“贾队，嫌疑对象走的路不对吧，会不会有什么情况？”与贾力一起跟踪的郝志臣和李刚也察觉出了问题，连忙用手机询问。　　“我看见了，他可能是要去别的地方或者是去见什么人。你们离我再远一点儿，别跟得太近。”贾力边盯着目标边给身后的弟兄们作出指示。　　“再远点儿？再远点儿可就剩下你自己了，真出状况无法保证安全呀。”　　“没事儿，只要我不暴露，你们就在后面给我做接应，放心吧！”　　贾力说完观察了一下街道两边的房屋，看清地形和标志物以后，与嫌疑对象拉开一段距离，缓慢地跟踪目标向前走。跟踪了一会儿，贾力敏锐地感觉到嫌疑对象似乎是在有意识地绕圈子。虽然他对金边的街道不熟悉，但曾经对照地图详细分析过金边市的交通网络，对该市网格状的布局还是有所认识的。在这个缺乏公交设施的城市里，网格状布局的好处就是四通八达，两个地点之间步行可以选择的线路很多。而眼前这个咖啡馆，自己刚才在辨认标志物的时候特意确认了一下，这就说明嫌疑对象的确是又绕了回来。　　“贾队，这条路咱们走过，感觉是转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被发现了？”手机里传来郝志臣焦急的声音。　　“沉住气。他是在有意识地绕圈子，也许就是为了观察有没有人跟踪，你们千万别着急往前顶。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贾力的判断是正确的。嫌疑对象在围绕着街道像巡逻似的转了一圈后，好像有点儿走累了，似乎是想歇歇脚，又像是要买点儿水果，朝着路边卖芒果、菠萝的小摊靠了过去。这个小摊的位置在商店门口，不仔细观察看不出任何问题，可是留心一看，小摊背后正是商店的橱窗。整块的落地玻璃在阳光下就像一面镜子，能反射出身后的景物。“这个家伙真够鬼的，用这种办法观察有没有人跟踪，反侦察意识还是蛮强的，手段也还算高明。”发现了对方的把戏，躲在街道墙边的贾力更加坚定了盯梢的决心：“你越是这么鬼鬼祟祟就越说明你有事！”　　嫌疑对象透过玻璃观察身后，确定没有人跟踪后买了两个芒果，继续朝前走。这回他不绕圈子了，而是离开商业区，径直走向一个三岔路口。“看来他是放心了。”贾力招呼周边的队员往前靠拢，自己则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但就在这个时候，嫌疑对象突然又使出阴损的一招，惊得贾力出了一身冷汗。　　嫌疑对象走到三岔路口时突然加快脚步闪进街口，像是要甩掉身后的跟踪者似的。匆忙之中贾力下意识地拔腿朝前追赶，但是职业的敏感让他感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毕竟自己与弟兄们没有暴露，这是否又是对方的一次试探呢？想到这些，贾力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再次放慢了脚步。仅仅隔了几秒钟，那个消失的嫌疑对象突然又从街口冒了出来，转身继续朝原路走，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路人。“这小子真精，跟我玩反侦查呢。幸亏刚才没追上去，要不然准撞个正着！”贾力边在心里想着，边若无其事地与嫌疑对象擦肩而过。待转过街口，他连忙用手机呼叫后面的郝志臣和李刚，自己已经和嫌疑对象照过面了，不适合做第一位置跟踪，马上调换位置，一定要跟紧这个目标。嫌疑对象如此小心，频繁使用反侦查手段，他要去的地方肯定是极为重要的场所。郝志臣和李刚马上朝着嫌疑对象跟了下去，不一会儿传来的消息证实了贾力的判断，嫌疑对象进入了一个高级别墅区。　　经过对这个别墅区的调查，发现这里居住的人非富即贵，不是政府的要员，就是柬方部队里的高官，再就是家财万贯的老板。贾力立即将此情况向出境工作组汇报，请求对该别墅区进行重点侦查。侦查的结果令大家兴奋不已，在这个高级别墅区内果然藏匿着两个电信诈骗话务窝点。他们租赁的别墅竟然是柬方高官水利部长、内政部长儿子的产业。看来这伙骗子为了行骗的需要，采用多种方法伪装自己，就连在租赁房屋的选择上也花了不少心思。　　在查证网络地址的过程中，出境工作组的技术人员和领导层也遇到了各式各样的阻力。先是在柬埔寨，与柬警方合作的我方人员不仅要在对方技术落后的条件下开展工作，而且还要为参与行动的柬警方人员进行培训讲解。在印尼，出境工作组更是遭遇了重重困难。之前通过华侨朋友联络好的查询工作多次受到干扰，以致无法开展下去。工作组领导层先后五次与华侨朋友和当地网络运营商沟通，最终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同意与中国警方一起打击电信诈骗犯罪。出境办案的所有侦查员们，在前方工作组和后方指挥部的统一部署下，发挥出极大的潜能和超强的毅力，经过一个多月的侦查，最终将柬、印两国境内的三十多个窝点准确定位。　　可是就在万事俱备准备统一行动的前夜，从印尼警方突然传来一个信息，就是这个信息使参战的全体人员本已高度紧张的神经再次绷紧——印尼警方在跟踪嫌疑人时暴露了。　　事情说来也巧，雅加达警方在统一行动前加强了对已经掌控窝点的监控警力，控制住了话务窝点的周边区域，同时对进入该区域的人员进行盘查。因为经过近一个月的跟踪侦查，对该窝点内部的嫌疑人大多成功定位，所以他们将重点放在关注窝点嫌疑人员的进出上面，没有留意陌生面孔的出现，在检查进入该区域的行人时不慎暴露了便衣的身份。恰恰在接受检查的人群当中，就有一个嫌疑人是去该窝点探视老乡的，俗话说就是去“串门”。这个嫌疑人发现警察后急忙跑进窝点通风报信，得到消息后，整个话务团伙显示出要逃跑转移的迹象。于是，印尼警方紧急通报我方工作组要求提前收网，抓捕犯罪嫌疑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使出境工作组乱了阵脚。他们紧急向后方指挥部请示对策，同时告知印尼警方不要轻举妄动，此举很可能会牵一发动全身，不能贸然行动。专案指挥部接到信息后马上指令出境工作组，考虑到这一战役涉及两岸及东南亚四国，要有大局和全局观，不能因小失大打草惊蛇，果断命令工作组放弃抓捕，让这个窝点的嫌疑人安全撤离，这样还能起到迷惑对方的作用。印尼警方照办了，这件极易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案件侦破陷入被动的突发事件，在我方的果断决策下将其负面作用消弭于无形之中，完全没有影响到即将开始的统一行动。　　然而，在集中收网时，柬埔寨警方突然又变卦了。柬警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提出要求，不让中国警方工作组参与行动，要由柬警方独自来承担。假如工作组不参与行动，就面临着无法搜集、固定证据的难题，也会给以后的工作造成困难。关键时刻，工作组领导层随机应变，向柬警方提出建议，嫌疑人基本上都不是柬埔寨本国人，你们在工作时需要翻译与他们进行沟通，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见柬警方有所松动，工作组继续斡旋，称你们的录像工具少，不利于彻底全面搜集证据，我们派几个专业人士协助你们进行录像，这样既能帮助你们行动，又能尽快完成任务。柬警方终于认同了我方的合理建议，工作组就是用这种机智灵活善于变通的方法，达到了确保行动成功并最大限度搜集证据的目的。　　日，北京时间上午十点钟，随着“3o10”专案指挥部的一声令下，两岸警方与柬埔寨、印尼、马来西亚、泰国警方同时开展收网行动。大陆警方出动执行任务警力390名，台湾警方出动警力865名，柬埔寨警方调集警力450名，印尼警方出动警力200多名，马来西亚警方出动警力100多名，泰国警方出动20名警力参与行动。此次专案参加国家、地区之多，行动规模之大前所未有，行动涉及两岸六地，警方总计出动2000余名警力，在同一时间、不同地域展开收网行动。　　随着收网行动的展开，很快各方就传来捷报。抓获的嫌疑人总数达598名，捣毁诈骗窝点106处。其中福建、重庆、广东三地公安机关抓获26名犯罪嫌疑人，捣毁窝点4处；台湾警方抓获162名犯罪嫌疑人，捣毁窝点60处；柬埔寨警方抓获188名犯罪嫌疑人，捣毁窝点18处；印尼警方抓获177名犯罪嫌疑人，捣毁窝点18处；马来西亚和泰国警方根据专案指挥部的通报同时行动，分别抓获了37名和8名犯罪嫌疑人。电信诈骗犯罪组织头目张佑祥、周冠至、“陈先生”等主要犯罪嫌疑人无一漏网。“3o10”专案战果之显著，打击力度之强，收获之大，超越了两岸联手打击电信诈骗历次专案的战果，成功地摧毁了一个特大跨国电信诈骗集团，沉重地打击了电信诈骗犯罪活动的嚣张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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